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哄我一下,我就给你。”男伴说。
周涉嗤笑:“别闹,我不会哄人。”
男伴意识到周涉只是把自己当做个消遣物件,并不会给多余的感情,于是悻悻地递出去。
周涉用白色的手帕把红绳包起来,那抹颜色艳得好似一滩血。
因为祝荧平时不会在外人面前散发信息素,就算是结合期无意漏了出来,也会立即压制住,所以周涉并不知道他的味道。
红绳上残留了一点香气,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玫瑰。
·
祝荧回到家时,裴慕隐依旧没回来。
他把馄饨倒在陶瓷碗里,扔掉湿透的塑料袋,再去洗了个手。
这时他才发现红绳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没有戴,也许是之前摘掉了随便一放,就在家里找了几遍,可惜一无所获。
“不会被小裴带走了吧?”祝荧纳闷。
只是两人没有闹掰,不至于带走这种具有定情意义的东西。
想到这里,祝荧挣扎着又找了一遍,还是没见红绳的踪影。
他趴在桌上叹气,又是责怪自己弄丢了礼物,又是担忧恋人会因此闷闷不乐。
他感觉得到裴慕隐有些敏感,怕这件事情会增添对方的患得患失,便决定开学前去庙里重新买一根。
刚计划完开学前还需要做些什么,裴慕隐开锁推开了房门。
祝荧压着腿上的疼痛,尽量让走姿自然一些,然而依旧被察觉到了古怪。
“你的膝盖怎么了?”
他不想说来惹人怀有歉意,道:“之前在桌角磕了一下。”
尽管他说没事,裴慕隐还是卷起了他的裤管,冲着那圈淤青皱眉头。
“抽空应该把桌角都包上软垫。”裴慕隐说。
祝荧哭笑不得道:“那是家里有小宝宝才会这么做,我下次会注意的,不用这样。”
裴慕隐道:“你不是宝贝吗?”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接了这句话,大概心里一直这么想,讲出来也不嫌别扭,搞得祝荧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
“真的假的,谁会把宝贝丢在家里一星期?”
说完,祝荧很希望能撤回,这句话很难不让人回想起之前的矛盾。
但他不想翻旧账,至少在现在,不想再去拉扯,强求他久居上位的恋人真正懂得自己的心思。
两人的出身天差地别,在这类问题上,不是互相袒露了心迹,就能感同身受、彻底解决的。
他愿意交给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消磨里贴近、磨合,再和解。
祝荧嘀咕:“我没有怪你……”
裴慕隐沉默了一会,道:“我怪我自己,易感期躲了那么久,真怕你在我看不到的时候跑了。”
祝荧听得云里雾里,笑了下:“你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我怎么会跑。”
之后应该说一些缠绵的情话,可是祝荧常常含蓄,爱意都只是闪烁在眼里。
他开玩笑:“既然那么担心,就要对我好一点,世界上其他人都没你对我好,我还能走去哪里?”
裴慕隐喜欢这种有些天真的霸道,抬手摸了摸Omega蓬松凉滑的头发。
他想,和祝荧待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是很容易被蛊惑。
光是接触到眼神,心里的怀疑和不安就会一扫而空,认为祝荧绝对爱着自己。
等到分开后,他又会陷入彷徨……
这份亡命鸳鸯般的感情居然在被质疑,裴慕隐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又好气,可是无法停下。
可能是失去了太多东西,因此格外不安,生怕自己一败涂地。
夜里,卧室点着一盏小灯,祝荧的脑袋抵在枕头上,唇齿间溢出喘息,纤细柔韧的腰肢被双手握住。
他不懂裴慕隐到底是在哪里受到了刺激,一遍遍地问“你喜欢我吗”。
“比起他,你更喜欢我?”
“那有没有最喜欢我?”
“你只喜欢我吗?是不是只喜欢我?”
祝荧眼角潮红,泛着一层水光。他说不出完整的话,从嗓子里挤出支离破碎的字眼,勉强做出了回应:“是、我只喜欢你。”
裴慕隐吻了吻他眉心的美人痣,说:“我也只喜欢你。”
屋里的动静直到天际放亮才消停,窗帘拉得死死的,不透进来丁点日光。
祝荧疲惫不堪地侧躺着,额头靠在裴慕隐的肩膀上。
露出来的后颈被Alpha咬了好几下,牙印层层叠叠地积在上面,痕迹有点深,差点就要被完全标记了。
他睡得不太安稳,时不时要醒过来,确认裴慕隐就在身边。
有次无意吵醒了裴慕隐,裴慕隐问:“还有力气?嗯?”
