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邈接过泡面,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几分钟后贺沅把泡面又夺了回去。
“我给你点外卖吧,你这小身板不能再吃泡面了,你放心这是市公安局,外卖小哥不敢和你搞的。”
三秒后,苗邈的脸拉了下来,带有一丝怒气和让人捉摸不透的悲凉。贺沅见苗邈状态有点不对,连忙打开手机问他想吃什么。
高晨和葛东杰抱着电脑和泡面敲门而进时,苗邈刚打开外卖送来的意面,香气席卷了两个人的鼻腔,不满的声音瞬间响起:
“老大!你不是说办案期间不允许私开小灶吗!你不是说你要体验民情和我们同吃同住吗!这这这意面几个意思啊!新员工待遇不能这么好啊!”
“老大再也不是那个和我们同甘共苦啃泡面的老大了!”
贺沅怒道:“在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别逼我打你俩哦。”
贺沅跟着开口:“叫声爸爸,爸爸我给你们发红包。”
高晨和葛东杰立马摆出一副“求爸爸包养”的表情,贺沅指了指苗邈:“同甘共苦,懂吗?”
葛东杰立马会意点头,掏出手机拉了一个微信群,还不忘把苗邈也拉进去。
直到贺沅在群里发了红包,两个人才闭上嘴,“秃噜”“秃噜”的吃起泡面。
市公安局副局长儿子被人杀害分尸,整个分局忙的晕头转向,而贺沅办公室几个人还在热火朝天的抢红包。等贺沅发了十几个红包的时候,苗邈突然开口:
“胡兵家布控了吗?”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在了抢红包火热的气氛上,贺沅把最后一个红包发出去,打开已经锁屏的电脑,调出胡兵的档案,沉吟道:
“已经布控了,但是六点以后他从进了家门,就没出来过。高晨,明天把胡兵喊来局里问话。”
高晨把擦嘴的卫生纸远程丢进废纸篓,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对着贺沅,说:
“老大,这是你让我去交警调的监控,监控里这辆黑色本田,一路在主路上行驶,晚上八点二十七分,驶入城郊。城郊没有监控,所以不知道后续他开往哪里。监控器也全程没有拍到车内驾驶员的脸,不过目前来看,这辆本田,和9号晚上在周康明家接走凶手的,是同一辆□□。”
贺沅听完高晨的报告,手指断断续续的扣着桌面,沉思了一会看向苗邈,苗邈正聚精会神的把剩下的意面用筷子捣碎,根本就没注意到贺沅在看他。
贺沅:“你几岁了?”
苗邈:“二十七。”
标准回答,和内网信息一模一样,贺沅无奈,又开口:“二十七岁还跟剩饭过不去?”
苗邈捣着意面的手怔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学着贺沅用手指扣起了桌面。
桌面手机震了起来,葛东杰拿起手机接了电话,几秒后葛东杰开口:“老大,胡艳失联了!”
贺沅脸色一变:”失联了?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我们负责蹲点的兄弟在酒吧没看到人,问过酒吧老板后,老板也不知道,电话打不通,员工宿舍也没有人。”
“去找!在家睡觉的、休假的、陪老婆生孩子的都给我薅回来!不管胡艳是嫌疑人,还是下个受害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天早上,我亲自去接胡兵,看好他别再丢了。”
葛东杰和高晨走后,贺沅也拿起了车钥匙:“走吧。”
“去哪?”苗邈说。
“送你回宿舍换身衣服,换完你再回来,宿舍不安全别回去住了,先在我办公室凑合一宿吧。我那个空房钥匙在家里,明天我给你带来。”
苗邈坐在椅子上没有要动的意思,走到门口的贺沅又折了回来:“怎么你怕那个人再来吗?放心,你老大我在呢,没人敢动你。”
“我……来临港没带什么东西,就充电器和钱包,都在身上装着的。”
每次出差带三个行李箱都嫌少的贺沅,头一次见到出门如此利索的,贺沅感觉这个苗邈颇有意思,眉头轻挑:
“你……不换内裤吗……?”
