白惟明点点头,将百合放到床边,问容君羡:“小于呢?”
容君羡回答:“刚刚去拿检查报告了。”
“他拿什么报告?叫护士送进来便罢了。”白惟明一听就觉得是“调虎离山”的借口,肯定是这个满肚子坏水的谷总想的办法,将于知务调离,好跑进来和容君羡说话。
南绿和石嘉懿在病床边哭成泪人,知道的说他们来探病,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来哭丧,泪流不止地哭嚎,一边嘴里念着:“我们真不知道你对丹皮过敏啊!我们该死啊!你要原谅我们啊!”
白惟明是知道容君羡的,看着脾气硬,其实心肠软。
容君羡便说:“罢了、罢了。怎么哭得那么大声!不知道以为我死了!”
白惟明在床边坐下,只说:“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当然就算了。”
南绿和石嘉懿连忙说:“我们确实不是故意的!”
白惟明便道:“可惜,我似乎找到了证据,证明你们是故意的。”
南绿和石嘉懿脸色一僵:“不会吧……怎么可能?”
谷总便说:“对啊,是不是有误会?”
容君羡听了白惟明的话,顿时变得怒不可遏,只说:“白先生说的还能有假吗?你们两个混蛋!快给我滚!”
南绿和石嘉懿都愣住了。
这真是俗语有云:若要人不知,不要太弱智。
石嘉懿和南绿漏的马脚,相当低级。
听闻了容君羡患病,白惟明匆匆离开了奇秀赛马场,前来看护。宣会长也紧急赶来了。可惜他没有直升机,现在才赶到。他拎着果篮到了病房门外,忽听得里头人声,只听得白惟明说:“你们曾用自己的手机在网上搜索了‘容君羡 牡丹皮过敏’,并浏览了《容君羡因过敏放弃代言国产之光牡丹花膏》《容君羡笑谈牡丹花过敏经历》等文章。岂能说不是故意?”
宣会长听到这话,便倒吸一口凉气:竟有这么恶毒的事情?
谷总也听到这话,倒吸一口气:竟然有这么弱智的操作?
确实,杜漫淮说了容君羡过敏之后,二人就上网搜索了相关资料,知道了容君羡是对牡丹皮过敏。南绿惊讶地说:“他对牡丹皮过敏?我记得我之前送了他一个药膏,就是丹皮酚的。”
石嘉懿道:“真的吗?怪不得他的皮肤时好时坏,说不定就是……”
南绿转了转眼珠,说:“我这儿还有一瓶牡丹精油呢……”
二人便合计,说要用这个来整容君羡。
现在却败露了。
宣会长站在门外,只听着里头的话音
——“我……我不是啊……我不知道的……”
“还有,你们还查询了‘含有丹皮酚的过敏药有哪些’。”白惟明的语气不缓不急的,“是吧?”
石嘉懿的声音发抖:“这不关我的事。我可没有送过敏药。”
“石嘉懿!你还撇得真干净!”南绿的声音变得尖锐。
石嘉懿发着抖说:“南绿,别的就算了。这是犯罪啊!我可不能为了你爸是老总就揽下来!”
白惟明的声音越发明晰:“对,我差点忘了,南绿是谷总的私生子。”
谷总不觉高声回答:“是,这是我儿子!今天我是非要保住他不可的!你要动他,是不可能的!除非四通影业倒闭!”
站在门外的宣会长心想:四通影业倒闭?这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吗?听起来似乎也不难办到。
第43章
容君羡急症入院的消息很快被传出去了,医院外聚集了前来拍照取材的记者,将医院围得水泄不通。警察也不得不来维持秩序,驱散人群。
容君羡住的VIP病房在大楼顶层,但也能听到楼下似的人声,便拉紧了窗帘,叹了口气:“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白惟明在一旁为他摆着果盘,又说:“你这个话,被那些不当红的艺人听了,心胸小的只怕又要酸你。”
容君羡想到这个,便觉头痛,回头对白惟明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那么惹人记恨!”说着,容君羡又觉得浑身发冷:“想想都觉得后怕。”
后怕和难过,这等心情不独是容君羡所有。
白惟明不言语,静静看着容君羡。
容君羡也看着白惟明,竟似从白惟明的眼神里看到许多压抑的沉郁。
这和容君羡以往看到的白惟明不太一样。
从前所见的白惟明,气质像雪白的云,很潇洒,云淡风清。现在倒是黑云压顶了。
容君羡自然瞧出了白惟明大约心情不快,便故意笑了起来,作出轻松的样子:“不过,根据你的线索,警方已经决定立案了,石嘉懿和南绿会被起诉。我们就等着看他俩咎由自取、蹲大牢去吧!”
