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侧卧在钟恺凡怀里,
钟恺凡将右手伸到空气里,“阿远,你看。”
林远收敛了笑意,“怎么了?”那是钟恺凡的手,骨节分明而修长,严谨又有力。
钟恺凡的手指缓缓收拢,仿佛握住了光火,“你猜我手心里是什么?”
“是空气啊。”
钟恺凡鼻息处透着笑意,将右手缓缓收回,握拳放在林远面前,“不对,再猜。”
“嗯……是灯光。”
“不对。”
“尘埃?”
“也不对。”
“那是什么啊?”林远有点懊恼。
钟恺凡将右手抵在林远胸口,掌心悄悄打开,往他左心房处用力一按,林远还没反应过来,胸闷得厉害,他发出一阵闷喘,刚准备说‘我靠’,忽听钟恺凡一字一顿道:“是我祈求过上苍的真心。”
“你收到了吗?”钟恺凡低声问。
林远泪眼闪烁,哽咽着说:“我收到了,可是好痛。”
“痛就对了,世间万物,阳光与阴影向来同行。”
“恺凡……”林远发现自己已经词穷了,找不到任何语句来表达心境。
钟恺凡语气平静:“这就是铭记,阿远,你记住了,你我之间不必刻意依赖其他东西来证明。”
“嗯。”林远闷闷地转过身,环住钟恺凡的腰,心满意足地说:“关灯吧。”
灯熄了,满屋子的静谧。
说来也是奇怪,林远此刻才觉得力气消耗干净了,入睡前他迷迷糊糊想着,自己之所以觉得精神兴奋,是因为钟恺凡在家里等着他。而现在,心和身都找到了归宿,一下子就睡着了。
隔天,俩人睡到日晒三竿,这大概是钟恺凡近几个月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没那么多焦虑与不安,只要拥着林远,他就觉得特别安心。
由于是夏季,主卧冷气适宜,俩人大刺喇喇地躺一起,光线把荞麦色的窗帘照得发亮。林远转过身,瞧见钟恺凡睡意沉沉,不自觉地笑了。他正准备起身,发现钟恺凡换了个姿势趴着睡,背后的T恤被掀到一半,钟恺凡的腰露了出来,他这才注意到钟恺凡穿着自己的衣裤,心里有点高兴。
视线往下挪,是钟恺凡的腰窝,肤色白皙,那是很优美的曲线,只有常年健身才会显现,那条薄毯松垮垮地搭在他腿上,林远一大早又开始浮想联翩。
钟恺凡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探,没捞到人,心里有点烦,再抬起头,发现林远歪坐着,头发凌乱地瞧着自己,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几点了?”
林远答:“快中午十一点了。”
钟恺凡闭上了眼,“幸好是晚上的机票。”
林远笑出声,有种君王从此不早朝的错觉,他凑近了一点,“恺凡,我记得你腰窝有颗痣。”
钟恺凡侧过脸扫了他一眼,见他不怀好意地笑着,冷哼道:“想摸,你就直接说。”
“真的啊。”林远的手已经直接抚过去了,那是很紧实的触感。很快,他跨坐在钟恺凡腰上,凑在他耳旁说:“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钟恺凡被突如其来的重力压了一下,闷哼出声,“你特么当我是阿拉神灯?别得寸进尺,赶紧给我下来。”
林远趴在钟恺凡身上,脸颊贴着他的后背,耍赖道:“不,今天好不容易翻身做主人,嘿嘿嘿。”
钟恺凡笑出声,他真的把这只老虎惯得无法无天了,但是又能怎么办,只能由着他闹。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点难受,蹙眉道:“阿远,你是不是长胖了?怎么这么沉?”正说着,他转过身,林远很配合地将双手撑在床上,稍微减轻了他的压力。
看着钟恺凡仰躺着面对自己,林远又坐了上去,衣裤相触间,他觉得身体某处异常燥热,朝
钟恺凡凑近了些,狡黠一笑:“我会不会硌到你啊?哈哈哈……”
时隔数月,林远大多数时间都在室内排练,偶尔有其他宣传活动,没有暴晒过,人也变白了。再加上私教一直敦促他健身,身上的肌肉线条越发清晰明朗,锁骨比较明显,腹肌也很紧实。最性感的还属他的腰,曲线柔韧,上半身呈现健康的倒三角。
钟恺凡忍不住想笑:“你一天不折腾我,一天就不能消停是不是?”
