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楠一巴掌呼过去,给岳林惊得“嗙当”一下坐直:“怎么了!?有情况!?”
“有你大爷!”罗家楠横眉立目,指着楼上曾慧樱房间那黑乎乎的窗口咆哮道:“人呢!?盯他妈哪去了?”
“啊?我——”岳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盯着梢睡着了,顿时紧张得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脑子里不断滚过被局长在大会上公开批评的惨烈画面。
没功夫跟他废话,罗家楠正琢磨给管片派出所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个人过来假装查租户信息帮忙确认下人还在不在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看是局里的座机。
“喂?!”心情过于不爽,罗家楠不管不顾的吼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杜海威的声音:“罗副队,指纹检验结果出来了,匹配。”
我勒个——
这一瞬间罗家楠觉着傍晚的天空都明亮了起来,回手推了把呆若木鸡的岳林:“下车!”
岳林以为他要轰自己走,立马可怜巴巴地求他:“罗副队,别——我我我——我将功补过还不行么!”
“将他妈什么功?!赶紧的!看你小子有没有运气!人要是在!你来上铐!”罗家楠顾不上踹他,先行推开车门直奔公寓楼。
——啥?
跟倾家荡产的赌徒站大马路上被一箱金条砸中似的,岳林忽然有种原地飞升的感觉——我的第一次,就这样到来了?
TBC
第四十四章
进了电梯, 罗家楠让岳林赶紧给管片派出所打电话,叫他们派人过来支援, 自己则立刻向陈飞汇报情况。电梯门开,他看见有个通道里有个黑影,背冲电梯面朝曾慧樱屋门,鬼鬼祟祟的,立马一把回手捂住岳林的嘴。岳林一怔,看清屋门口有个男的,赶紧提了口气屏住呼吸。
给岳林打了个手势,罗家楠轻手轻脚的靠过去, 突然抬手扣住那人的肩膀, 低声问:“干嘛的?”
那人被吓一激灵, 手里鼓捣着的一串钥匙“哗啦”掉落在地。岳林立刻弯腰捡起并站到罗家楠对面,顺势将此人的行动路径截断。这是标准的控人配合,见他实操业务还算过硬,罗家楠决定不去计较对方盯梢时睡着的失误。
“你们——”
男人的话被罗家楠亮出的工作证堵了回去。一手推着男人的肩膀往墙上摁, 罗家楠一手将工作证抵到唇边,示意他放轻声音:“你在这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我是公寓管理处的, 楼下打电话说楼上卫生间漏水了, 我上来看看怎么回事。”
迅速扫了眼岳林手里的钥匙,见每把上都贴着房号,罗家楠松开了手, 收起证件。管理员被吓得够呛,放松下来一个劲儿的搓胸口。好家伙, 这什么警察?一脸凶相。要不看证件还以为撞上黑叉会的了。
“人没在?”罗家楠问。
“是啊,我刚上来一趟,敲了半天没敲开, 去管理处拿的钥匙,”管理员点点头,又忍不住抱怨,“这楼道灯坏了,黑咕隆咚的,我还没找着是哪把呢差点让你们把魂儿吓丢了。”
听到这话,岳林稍稍缩起了肩膀——得,人盯丢了,回去等着被领导指鼻子骂街吧。
“行你先躲开这,我们执行任务呢。”轰开管理员,罗家楠朝岳林裤兜指了指,“手机给我一下。”
岳林乖乖掏出手机递给罗家楠,只见他照着自己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输入一串号码,然后又递了回来:“给曾慧樱打电话,就说是快递,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岳林没干过这事,有点紧张,做了好一会心里建设才摁下播出键,刚外放出等待音的动静,隔音奇差无比的隔断出租屋里也响起了手机铃声。罗家楠表情登时一变,转身抬脚踹门——
哐!喀!
门锁踹豁了,可里面还挂着链子锁,他这一脚只踹开条勉强能看到过道的缝隙。屋里黑漆漆的,清晰的传出了手机铃声。
不好的预感闪过,罗家楠一边重踹房门一边吼岳林:“打电话叫120!”
他在那“咣咣”踹门,一脚一脚跟踹管理员心脏上似的——门踹坏了,警察管报销修理费么?
终于,钉在劣质门板上的链子锁被“嘭”的踹崩,罗家楠冲进黑漆漆的房间里,凭记忆找到电灯开关,“啪”的摁亮。屋里没人,床上零散放着几件女士内衣,见状他立马回身拧卫生间的门把手——从里面反锁了。玻璃门不能硬踹,不知道曾慧樱在里面什么情况,真哗啦啦拍一堆碎玻璃下去给割伤可就热闹了。
只能用卡别开了。可回手一摸兜,罗家楠这才发现自己没带钱包。昨儿晚上进门就把钱包扔鞋柜上了,出门之前因为跟祈铭怄气没记着拿。正想回身找岳林要张卡,就听那小子兴高采烈的喊道:“罗副队!我来我来!”
