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也应该有责任,况且只是兼职,又不要他整个人都过去。”
......
外头的门有刷卡的声音,贺见真一听响动:“先这样吧,我先挂了。”
刚把手机放下,唐礼涛踉踉跄跄地进来。贺见真隔着两个人的距离都能闻到酒味,熏得直皱眉头:“喝了多少?”又不是要拿订单,喝那么多干嘛?
“没事儿,”唐礼涛还留着一点理智,却也不多,把人抱过来就亲:“让我亲一个。”
嘴里全是酒味,贺见真推开了:“臭得要死,去洗澡!”
老男人有点不高兴,掐着他的腰强行亲过来,贺见真又恼又怕,孩子就在隔壁,惊动了不好,只能下最后的警告:“您别碰我。”
终于老实了,唐总只能安安分分地去洗澡,还没脱衣服就开始吐,抱着马桶没完没了,胆汁儿都要出来似的。贺见真看得有点胆战心惊,一边给他煮热水一边从他行李里找解酒药——唐礼涛是久经沙场,随身带药就像随身带钱包。
好不容易水喝了,药也吃了,人已经躺在厕所地板上意识都不太清醒。贺见真心疼地要命,给他解衣服用热毛巾擦身体,老男人枕在他腿上一只手还扒着他的衣角,睡也睡得不安生,微微皱着眉头。贺见真一会儿怕他吐得太厉害会脱水,一会儿怕他胃不舒服要去医院。
幸好药效发作之后唐礼涛明显脸上放松些,呼吸也安稳了,贺见真这才把他挪到床上去睡。
他从没有见过唐礼涛醉酒,这可能是老男人第一次狼狈不堪的样子被他看见。翩翩风度褪下去后,没想到也有中年的忧忧寡欢的疲惫。
卧室里只留了一盏夜灯,贺见真自己也折腾得够呛,陪孩子玩本来就是体力活,又照顾了酒醉的人,这会儿看着唐礼涛反而睡不着。
守到三点钟唐礼涛醒来一次,见他在床边,两人的手还紧紧握着:“吓到你了?”
他带着歉意。贺见真心软得一塌糊涂,用脸蹭他的手。
“辛苦你了。”唐礼涛抚摸他的发鬓。
贺见真给他喂了点水,脱了外套钻到被窝里往他怀里靠。听到对方胸腔里沉重的心跳,他才觉得安定些。过了一会儿,他从发酸的嗓子眼儿掏出点话:“以后少喝点吧。”
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要命地喝,迟早是要出问题的。他知道唐礼涛是为了他、为了公司,可他只想让这个人好好的,平安、健康、喜乐。
真是要命。老男人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把人吓得快哭了,到头来心疼的还是自己。
“哪儿有那么严重了?”他笑着哄:“好好好,我保证,少喝,能不喝就不喝了,好不好?”
贺见真水光潋滟的眸子乜过去:“那是为了我吗?那是为了你自己好!”
“是,你说得很对,我改。”老男人虚心承认:“今天确实是高兴,所以没管住。”
谁管你高兴不高兴。贺见真只以为他油嘴滑舌。
唐礼涛掬着他的头发亲他的脖子。他怎么能不高兴?多少年了,终于把人弄到手了,带着他和孩子出来玩,三个人,真正像一家子似的。本来他都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但是能让贺见真高兴,他也觉得没那么排斥。得意得忘了形了,半生夙愿终于得偿。
前一天晚上熬得太晚,第二天早上贺见真就是真的起不来床。贺彤小公主由着她的唐伯伯带下去吃早饭的时候,做爸爸的“昏迷”在床,毫无知觉,梦里还是午夜城堡的童话。
这一觉睡到近中午,也算睡了个踏实——自从他当上这个劳什子总经理,工作日基本上是朝六晚十一,周末起码有一天是要在公司加班的,剩下一天也睡不了多少,无数的工作信息和电话派对等着,严重超出了劳动法规定的法定工作时长。他已经快要不记得上一次这样睡到中午是什么时候。
他迷迷糊糊爬起来进浴室洗漱,水龙头里接一捧水往脸上拍,鼻子被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嗑一下,他把手拿开,水流从指缝里流走了,露出无名指上一圈银色指环。
他吓一跳,把戒指从手上抽出来。一枚素戒,沉垫垫落在手掌里,水珠剥落,皓光闪闪。
手心哄一下烧起来,他捧着戒指急匆匆出了浴室就找人,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唐礼涛。
“我让餐厅送点东西上来,你收拾完了先垫点肚子。”唐礼涛喜欢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丫头在下面儿童娱乐区玩儿,有服务员看着她的,她一会儿够了自己会回来。”
小公主被儿童娱乐区的手工游戏耽搁住了,这会儿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
贺见真脑子里只有戒指,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一只手捧着银环抬到他脸前,用惊异的目光看他。
“干嘛?”唐礼涛明知故问:“退货啊?”
