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远是那时候才知道,恺凡自读书以来,惹得多少女生思春,挡都挡不住。
钟恺凡没好气地把信夺回来,只扔过来一句:“你管得着么,我乐意。”
钟灿嘴角抽搐了两下,被他哥怼得哑口无言。
那时候大家都年轻,才20出头,恺凡一向少年老成,心性比较成熟,已经把阿远惯得无法无天,要什么给什么。
钟灿后来都吃醋了,说林远把他哥霸占了。
俩人在屋子里追打,阿远跳到沙发上做鬼脸,把钟灿气得半死。
钟恺凡就站在一边看热闹,笑而不语,那时候他们还在上大学。
其实恺凡当时也不想那么早同居,但他们这样的恋人,很难在阳光下牵手,需要顾及严苛的社会眼光。
反正钟恺凡从小大存了不少钱,干脆从学校搬出去了。
阿远偶尔也接一些平面拍摄的工作,两个人至少在钱方面没什么约束。再者,知道自己和阿远的事情以后,连宋阿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阿远还是挨了几下毛巾抽,但火儿从来没牵扯到恺凡身上,平心而论,宋阿姨真是个好母亲。
阿远挨了抽,自然要找钟恺凡讨公道,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钟恺凡轻轻揪着他的脸,“怎么着,您这是想让我签《不平等条约》?”
“你怎么骂人呢,我是那十一国列强么?”阿远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一副防备的姿态,气鼓鼓地瞪着他,“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老拐弯抹角骂人,欺负我读书少?”
钟恺凡正在喝水,差点儿喷出来,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阿远理直气壮地说:“我被我妈给揍了,你难道不该补偿补偿我?”
“补偿补偿——”
“敷衍!”
后来钟恺凡实在被缠得没有办法,耐着性子拉长声音,“行,我割地赔款——”
阿远朝他仍枕头,“说人话!”
果然,恺凡连着早起,做了一个月的早餐,另加刷一个月的鞋。阿远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得意,心想着:钟恺凡这么矜贵的人,平时一惯颐指气使,他的手将来是拿手术刀的,现在竟然沦落到刷鞋去了,想想就解气。
察觉到阿远在神游,恺凡忍不住吻了吻他的眉眼,“想什么呢。”
阿远摸着恺凡的下巴,觉得有点轻微的扎手,脑海里关于过去的甜蜜还如此清晰,再联想到钟灿的音容笑貌,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恺凡,钟灿的墓地在哪里?我想去看一看。”
提到钟灿,恺凡的心情同样十分沉重,拍着他的背脊说:“我继母不许我去看,说是火化了。没办法,我就一直带着钟灿的遗像。”
“就……就是那个房间,是不是?”阿远朝里屋的方向指了指了,他上回在钟灿的遗像面前跪了大半夜,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了,而恺凡已经不知去向,空气里有浓郁的药剂气息。
他知道恺凡还是舍不得,给他的膝盖上药了。
钟恺凡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有些歉疚,“阿远,我不该让你罚跪……”他也是这场车祸的受害者,更何况他进娱乐圈不是为了所谓的名利,是为了给阿姨凑钱看病。
想到这里,钟恺凡简直心如刀绞,以前在一起时,除非是吵架,恺凡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跟阿远说
。结果上次揪着他的领子,一脚踢中阿远的膝盖,让他跪在那里反思。他心痛得发麻了。
阿远在他胸口蹭了蹭,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没好气地说:“就算你知道了真相,也要找地方发发邪火儿,反正倒霉的总是我,我还不了解你啊。”末了,又一脸鄙夷,下巴搁在恺凡的锁骨处,嘀咕道:“切,假惺惺。”
恺凡有点想笑,觉得阿远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心间涌起复杂的情绪,眼眶不自觉微红,连呼吸都开始发烫,恺凡摸着他的脸庞说:“谁叫你跟我顶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阿远呼吸沉沉地说。
钟恺凡笑出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记仇?”
阿远说:“我一桩桩记着呢,有个本子专门用来写你的坏话!”
钟恺凡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耳朵,“这么说来,我算是罄竹难书了?”
“你少舞文弄墨,我听不懂!”