可算有机会露一手了,岳林迅速掏出张卡,斜着卡进门缝里抵住锁舌,“咔”的一别弹开门锁。门一开,他立马被罗家楠推到一边,正想跟进去却听对方吼道:“别进来!把床单递给我!”
乖乖卷了床单递过去,没一会,岳林看罗家楠从卫生间里抱了个被床单裹得严严实实、面色潮红身材娇小头发湿漉漉的女人出来。现在他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让他进去了。全裸的女性,对于母胎单身的他来说稍微有点刺激,不由暗自感慨——罗副队心还挺细的,没表面上看着那么粗糙嘛。
其实罗家楠压根没往他那想,而是觉着人家一大姑娘光着,越少男人看到越好。给曾慧樱抱到床上放平,他试了下颈动脉,行,活着。转头看看周围,在电脑桌上发现了瓶药,不是英文完全看不懂,赶紧用手机拍下来发给祈铭,随后追过去一个电话。
工作上的事,又事关人命,祈铭不可能不搭理他。根据图片,祈铭告诉他这是抗抑郁的药物,如果混着其他镇定类药物或者酒服用,很有可能引起嗜睡的症状,让他在周围找找有没有空酒瓶子。罗家楠把话转给岳林,岳林立马撅屁股翻垃圾桶。还真找着个二两装的白酒瓶,已经空了,滴酒不剩。
如此看来,曾慧樱喝了酒吃了药,洗澡的时候睡了过去。这破地方的浴室防水做的肯定糊弄事儿,花洒一直开着,水溢出浴缸,漏到楼下去了。还好,罗家楠暗暗庆幸自己没一口气睡太久,要不时间拖久了,真难说她会不会淹死在浴缸里。
听到楼下传来救护车的声音,罗家楠对电话那头说:“120到了,我先送她去医院。”
祈铭问:“你今晚是不是就得守在医院了?”
“肯定的。”
“到医院通知我一声,我给你送饭过去。”
听到这话,罗家楠有种舌尖发甜的感觉。本来想说“别麻烦了,有岳林在,能抓功夫吃口东西”,可转念一想,人家这是找台阶下,傻子才不给呢!
“到了再说,你先吃你的。”
那边“喀”的挂了电话。罗家楠没脾气,转头支使岳林去接急救人员,又赶紧给陈飞打电话汇报情况。一边跟陈飞说着,他一边琢磨——就冲祈铭那脾气,能自己找台阶下真不容易,要求不能太高,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当初馋了人家的身子,那就得有忍气吞声后半辈子的觉悟。
正所谓,知足常乐。
—
经过医生的诊断,曾慧樱的情况还算平稳,就是可能会睡上个一天半天的。从罗家楠拿的那瓶药来看,她的抑郁程度相当严重。医生说给她开处方的大夫肯定叮嘱过她不能和酒一起同服,据此判断,她对自己的生死似乎并不在意,简言之就是有自杀倾向。
药是在德国开的,说明她在那边过的并不好,很有可能是肖文恒写给研究所的那封信造成的。罗家楠给吕袁桥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得在曾慧樱醒之前问出她在那边的经历。要不等人醒了问什么?不能全靠天马行空的猜啊。
“罗副队,你去吃饭吧,我盯着。”刚趁着医生治疗曾慧樱的空当,岳林去医院对街的超市给自己备了管绿芥末,发誓困死也不能睡!
罗家楠刚给祈铭发完消息,随口说:“不用,一会我媳——啊,有人给我送饭,你先去吃吧。”
“嫂子要来?”早就听说罗家楠有个漂亮媳妇,可岳林从来没见过,一听今天能见着立马精神了。
“……”
楼道里灯光稍显昏暗,罗家楠皱眉抬眼,情绪都盖在了眉弓的阴影之下——本以为全局都知道他和祈铭的关系,没想到还真有不知道的;说吧,怕吓着孩子,不说,待会看见更得吓一跳。
算了,罗家楠想,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啊,祈老师待会过来。”
“哦,是祈老师啊,我还以为——”
话说一半,岳林倒抽一口冷气,“噔噔”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罗家楠对面的塑料凳上。根据彼此间的对话,他的大脑刚刚梳理出“罗副队媳妇=祈老师”这一惊人的事实。
瞧他那目瞪口呆的样,罗家楠稍稍皱眉:“怎么着?有意见?”