祝荧缩回了被子里,也不回答,只是贴裴慕隐贴得更近了点,鼻尖蹭了蹭柔软的睡衣布料。
他闻到了薄荷味,在放松中再度坠入混乱的梦境。
·
开学前夕,裴慕隐得偿所愿买了洗碗机。
不是单纯为了自己,他也希望祝荧能够远离洗洁精。
祝荧知道他是西餐厅发工资了,估计拿的小费还挺多,装作不懂道:“去哪里捡钱了?”
裴慕隐胡扯:“你旺夫,我躺着都在生财。”
为了表示庆祝,他邀请江楼心过来吃饭,并参观事后的机器洗盘子过程。
“你可以把顾临阑带来。”裴慕隐道,“但是他不可以逗祝荧笑,也不能聊一些我不知道的往事。”
江楼心没精打采道:“别带他啦,最近我看到他就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和裴慕隐聊是聊不出好办法的,这位大少爷顾好自己的感情问题都够呛,他选择去找祝荧分享苦恼。
“你是不知道我父亲有多凶,我偷偷摸摸给音乐学院交了申请,想要生米煮成熟饭……这句话不能这么用吗?你知道意思就好,反正最后被他截下来了。”
江楼心道:“我根本就没办法,可是和顾临阑吹过牛了,也不好意思和他说。”
祝荧道:“我觉得你再这样下去,就他一个人不知道你要出国的事情,到时候会伤心的。”
江楼心抓狂:“可是我不想出国啊!”
“不想和不会是两码事吧?你别逃避现实。再说异国恋不是什么阻碍,不用当成大问题。”祝荧说,“蒙骗的后果更严重一点。”
“说不定我有勇气学习裴哥的做法呢。”
祝荧看穿了他,笑道:“要是有这魄力,你在申请表被撕掉的时候就做了。”
江楼心道:“哎呀,我真的很喜欢他,就和你喜欢裴哥一样。”
“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急着表白了?”裴慕隐插嘴,“要我说,你就赶紧给他打个电话,把情况讲清楚,然后该认错就认错。”
“错也是我父亲的错,我哪里有错?”江楼心不服气,“你难道不知道江锡的手段有多强硬?想反抗都没辙!”
他怕祝荧听不懂,举例:“如果裴哥是在我家闹叛逆,没能出门就会被我父亲一巴掌扇回房间里。”
祝荧无动于衷:“所以?”
看这对情侣态度一致,江楼心道:“没有所以了,你们都不怕挨骂挨打,我怕的。”
参观过自动洗碗机,他更是心事重重,估计是代入了自己哪天被赶出家门的惨状。
他就是个温室里长大的Omega,娇气,有点怂,还很爱回避。
在顾临阑那边担不起男朋友的责任,在江锡和许砚这里也无法让父母满意。
走之前,他磨磨蹭蹭地拉住祝荧的衣角:“你不要告诉顾临阑噢。”
“这件事只适合你亲自说,我不会代劳的。”祝荧慢悠悠道,“除非你想我送一程。”
江楼心战战兢兢,垂头丧气地走了。
开学后,祝荧在T大遇到了顾临阑,不确定他有没有得知江楼心之后要出国的事,也不好直接问。
他很担心顾临阑还被蒙在鼓里,旁敲侧击了下,居然真的是这样。
而且不知道江楼心用了什么办法,在学籍被调到国外的情况下,还能在这里就读。
祝荧觉得不揭穿真相的话自己不太义气,直接讲出来又有点……
就在摇摆之际,裴慕隐过来不轻不重地弹了下他的脑门。
裴慕隐刚从办公室出来,瞥了眼顾临阑,再和祝荧说:“走不走?”
