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脸上笑意盈盈,轻拍魏灵均的肩膀,"你有这份心你母妃和朕就足以欣慰了,如今分派给你的事情不少,你就不用麻烦了,你母妃身体有了气色,朕就派人送安宁回来。"
此时安宁公主已经打点好要用的东西,走了出来。魏王站起身来,"朕这就带安宁回宫了,郑渊就留在这里多陪陪均儿吧。"又转头看着魏灵均,"国事繁重,也不要太辛苦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武歧殿。
魏灵均看着身边的郑渊,好在还有他在一旁,伸手把他拉入自己的怀中,静静的享受无语的宁静。
一连多日,楚安宁进宫后始终没有消息传来,魏灵均进宫请安也见不到她,当然也始终没有见到据说在生病中的丽妃。
他的脾气越来越坏,有的时候连郑渊在身旁也不能抑止心里的暴躁之情,这一日,偏偏有大皇子的人起奏魏灵均一党的一个朝臣收受贿赂,证据确实,魏王震怒,当朝让此人入狱候审。
一回来,魏灵均只觉得心里要爆炸了一样,找不到发泄的方法,看到书房桌子上堆着的奏章,一阵暴怒,伸手一扫,所有的奏章轰然跌落在地上。
站在书房中间的郑渊看到这样的情景,知道一切是太急躁了,慢慢走过去,"灵均,我这就回宫去,看看能不能见到太子妃,我会尽量让陛下把太子妃送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魏灵均抓着郑渊的手臂,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郑渊的眼睛中一片深情,看不出半分杂质,半晌,他颓然的放开郑渊的手臂,"你......,无论安宁能不能回来,我要你答应我,你会回来!"
郑渊看着他的眼睛,翡翠色已经变成了墨绿,他在不安。郑渊点点头,"你该知道,我答应的没有做不到的,我会回来的。"
34.
却不料这一去竟是长别。
急忙赶回宫中的郑渊来不及休息就去求见魏王,在他心底当然不希望楚安宁就这么轻易的回到魏灵均身边,因为只要她在魏灵均身边,就不能指望魏灵均自己恢复正常。可是如今似乎操之过急,魏灵均态度反弹。那么适当的松松口,反而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刚让侍卫通禀他求见魏王,就已获召。
魏王的脸上更见疲色,眼睛中是掩饰不住的倦怠。郑渊不敢多看,低头请安,魏王的声音传来:"你是来个均儿做说客吗?"
郑渊点头,"正是,此次陛下带走太子妃实在是一步好棋,只是没想到太子沉迷已深,以郑渊之见,如果此时强行留住太子妃只怕会引起太子殿下的反弹,那样不但不能达到效果,只怕会有什么负效果也不一定。"
"那依你就这样放她回去?只怕她在均儿身旁鼓动,对均儿更是不好。"
"依我之见,最好在扣留太子妃一段时间,看看太子的殿下的情况,我总觉得太子脱离她的控制,已经逐渐有些明白了。只是还不能完全拜托她的影响。如今太子急切,只要说通太子妃亲自告知必须在宫中住上些许时日,那么太子那边也再无借口说话了。"
魏王的眉头深锁,手指不自觉的敲击着桌子,曾几何时,睿智、果断的魏王变得如此犹豫不觉。
"好,郑渊,朕就依你之计,不过主意是你提的,自然也是由你去劝服太子妃。"
郑渊早知道最后会由他去劝慰太子妃,魏王对他戒心仍深,但是这样的事虽然艰难,也胜于把他交给别人完成。
领了旨意,被告知太子妃一直被半软禁在丽妃的回凤殿,郑渊径直向回凤殿而去。
执事太监来通报说丽妃娘娘不舒服,让郑渊直接去见太子妃。
郑渊跟随带路的太监来到回凤殿的深处,来人替他敲了敲房门就转身离开了,屋中传来楚安宁的声音:"请进来吧。"
虽然郑渊和她是敌对立场,可是每次听到她安静、悠远的声音,总让郑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同样是由异国而来,同样的尴尬地位,如果不是对魏灵均的情意,只怕他会和这个楚安宁成为一个心灵相通的知己,可是毕竟他们中间横着一个魏灵均,他们都不能回头。
楚安宁看不出有什么不安来,看到郑渊进来也仿佛是意料之中。郑渊看着她的脸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对方露出几分笑意,依然是优雅从容的,"劳烦郑公子亲自前来探望真是折杀我了。"
郑渊定定心神,"想必你我心中都知道对方的心意,多的我也不想说了,只是劝太子妃凡事多顺着陛下些,你该知道我并不盼着你回太子身边,但是太子执着,我也不想让他过分伤神,此次回宫我已尽力劝服陛下,让他容后放你回去,只是时日方面陛下无论如何不能宽容,你要陛下顺意放你回去,你该知道见到太子殿下如何说话。"
"怎么?郑公子这是用陛下来要挟臣妾了?如果臣妾说并不想离开呢?"