钟恺凡就眯着眼,瞧着阿远那副狡黠的模样,顿时有点乐了,“你少给我装傻,心里跟明镜似的。”说着,挑起他的下巴,吻住了阿远的唇,极尽温柔与缱绻,仿佛安静的潮汐一般,将阿远缓缓包围。
唯有唇齿相依,才能弥补彼此错过的时光,抵消漫长而寂静的思念。
察觉到时间不早了,恺凡松开了他,拍了拍阿远的背脊:“去洗漱,你明天还有工作。”
阿远舍不得松开手,懒坐在他身上不动。半晌,他才不情不愿地说:“那好吧。”
待俩人终于躺下,床头柜上的台灯还没关,恺凡仔细看着阿远的手心,他以前实习的时候碰到一个会看手相的病人,说是恺凡的爱情线十分不顺。而现在,他倒是想看看阿远的掌心纹理。
可是目光触及他的手腕,沿着手臂往上,恺凡看到了错综的抓挠痕迹,有的是新伤,有的是旧伤,泛着靛青。
恺凡眸光沉沉,哑着嗓子问:“怎么回事?”
阿远马上收回手,心虚道:“有……蚊子呗。”
“大冬天剧组哪儿来的蚊子?”钟恺凡目光幽沉地看着他,看着就心疼。
阿远朝他凑近了些,低声道:“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恺凡仔细地看着那些痕迹,好几道像是平行的,“你自己抓的?”
阿远闷声不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
恺凡又问:“为什么抓?”
“恺凡——”阿远急切地喊了他一声,似乎不打算说。
“我问你话,别顾左右而言他!”钟恺凡面容冷峻。
第128章 每一寸我都爱
阿远眼眶潮湿,支吾道:“之前洗澡的时候,我老觉得身上洗不干净……”重遇恺凡过后,他还是会时不时想起聂祖安那件事,心里有阴影。
钟恺凡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一颗心揪着,没好气地说:“细皮嫩肉的,哪儿洗不干净了?还不是你自己发神经,非要找不痛快。”说着,恺凡的气息变得急促,忍不住抬高声音:“你也不想想我看了是什么感受,从来都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考虑考虑我!”
听着恺凡这样激烈的语气,阿远内疚地抱紧了他,服软道:“我知道了,往后一定改掉这个坏习惯。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钟恺凡梗着脖子不说话。
阿远就凑近了些,耐心地亲吻着恺凡,将他的怒气一点点平息了。
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钟恺凡有点心神荡漾,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手指探进阿远的睡衣下摆,那里一片温热。手腕放在他腰部,稍一用力,阿远便撞进自己怀里。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恺凡吻着阿远的耳垂,只见阿远微微闭着眼,面颊带了点酡红,喉咙处发出愉悦的声音。每当看着阿远这幅予取予求的模样,恺凡总是有种莫名的占有欲,只恨不得把阿远揉进自己的血肉。
下一秒,恺凡已经欺身而来,扣住阿远的手腕,渐渐与他十指相扣,枕头上被压出一道道褶皱。察觉到腰间的动作,阿远艰难地别开脸,他的下颚线十分流畅,双唇被吻得绯红,微微喘着气。
恺凡真是爱极了他每次受不了时蹙眉的模样,好像大雪初霁时分,从松树梢抖落而下的碎雪,蓬松而柔软,染着尘世间的湿气,缓缓坠落于皑皑积雪中,与大地亲吻拥抱。
“恺凡——”阿远如同浮木一般环住了他的腰身,朦胧中睁开眼,看见恺凡撑在自己上方,肩线坚实,肌肉线条流畅,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恺凡凑近了些,鬓角带着薄汗,压低声音喘气:“怎么了?”
“嗯……”阿远微微抬起下巴,咬紧了下唇,倒吸一口冷气,“有点疼。”
可能是太久没有这样亲密,阿远有点不习惯。
恺凡吻着他的眉眼,心间涌起一阵温柔的绞痛,如果放在从前,恺凡说不定要把他折腾到哭。
阿远的眼泪是恺凡心间那颗朱砂痣。只要是在床上,阿远越哭,恺凡越受用,仿佛这样能占有地更彻底一点。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舍不得阿远受一点伤,立刻停下了动作,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他的情绪,甚至担心阿远联想起那些不好的经历。
良久,待他气息平复了些,恺凡让阿远稍稍侧过身。
直到恺凡的吻落到他的背脊上,清浅、温柔、充满疼爱,阿远彻底清醒了过来,无力地拽住床单,他还是有点怕,哑着嗓子喊:“恺凡——”
“是我。”恺凡用左手覆盖着那些凸凹不平的伤疤,另一只手以锁喉的姿势困住阿远,“你身上每一寸肌肤我都爱,阿远,无论发生什么,在我面前,你都不用觉得难为情。”
这番话彻底治愈了阿远,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狗,忽然得到温柔的抚摸,他哽咽着,任凭委屈与崩溃一点点放大,直至哭得不能自已。
恺凡耐心地躺在他身后,以包围者的姿势将他圈在怀里,吻着他的后脖颈,“好了,别哭了。”
一听这话,阿远哭得更加理直气壮,“我哭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呜呜……”说着,他抽噎了两下,好像打了个嗝,有点透不过气来,接着,他又抬高了声音说:“你也不哄哄我!”
