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佩韦和奕和也知道了这件事。
当然,谢氏财团的股份就不必想了,别说50%,0.5%都是寻常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
奕和跟齐璇靖商量之后,把在自家房地产公司的股份划了1%出来,赠送给李姐,约定不可转让,只能分红——哪怕不再工作,李姐这辈子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有保障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工作的。”李姐跟谢佩韦表忠心。谢家冰箱里那么多好吃的,很多都是没包装的产地特供,超市里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肯定要上班才能“拿”回家啊。
谢佩韦把鸡汤倒出来,有护工帮着摇起床,李姐一边喝汤,一边看谢佩韦脸色。
“家里随时欢迎您复工。”谢佩韦给吃了颗定心丸。
李姐就高兴了:“谢谢老板啊!我这好得差不多了,就回去上班!”
谢佩韦所到之处,毕竟带着些低气压。他站在李姐的病房里,护工和李姐都挺不自在。给送了鸡汤之后,谢佩韦慰问了几句,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就告辞了。
哪晓得绕到小齐病房时,听见小齐跟奕和吵架:“这不是腊肉!”
“怎么不是腊肉了,你看,鲜肉是这个颜色吗?我给先生做的青菜粥,放了一点肉沫,你看,鲜肉是这样的。你碗里这个是腊肉……”奕和好声好气地劝。
“反正腊肉不是这个味。我不吃这个。”小齐偏过头。
“现在腊肉只有这样的。要不你吃点别的?我给你做香菇粥?山药粥?”
“我要吃腊肉粥!”
正在嘴犟的时候,谢佩韦推开病房大门,问道:“怎么了?走廊上都听见你嚷嚷,几点了?”
小齐看见谢佩韦就愣了一下,不敢再犟嘴,猛地躺了下去,掀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
奕和连忙起身,解释说:“没事,我问小齐要吃什么。先生,您的粥也好了,我给你盛。”说着要请谢佩韦回隔壁的休息室。
谢佩韦微微点头,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小齐?”
捂在杯子里的小齐憋了一会儿,忽地把被子掀开,脸色略显苍白:“我又怎么了?”
“奕和哥不是美团外卖。现在半夜十二点,他给你做了粥,你不喜欢吃就放着,为什么要对他发脾气?现在两个选择,要么把粥吃了,跟奕和哥说谢谢,要么对奕和哥说对不起。”谢佩韦说。
“我救了你。”小齐气愤之余还有些委屈。
“没错。”
“救了你……”小齐有点卡壳了。救了你啊,这么重要的事,这么大的功劳,“你对李姐都那么温柔,予取予求,什么都说好,怎么到了我这里,你还要这么凶地管我?”
“你救了我,是你跟我之间的事。不代表你可以欺负奕和。”
谢佩韦走到他床边,“你救了我,我报答你的方式,就是管教你。”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你现在跟我说‘不许你管’,你不用道歉也不用道谢,三十分钟之后,就有一碗腊肉粥放在你面前。小齐,你马上就十七岁了,是大半个成年人。我相信你有判断局势、主宰自己未来的心智。”
小齐看着面前那碗粥,因是宵夜份量不大,只有小小的一碗,拉扯这么几句,早已经不滚烫了。
他端起碗喝药似的把粥咕噜咕噜喝光,嘴角还沾着一粒开花的大米:“谢谢哥。哥辛苦了。”
“没关系,不辛苦。”奕和给他拿来抽纸擦嘴,顺手收走了空碗。
小齐咂咂嘴,就在谢佩韦和奕和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说:“下次放点干辣椒。”
奕和:“……”你这个口味,有点重。
“爸爸。”小齐喊。
谢佩韦转身:“怎么?”
“我可以放进公文包了吗?”小齐问。
谢佩韦忍不住回来两步,揉揉他的脑袋:“好好养伤。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第74章
谢佩韦从不喜欢把国内国外的消息转告奕和, 奕和纵然想了解也无从问起。
齐璇靖离开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星期, 李姐多脏器受伤还得多住一段时间, 小齐已经能出院了。
小齐搬回桃林老宅之后,家里人也凑齐了, 日子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平和又漫无目的起来。奕和整天在家待着没事, 忍不住请示谢佩韦:“那我是不是可以去上课了?”