郑渊一惊,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看她谈笑间神色不动,语言却犀利得很。仔细想了想,郑渊知道如果不说些实话,是不可能打动她的,"想必太子妃从来魏国开始对我的传闻也听说不少了,我只能说,对太子殿下我算不上负了他,其实太子为太子妃着迷对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眼看我质子期将满,我国又传来父王旧疾难愈,如果太子对我依然执着只怕我离开也难,更不用说郑国的王位之争了。"
楚安宁眼中有了一丝惊讶,她没想到郑渊回推心置腹的和她说这些隐秘之事,旋即又淡淡一笑,"我有何能让太子殿下惦记?不过尽心服侍罢了,既然父王对我颇有疑虑,我理应留在这里直至父王放心。至于郑公子说的,我想对我来说并无太多关系吧。"
郑渊看着眼前这个人,一时竟无办法打动她,接连多日神经的高度紧张让他疲惫不堪,目前似无办法可想,只好先行离开,回去好好盘算一番才是道理。
"即如此,郑渊打扰了。"
刚要开门离开,郑渊实在意有不甘,看着她说道:"太子雄才大略,是难得的君王之才,郑渊只恨自己身为男子不能抓住幸福,说句不客气的话,私下里真的对太子妃很是嫉妒,能得这样男人如此深情以对,对女子来说只怕再无所求了,太子妃该知道太子原本是什么样的人,太子对太子妃别样深情难道就不能稍感于你吗?与太子长久的相处竟不能让你喜欢上他吗?"
楚安宁一下愣住了,她没有想到郑渊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从小跟随师父修道、学术,她终究还是一个未满二十的女子,眼眶慢慢赤红起来,终于,她猛地转过头去,而郑渊已经看到她来不及掩饰的一滴眼泪。
不禁有些感同身受,到底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她是喜欢魏灵均的吧,只是立场不同,有些事明知道自己不愿意,但是却不得不去做。
拉门出来,快步要离开回凤殿,不想回凤殿颇大,建造又不是特别整齐,九曲回廊,竟然让他有些迷路了,转了半天刚刚看到出口,就间门口卫士隐隐变多了几倍,各个脸上戒备颇重,心中正自不安,有人已经眼尖看到他了,一人高呼出声:"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有侍卫扭住他的手臂,推推搡搡往回凤殿深处而去。
35.
郑渊心中疑惑也不多问,知道到了地方一切都会有答案的。这些人是听命行事,想必问不出什么来。
不料那些侍卫只是将他关押到一间暗室之中,一连三日都无人搭理,三餐之时有人从外面直接递进来些带着腐败气味的食物。从出生开始纵是再不受重视,郑渊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糟糕的东西。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想用这种方法让他更难抵抗,可是胃里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食物,三天一过,人已经瘦了大大的一圈,加上所吃东西不多,几乎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门忽然打开,几个粗暴的侍卫闯了进来,一把拽起地上的郑渊,不顾他身体的虚弱,将来连拉代扯弄了出去。
转过了一个又一个回廊,到了回凤殿的正殿,正殿的门大开着,居上坐着的正是魏国的皇帝,他侧面的是回凤殿的主人,魏灵均的母亲丽妃。
知道是魏王来主持一切,郑渊心里一宽,这个人不会对他怎样的。他至今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侍卫将他推进屋中,一阵眩晕席上心头,郑渊只能由着这股眩晕栽在地上。耳边听得丽妃低柔、婉转的声音,说出的话确让郑渊不由得一阵寒战,"请陛下给臣妾降罪,是臣妾看护不周让宁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虽说有疑凶在此,可是臣妾终究是难辞其咎。"
原来是安宁公主出了事!只怕就在他刚刚离开以后!
