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我叫程杰,是小辉的朋友。”程杰点了下头算打招呼,错身让开位置邀罗家楠进屋。
听他叫夏勇辉叫的亲切, 罗家楠琢磨这俩关系应该挺近——不过既然有朋友在,夏勇辉刚在电话里为什么不说?害我被祈铭埋怨。
“我也才到没一会, 哦, 刚小辉说你会来。”
似是洞悉到罗家楠的疑问,程杰主动解释,又看他手里拎着的粥,随手接过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罗家楠瞅卧室门关着, 刚想打听夏勇辉的情况,就听程杰问:“什么粥?”
“皮蛋瘦肉粥。”
小时候感冒发烧, 罗家楠他妈就给他煮皮蛋瘦肉粥,刚在楼下他习惯性的买了这个。程杰眉头微皱,略带书卷气的脸上挂起一丝丝嫌弃:“皮蛋不好消化, 我还是给他煮白粥吧, 哦,你坐, 我给你倒水。”
坐到沙发上, 罗家楠瞧他那取杯子接水的随意劲儿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 不由好奇——这姓程的到底和夏勇辉什么关系?
“那个小夏他……”
“他刚吃完药睡下, 辛苦你跑一趟了。”
“烧的还厉害么?”
“三十九度七, 看退烧药下不下的来了, 不用担心,我今天下午都在,不行我送他去医院。”
“哦……诶,谢谢。”
接过程杰递来的杯子, 看对方去厨房打开柜门取出米袋子,罗家楠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好意被嫌弃了,不由额角发紧。不过转念一想,嗨,算了,又不是给这姓程的带的粥,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闲着也是闲着,罗家楠没话找话的问:“你是他以前同事?”
程杰淘着米,水声大,没听太清他说了什么,回头疑惑的看向罗家楠:“嗯?”
“我是说,你和小夏以前是同事吧?”罗家楠看他那气质感觉挺像个医生。
“不,我在大学教书。”
文化人啊。罗家楠眉梢微挑,继续问:“教什么?”
“法医物证学。”
“?????”
我去!这哥们是——想起先前和夏勇辉重逢那天对方提起过的法医物证学讲师前男友,罗家楠不由呼吸一顿。
——不分手了么?怎么还……
旋开煤气灶,程杰盖上锅盖擦干手走到沙发边坐下,稍事打量了一番罗家楠,表情平淡如水的说:“以前就听小辉提起过你,今日得见,感觉确如他所言的那样。”
本来罗家楠有点坐不住了,听到这话又沉下屁股,好奇道:“他怎么说?”
“他对你的印象,足以让爱他的人嫉妒。”程杰微微一笑,眼神却是挑剔,看着罗家楠那表情瞬间尴尬的脸,话锋一转:“罗警官,小辉这个人非常有分寸,他总是习惯自己承担一切,所以既然你……”
视线落到罗家楠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程晖眼神微沉,继续说:“不能回应他的感情就别对他好了,也许对你来说只是朋友间的关心和照顾,可对他来说,却是近在咫尺却又不能触碰的诱惑。”
啥玩意?罗家楠心里“腾”的搓起股火气——老子跟你很熟?你丫凭什么教我怎么做人?
要搁以前他呛呛两句就直接上手了,但跟一大学老师?算了吧,别特么让方岳坤同志把速效救心当米饭吃了。想到这,他放下杯子,嘴角勾起痞坏痞坏的弧度:“你俩不已经分了么?那你还来这献什么殷勤?”
面对挑衅,程杰的眼中分明划过丝敌意,却又出乎罗家楠意料的隐忍道:“我承认我伤害了他,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我的照顾,但是你不一样,你不欠他的,同时你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所以你对他的好……实际上是钝刀子割肉。”
“——”
要说这大学讲师的嘴皮子是利索,楞给罗家楠噎没词儿了,瞪着眼,手支着膝盖,半天没说出话来。瞧特么这顿饭送的嘿——他浓眉皱起——跟局里被祈铭埋怨,到夏勇辉这又让人前男友给教育了一顿,整一里外不是人啊!
其实程杰并不想初次见面就和罗家楠针锋相对,但实在是对这个人介意过甚。夏勇辉嘴上说罗家楠怎么好,他可以不介意,但好几次听对方半夜说梦话喊罗家楠的名字,搁谁恐怕都不可能当没听见。而今天一看见罗家楠,他彻底明白为何夏勇辉会对对方念念不忘——实话实说,太能勾起征服欲。
沉默良久,他主动出言缓和:“不好意思,话说重了,请别介意。”
“那个我下午还有会,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他吧。”
实在给不出什么好脸,罗家楠撂下话起身走人。进车里敲着方向盘琢磨了半天,怎么想怎么觉着窝心,回手给祈铭拨了个电话过去:“喂,媳妇儿,嘛呢?”
