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有评委站起来说:“童老,请您前往楼上包厢。”
童老:“不必,我今天是过来做亲友团的。”
众人懵了,童老缓步走下楼梯,最后停在江向笛身侧,还没坐稳的曹奕然忙站起身,把位子让开。
江向笛上前,亲昵地跟老人抱了一下,然后扶着人在旁边坐下了,“您怎么过来了?”
童老哼哼:“受人所托。”
全场俱是震惊,当初的学术研究团队名单里有江向笛这件事、给人的冲击可能没那么大,然而,现在童老却是摆明了支持江向笛的立场。
即便有人不支持,此刻也不得不对此沉默肃然,因为对方可是比司昌还要前辈和厉害十倍的人。
一分钟都不够震惊,随着敲击响起,主持人来到了台上,颇有些紧张地念了一段开场白,就把聂济和江向笛的画作先后摆了出来。
聂济自不用说,相当专业、基础扎实,完成度更不用提,是一幅非常优秀的作品。
很快就是江向笛的。
巨幅画作被抬到舞台中央,伴随着两边的投影,给人一种非常大的视觉冲击。
江向笛本人没什么吃惊,旁侧的童老却是动了动眉毛。
简单的几笔勾勒,划分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污浊深渊之上,尽是殿堂。
对比鲜明,黑暗污浊之上,带着纯洁圣光的天边殿堂显得洁白神圣无比,令人心生向往。
凡是涉入了这个圈子的人的内心都猜到了结果。
合格的优秀和令人惊艳的触动仍有着巨大的差距,后者更能令人眼前一亮。
结果也已经不意外——
“恭喜江向笛先生的天堂,获得了投票支持、十比零压倒性的评定结果!取得胜利!我们有请江先生上前发表感言。”
掌声雷动,江向笛勾唇微笑,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还没准备好感言。
他看了眼笑眯眯的童老,又看了看身后的带着期待的眼神的人。
曹奕然推他,笑着说:“想说什么,都可以。”
江向笛深吸了一口气。
从一时兴趣,再到绝望灰败的心境而无力提笔,最后是现在,他又已经重新捡起了很久之前的那种自信锋芒。
他走上前,站到了话筒前,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便开始发表感谢,听起来很官方,直到最后说:“我想说的是,艺术面前,不分高低,人人心中都有天堂。”
他的声音清越有力,全场顿时哗然。
童老在下面轻声叹了口气:“是该如此。”
出身不是束缚的理由,艺术可以接纳百花齐放,也同样有着深渊黑暗之处,但可贵的在于自身的高尚。
包厢端坐着的靳北看着台上的江向笛,身形修长,气质卓然,茶色眼睛不再是慵懒地半眯着,刚刚那一刻,仿佛在发光,仿佛世间再没有比这更亮眼的了。
而且本人还那么厉害。
江向笛的老师就那么厉害了,自己还这么有才华,简直是……太让人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靳总:感受到危机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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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靳北并不排斥江向笛的才华得到欣赏。
他原先作为画商的角色, 选择江向笛作为投资对象,其实半点没亏,江向笛实际上是闻自明的学生就足够让人惊叹了, 更别说他自身的专业水平、以及暂时没人注意到的学历, 拎一项出来就够人仰慕了。
江向笛完全可以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利,靳北反而更像是强买强卖的那个。
买卖不亏,靳北自然是高兴了。
不过,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随着江向笛发言结束,下面的人都站起身鼓掌, 江向笛走下台, 宋宁率先过来拥抱他,随后便是曹奕然。
曹奕然原先在一旁很低调,此刻贸然站起来却是又高又英俊, 他为了祝福而上前跟江向笛拥抱, 从靳北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姿态亲密,甚至因为拥抱的时候交谈了两句,而显得拥抱的时间比别人都长。
靳北头皮发麻,不太淡定了。
跟江向笛拥抱的时候在耳边说话,除了他怎么还能有别人!
就在江向笛准备回归自己的座位的时候,旁侧一直瞪着眼睛、满脸灰败憔悴的聂济忽然站起身, 大声说道:“等一下,我反对这个结果,江向笛这幅画是事先准备好的, 他买通了工作人员!”
他声音大的突兀,话音刚落,果然有不少人转过头看向聂济, 神色各异,而嘉宾席位上的司昌却是脸都黑了。
输了还不够丢脸,还要撒泼!
