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其中一个学员的原话,我不由得赞叹她歪打正着的功力。
“唐玦怎么可能找替演啊,说这种话对唐玦来说是一种诋毁吧?”另一个学员立刻反驳。
“也对哈。”前一个学员不仅没因为被驳斥生气,反倒表示赞同。
这就是唐玦,他的路人缘总是好的不得了,如果有人在网上黑他,一定会有一堆真正的路人跳出来维护他,当年梅映引导粉丝拉踩他的时候,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后果。
尽管在圈子里,很多同行因为眼红他的资源看他不顺眼,但至少他在季靖闲的保护之下完全没受过侵染,他为人善良率真,敢说敢做,开诚布公,和那些污浊的人完全不一样,譬如梅映之流。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下班的时候,华灯初照,我骑着小电瓶回家,半路上天就完全黑透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看到人潮攒动的拐角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无助地徘徊,看起来十分眼熟。
我当即掉头,近了才发现,还真是熟人。
“原野?”
“时教练!”原野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都在放光,一把抓住我的衣角。
“哭了啊?”一看这小脸上还有泪花,我赶紧掏出纸巾给他擦脸,“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家?”
“司,司机叔叔没来接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原野边说边发出细小的抽噎。
“那你的手机呢?”我记得原野有自己的手机,而且还是当季的新款名牌。
“手机和钱都不见了。”
“……”
“那你知道家里的地址吗?时教练送你回去。”我在菱北市呆了七年,对市区里绝大多数路线都很熟悉。
原野报了一个地方,在郊区那边,有点远,但好在我记得路。
我把原野抱到后座上,然后自己上了车:“来,抱紧时教练,坐稳了。”
一路上,原野紧紧地抱着我,差点把我的腰给勒断,直到我把电瓶车骑到了一栋欧式洋房面前。
“这就是我家。”原野从后座跳下来,眼泪也干了,显然已经恢复了元气。
眼前这栋房子虽不能与季靖闲那座气派的泳池大别墅相比,但也可以纳入豪宅的范畴,我之前就在想,十岁的孩子用那么好的手机,还有专车接送,会不会是富二代,现在看来还真是。
“以后要是没人来接你,千万不可以再一个人离开俱乐部了,如果有困难就给时教练打电话。”我严肃地叮嘱原野,并从背包拿出纸笔写下我的手机号码。
原野小手紧紧攥着纸条:“嗯!知道啦,谢谢时教练,时教练再见!”
“再见。”我看着原野的背影,直到他敲开家门进屋,我才转头离开。
由于送原野回家,我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进门的时候,季靖闲破天荒地坐在客厅办公。
“孩子送到了?”季靖闲背对着我,看着电脑屏幕。
“送到了。”
我送原野回去之前给季靖闲发了晚归的消息,他没回复我,我还以为他没看见。
“饭菜都在保温箱里。”
我洗手进了厨房,果然有满满一保温箱的精致饭菜,简直可以用丰盛来形容,只是根本吃不完……
季靖闲有个不吃隔夜饭的习惯,所以我每次做的饭菜都是按照一天的量来的,自从我开始工作之后,季靖闲就把以前赶走的厨师又叫回来做饭,每次都会浪费一堆。
我不止一次想提出这一点,但转念一想,季靖闲有的是钱,而我,也根本没立场念叨这些。
我把饭菜端上桌,季靖闲已经坐在餐厅了,看样子是也没有吃饭。
这段期间来,我和季靖闲都是这种模式度过的,平和,却不自在。
在有了那么多前车之鉴后,我再也不相信所谓的平静了,因为那更像是暴风雨的前奏,我甚至宁愿季靖闲像婚前或是刚结婚时那样对我冷言冷语,嗤之以鼻。
“伤口真的没事了吗?”