“吃饭。”咽下嘴里的东西,祈铭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跟车里准备回去呢,诶,你知道我刚碰见谁了么?”
“谁?”
“程杰,小夏的前男友。”
是听罗家楠提过那么一句,但祈铭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只是好奇:“你不说他就一个人在家么?”
“是啊,我到那才——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噼里啪啦的把程杰噎自己的话全都撂给祈铭,罗家楠越说越来气,末了“嗙”的拍了把方向盘:“我跟小夏明明是纯洁的战友情,嘿,到他那我特么成一脚踏两条船的渣男了!你说这人是不是欠抽?”
听筒那边吁叹一声:“……罗家楠……”
“啊?”
“你、活、该。”
“????????”
无视了罗家楠接下来的大呼小叫,祈铭挂断电话,看坐对面的高仁眨巴着眼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问:“我脸上有米粒?”
“没有没有。”
高仁赶紧否定,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的笑爬上嘴角。罗家楠那边讲电话的动静忒大,他听的一清二楚,不免心生感慨——看吧,家里教不好的,到外面自然有人教。
这时欧健端着托盘坐到旁边,脸上挂着俩黑眼圈,把脑袋往高仁肩上一歪,哈欠连天。
高仁斜眼看着他问:“瞧你这样,犯瘾啦?”
“啊?不是……我是两天两夜没睡了……”若非实在饿的扛不住,欧健已经睡倒在了从办公室到食堂间的路途之上。
高仁抬手帮他把脑袋扶正:“那还不赶紧吃,吃完抓紧睡会。”
“嗯……”
欧健困的打晃,却突然坐直了身体,这激灵抖得给高仁吓一跳:“嘛呀你,诈尸啦?”
“师姐!来这边有位子。”
压根没搭理高仁,欧健抬手朝罗端着托盘找位置的曹媛使劲挥挥。瞧他那副重色轻友的德行,高仁偏头翻了个白眼。然而曹媛没过来,只是朝欧健招招手继续往大厅四周张望,看眼神不是找空位而是在找人。随后像是锁定了某个目标,径直穿过来往的同僚朝靠窗的位置走去。
看着她把托盘放到唐喆学和岳林吃饭的桌子上,高仁伸手拍了下欧健的后背,“善意”的调侃道:“恭喜你,失恋了。”
欧健一秒丧气,垮下肩膀委屈巴拉的念叨:“没有,我没……”
“诶师傅,你说她看上谁了?木木还是二吉?”高仁毫不在意的往欧健伤口上撒盐。祈铭记不住岳林叫什么,高仁就给岳林起了个外号叫“木木”,反正他们悬案组有拆字起外号的传统。
“与我无关。”祈铭冷淡作答。
“我觉得是唐副队。”欧健的声音听着就很难过,“他长得帅,姑娘们都喜欢。”
基于对唐喆学和林冬关系的了解,祈铭本来想说“她们喜欢也没用”,但转念一想,人家又不跟罗家楠似的到处散隐私,这话怎么着也轮不着他说。话说回来,要不是罗家楠天天一副把他拴裤腰带上的德行,搞得俩人的事儿成了全局公开的秘密,肯定得被某一位或者某几位未婚女同僚错爱。
在他看来,罗家楠的性格糙归糙,其实心里挺会疼人的,且称得上年轻有为,长相还能拉高市局男性颜值平均值,这要都入不了姑娘们的法眼,那她们的要求也忒高了点。
事实是,罗家楠不怕自己被错爱,而是担心祈铭被贼上:高颜值高学历,业务能力强手里还攥着信托基金,除了情商低点没有可挑剔之处。就这么个黄金单身汉明晃晃的摆法医办公室里,他要不把俩人的关系弄得人尽皆知,肯定得有操不完的心。
高仁客观的评价道:“二吉招姑娘喜欢并不光是因为长得帅,主要还是人家情商高。”
欧健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情商也高啊,怎么没见姑娘们围着你转?”
“不一样,我那是——”话说一半,高仁忽然反应过味来,“你什么意思,说我长得丑?”
“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说。”
欧健一脸报仇雪恨的快意,结果被高仁按住脖子往汤碗里压。俩人正闹着,欧健放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他赶紧接起:“师傅?……嗯,我在局里……哦哦哦,我吃饭呢,吃完就去——”
苗红那边也不是说了什么,就看他白眼朝天一番:“好,我现在去……嗯嗯,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欧健起身飘向朝食堂大门。高仁见状念叨了句“他们可真累啊”,随后将视线投向盯着手机屏幕、表情略显错愕的祈铭:“怎么了,师傅?”