这段时间, 除了念泽在家上幼儿园,其他人的正常工作生活似乎都没妨碍,只有奕和停下了一切学习和工作——他身份很重要,是谢佩韦的弱点和要害处, 偏偏又没什么人尊重他的日程。
谢佩韦每天去公司是为了谢氏财团的工作,谢家赚钱的命脉,肯定得去。
奕和呢?好像没有人觉得他的工作和学习应该被尊重。
出了这么大的事, 你就别添乱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行吗?那音乐学院的课程什么时候不能听?你又不用拿学位。布老那边也是能理解的。至于工作么, 你都干幕后了,工作室里把歌写好, 其他的交给助理去办, 非得你事必躬亲带人进棚?非你不可?
确实没有人这么直撅撅地对奕和说过这番话, 可身边所有人的态度很明显,奕和能感觉到。
他也很小心翼翼地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对, 他有保镖, 可以带着安华出门。但, 如果明知道可能出意外,何必非得让保镖拼命呢?
现在事态好像“平息”了,奕和也不敢擅自做主,出门前一天就找谢佩韦请示。
谢佩韦略有沉思之色,奕和就马上递梯子:“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在家比较安全。”
“我这些天一直在钓鱼。”谢佩韦靠在床头软枕上,把奕和搂进怀里。
两人刚刚激情过,都是懒洋洋不想起身的状态。如今这气候秋高气爽,窝在床上也不必开冷气暖气,特别舒爽,“刚开始我认为这鱼太狡猾,一直钓不起来,现在转过来想,可能是钓错了方向。”
奕和听得满头雾水,想了三秒钟,才问道:“抓内鬼?不是说,短时间内看不出来吗?”
“那天出手的是两拨人。”谢佩韦竖起奕和的两根手指,先把食指掰了下去,“被小齐撂倒的几个不用说了,是塔国出手。但是,塔国来的雇佣兵,怎么可能收买得了我的保镖?”
齐璇靖带出来的安保团队真不是那么好蚕食的,谢佩韦是个危机感特别强烈的人,在安保团队上半点不吝惜成本,不说团队各类硬件设施,光是人力成本每年都会花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这也注定哪怕有人想买通谢佩韦的安保团队,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联络上,必须走水磨功夫。
塔国来的雇佣兵基本跟二愣子没什么差别,只会打直球,光看他们扛着半自动□□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民宅就知道了,这拨人信奉武力碾压,根本不会有收买谢佩韦安保团队的意识。
“收买内鬼的,是要抢走念泽的那一拨人。”奕和在谢佩韦的引导下做出了判断。
偷念泽的“人贩子”干的活儿就花俏多了,要引开念泽身边的保镖,创造好机会之后,“人贩子”抱走念泽时也没有对阿姨下杀手。如果不是李姐意外闯入,强行阻止,念泽会被悄无声息地抱走,期间不伤害任何人。
这两拨人的做事风格完全不同,谢佩韦了解情况之后,当时就认定二者不是一路人。
“张家?”奕和问。
谢佩韦看着奕和光秃秃竖起的那根中指,说:“没证据。不过,应该是张家没跑了。”
“他们计划失败了,引起了我们的警觉,肯定就不会再出手了。”奕和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一点,不管内鬼是谁,这时候都不敢轻举妄动,得罪谢佩韦的下场很美妙吗?“肯定钓不起来啊。”
“我不知道内鬼是谁,张家知道啊。”谢佩韦说。
奕和努力去理解这个脑回路:“您是打算从张家下手找线索吗?”
谢佩韦忍不住捏了捏他柔软的耳朵,只笑不语。有些事情,涉及复杂人性,奕和想象不能。
奕和等了一会儿,见他总也不说话,忍不住回头看他:“先生?”
“你想过,对方偷走念泽,是想干什么吗?”谢佩韦问。
奕和被他问愣住了。对方不是绑匪,劫走念泽的目的当然不是索要钱财。
那偷走念泽干什么?用来威胁谢佩韦?用念泽来换取某些利益?谁都知道这没有用。
因为绑架犯不可能长期“持有”念泽,一旦谢佩韦取回儿子,对方就失去了要挟谢佩韦就范的筹码,势必会被谢佩韦疯狂报复。那么,不让谢佩韦取回儿子呢?下场同样是与谢家结仇,之前所有谋划的威胁利益都要化为泡影。
“他们是要……杀了念泽?报复?”奕和肩上有鸡皮疙瘩浮现,后怕又钻了上来。
悄无声息地偷走念泽,让谢佩韦永远沉浸在丢儿子的痛苦中。心狠手辣一点就杀了念泽,尸体丢在江中,被路人警察发现之后,叫谢佩韦去认尸……一整套连招打下来,能把谢佩韦心痛到变态。
偏偏谢佩韦还“找不到”任何指认对方的证据。
就如现在,“人贩子”都抓住了,谢佩韦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指使“人贩子”偷儿子的幕后黑手就是张家。因为,没有证据。哪怕他心知肚明就是张京永搞事情,没有证据就得存疑。
谢佩韦默然点头。
“你知道什么是囚徒困境吗?”谢佩韦问。
奕和悄悄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我是不知道,我可以查!