白惟明却道:“石嘉懿和南绿其实算得上什么东西?我看从底儿上看,他们是自持有依靠,而你无人无物,才敢做这些事。今天把石嘉懿和南绿送进了监狱,明天哪个脾气大的看你不顺眼,依旧会动你。”——白惟明还有几句没说出口的:“毕竟你的脾气也不小。只怕以后还要得罪人。”
“我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容君羡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他们有依靠,看我是个没依靠的,看我不顺眼就直接整我。要是我有依靠,他们就不敢了,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白惟明回答。
容君羡想了想,却说:“可我上哪儿找依靠去?”
白惟明道:“你说呢?——要找,自然是往近处找。”
“正是‘原来天边,近在眼前’。”容君羡恍然大悟,“是宣会长吗?”
白惟明的嘴角牵了牵,似是笑了,又似不是,这表情在容君羡看来委实是怪异得很。
容君羡正要问他,却听见敲门声响起来了。
“请进来吧。”容君羡扬声说。
推门而入的正是宣会长——真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容先生,你好吗?”宣会长问。
“我?我挺好的。”容君羡笑了,给宣会长拉开椅子,“宣会长,您坐坐。”
宣会长便坐下来了,又看着白惟明:“白学长,你好。”
白惟明朝他点头,说:“你倒是来得勤。你契爷不问你吗?”
宣会长便说:“确实,我明天就要去契爷那儿了,所以今天来跟容先生道别。我暂时不能来看你了。”
“不要紧的。”容君羡答,“你这几天常来,我已经很感谢了。”
宣会长又对容君羡说:“说来抱歉,你们病房的门,隔音效果不太好。你们说的话,我也已经听见了。”
容君羡一怔:“啊?”
宣会长道:“我有这个荣幸来当你的依靠吗?”
容君羡极为惊讶。
白惟明也是。
白惟明自然是要替容君羡拒绝的,却不想容君羡已欣喜地说:“可以嘛?这是我的荣幸才对呀!”
宣会长伸手来,握住容君羡的手,说:“那就一言为定了。”
容君羡也深情地和宣会长有力的握手。
看着这个动人的画面,白惟明也伸手了,有力地分开了他们有力的握手。
白惟明手上用劲儿,脸上倒看不出来,还是淡淡微笑:“我看这样就说定了,未免太草率了吧?”
“是啊!”容君羡说,“是挺草率的。我们得搞个仪式啊!叫上媒体来看看!”
宣会长愣了愣,说:“这么隆重吗?”
“不行吗?”容君羡问。
宣会长想了想:“也可以……但要以什么名目呢?”
容君羡一怔,又说:“对啊,宣会长可真说到点子上了。总不能叫什么‘拜码头仪式’、‘落定靠山仪式’吧?”
白惟明见容君羡和宣会长二人商量得热火朝天的,再聊下去只怕都要谈结婚了。
白惟明忙截口,提议说:“这样吧,岁老爷过两天要替秦小爷办生日会,对吧?我带着容先生一起去,在那生日会上拍照放媒体上,大家便知道现在容先生也是‘圈子里’的人了。”
宣会长想了想,说:“这也不错。”
白惟明又道:“而且,其实我刚刚和容老板说的‘依靠’啊‘后台’啊什么的,都是玩笑话而已。毕竟,做艺人要脚踏实地,以德服人,等资历上去了,成为德艺双馨的艺术家,自然等得到他人的尊重,不必来这一套旁门左道的歪点子。”
“是吗?”宣会长和容君羡都表示疑惑。
面对这两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白惟明相当认真、诚恳地点头:“当然。我像是那种想歪点子、走旁门左道的人吗?”
宣会长和容君羡还真的信了白惟明了:“哦,原来是玩笑啊?”
“对,只要让大家看出来容先生是有人脉的就行了,也不必刻意找个‘靠山’。”白惟明说得头头是道,“这反而对容先生名声不利。与其说容先生背后有人,不如说容先生交游广阔,朋友很多,这才显得有格调。”
宣会长和容君羡都认同了:“对啊,你说得很对。”
“白学长真有见地。”
“白先生好有道理。”
就这样,宣会长总算丢开了要做容君羡“依靠”的念头。白惟明趁势说:“容先生也是时候休息了。不凡,我送你回去吧。”
这白惟明便一边安置了容君羡,一边送宣会长出门。宣会长与白惟明走到医院电梯处。白惟明从前与宣会长有过交集,但也不多。白惟明从未这样认真地注视过宣会长,如今细细看来,宣会长的外形着实是无比出众,眼眸含秋光,脸色似梨花。
宣会长却又开口了,只说:“容先生这次的官司,不会很困难吧?”