恺凡轻笑出声,顺水推舟道:“不是说跟我没关系么?”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没有说过这句话!”
“你刚刚说的。”
“我失忆了!我不管!”
恺凡叹着气,语气很温柔,“还来劲了?”
说是这么说,他却让阿远转过身来,与自己对视,瞧见他双眼通红,恺凡彻底心软了,耐心地问:“怎么哄啊,你教教我?”
阿远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
恺凡蹙眉,“别乱踢,小心你待会儿又得哭。”
这话只有他们俩才懂,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恺凡折腾到阿远落泪才肯罢休。倒不是恺凡真有多强势,而是阿远泪点低,动不动就哭鼻子,受点委屈都喊疼。
可是这么想着,从前那么怕疼的人,受了这么多苦,面对自己质问时岿然不动,脸上带着玉石俱焚的冷静。恺凡一想起来,就钻心地疼。
“行行行,哭吧哭吧,哭个够。”恺凡用食指轻轻擦拭着他的眼泪,无可奈何地说道。
自己惯出来的祖宗,怎么着都得供着。
待阿远哭累了,眼看着阿远要把鼻涕拧在自己身上,恺凡用掌心抵着他的头,坚决不让他靠近,“干嘛?小狗?”
阿远笑嘻嘻地凑过来,躲开他的掌心,欠身从床头柜上扯出一张纸巾,胡乱擦着鼻涕,瓮声瓮气地说:“还说不嫌弃我!你看看你!”
恺凡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鼻涕不行。”
他是真的有洁癖。
末了,阿远伸手关了台灯,满室的寂静,心里撞着五彩缤纷的幸福,让人兴奋到不忍心睡着,好怕一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阿远抱紧了恺凡,在他心口蹭了蹭,“晚安。”
恺凡吻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得如同一把大提琴,“阿远,晚安。”
这琴终于找到那柄适合的琴弓,人弦合一,灵魂深处发出碰撞,丝丝入扣淌入心间,纵使遗世独立,也不觉得孤独。
因为他有阿远。
隔天早上,恺凡特意早起做早餐,以前都是阿远在照顾自己,现在阿远工作那么忙,更不比从前,他还属于千千万万的粉丝,恺凡觉得自己应该多体谅阿远,就像阿远以前体谅自己一样。
阿远闻着厨房的香味走来,还没刷牙,眉眼惺忪地问:“钟总,您这是,亲自下厨?”
钟恺凡一听这话就想抽他,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赶紧刷牙去。”
阿远无趣地撇撇嘴,大大咧咧地朝洗手间走,发现恺凡和自己的电动牙刷放在一起,像两只相亲相爱的棒棒糖,心间浮现阵阵暖意。
恺凡陆续将早餐端出来,他昨天买好了面点,早上加热一下就行。
他记得阿远爱吃中式早餐,最爱喝皮蛋瘦肉粥,都是按照他的口味来准备的。
阿远随便套了件衣服出来,打量着桌上皮蛋瘦肉粥,奶黄包搁在盘子里,圆墩墩地等待着被吃下,外边围了一圈沾着青葱的花卷。
阿远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没水煮蛋吗?”
钟恺凡喝了一口粥,勺子还停留在半空中,学他刚才的口吻:“哟,您一大早儿还点菜呐。”
第129章 就这么惯着他
阿远不自在地挠着头,“我这不是随口一问么。”
钟恺凡低着头,眼皮都没抬,“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
阿远幽怨地瞧着他,叽叽歪歪地说:“也不知道以前是谁挑三拣四,这不吃、那不吃。”
钟恺凡瞪了他一眼,林远立刻闭上嘴了,眼神瞟到别处去,生怕钟恺凡逮住不放。论嘴皮子功夫,钟恺凡是人狠话不多,只要别招惹他,平时嘚吧嘚吧还成,一旦踩到他的痛点,那就得完犊子。
满屋子的寂静,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客厅的电视机已经打开,正在播放《动物世界》,赵忠祥熟悉的声线传来了过来:“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