谢佩韦原本想给他解释,察觉他的小动作就忍住了,顺势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奕和刷开手机屏幕去找搜索引擎。二人离得这么近,基本上等于一起看手机了。谢佩韦注意到奕和的手机屏保换了,以前是他跟念泽的合照,现在居然变成了一张风景画。
“换手机桌面了?”谢佩韦没发现自己这么大个霸总,口吻居然有点幼稚的酸。
“刘医生跟我说,手机屏幕这么闪啊闪的,会惊到孩子的魂魄,就有可能小儿夜啼。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科学原理,万一真有量子纠缠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换了总比不换好。”奕和随口解释了几句。
谢佩韦也不能说,我这么大人了,不会“小儿夜啼”,你把儿子的照片删了可以,换上我的!
他搂着奕和的肩膀,默默记住了开屏密码。
奕和已经搜到了囚徒困境的词条,快速浏览了一遍,思考片刻,说:“先生的意思是,张家和内鬼就是囚徒困境中的两个囚徒,张家怕内鬼出卖他们,内鬼也怕张家出卖自己。毕竟现在对念泽的伤害不成实质,谁先一步向先生投诚,出卖另一方换取先生的宽恕,都有可能。”
“但是,不管是张家还是内鬼,向先生投诚都是很不划算的一件事,因为先生没有张家的直接证据,也暂时找不到内鬼。”
“囚徒困境的困境就在于,他们都知道,双方都保持沉默就能够利益最大化,谁都很安全。可是,他们又都不能保证对方不向先生投诚,更担心对方比自己先一步向先生投诚。”
“所以,为了摆脱这个困境,他们都必须更进一步。”
“——如果投诚的结果双方都承受不起,那就不会有人投诚了。”
谢佩韦点点头:“张家收买我的保镖,肯定会花极大的代价。事情没做完,张家不会付尾款。对内鬼来说,他已经有了背叛我的行为,却拿不到约定好的利益,他非常不划算。至于张家,张家最害怕的是念泽还好端端地活着,内鬼会出卖他向我换取宽恕,所以,张家也会逼迫内鬼有所行动。”
这就是谢佩韦钓鱼的大背景。
张家是想逼内鬼赶紧犯案交投名状,将内鬼拉到同一阵线。
相对而言,内鬼如果不想向谢佩韦坦承认罪,势必会把这票干完,拿到完整的尾款。毕竟,背叛谢佩韦的代价,实在太大。有了背叛之实,却没有完整的利益,这票买卖做得太亏!
理智上来说,张家和内鬼这时候都应该安静如鸡,可人性猜忌无法信任,内鬼势必会行动。
谢佩韦的鱼就在塘中,下饵不中,捞也能捞起来。
“那你怎么钓的?”奕和好奇地问。
谢佩韦笑道:“你没发现我最近有个习惯和从前不同?”
“什么习……”奕和突然想起来,从床上坐起,弯腰探头去看谢佩韦的床头柜,“齐助理去平安京之后,你多了一个手机。经常会看几眼。我以为那是齐助理留给你的工作手机,居然不是吗?”
谢佩韦看着他撅起屁股看稀奇的傻样儿就想笑,顺手把那个手机递给奕和:“不是。”
奕和拿着解不了锁。
——他其实知道谢佩韦常用的几个密码,但是,知道也不能用啊。
这个手机支持人脸识别,奕和对着密码键盘呆了一秒,提起来往谢佩韦脸前一照,秒解锁。
他把手机翻来翻去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怪异之处:“饵呢?”
谢佩韦打开一个类似于谢氏财团内部系统的APP,在收件箱里看见了一排格式统一的邮件,更像是某种插件定时发送,他点开最新的一封邮件,收件时间是今夜十点整,打开来只有一个坐标。
“这是经纬度?”奕和这点常识倒是有的。
“小齐的坐标。每小时定时发送一次。”谢佩韦说。
“您认为内鬼会来偷看齐助理的坐标?”奕和开始担心齐璇靖的安全了。虽然谢佩韦没有明着说,可奕和也不是傻子,齐璇靖就是出去“报答”那天暗杀谢佩韦的幕后黑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