“早就没事了。”我把裤腿撩起来给季靖闲看。
“平时注意点,不许再受伤了。”
我点点头,认真扯出一个唐玦式的和煦微笑:“知道了,季长官。”
季靖闲直接无视了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我有点没着没落地,也讪讪地拿起筷子。
回国之后,关于那晚在酒店和海滩上发生的事,我和季靖闲都只字未提,尤其是季靖闲的态度,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要不是他还在关注着我腿上的伤,我都以为他忘了。
但我始终无法做到像季靖闲这样淡漠,自从我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残存的野心之后,我现在就连看镜子里的自己都像是看见个贼。
贼不就喜欢把不是自己的东西当作自己的吗?而且还容易把持不住索取无度。
像我这种心术不正的替演,迟早是要被雇主解雇的。
可我却完全不知该如何摆正我的心态。
宋岭的提醒不过是点醒了我,而这样的点醒反倒让我惊慌,让我急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蚱,将自己一步一步囿于恐惧之中。
毕竟无知无觉和后知后觉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地。
然而,我并没有等待多久,那个帮我彻底摆正心态的人就来了。
那天,我下班回来,看到了桌上季靖闲给我留的字条,他告诉我他有事情要处理,晚上住在酒店。
我把纸条收好,浑身疲惫地打算给自己随便下碗挂面,我刚把面扔进锅里,就听到了门铃声。
来者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江鄢,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派对上,季靖闲也再次警告我不要和他来往。
我感觉得出,季靖闲和江鄢之间已经有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江哥,靖闲今天不在家。”
“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江鄢也没有征求我的同意,直接走了进来,轻车熟路换好拖鞋。他压根就没把我当这个屋子的另一个主人。
“江哥找我?”我满腹狐疑,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客厅正中央。
“海滩度假玩的开心吧?”他回过头来问我,目光和语气都极具讽刺。
“还好……”
被他突如其来地恶意一问,我脸上也没什么笑,既然季靖闲和他有了嫌隙,那我也没必要再对这个一直以来都瞧不起我的人谄媚。
“还好的意思就是不怎么开心咯。”江鄢脸上划过一丝厉色,“可我看季靖闲挺乐不思蜀啊,一回来二话不说就把心理医生辞掉了。”
章节目录 第31章 没想到你会这么自私
第31章 没想到你会这么自私
“心理医生?”我蓦地愣住了。
“看来你并不知情啊,你们结婚都快半年了,他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没告诉你?”江鄢瞪大眼,似乎对我震惊的表情很满意。
我皱眉看着江鄢,我敢确定,他根本就是知道我不知道所以才来的,但我此刻没有心思去理会他地冷嘲热讽,我更关心他说的“心理医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你就没发现这里连一张关于唐玦的照片都没有吗?”江鄢走到一个工艺品架旁,“以前这里,还有那里,都放着唐玦的照片,这面墙上,原本挂着一张大海报,和四五年前挂在新叶十五层电梯旁边的那幅一样。”
江鄢说的电梯,是季靖闲的专用电梯。
“那又怎样?”我面色不善道。
“照片不见了,你不觉得惊讶吗?还是说你自不量力,认为他是为了你才把它们都收起来的,你明明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江鄢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寒意和恶意,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的确,第一次踏入这栋别墅的时候,我还为这里没有唐玦的照片而惊讶过,但我想到季靖闲可能是怕睹物思人,所以没有太在意,至于江鄢说的为了我云云,我压根就没考虑过。
但现在想想,如果他真的是怕睹物思人,又何必与我结婚,我除了会动能说话有思想,与一张唐玦的照片又有什么两样呢?
我没有耐心再听江鄢兜圈子:“这和心理医生有什么关系?”
