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不可胡闹,这水泡不能弄破,需自行吸收,若是破了还不能沾水,你还是老实些。”
郑愉:“我又不是个姑娘,如此娇贵,那明日不练箭,你教我些别的,闲着我良心不安。”
凌九:“这种时候不必讲良心,明日下了学去皇后娘娘那儿,看看宴会准备的如何了,还有酒酿,你是打算封上就不管了?这些都是正事,不会叫你闲着。”
次日早晨,先生见郑愉手间上了白色的乳膏,得知是磨起了泡,没留书写的课业,给他拿了几幅画,让他体会画者的心境和想表达的意思。
出了书院,凌九看他手上拿着画,忙抢下来,“你这手,不要拿东西。”
郑愉有些好笑,“画还是拿得的,九哥哥你有些过了。”
凌九:“你那指尖还上着药,蹭脏这画,先生给的,都不是凡品,你以为如何?”
郑愉胸腔一股热气炸开,险些跺脚,“我自然知道不是凡品,不用你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宴会
从校场回到懿宁宫,姑姑们都在,宴会的事都安排妥当,知道他要来还准备了许多可口的点心,与别处不同,姑姑们从不会落下凌九那一份。众人聊了许久,凌九和郑愉都觉着完美,就放了心去看酒酿发酵的如何。
明岳廿二年,七月初六,二皇子郑永贤十九岁生辰。郑愉为他筹划了晚宴庆贺,朝中文武重臣皆携家眷赴宴,这场宴会只为庆生,没有君臣。
月色下深红的宫殿纵横排布,气势恢宏,金黄的琉璃瓦在朦胧月光下宁谧高贵,殿宇间古树参天,时将至八月,夜晚清风吹起树叶微微作响,宴厅内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好似漆黑夜里闪耀的明月珠。
殿内金龙宝座上坐着昭烈皇帝郑明岳,左侧是太后和皇后,右侧则是熹妃和荣贵人,看的出众人都细心打扮过,妆容精致。大殿两侧依次是各皇子和文武重臣及家眷,
席间欢声笑语,每人的小几上都摆着一小簇鲜花和小碟盛着的佳肴,铜杯中装着的是郑愉亲手酿的糯米酒,午后便放置井中直到晚膳前才取出来,冷藏之后,愈发清爽香甜,女眷们也忍不住多饮了些。
皇后向芸香轻轻颔首,芸香袅袅行至殿间弯膝压手行礼,“各位,多谢大家赏脸来为二殿下庆生,美食品尝完后,有一个小游戏当是给大家助兴,”末琴闻言拿着木箱到她旁边,“这木箱中有彩带三十条,其中有三对相同的颜色,稍后诸位愿意一试的可以在这木箱中抽取,抽中相同颜色二人要一同展示一个才艺。抽完后舞姬们献舞一曲,当作是给大家准备的时间。”说完行礼退下。
末琴端着木箱跪在皇帝身边,皇帝觉着新奇但碍于身份,摆了摆手,末琴起身行礼,来到太后处,“我这个岁数莫说没才艺,有才艺恐怕也没人看呐,哈哈哈!让孩子们玩吧,啊,我看着便好。”
末琴依次路过殿里的人,彩带不知不觉间都领完了。“请大家展示自己手中的彩带。”
两条紫色:郑永昌、凌九。
两条红色:郑永贤、江淑莹
两条蓝色:傅时宇、江城
看着自己手中的蓝色彩带,国舅和裕王惊恐对视,周遭散发着强烈的气场,气息中只透露四字:绝无可能!
二人都极其排斥,心中都述说着,和这个老东西?一番思想斗争,看看坐上的皇上,再看看今日生辰的二皇子,再到满座的宾客,最终妥协了。歌舞间六人于偏室商议,只听着国舅与裕王声音越来越响,
裕王:“我一介武夫,你叫我吟诗作对,莫不如砍死我。”
国舅:“我一生执笔,你叫我舞刀弄枪,也不想想我这老骨头提不提得动那刀剑!”一时剑拔弩张。江淑莹小步上前走到裕王身边,轻声,“爹……”劝慰的话还未出口,便叫裕王凶了回去。
“你给我闭嘴。”江淑莹吓的后退几步,只得作罢,继续与永贤商讨稍后如何展示。江淑莹是裕王江城正室大女儿,裕王爱夫人可更爱儿子,对这大女儿看着就生气,只恨他不是男儿。
江淑莹她温慧乖巧,文静秀美,向来也明白裕王心思,却也不觉着委屈,处处都顺着裕王的心意,觉着不是男儿是她自己的错,有愧于父亲。
“淑莹姑娘,”被永贤这声姑娘叫回了思绪,江淑莹抬头看着永贤,今日十九生辰,一身华服气场非凡,久闻二殿下敏锐霸道,眼神中果真是自信又凌厉,这男子气息压的淑莹失了方寸,错愕低下头,侧过脸不敢再看他,耳间微微发红。“你可会跳舞?不如我为你抚琴?”