司昌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了,姚锦好不好他清楚,也就是富豪家送去读书混个学历而已,司昌攀的是朱家关系,江向笛如此优秀,他忍一忍便罢了,但是聂济……
这个他好好培养倾囊相授的徒弟,竟然如此急躁冒进且冲动!
江向笛转过头望过去,眸色冷淡,连嘴角的笑意都消失了。站在他身侧的曹奕然顿时愤愤道:“你这是在污蔑!”
聂济说:“你看这幅画的大小、色彩和设计,这像是一天一夜能全部画完的吗?”
曹奕然很自信:“天才没有不可能,我江哥就是奇迹。”
聂济:“……”
眼看着两人吵起来了,不少人上前劝,聂济又疯,一时推搡拥挤起来,江向笛忙先护着童老扶出去,中途右脚被人绊了一下,江向笛的身形一晃,伸手试图抓东西平衡,被人拽住了手臂从背后揽了一下肩膀。
江向笛感受到了熟悉的冷冽的气息。
靳北皱眉:“有没有碰到哪里?”
江向笛摇头,靳北这才去看童老,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说:“我去叫保安过来。”
江向笛按住他:“先等一等。”
此时的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曹奕然嗓音极大:“聂济,你是在质疑美协的公信力吗?!你是在说前辈领导们包庇他人、或者是眼睛瞎了不知道有人作弊吗?”
他这话说的太过直白难听,有几位小有名气的画家评委脸色都黑了。司昌面色更加不好看了,如果说聂济这次输了毁掉了自己的职业生涯,然而再这么闹下去,就是拉着他一起下水了。
司昌便道:“是年轻人不懂事,比较冲动,我来说一句,美协内部是非常公正公平的。至于小聂的猜疑,可能是由于被刺激到了,大家谅解一下。”
曹奕然皱了皱眉,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难听,看着客气,实则还是为聂济开脱,明明聂济故意污蔑江向笛,聂济应该道歉才是,而不是被谅解。
“我并没有全部画完,”江向笛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有力,让大家不得不转移注意力到他身上而安静下来。
“我刚刚数了一下,瑕疵共有十一处,因为时间太赶,来不及处理。”
不过已经装了画框,江向笛如今也无法修改了,遗憾也是一种美。
江向笛相当严谨,语气近乎笃定,同样,此刻也是不退不让而从容不迫,说:“至于是不是在时段内完成……可以把那一日的监控拿出来证明。”
-
最后美协选择采纳了江向笛的意见。
聂济被带到房间里反省思过,期间仍是不服,直到靳北看了他一眼。
他本身威严很足,不同于江向笛的冷冽,他的气息阴鸷,眼瞳是乌沉沉的黑。
至于监控证明,靳北不会允许让聂济看到一秒。
同时,靳北抹掉聂济在这个圈子里的存在,以后,就不会再出现这里了。
这不只是靳北的操控,聂济之前种种对贫寒出身的美术生说过不少侮辱性言辞曝光,引来不少人的愤怒,即便靳北什么也不做,他也会因为激烈的声讨而退圈。
至于司昌,没过多久,就突然宣布了封笔,从此以后不再作画,面对公众的惊疑不解,他没有解释,只是很快离开了S城,其中藏着的靳北的施压和手段,旁人并不清楚。
布置完这一切后,靳北才悠然自得的去找江向笛。
大家都聚在一起吃饭,江向笛周围围着不少人。
似乎不少人喜欢跟江向笛说话,曹奕然就坐在他旁边,跟他小声交流,看的靳北直皱眉。
男人的直觉也很敏感,至少靳北觉得曹奕然对江向笛有心思。
只不过还是稚嫩了些,靳北不放在眼里。
靳北忍不住开口:“江向笛,走了。”
曹奕然被打断,皱眉:“江哥,他是谁?”
江向笛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再说。”
他起身,腿有些酸麻,不过还是可以忍耐,他先去跟童老告别。童老看了眼靳北,目光里带着打量和嫌弃,皱眉对江向笛说:“喜欢归喜欢,没必要做的太多了。”
江向笛一愣:“您是听到了什么?”