“没没没没——”干咽了口唾沫,岳林四下游移着视线,不敢正视罗家楠。得说点什么,不然太过尴尬。可说什么?祝你俩百年好合?呸!不合适!早生贵子?啊啊啊啊!怕不是得被当成智障。
从没指望谁听到这种事都能给好脸,罗家楠毫不介意他的反应,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轻嗤道:“行啦,又不是没见过。”
“嗯,是,现在……挺……挺多的哈……”
干巴巴的挤出丝笑,岳林尴尬不已却也心生敬佩,毕竟敢当众承认这种事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有一天他自己要是跟男人在一起了,肯定不敢跟任何人说,尤其是父母。
不是,等会。他忽感揪心。就算母胎SOLO二十多年,也不能往男的身上打主意吧?
看出他正在天人交战,罗家楠没再说话,低头接着看手机。也就唐喆学和林冬保密工作做的好,局里愣是没人知道他俩是一对,不过他肯定不会多嘴跟人家的组员去逼逼。唐喆学无所谓,那是自家兄弟。可林冬?智商看齐祈铭,情商碾压众人,面对面聊天根本没人能猜出他下一句要说什么。胆子还大,当年为了获得人身自由去抓捕自己的亲哥,他当众在公安局会议室里挟持了省厅领导干部。
对于这样的人,罗家楠轻易不会惹对方不快,那要是给他使起绊子来,估计能给他腿绊折了。
大约四十分钟后,祈铭拎着个保温袋出现在病区门口。瞧见歪在塑料凳上的罗家楠,他走过去坐到旁边,问:“不还有个人么?我特意带了两份。”
他完全没记住罗家楠在电话里说的是谁。
“我让他自己出去吃了。”罗家楠放下连着充电宝的手机,接过保温袋,转头冲祈铭贱兮兮的一笑:“两份就两份,我留一份当宵夜,我媳妇亲手做的,凭什么便宜那臭小子啊。”
只当没看见他犯贱,祈铭冷淡地问:“在这吃?”
“嗯,就跟这吃吧,也没其他地方好搁。”
罗家楠边说边取出保温袋里的饭盒,打开一看,脸有点绿——凉拌鱼腥草,鱼腥草炒肉丝,汤罐里是鱼腥草炖鸡块。
鱼腥草,有的地方叫折耳根、狗心草、猪鼻孔,嗨,反正不管叫什么吧,是迄今为止他唯一不吃的蔬菜。这是爱里藏刀啊。吃,咽不下去,不吃,刚还雄心万丈说媳妇亲手做的不能便宜别人,打脸不要太快。
扣上饭盒盖,罗家楠低声下气的:“还生气呐……”
祈铭将视线投向墙壁,语气依旧冷漠:“你没做错事,我凭什么生气?”
“……”
此时此刻,罗家楠无比想穿越回二十四小时之前,一脚给冲祈铭嚷嚷“我做错什么了你又跟我甩脸子”的自己从他妈十八楼窗户踹出去。然而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把保温袋放旁边的椅子上,他空下只手绕到祈铭背后,趁四下无人揽住对方劲瘦的腰侧,耳语道:“祈老师要说谁错了,那就是错了,敢不承认?打,照死里打。”
推了下他的手没推动,祈铭皱起眉头:“别闹,这在医院呢。”
“你不生气我就不闹了。”其实祈铭肯来,罗家楠已经知道他不生气了,就是这波“余韵”还得给散散,“祈铭,我让小夏来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太辛苦了想着多个人手你能松快点,你要是觉着他不够资格就不招嘛。”
“实际上他的经验远比高仁刚来时丰富,成绩也足够优秀,我准备下周叫他来面试,而且我会跟他说清楚,这是他凭自己的努力争取的机会,不是因为你的推荐。”
祈铭并非公私不分的人,只不过得跟罗家楠把话说明白。罗家楠这人忒仗义,人家对他好,他就得加倍的还回去。虽然不怕罗家楠动歪心眼,可单从夏勇辉把罗家楠送的手帕随身携带多年的事实来看,足以洞悉对方的心思。
“不行……不行推荐他去别的地方吧,也不是非来咱局。”罗家楠是觉着夏勇辉还是别来为好,要不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也别扭。
毕竟,人家喜欢过他,是吧?
祈铭终于拿正眼瞧他了:“心虚了?”
罗家楠赶紧澄清自己:“没有没有!我心虚什么啊!我对天发誓,除了你祈铭,我对任何男人都硬不——”
铃铃铃——
手机乍响,罗家楠一看是吕袁桥打来的,赶紧接起,同时给祈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通话持续了十多分钟,祈铭看罗家楠的脸色愈来愈凝重,不时从齿间挤出声“操”的虚音,大概猜到不是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