江鄢冷笑:“这是他治疗后的成效。”
“……”
“唐玦去世之后,季靖闲整个人都变了,焦躁、易怒,但他根本不愿去主动解决,而是放任自己沉浸在思念和痛苦中,像个废人一样。他是个决策者,这种情绪直接影响到了他的判断力,倘若这样下去,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江鄢所言不虚,唐玦离世之后,季靖闲的确颓废了很久,在竞争极强的视频网站领域,新叶也一度出现危机,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甚至有传言说,季老爷子为此发火,季靖闲这个总裁的位置要保不住了。
在我眼里,季靖闲一直是个判断果决,意志强大的男人,这也是他最吸引我的地方,只要他认定的事情,他就一定胜券在握,比如十年前,他用眼神告诉我他确定我可以投进那个三分球,我放手一搏,就真的投进了。
我实在不想看到,这样的他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毫无意义地折磨自己。正因如此,我才会趁机向季靖闲提出我的交易——我继续做唐玦的“替身演员”,他允许我做他的恋人。
但他却极尽嘲弄地问我:“你何必自轻自贱?”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那天是唐玦的第一年忌日,深夜他醉醺醺地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来酒店,在酒店里,我和满嘴“唐玦”的他亲密接触。第二天,他告诉我,恋人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是固定床伴。我完全没有失望,很欣然地接受了,因为这是我的策略,我先说一个不可能达到的条件,然后让对方还价,以免最后会低于我的期望值。
最初唐玦和他闹分手的时候,我只是他找来的工具,是他偶尔犯起幼稚的时候用来向唐玦赌气用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唐玦吃醋。
所以我的期望就是从工具变成固定床伴,即便只是替演,也至少是个人。
其实对于季靖闲来说,这样的交易实属下策,但他太痛苦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毫无预兆地落入回忆的深渊,我恍然间听到江鄢还在继续说他的。
“我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副鬼样子,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心理医生帮助他慢慢淡忘唐玦,他也接受了我的推荐,这两年来一直在遵循医生的治疗建议。”
江鄢讲这些的时候,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季靖闲这么高傲偏执且掌控欲十足的人,竟然会屈于心理上的折磨去看医生……
这让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
我跟在江鄢身后,有些麻木地迈着步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二楼,站在那个由于没有投影仪而闲置已久的私人影厅门口。
江鄢直接走了进去,而我还站在门口。
“这里原本有一整套顶级电影放映装置,是他派人花了大力气从国外订购回来的顶级设备,因为唐玦爱看电影,后来……”
“后来被他拆了,对吗?”
我想到了那天季靖闲突然疯了一般地把所有关于栀子花味的东西都扔了,当即了然一切。
我心头冒起细小的酸胀,亲手扔掉与爱人相关的东西,那时的他,该是多么挣扎啊。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这里所有消失的关于唐玦的东西,都是季靖闲在经过心理疏导之后自己一点一点扔的。”
除了照片、投影仪和栀子花味,我想到季靖闲办公室那个被换掉的沙发,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是连江鄢不知道的。
六年前,季靖闲生日那天,我带着礼物和准备好的告白进了新叶,那时候我是唐玦的替演,跟新叶签了合同,所以属于内部员工可以刷卡出入,但我却从没上过十五楼的总裁办公室。新叶很大,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地方,看到的却是唐玦坐在沙发上为他系上领带,他向唐玦告白的场景,紧接着,两个终于心意相通的人顺势吻倒在了沙发上,然后,唐玦想起办公室的门没关好,起身来关门,我则落荒而逃。
巧的是,我当时的礼物也是一条领带,所以我后来才会执念于给季靖闲系一次领带,只是从来没成功过罢了。
曾经最崩溃的回忆突然而至,用了多年才愈合的心脏空洞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它们一股脑压住。
“这都是治疗的成果,你千万不要以为他是为了你才这样。”
我笑了:“我从来没有这样以为过。”
我不知道江鄢为什么总要重复地提醒我。
“他花了两年,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但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你结婚了。”江鄢回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一面在忘记唐玦,一面又把扔掉的记忆从你这里捡起来,他欺骗医生,自欺欺人,这样只会让他的疗效急转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