“嗯?哦,没什么。”
将手机面朝下扣到桌上,祈铭继续低头吃饭。罗家楠刚发了条微信语音,还好转文字看了,要放出来让别人听见,他这辈子绝不会再进市局大门一步。
那孙子把“夜里柔情似水喊老公那个祈铭去哪了?”重复了十遍。
TBC
第一百零七章
下午跟经侦的开完会, 罗家楠把调查所得同步给林冬他们。经查,一直给林凯茹打钱的那家公司,往上游股东信息追溯了六层之后, 确有一家卞军持股比例占百分之三十三投资公司。根据这个线索,林冬认为到目前为止, 已年过半百的二哥还在干替三弟擦屁股的活儿, 锁定卞军为突破口是正确的选择。
幸运是,卞家人压根不知道陈飞和林凯茹的关系。陈飞打卞钰那一拳完全被对方当成了剐蹭事故引起的口角,丝毫没有打草惊蛇。但卞钰那人根本不是能吃闷亏主。得知打人的是个警察,也不找了什么关系把小报告打到了省厅领导那, 要求严惩给警务工作者形象抹黑陈飞。
然而他不知道是,一般情况下, 跟楼里看见陈飞,督察都绕着走。大家亲眼见识过,这位大爷犯起浑来厅级干部照打不误。想想也是, 那年运钞车劫案, 面对端着冲锋枪的悍匪他都敢往上扑,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所以别人被叫去督察办公室都是低头听训, 只有陈飞是真去喝茶的, 喝完还嫌人家茶叶不好。
打从督察办公室里出来, 陈飞拐去悬案组办公室听进度报告, 顺带提提调查建议。停职归停职, 事儿不能耽误。林凯茹跟医院里半死不活的躺着, 瘦得就快剩付骷髅架子了,他去看一次,就得搁心里给卞钰打成筛子一次。还有林家奇,挺好一孩子, 孝顺又上进,他想着不管怎么样都得还这对母子一个公道。
汇整完所有信息,林冬宣布:“我们先继续调查潜在的受害者,至于卞军那,罗家楠你最好这两天就去一趟,正好拿陈队这事当个借口,不然他未必愿意见你。”
“我明儿上午就去。”罗家楠抬腕看了眼表——差十分钟下班——站起身,“那得,你们忙着,我去法——”
陈飞打断他:“罗家楠,你待会跟我走。”
罗家楠猛地收住腿,疑惑道:“去哪?”
“你爸中午给我打电话了,约我晚上喝酒,让我把你也一起叫上。”
“啊?我?”罗家楠挂起苦瓜脸,“头儿,我就不去了吧,我现在不能喝酒啊。”
罗卫东一见着他就得训话,没酒精麻痹神经,时间得多难熬啊?
陈飞轻嗤:“本来就没准备你份儿,你是去当司机的,啊对,你爸说了,今儿这顿你请。”
罗家楠白眼一翻,内心无比澎湃——有没有人性啊!哦,你们喝,我看着,末了还特么得我去结账?
然而毕竟是亲爹的命令,他再怎么不忿也只能忍着:“……那……我跟祈老师说一声去……”
“过半小时停车场见,我还得上楼去趟方局那。”
应下陈飞,罗家楠出屋奔地下二层。祈铭听说是罗卫东叫他,没法拦,只能再三叮嘱绝对不能喝酒,也不能吃烧烤之类油大刺激性食物。
“啊,甭担心,我回头点个海鲜粥或者汤面就行。”最近喝粥喝罗家楠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想说指着晚上这顿开开斋,可一看祈铭那忧心忡忡表情,他又琢磨着还是再淡几天吧。
多少知道点罗卫东跟朋友聚会喝酒习惯,祈铭仍是不放心:“早点回家睡觉,他们要是喝太晚你别跟着熬。”
“不能,我明儿上午还得去摸排线索呢。”罗家楠顿了顿,“哦对,你晚上跟哪吃?食堂还是回家?或者我给你打包点烤串?”
“食堂吧,你不回去我正好加会班。”
“嗯,别弄太晚,我反正最晚十点肯定到家了。”
“知道了,你开车慢点。”
互相叮嘱完,罗家楠出法医办公室奔停车场,去车上等陈飞。正正好半小时,陈飞打楼里出来,上车就掏烟。罗家楠现在禁烟禁酒,兜里随时被祈铭搜查,一根烟都不敢揣,眼下闻着烟味跟犯了瘾一样,一个劲儿的抽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