“回殿下,略知一二,怕是要献丑了。”而后二人一起选了曲子,永贤轻声弹奏一曲,淑莹跟着琴音筹划着动作,双手压上琴弦停下,淑莹也正摆好最后的舞姿,如此甚好。
永贤忙完去找了国舅,折了个中,由国舅作诗裕王舞剑,既能各自发挥长处,也能相得益彰。那二人也不愿再纠缠,默许后都拂袖而去。
永昌和凌九也未必对付,凌九自身倒是没什么,只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将来必有一方一败涂地。永昌也忌惮这凌九一二,来历不明却有些本事,能让郑愉转了性子,若是将来助了永贤,就更不易了。
永昌:“文还是武?”
凌九:“全听殿下吩咐。”凌九抬手行礼。
永昌:“裕王要舞剑、贤儿要抚琴,你我作画如何?”
凌九:“甚好,沾了殿下的福,我的画也能送与二殿下庆贺生辰。”永昌哗然,这凌九真真的不简单,能文能武,琴棋书画也不怵,还生的巧舌如簧,究竟是何人。
永昌:“那好,我作山川你作江河,碧山秋水图。”凌九颔首。
乐师们缓缓落下乐声,舞姬们跪下行礼退下,国舅与裕王站在殿中,看二位神情,想来是胸有成竹,只是一人朝左一人朝右不屑看对方,不知稍后该如何配合。
国舅:“那便开始?”
裕王:“好。”裕王正欲从腰侧拔出木剑,国舅的词已脱口而出,裕王一时跟不上,险些趔趄,转身瞪了国舅一眼,心里暗骂:这老东西!舞剑配的自是气拔山河波澜壮阔的诗词,裕王挥手抬剑,铿锵有力,目光锐利,仿佛看见他在战场上厮杀的身姿,却不料……
“人生自古痴情恨,良辰好景君不与,不曾知窗下月色也只凄凉,千丝万缕,更与何人说……”
国舅也不顾裕王剑法如何,只管作着愁相思、爱不得,这情情爱爱、哭哭啼啼,裕王刺出的剑都要握不住,反身出拳也不知该从哪边转身,怒气烧的脑袋疼。
国舅却整上了瘾,洋洋洒洒越作越来了灵思,吟了二十多句才停下,裕王也不知他忽然停了,还举在头顶横着的剑只收回一半,腿也还保持着下蹲的马步,众人笑着拍手称好,裕王黑着脸,回到席间坐下,扬首引了一大碗酒,再看那国舅:小人得志!呸!
掌声落下,永昌与凌九上了殿,侍从们抬上桌子,摆好纸笔,秋云与兰心上前磨墨,郑愉看着凌九来了,竟是要作画,以前倒是听他说过琴棋书画都可,见他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奇妙的心思又起来,到底有什么是九哥哥不会的,怎会如此优秀。
如先前设想一般,永昌画着雾绕的苍山劲松,凌九于下侧勾勒着细水游船,配合的倒是无间,永昌和凌九画工都了得,不过一炷香,二人同时放下笔站在桌旁,秋云和兰心一人执着画纸一角,向皇上及众人展示,
“秒啊,第一次见双人同作一幅画……”
“不过一炷香,这我可不成……”
“各有风采又如此契合……”
座下宾客啧啧称奇,只有黑白两色,也能看得出山峦层叠,高低层出不穷,碧波粼粼仿佛那汪江川流动着,游船也跟着在摇曳,笔精墨妙,山清水秀。郑愉知晓永昌画技不凡,没想凌九竟然也不输分毫。
凌九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相处这么久,距离却从未减小过,他努力靠近一分,凌九又将距离拉开一分,如此,如何追的上。
“此画赠予二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祝他:此生尽兴,岁岁良辰。”末琴上前替永贤接下画,行礼退下。凌九回到郑愉桌旁站好,正看着他饮尽一杯酒酿,又要再倒,凌九俯身伸手压住了杯口,看着郑愉脸上又开始泛红,“你这是饮了多少?”郑愉没醉,但思绪却难以自持。
“九哥哥,你怎会,如此好?”凌九汗颜他说胡话,一会还不知会是什么模样,若是与上次一般……便听着‘砰’的一声……与上次一般只是睡着那便好办了。郑愉的脑袋随着他的思绪,砸在了桌上睡了,万幸。
芸香差仆从端了木琴放于殿前,永贤坐下调音,淑莹换了舞服于殿中间静候。调好弦,永贤轻拍琴边三下,琴声与舞姿开始。淑莹柳眉凤眼,鼻窄唇翘,两颊晶莹剔透,是个不得多得的美人。肩薄腰细,体态娇小,兰色束身舞服紧贴着凹凸有致的身姿,抬臂刚柔并进,丛丛玉指跟随腕间翻转,腰软腿长,双脚步子利落轻盈,步步踩准了永贤的曲调。琴音悠扬悦耳,婉转连绵,一时二者好似少了谁,此曲都不完整。