林远撑在他上方,笑得喘不过气,光线把他的脸庞照得微微发光,短发乌黑凌乱,喉结处阴影清浅,侧过脸时,眼里闪烁肆意而飞扬的光芒,连尘埃都因他而静止。
钟恺凡又心动了。
光阴美好到让人舍不得呼吸,仿佛轻喘一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钟恺凡内心翻腾着炽热而汹涌的情绪,他微微闭着眼,掌心不自觉地抚住林远的后腰,稍稍用力,让他趴在自己胸口。
只有这样相拥,才能找到一丝真实感。
半晌,林远说:“我就是想多看看你,想记住你每一个睡眼惺忪的瞬间。”
钟恺凡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语气舒缓:“等你正式退圈以后,这些都会成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林远歪着脑袋,有点闷闷不乐:“你不是还会很忙吗?况且,如果我从热度期退下来,一时半儿没那么容易消停,仍然会烦事缠身。”除去完成谈好的工作,粉丝的情绪也要安抚好。
“股权收回后,待局面稳定了,我会找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公司,毕竟术业有专攻。当然,也要协助我父亲完成其他工作,忙碌程度,至少会比现在要好一点。”钟恺凡眸光镇定的看着他,关于以后的规划,他其实已经想过很多遍了。
林远这才笑了笑,“你爸爸不是一向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么?”他记得钟恺凡当初跟家闹翻时,钟伯伯在电话里怒不可遏,说钟恺凡丢尽了钟家的脸面,更何况钟灿去世,钟伯伯不可能对他没有意见。
钟恺凡语气淡然:“你想那么多干嘛,其他事我去面对,你安安心心的。”
听见他这么说,林远反而更内疚了,他不想气氛压抑,“哎?上次你不是说去看望你妈妈了吗?她怎么样,过得好吗?”
钟恺凡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妈妈很好,还说了下次一定要带你去家里吃饭,她和刘叔叔都很理解我们。”
林远听得鼻尖一酸,“谢谢他们。”
说到这里,钟恺凡倒是想起妈妈跟自己聊过的一件事,“阿远,上次昭昭的照片你看了吗?”
“看了啊,昭昭很可爱。”林远满足地靠在恺凡心口,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听见他这么说,钟恺凡试着问:“你喜欢小孩吗?”
第182章 我没那么无私
“喜欢啊。”林远几乎脱口而出,可是说了又有点后悔,有些不安地看着钟恺凡,“你要干嘛?”
钟恺凡瞧着他戒备的样子有点想笑,“我就是问问。”
林远捏着钟恺凡的下巴,凶巴巴地说:“你可别告诉我,你想找个女人生孩子!”
“说什么胡话。”钟恺凡吻了吻他的手心,缓了缓才说:“现在医疗那么发达,如果有机会,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林远差点喷笑出来:“说得好像老子能给你生孩子一样——”可是话说到一半儿,他就觉得不对劲,笑意也收敛了,语气严肃:“钟恺凡,你要是喜欢孩子,自己去想办法,别想打我的主意。”
钟恺凡眼里闪过一丝受伤,蹙眉道:“你怎么总是这样?”说的话跟刀子似的。
气氛变得压抑,半晌,林远才说:“生小孩,是很严肃而认真的事情,你要为他来到这个世界负责。不是你想要了,然后就要。你自己说说,咱们俩现在这种情况,还孩子?钟恺凡,不瞒你说,跟你在一起后,关于孩子的事,我想都不敢想,这种念想,我早就断了。别人怎么说我无所谓,但有人要是伤害你的或是我的孩子,那对孩子、对我来说等同于千刀万剐。我该怎么向他解释,他没有妈妈这件事?”