“这不是容先生的官司。”白惟明答,“是南绿和石嘉懿的官司。”
“对。”宣会长也感到自己措辞失当,又道,“我看四通影业必然是要保护二人的。”
这点倒是不错。四通影业是要力保这两个小明星的。于私,南绿乃是谷总的亲生儿子。于公,这两个明星要是锒铛入狱,对四通影业的声誉、股价影响都很大。因此,于公于私,四通影业都会全力保护南绿和石嘉懿。
白惟明却说:“这是刑事诉讼,你认为四通影业能做到什么、可以左右判决?”
宣会长道:“他可以请求容先生写谅解信。”
“容先生可能会给他们一人两个大嘴巴子。”白惟明平和地陈述可见的事实。
宣会长又说:“那他们也可以雇一个专业的律师团队,为南绿与石嘉懿作无罪辩护。我也咨询过了律师,他认为这个官司不是没得打的。疑罪从无,要是运气好、专业度高,也不是不能脱罪。就目前看来,没有确凿的证据去证明南绿和石嘉懿是故意置容君羡于险境。而容君羡受的伤害不大,如今也活蹦乱跳了,没有留下永久性的损伤,情节比较轻微。就算打不了无罪,判了有罪,也不一定坐牢。”
白惟明还是头一次听宣会长在学术以外的话题上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这细细听来,宣会长竟也为此事真正劳了心神、做了功课的。
白惟明不禁对宣会长多了几分好感,只说:“是的。专业的律师团队确实有一定机会让二人免了牢狱之灾。”
宣会长不禁想起了那天听到谷总说的一句“除非四通影业倒闭”。
四通影业要是面临危机,自顾不暇,那肯定就无法支撑这场官司了。
尽管挂心此事,但宣会长还是得抓紧时间去见契爷。
他为了容君羡的事情,缺席了赛马会。宣夫人说宣会长中途缺席有失礼数,催着宣会长去带着礼物登门祝贺契爷养的马赢了比赛。
怕宣会长不懂得做人,宣夫人已把贺礼都准备好了,是一条小牛皮内衬的黑色练马绳,扣子是精钢做的,刻着“Eurus”的花体字——Eurus是岁积云那匹赢了比赛的马的名字。
宣会长带着礼物到了,马场管家来开门迎接,又说:“不凡少爷来得不巧,现在正好来了几个爱马仕工坊的工匠来量尺寸,正要给马儿做新鞍呢。老爷也去看了。”
“没关系。”宣会长说,“我等等吧。”
管家在那边传话了,岁积云便撇下了工匠,在马房旁的一处小舍里等宣会长。宣会长到了小舍门外,推门而入,只见里头只有一盏小灯,光线不甚充足,有些昏暗,墙壁上挂着长短、粗细不一的皮鞭,侧边一个柜子里,放着各种款式的皮质的马靴、护具。
见宣会长来了,岁积云站起身。他身姿很是高大,容易使人感到压迫,脸庞却是英俊的,鼻梁高挺,目若鹰隼,此刻正含笑看着宣会长:“你来了?”
宣会长点头:“契爷,恭喜你赢了比赛。这是我带来的礼物。”说着,宣会长把小盒子放到岁积云面前。
岁积云接过盒子,看也不看,只说:“谢了。”
宣会长又说:“里头是一条练马绳。”
“你母亲选的吧?”岁积云问。
宣会长有些惭愧地点头:“是的。”
岁积云说:“无妨。你急匆匆地去了,想必有事。现在事情解决了吗?”
宣会长沉吟一阵,却说:“让一家市值几十亿的上市企业倒闭,是很难办到的事情吗?”
岁积云仿佛有些惊讶,却又笑了:“你希望它怎么倒闭呢?”
“啊?”
岁积云伸出手,他的手一看就是爱练马的手,粗糙,有疤痕,又充满了力量。这双手抚摸着桌子上搁着的牛皮马鞍。马鞍皮质细腻,岁积云的声音却粗哑:“是要一夕之间顷刻倒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