贺见真嗖一下又把手缩回去,宝贝似的缩在身后仿佛生怕被抢了,闹个大红脸:“您……您买的?”
唐礼涛笑得理所当然:“昨天晚上吃饭的地方旁边刚好有个首饰店,我就进去看了看。该走的流程形式还是应该走一个的嘛,就先当个定礼,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公司走上正轨了,去见过你父母,咱们就把事情定下来。你看这样行不行?”
贺见真越听越心惊:“您是……认真的?”
唐礼涛眯眼挑眉,仿佛他说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贺见真再傻也知道这回不是玩笑,他满脸震惊。
“你不是认真的?”唐礼涛严肃起来,像是做好了他说不的准备。
贺见真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是,哎呀。”他急得舌头打结了:“我是认真的。我只是以为您不是……”
越说越小声,好像又说错话了。
“我不认真我答应帮你?我不认真我为了你进董事会?我不认真我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大周末的跑到儿童乐园来玩?”唐礼涛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他认为这个事情很严重:“你是不是后悔了?还是我犯错误了?你怎么会怀疑我不是认真的?”
贺见真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简直就像个小心眼儿。他掂量着说实话和编谎话哪个能让唐礼涛不那么生气一点。
但是在唐礼涛面前他是不敢撒谎的:“我以为……您只是想玩个新鲜……”
“我一个快五十的人,我什么没玩过啊?现在还玩有必要吗?”唐礼涛哭笑不得:“你从进公司给我送打印纸那天开始,你自己算算多少年了,我对你下过手没?你还觉得我想玩你?”
被徐新昌吓的那一晚,亲成那个样子了他都能忍住,不想趁人之危。如果不是后来贺见真主动告诉他他是愿意的,是喜欢的,他做好准备这辈子不碰他。他从没有这么珍惜一个人,亲手护着一路走过来的,慢慢看着他从实习生成长、立足、站稳,已经是心尖的至亲。十几年的时间,忍成了习惯,哪怕一直忍下去,不想见这个人有一丁点不乐意、不高兴。
贺见真急起来去拉他的手,抱他:“我错了。我给您道歉。”
唐礼涛冷着一张脸:“没良心。”
“嗯,您骂得对。”小白眼狼有样学样,这时候只有好没有不好的,还大着胆子去亲他,用嘴巴磨蹭他的胡渣:“我想不到嘛,您坐得那么高,副总诶,我一个实习生,我怎么敢想。”
这是实话。他何尝没有尝够相思之苦,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占据了他所有的神思睡梦。可这个人从前离他太远太远了,他连抬头望一望都要伸长了脖子,怎么敢妄想神仙能降到他身边来。明明喜欢得不得了了,也不能表现出一点来,怕这个人觉得他太轻浮。
哪怕是这一回,他也想好了,即使戏过散场他也愿意,至少他坦白过心迹,告诉过他他有多么的喜欢他。
第22章 查了一通白查了
唐礼涛勉强能接受爱人的解释,他给他重新戴上戒指。
“你想好了,拿了就不能反悔了。”老男人今天被他吓了一次,心脏坐了一回过山车,不想再出任何岔子了:“以后就是我们老唐家的人,要备案的。”
贺见真看着手指上那枚银环已经是狂喜,扣着人的脖子上来就亲,吻得激烈。
他又甜蜜又心酸,原来多年的心动暗许,从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却兜兜转转蹉跎近中年,才终于走到一起。
“回去我也给您买一个,”贺见真指的是戒指:“您不方便戴,就收着。”
唐礼涛不在意。他们现在的情况都不方便戴,贺见真还带着孩子,小孩子这个年纪最是敏感的时候,父亲手上多了一枚戒指必定会引起注意,也得顾及孩子能不能接受。再说贺见真现在是总经理,整个公司最高、最显眼的那个位置,他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也是大事。
“晚点再和丫头说吧,”唐礼涛知道他在乎贺彤的想法:“她还小,慢慢地说,别让她不好受。”
贺见真为他的体贴细腻感动:“她一定会喜欢您的。”
话这么说其实贺见真心底拿不准。
他尝试着和女儿探讨这个话题:“如果,我的意思是假如以后,很久以后发生这种情况的意思,爸爸可能找个人在一起,家里多一个人照顾你,好不好?”他刻意避开了“妈妈”这种字眼,怕贺彤觉得后母可怕,要让她过苦日子。
“你谈恋爱了?”小丫头比他预想得更敏锐:“我就知道你肯定谈恋爱了,你老自己跑出去玩儿。”
贺见真很没面子:“我也有自己的朋友,出去玩就一定是谈恋爱?”