童老对年轻人的世界不是很理解:“我都信你,但咱不需要去做替身。”
江向笛:“……”
走过来的靳北也听到了,面色一顿。
童老倒是不怕权势,对靳北哼了哼,对江向笛说:“又帅又有才家境品德又好的男生多的很,想要结交就跟我说,我给你介绍。”
以江向笛的相貌性格,更别说才华和背后的老师,条件非常优异,不能说人人喜欢,起码讨人喜欢,性子踏实认真,是适合作为伴侣的那种。
靳北:“……”
江向笛哭笑不得,又看了看靳北,转头说:“您回去好好休息,我送您上车。”
靳北面色复杂地看着江向笛跟周围的人一一告别,嘴角带笑,谦和温柔,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比起那种醋味的酸意,靳北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
江向笛的才华,差点就因为那三年给埋没了。而所有的开始就因为他协议结婚的一念之间。
他虽然多次想狡辩他后来没有半点把江向笛当作姚锦,但他也知道这是多么苍白无力,说出口,也只会让江向笛更失望寒心而已。
但是越想,他越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慢慢抽痛了起来,连头痛症也仿佛复发了一样,他曾经的冷漠强势和自以为是都是推开江向笛的利器,最后再等他转头的时候,江向笛已经不在身边了。
更令他心悸难受的是,江向笛身边可以站着其他人,能对他更好的,即便靳北再怎么费尽心思,才让江向笛回头看一眼他,而别人却可以轻松靠近对方。
-
江向笛从童老口里确定了对方过来,受的是闻自明的托。
闻自明常年在外旅游,他自己说是流浪,但还是关心自己这唯一一个徒弟的。
这种被关心的感觉让江向笛有些惶恐,他走了回来,有些走神,没注意到靳北在车边,等回过神,被对方一把抱住了。
靳北的力气很大,怀抱紧实宽厚,只有在此刻,才稍稍显出他冷峻持重外表下浓烈的近乎失控的情感,“你赢了,就我没有抱过你。”
江向笛不知道这人哪来的委屈,像是毛茸茸又湿透了有点可怜的兽,便没挣动。
靳北皱眉:“你身上都是别人的味道。”
江向笛一愣,自己也低头嗅了嗅:“……你这怎么闻出来的?我要回去洗澡。”
靳北:“来我那儿吧,你还有半幅画还没有完成。”
因为江向笛的缘故,靳北在家里也放了不少美术工具,江向笛有想法的时候,便会忘我地投入画作之中,但往往因为时间问题,总是无法完整地完成一幅。
但是因为能够很快进入专注的状态,江向笛产出很高。他顿了顿,觉得拖延太久会导致那幅画失去本来的意境,也更会让他中途放弃,索性一下完成,他道:“好。”
好字刚落地,江向笛才回过神:“你可以给我送过来。”
“不可以,”靳北给他拉开了车门,“高尚的艺术家不能反悔。”
江向笛有自己的摆放画稿的地方,他和靳北先去吃了饭,随后便一头扎进去画画了,中途靳北过来敲门让他去休息,江向笛已经差不多画完了,头也没抬,说:“等一会儿,我再修缮。”
“我进来了。”靳北没得到回应,便推门进去,看到江向笛正弯腰在画稿末尾点上自己的落梅印记。
靳北的目光落在画稿上,顿时一怔,上面画的是一个跷跷板上的小男孩,模样天真烂漫,童真的感觉扑面而来。
靳北惊讶的是,他觉得那小男孩跟自己年幼的时候很像。
靳北走过去,将江向笛递过来的托盘放在一边,从背后虚抱着人,“在画谁的小男孩?”
江向笛长袖袖口挽起来了,露出白色的一截小臂和手肘,他的手臂上还沾着颜料,以及从精致小巧的下巴到喉结到锁骨,都挂着一条红色颜料,在雪白色肌肤上显得鲜明无比。
靳北问:“是我们的孩子还是我?”
江向笛:“你怎么猜到这个的?”
“小男孩很像小时候的我啊。”靳北说,“不是我就是崽,你愿意留下孩子,不是因为喜欢吗?”
靳北目光垂落,他忍不住伸手擦过江向笛下巴的那道红色的颜料,因为用力过大,在肌肤上留下一道红色痕迹。
江向笛挑眉:“我为什么不能是为了图谋你的家业和钱财?靳家的子嗣,应该是相当重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