说到这里,林远眼圈已经红了,他从小就是跟着妈妈长大的,他太清楚母亲对孩子而言意味着什么。爸爸虽然去世得早,但他毕竟是个男孩,自己会慢慢成长为男人,有力量去保护自己和妈妈,如果缺失母爱,那是一件更残忍的事情。
“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么?又没有说一定要,只是聊一聊。”钟恺凡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他深呼一口气,“以前我跟你想的一样,但是上次见了媛媛姐的儿子,我的想法就慢慢改变了。”
“自己养孩子,和带亲人的孩子不一样。”林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钟恺凡怎么会把问题想得那么简单,还是真的快三十了,也开始向往家的感觉。
钟恺凡耐心地说:“生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如果真诚地面对孩子,把事情讲清楚,况且我们还会保护好他,为什么不能考虑这件事?妈妈对孩子而言是很重要,但是能让孩子健康长大的,不仅仅是世人标准的爸爸和妈妈,而是充分的爱、尊重、信任。我相信他长大以后,一定不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林远冷冷地说:“算了吧,我不觉得生命只有美好,生命里更多的是痛苦,人们需要靠一星半点的甜,一直挨下去,尤其像我,就靠着那么零星的希望,苟延残喘至今。”末了,他面容清冷,仿佛在警告:“钟恺凡,我这辈子反正是栽你手上了,你可别再去祸害其他生命。”
说完,林远立刻下床了,胡乱套了件T恤,直接往浴室走,门外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谈崩了。
钟恺凡心里有点难受,也许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好时机,但是既然有心平气和交流的机会,感情又到了这个阶段,为什么不能聊一聊?他只是没料到林远态度如此坚决。
钟恺凡又控制不住地想到,难怪以前自己都由着林远,因为在任何决策面前,他从来都是这幅决然的态度,让人觉得一丝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林远人只是瞧着挺乖,对于他不想做的事情,他真的很绝。
也很伤人。
浴室的声音小了点,钟恺凡起身往客厅走,发现阳台被磨砂玻璃封住了,虽然透光性也好,但看不见窗外的风景。他暗自思忖道,林远大概是防止被偷拍,把隐私保护到了极致。
墨蓝色的衬衣已经干了,悬挂在晾衣架上,林远的T恤挂在一旁,明明今晚就要走,钟恺凡却有种过日子的感觉。林远洗漱完,已经往厨房走,钟恺凡伸手取下衬衣,面色清冷地朝浴室走去。
清凉的
水扑在脸庞上,钟恺凡清醒了不少,还没来得及擦干脸,忽觉腰身被抱住,林远从背后环抱着他,语气很轻:“中午想吃什么?”
林远知道钟恺凡心里肯定失落,但是关于孩子的问题,他真的不是没想过。没有得到钟恺凡的回应,他只好说:“恺凡,如果你真的喜欢孩子,去领养一个,我陪你一起照顾他。这样,他将来还有机会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钟恺凡擦了擦脸,回过头瞧了林远一眼,“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私。”
林远沉默了。
钟恺凡轻轻推开他的手,准备往卧室走,不料林远抱得更紧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阿远,如果你不想有孩子,千万别勉强。”
林远深呼一口气,“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孩子?我们俩过不好吗?”
钟恺凡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眼里闪过一丝潮湿的泪意,“不为什么。”有关‘爱’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如果不是跟林远相关的生命,他怎么会毫无芥蒂地爱?他又不是无聊到只想体验做父亲的感觉。
人都有私心。
既然他不想有就算了,何必搞得不愉快。
眼看着钟恺凡要出去了,林远挡在洗手间门口,眼里闪过一阵痛楚,一字一顿地说:“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但这件事不行。”
钟恺凡腮帮子紧了紧,显然不想再聊下去,偏头说:“让一下。”
林远站在钟恺凡面前,他觉得恺凡生气了,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发脾气,但是这样的反应也让人很难受,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试图转移话题:“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饭。”
钟恺凡语气很淡,“随便吧。”
说着,林远看见钟恺凡拉开浴室的门,他的眼圈已经红了,“你总是这样,不高兴了就不理人。”
钟恺凡回过头,竭力保持语气平和:“难道你没有错?我跟你说什么事,通常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每次都是你先做决定,我只能被动地承受,所有后果都是我来收拾。我承认,我的确脾气不好,事到如今,我也不求你对我,比对其他人更体贴一点。即使你现在不想要小孩,或者以后也不打算要,但是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或者换种方式说。阿远,你知道不知道,有时候,你真的很任性。”
这番话静静地砸在空气里,让林远无言以对,他看见钟恺凡进了卧室,四周变得格外寂静,仿佛让人忘了呼吸。像这种情况,钟恺凡以前是会直接发脾气的,如果撞到他气头上,俩人又要闹得不可开交。但是今天钟恺凡很隐忍,有事说事,原来再相爱的两个人想要好好相处,也要找到合适的方式。
否则会像两只浑身带刺的野兽,扎得彼此遍体鳞伤,他们最初在一起是为了拥抱取暖不是么。想到这里,林远心里涌起一阵内疚,等会儿再跟钟恺凡慢慢说吧。
他径直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没有多少新鲜的食材。冷冻层倒是放了不少火锅食材,墨鱼丸、滑虾、肥羊卷、肥牛卷,但是天气这么热,吃火锅容易上火,想了想还是作罢。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了一排未开封的速冻水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