琴音渐渐弱下,淑莹的舞步也慢下来,微微弯下腰身,绕脚踮起脚尖,一手翘于身侧,一手抬袖遮于脸前,琴音也就此落下。
论奇思妙想,自然比不过二人同作一幅画,可论这画面美妙,余音绕梁,最惹在座喜欢的,还是这最后的轻曲曼舞,觉着二人如此默契,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裕王看着如此反响,心道坏了事。永贤谢过众人,转身看向皇后,二人互相点了头。
此次宴会别出心裁,酒足饭饱,欢声笑语,迟迟不停歇,男宾切磋酒量、女眷闲谈家常,慢慢的,醉倒了一大片,约莫到了次日寅时,才陆续回了府。
☆、中秋
八月,早晚都多了些凉意,初放的月桂藏不住醉人的香气,柳嬷嬷在院子里摘着桂花,太后坐在木椅上看着柳嬷嬷忙活,椅边小桌放着冒着热气的两碗梨汁,“薇棠,你上次来找我,看来是你多虑了,愉儿听话,昌儿不肯为我用又如何,我也不是非他不可的,我虽老了,可这朝中我未必没有一席之地。”
秋云行礼接过柳嬷嬷洗好的桂花,隔着干净的帕子取了些许放在太后和熹妃的杯中,退站在一旁。
永贤自小就不是消停的主,早时太后撑着熹妃和永昌,不过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互相成就,可永昌也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总有自己的主意,将来若成了事,难以掌控。熹妃不以为然,“那便各凭本事。”熹妃微笑,与太后品起了梨汁。
懿宁宫里,皇后也趁着阳光好在浇着花,芸香上前附耳,皇后听完手中停下了动作,“此人给我盯紧,弄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宁可时候长些,切勿打草惊蛇。”芸香领命,转去一旁找了末琴,交代了些事,末琴洗了手,立即去了太医院,刚出宫门就碰见永贤,行了礼匆匆走了。
“母后,末琴姑姑做什么去如此着急。”永贤正是因为郑愉给他安排的晚宴,生了些主意,来找皇后商讨。
“芸香查到些好东西,我让末琴去坐实它。”招手让芸香过来接了水壶,递上帕子擦手,牵着永贤进了殿里,兰心烧水煮茶。“那日你与那裕王之女?”
“母后,我正要与你说此事,那日许是天意,早前我竟没想到,亏着愉儿安排这游戏,让我有这机会。”
“裕王虽与我们水火不相容,其女却单纯温柔,你这将计就计用得不错,棋是好棋,不知落不落的稳。”
“母后放心,你亲自教我,必定马到功成。”皇后嗲怪了永贤取笑她,心里也盘算起今后的计划,江淑莹这条线是始料未及的,要好生利用。
“眼看八月节要到了,那日用完晚膳邀她一同赏月吧。”永贤没有追求过谁,不知如何俘获女子芳心,全凭皇后安排。
芸香倒了茶,皇后又叮嘱着秋季早晚凉切莫贪凉惹病,又叫兰心去取了前两天熬好的秋梨膏,叫他每日冲水润燥。永贤在皇后这用完午膳后回了殿。
晚宴过后,郑愉恢复了之前的生活,只不过受了凌九的刺激,早晨的重点变成了学画。出殿前凌九检查了郑愉的手,之前练箭磨的泡已经消了,只是留下一层薄茧不怎么好看。再反观凌九,双手仍是没有一处瑕疵,“九哥哥,你究竟是如何练好的箭。”
“不必垂头丧气,问题不在你,将来时机成熟,会与你解释。”凌九也无法告诉他他是机器人,程序自带的技能,身体也是精密材料制作,轻易不会受损。“画你好好学,中秋带你出宫赏月,到时考考你学的如何。”
郑愉似乎并没有仔细听他讲话,只是思绪游走到了别处,“你身上也是这般无瑕?”脱口而出,自己也没料到如此不堪的话是从自己嘴中讲出来的。
凌九第二次拍了他的脑袋,“难不成你想仔细瞧瞧?”郑愉嘴上骂着凌九不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中,心里却是想着凌九的‘仔细瞧瞧’好似是有些想仔细瞧瞧……
听着凌九说要出宫画秋月,更加发了奋认真跟着先生学画,下午照常练箭。
八月节当晚,皇帝邀太后、皇后、熹妃、荣贵人及三位皇子一同家宴,桌上无其他人,丫头们伺候身侧,侍卫们守在门口。家宴的菜是皇后安排,没有动用御膳房,而是找了各位主子的嬷嬷、侍女一起来做这吃食,各家有各家喜欢的口味,奴才们一起协作,备出了一桌大家都喜爱的菜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