魏王说道:"爱妃不用自责,你身体微恙不能陪同原不是你的过错,如今身体还没有大好,先不要太激动了,只是单凭时间就订了郑渊的罪也有些不妥。"
郑渊的胃中空空如也,想要好好思考一下,可是头中仿佛有千斤重石压得他难以喘息。
听得丽妃又开口说道:"臣妾实不敢妄定郑公子罪过,可是时间巧合的让人不得不起疑心,何况宁儿是臣妾儿媳,又深得均儿喜爱,如今出了这种事儿,要臣妾如何面对均儿?只能封锁一切,等陛下定夺了。"
一番话说得厉害无比,却把责任推的干干净净。郑渊只能苦笑了一下,凝住心神,细细思考到底是谁要害他?
这才想起原来有许多没有注意过的小细节,他也没有留意,怪不得要把楚安宁困在回凤殿的深处,怪不得出来的时候来引路的太监也没有,怪不得想问路的时候,一个人也看不到,只怕他在回凤殿找出路的时候就有人暗中动手对付楚安宁了。
只是现在楚安宁是死是活?如果是死了,那么问题反倒简单了,因为无论是下药还是直接行凶,当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就算没有人证,从尸体身上也验得出致死的物件;就怕如今楚安宁正在昏迷又没有让他转醒的方法,想要给自己洗脱罪名真是难上加难。
想通这些,那么想要陷害他的人就不言而喻了,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整个回凤殿的人都为她服务--那就是魏灵均的母亲丽妃!
推想起来她要陷害郑渊的原因也不难理解,一来,魏灵均对楚安宁的迷恋日深,如果不想办法除去楚安宁对魏灵均始终是个威胁,这样下去,只怕魏王会废了魏灵均的太子之位转立其他皇子;二来如果要对付楚安宁必定要承受来自魏灵均的愤怒,他本来就与丽妃的感情不慕,丽妃要下手当然要找个好的替罪羊,何况这个人是郑渊,他和楚安宁本是魏灵均的两个软肋,除掉他们才能保证魏灵均成为一个没有弱点的君王;三来,只怕丽妃对他早就怀恨在心了,初时和魏灵均在一起还没有损害她的利益,可是如今郑渊投靠魏王,魏王虽然态度不明,但是不召郑渊侍寝的时候也鲜少会去其他妃子那里,当然来丽妃这里的时间也大大减少了。她隐忍至今只怕就在等这个机会吧。
想通一切,郑渊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他并不担心魏王会听信丽妃,可是他太了解魏王了,那个因为利益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人,丽妃是他不能动的人,一旦揭露出是丽妃所为,楚国必不能善罢甘休,而如果处置丽妃,势必导致玳月族的反弹,为今之计只有弃卒保车,何况在魏王心中郑渊始终是魏灵均的一个威胁呢?
想想有些心冷,甚至不想在多辩解什么了。全身的力气都已抽空,郑渊只觉得自己太累了,无论是要他应付来自那方面的压力,他都尽力了,如果能够就这样死去或许也好吧。
忽然有侍卫踢了他一脚,"陛下问你话呢!"
回过神来,费力的抬头看着坐在上面的人,他的一句话可以操纵人的生死,他会不会心软放过自己?
坐在上座的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似乎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郑渊,你自己有什么要说的吗?"