小丫头反过来笑话他:“你谈呗。都什么年代了,你又没有女朋友,为什么不可以谈恋爱?”
关键是你爸我谈的不是女朋友。贺见真不好解释,只要她不抗拒就好:“爸爸的意思是,爸爸就算再找人,你肯定还是爸爸心里的第一位,不会有任何人能替代你。明白吗?”
这时候小丫头的好奇心才是第一位的:“你快说,那个女的长得怎么样?好看吗?性格好吗?”
“有你什么事儿?”贺见真敲她脑袋,“胡闹。”
“那以后要是变成我后妈,我还不能先问问?”她有理有据。
贺见真被她噎得回不上来话,好半天终于耳朵微红地透露一点信息:“长得……还行吧,反正不难看,就是年纪稍微大一点。性格好,很周到细心,肯定会对你好的。你放心,对你不好的人爸爸不会找的。”
“有照片吗?我要看!”小丫头两眼放光。
贺见真维持不住大人的矜持了:“没照片,以后再说吧。”
“那我见过吗?她年纪很大吗?是你先喜欢人家,还是人家先喜欢你啊?”
“行了,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小丫头调侃他:“谈恋爱,羞羞。”
虽然做爸爸的失了一回面子,但是女儿宽容开放的态度还是让贺见真欣慰。
小丫头向来贴心,他其实并不担心她不能接受,反而担心她为了不给他增添烦恼,压抑自己的情绪,故意表现得懂事。她已经进入青春期,会藏心思了,做爸爸的就算七窍玲珑,未必能够猜得着。所以他希望父女之间保持一定的沟通,足够平等透明,有了事情他不会刻意对她隐瞒,这样她也知道,她有了任何心事都可以来找他这个父亲倾诉。
假期过得太愉快导致贺见真周一上班感觉不适。
果然人是不能偷懒的,一旦懒下来了,再要勤快起来又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早上八点就开公司会议,光是黄锐的贪腐案子通报点评就花了半个小时——这是唐礼涛的主意,子公司暴露出的严重管理漏洞具有极大的警示意义,也适时敲打敲打集团公司的管理人员。十一点公司会议才开完,紧接着又约见派出所的刑侦队长,飞机失事的案子还在调查。
“曹隽的社会关系我们全部摸排了一遍,结果不是很理想。”刑侦队长汇报进展:“他的家庭关系比较简单,父母都是农民,姐姐很早另外组建了家庭,在乡下老家很少接触外面。他的夫人是养老院的护工,因为护工是要经常值夜班的,所以她基本都呆在养老院里,两夫妻聚少离多。总得来说曹隽的亲眷背景单纯,所以我们排除了他的亲眷涉案的可能。”
贺见真说:“共犯应该是和他的同事,多年的好友。”
“曹隽的职业生涯基本上分为两段,一段是在天青集团,另外一段是离开天青集团之后。根据已有的线索,他如果要知道受害者的个人行程和私人飞机的一些信息,为他提供信息的应该是贵公司内部的人员。所以我们重点调查了一下贵公司还和他有联系的人。”
刑侦队长把一封档案递过来,里头是老工程师的档案——
“和曹隽还保持联系的老工程师里面,有两个是和他联系比较密切的。一个是贵集团研究院的刘姓工程师,另外一个是科技部的专家徐姓工程师。三人是老工友了,这位徐工甚至和曹隽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是呆在同一个部门的。后来,曹隽离开了天青,徐工被调到了科技部作技术专家。就在出事前的一个星期,两个人还通过电话,我们也查到了通话记录作为证据。”
贺见真把档案拿过来看,他不熟悉技术人员,对这两位工程师没有印象。
唐礼涛坐在他旁边:“除了这两个人,没有其他有嫌疑的人了吗?”
“我们目前能查到和曹隽联系的人里面只有他们俩。”
“不可能。这两个人是基层工程师,他们去哪儿知道董事长的行程和私人飞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