祝荧被拉走以后,还想发愁这件事,就被裴慕隐带到了超市里。
他被塞了两包薯片,全是自己爱吃的口味,抬头再看到附近有两个Omega在偷瞄着裴慕隐,而裴慕隐浑然没在意。
到了货柜前面,裴慕隐还往上面放了两盒避孕套。
如果目光可以变成实体,祝荧感觉自己快要被戳穿了。
可能是高三那年偷偷摸摸谈恋爱谈得太憋屈,裴慕隐现在肆无忌惮,能有多高调就有多高调。
Alpha的占有欲很强烈,即便没有结下永久标记,也时刻想要宣告主权。
祝荧用脚尖很轻地踢了下他的鞋,裴慕隐似乎反省了下,然后又往上加了两盒。
祝荧:“……”
他觉得自己不仅能回答“和校草谈恋爱有多招摇”,还能写“和神经病在一起有多无语”。
两人读的是数学科学系,课程安排得很满,每天早上起床后,几乎到了傍晚才会回公寓。
今天比较走运,刚回到家里,外面才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祝荧想感叹些什么,就被房间里的花吸引住了视线。
裴慕隐牵过他的手,摸过他手腕上重买的红绳,提醒:“恋爱纪念日。”
祝荧抱歉地说:“我都没有记住……”
这段恋爱开始的时候,他状态很不好,忙着去监护病房照料母亲,又肩负着高三的压力,还得思考怎么样才能补上医药费。
以至于他都记不清具体的日子,只知道是在夏天的尾声。
裴慕隐轻哼:“暂时不能原谅你,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
窗外隐隐传来雨声,他们靠得很近。
祝荧难为情地圈住裴慕隐的脖颈,贴在耳边说:“谢谢老公。”
·
几声闷雷伴随着小雨,暑气渐渐散去,而秋意正浓。T大食堂门口都是打着伞的学生,裤脚管被溅上了水珠子。
因为裴慕隐被教授叫走了,祝荧和一个同学结伴去吃饭。
同学津津有味地看着某个网红的推送,网红剪了一段有关于寻欢作乐的主题视频,开心地分享自己的经历。
“我上个月去了一个富二代办的酒会,唔,具体有钱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他订的那个地方,很多名流世家的公子哥都爱去,比如那天裴家的大少爷也来了,一晚上的低消等于我一个季度的打赏。”
这个“大少爷”不可能是裴慕隐,只能是周涉。
祝荧蹙了下眉头,不解,周涉在公司里再怎么被器重,也不至于向公众承认身份?
之后,网红晒出了那天录的视频,画面里的是裴慕隐,正和方逸辰坐在一起,听着一个Beta说些什么。
同学道:“你男朋友好上镜啊,比网红好看多了。”
祝荧笑了下,看了下视频中裴慕隐的衣着打扮,是自己买小馄饨摔跤的那天。
紧接着,他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脆弱得如同快要被雨水拍打零落的花瓣。
视频没有对音频做处理,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到Beta在嘀咕些什么。
——“做个游戏不就知道了?”
——“你就故意让他买个很难买的东西。”
——“考验人的忠诚度和考验狗差不多,看听不听使唤就行了,再远的飞盘都会有狗乐意跑去捡,那个Omega不会有太大区别。”
——“他也去捡的话,就再玩玩吧……”
啪嗒。
同学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看到祝荧面色苍白地盯着地上的筷子。
“我帮你去换一双。”同学道。
祝荧拦住他,说:“不用了,我吃不下了。”
“你怎么胃口小啊?再多吃点,我去帮你换筷子!”
与此同时,视频里的网红开始求打赏:“各位老公,麻烦喜欢这期内容的话就多多刷礼物吧!谢谢老公!”
不由得同学再说,祝荧忽地站了起来,快步朝门口的水池走,继而顾不得形象地弯下了腰。
他在晕眩中犯呕。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有情节改动,结尾应该是小裴离开酒吧,看到最初版本的妹子辛苦刷新下。
被三次元的插曲耽搁了更新,连夜赶了赶希望大家起床就能看,我眼皮子打架了,所以没写到原本计划的爆吵,今晚加更续上。
感谢每个愿意追文的姑娘。
第22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话剧散场时已经从最初的小雨变成暴雨。
剧院门口挤着一群人,要么喊室友过来接送,要么匆忙撑开湿漉漉的伞,水珠弹到身旁同学的衣服上。
江楼心坐在里面的贵宾休息区,胳膊压着一本刊物,因为有一页印着许砚的脸,所以他特意拍了下来。
本来想分享给他的爸爸,看清楚新闻标题并不是什么好话以后,他删掉了图片,并把那张纸撕下来揉成团。
许砚在结婚前是科学院的研究员,有很多Omega视他为偶像,希望能变成他那样优秀独立的人。
在他和江锡结婚后,这份期望逐渐变成了失望,使他的名字频频出现在反面例子里,被许多Omega恨铁不成钢地抨击。
江楼心不太了解这些矛盾,也对各方权力的勾心斗角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