郑渊勉力坐了起来,"陛下,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想知道太子妃现在的情况。"
"哦,安宁还在昏迷中,既然你没什么好说的,那么朕也不想多问了。"又转头看向丽妃,"这个人朕要先带回去,听候发落,安宁你好好照顾,至于均儿那里能瞒着就先瞒着吧。"
丽妃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陛下到带走郑公子吗?"
郑渊心里一宽,知道魏王是不会杀他了。
就听魏王言道:"这人既然是疑犯,朕自要带回去好好审理,爱妃身体不适,就多休息休息吧。"
有人扶起地上的郑渊,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回凤殿。
回去后,魏王并没有提审郑渊,只是把他困在一个房间中,可是食物的水平到是直接提高了。可以说他在这里并没有受到虐待。
完全没办法探听到外面的情况,只有任由自己在这里焦急的等待,想瞒住魏灵均太久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他连郑渊也摸不透,魏灵均会相信楚安宁的问题是由他造成的吗?楚安宁在昏迷,他被囚禁,魏灵均会采取怎样的措施呢?
汗,总算可以更新了。
36.
门被打开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卫走了进来,"郑公子,陛下让我带你去见他。"
郑渊赶快收拾好一切跟着来人走出了囚住他半月之久的房间。
其实他也很想魏王召见他,哪怕是最坏的结果,从那日魏王的表现来看,应该不会要他的性命,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来人将他带至魏王的书房,郑渊放宽心神,既然是来这里,那么意味着不是审判兴致,到底魏王用了什么办法保下他?
一进门,郑渊大吃一惊,魏王的样子憔悴的几乎让他不敢认了,眉头深锁,双目无神,看他进来,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疲惫,只是淡淡的开口,"你没事了,真凶已经伏法了。"
郑渊看着面前这个人,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映。"陛下......,郑渊冒昧请问,是何人意图谋害太子妃?太子妃如今身体可有大好?"
魏王盯着他,半晌开口,"也不必瞒你,太子妃去世了。凶手是齐国派来的奸细,意图挑动我国与楚国之间的矛盾。"
真是荒谬可笑的借口,郑渊心里知道是丽妃想要一箭三雕对付他们,魏王用所谓的齐国奸细来给他脱罪也算煞费苦心了,只是太子妃已经昏迷,没有什么威胁性,为什么忽然去世了呢?按说丽妃已经达到目的,再害死楚安宁只会让事情变糟,那么又是谁动手杀了楚安宁呢?一阵寒意席上郑渊的心头,早就知道上面坐着这个人行事决绝狠辣,万没想到在见过他犹豫的样子后,他又一次不容情的下手,能轻易的杀死楚安宁的,只有这个人。他这也算斩草除根了,楚国国力未复,这样的借口他们只能先接受,何况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派楚安宁乱政的目的,这样的结果他们也只能哑巴吞黄连咽下这个苦果,只是魏灵均那里能接受这样可笑的理由吗?
这样的理由连郑渊都觉得可笑,如何让魏灵均相信?
有些疑惑的看看魏王,他的疲惫之意更浓,眼中却多了些森然之色,隐隐有威胁之色,"怎么?这样放了你还有不满吗?"
郑渊慌忙低头,"多谢陛下还郑渊清白,只是太子那里......"
魏王无意识的会了挥手,用手指敲着桌子似乎在想着什么,半天开口说道:"均儿已经被我扣了起来了。"
郑渊大惊,不知该如何开口接话,耳边听得魏王幽幽叹息,"均儿是太冲动了。他听到你被囚,太子妃又昏迷难治,几乎要逼宫了,让初儿抓到了把柄,如今朕也无法保住他了。虽说他多年征战有功,可是这个太子之位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坐下去了。"
郑渊只能沉默,在被困住的时候,他想过很多中可能,这种无疑是最不好的一种,偏偏魏灵初很多对付魏灵均的招数都是他交给的,如今真的让魏灵均失去地位,甚至自由,郑渊的心里只有难耐的伤痛,那个人不该是被关住,他只是从出生开始平顺太过,对于宫廷的权力倾轧他还没有毕业,也许经历过这些,他会成长吧,只是魏王还会给他翻身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