“没想到今天就能遇见案子,打算下班去买的。”
贺沅把车钥匙套在手指上,晃了几圈笑着说:
“走吧,趁着胡兵没来,带你去我家欣赏一下我的衣柜。”
苗邈想拒绝,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经潮了一整天了,冰凉的裹在身上实在是不舒服。
他侧头看了看窗外的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他心想这身衣服如果不换,明天早上可能会发出一股馊味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贺沅家。
“啪。”贺沅打开了客厅的灯,紧跟着又打开了茶几上一盏橘色小灯。
室内装饰是“北欧性冷淡”的装修风格,黑白灰三色占据了整个客厅,乍一看感觉家具很少,其实每样家具都不缺,可以说是将男性极简主义发挥到了极致。开放式厨房墙壁上的装饰画,让原本冷淡的空间多了几分小清新。
苗邈呆呆的看着玄关处巨大的红色珊瑚,和整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正在换鞋的贺沅嗤笑一声,缓缓道:“这珊瑚是我妈送来的,她说珊瑚辟邪一定要摆在我这,我拒绝过很多次,都没啥用。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沙发电视洗衣机后面,都有一张黄符,好像是我妈找了什么真人专门求的。我其实不信这玩意,但是干刑警年头久了,遇见的邪门事情多了,也就不反对我妈‘搞法事’了。”
贺沅在厨房倒了两杯热水,推给沙发另一边坐着的苗邈一杯,在灯光下又仔细的打量一番面前这个人。
清瘦,冷静,而且面瘫,任何情况下都是一副死鱼脸,仿佛永远在拒人千里之外。十指交叉握住茶杯出神的样子,又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茶几上橘黄色小灯映在他的脸上,把他白得像纸一般的脸,照出一点暖色。
贺沅的手指在杯口轻轻的画圈,半晌后道:
“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我等会把衣服给你找好,你在这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市局。冰箱里有吃的,你饿了自己去找着吃,我就先回市局等消息了。”
苗邈目光闪动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沉默了许久后道:
“我也去。”
贺沅摁住了准备起身的苗邈,把一串钥匙扔给他,说:“这是我那个空房的钥匙,没怎么仔细装修,一般都是不想回来时候去住的,你拿着。你第一天上岗,不用回市局了,明天你再跟警局兄弟同进退。”
说话间,贺沅转身进了卧室。
白色真皮沙发上的苗邈,还在侧着脸看向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显得整个人更清冷,几分钟后,贺沅抱着崭新的一套衣服从卧室走来,
“这衣服我买了没穿过,我看了看你穿着应该不会太肥,还有这条内裤,也是新的,不过你穿可能有点大,毕竟我大。”
贺沅指了指旁边一间房间,又说:“你可以睡这个房间,当然你要是迷恋我的味道,也可以睡我房间,明早收拾干净就行。浴室柜子里有新毛巾和洗漱用品,你随便用不用客气,我走了,有事的话CALL ME。”
“嘭”一声,贺沅关门回市局了。
空气瞬间冰冷起来,没有半点人气,杯中的水也在迅速降温,苗邈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家里,思绪乱飞。
“吱呀”门又打开了,苗邈条件反射似的快步靠近墙边,屏住呼吸,绷紧了浑身肌肉,草木皆兵的准备好随时攻击。
“你在干嘛?”贺沅用看猴的表情看向苗邈。
“你怎么回来了?”苗邈放松了背部肌肉,假装无事发生。
贺沅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走到电视柜旁站住了脚,几秒后交给苗邈一个遥控器。
“太冷了,我怕冻着我们的新人,回来给你找空调遥控器。”
贺沅家的浴室传出哗哗的水声,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浴室里苗邈站在花洒下,水流顺着发丝流到结实的背肌上,尽管苗邈身材消瘦,但整体肌肉线条流畅紧实,和那种病恹恹的瘦清楚的划分界限。
苗邈赤身裸体的站在洗手盆旁,目光如炬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碎的疤痕和愈合后的暗色增生比比皆是,苗邈慢慢转过身抽出一块浴巾披在身上走出了浴室,身后的镜子似乎还残留着他背后一道触目惊心的影像。
关掉了客厅的灯,苗邈借着茶几橘色小灯的光摸索进了客卧,慢条斯理的躺在床上,想睡一时之间又没有困意。
那个出现在宿舍楼下的黑衣男人,占据了整个脑海,关于他的事同潮水般全都涌了出来,苗邈听不见自己喘息的声音,只觉得此刻像躺在冰窟里一般,四肢发凉。
黑夜里,一根烟烧尽了苗邈身上最后一丝温度,他起身摁熄了烟打开床头灯,把空调调到27度又躺进了冰窟。
翌日七点,苗邈被闹钟声骤然惊醒,像刚从某个梦魇里醒来一样,背肌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鼻腔似乎也变得厚重起来。
临港市局,熬夜通宵的人们已经冲进食堂填充自己,一夜未睡的贺沅趴在桌上刚把头埋进臂弯,准备休息一个小时,手机不合场面的响了起来。
“贺队,你家这个……珊瑚……多少钱买的?”
电话那边,苗邈略微沙哑的声音顿了一下,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苗邈蹲在门口换鞋时,才想起来昨日换下的衣服还在浴室,于是起身准备去拿。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没睡好,眼前突然抹黑向后仰去,随着珊瑚掉落碎裂的声音,才慢慢恢复视野。
“那株珊瑚啊……我妈说好像是什么鸽血红珊瑚,两万多一克吧……”贺沅带着倦意语气慵懒。
电话那边的人看着地上的红珊瑚尸体,心想这么大一颗得多少克,几秒后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终于开了口:“它……碎了。”
趴在办公桌上的人,霎时倦意全无,脑子里闪过无数条借口,按照他当时拒绝这棵红珊瑚的态度,贺妈妈打死也不会信是别人“不小心”碰碎了它。
“额……那个没事,醒了就来市局吧,珊瑚你就别收拾了,我回头让家政过去收拾了就行…”贺沅用头死抵着桌面,有气无力的又补上一句:“来的路上帮我买个早餐吧。”
半个小时后,苗邈拎着小笼包出现在贺沅的办公室,桌上趴着那个人已经传出微弱的鼾声。自知犯错的苗邈没有叫醒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准备离开时,贺沅醒了。
“啊,来了,等会跟我一起去请胡兵来喝茶。”
33岁的贺支队长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人模糊了几秒后清晰起来。
苗邈身上穿的是贺沅刚买摩托车时,心血来潮买的机车装,但是试过一次以后,穿在身上紧紧巴巴的,贺沅不喜欢所以一直搁置在家。
这件机车装套在苗邈身上,反倒显得宽松了一些。
黑色的皮衣套在外面,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色打底,腿上的军装裤把两条腿衬的无比修长,整个人虽然包裹在衣服里,但不难看出从脖颈到腰部线条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感。
这样一个人站在贺沅身边,冷静清淡的表情倒显得贺沅像个小弟。
贺沅揉揉眼睛,随手抓了抓鸡窝头:
“苗警官,我觉得你还是穿警服吧,你这样临港市犯罪率可是会飙升啊,女罪犯排队都等着让你审讯……”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贺沅的话,几秒后贺沅把小笼包塞进嘴里,接了电话。
苗邈站在贺沅对面,除了喘息声没有发出别的声音,手机听筒漏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
“……一晚上都没找到……没有发现……宿舍的说……没出宿舍……胡艳应该是在……”
贺沅抬起的眼皮停在了某处,电话那边没有等到回话,对着听筒又喊了几声“贺队?”
“哦,米月你继续跟进,有发现随时汇报。”
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对视了几秒,苗邈开口:“怎么?”
贺沅用已经爬上红血丝的双眼,在苗邈身上都打量了一番,若无其事的站起身伸了懒腰问:
“会开车吗?”
市局门口,苗邈站在公车旁边,贺沅站在讴歌RLX旁边,相隔几米在空气中对碰了眼神,随后贺沅把钥匙扔给了苗邈:
“开我的车,局里警车我坐着不舒服,一股男人的臭皮鞋味。”
苗邈一言不发,伸手将划出完美抛物线的车钥匙稳稳接住,坐在了没有臭皮鞋味的讴歌RLX主驾驶,熟练的在车内储物箱掏出一盒没拆封的烟,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点烟,副驾驶的贺沅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