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异闻注视着这一切,逐渐的,背后传来一道凝肃威严的嗓音。
“异闻,我们谈谈。”
接下来的谈话是保密的,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事情似乎很严重,连校长都惊动了。
顾浪在楼下台阶蹲着,一口一个“完了”。
他蹲,别人也跟着蹲。
“什么意思?我记得傅异闻家很牛逼啊。”
“他爷爷是特牛逼。”顾浪瞅了瞅四周,掩唇低声道,“傅异闻从小就是按国家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他那作息时间,皇帝看了都得掉泪。我和他念过一段时间,妈的,我一小时都受不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盛雪河也跟着坐在角落,静静聆听。顾浪像是要一吐为快:“这都新时代了,他爷爷跟老古董似的,不允许他碰烟酒,不准吃喝玩乐,要克制欲望……夸张到什么地步?夸张到傅异闻平时作息表的时间,会精确到秒。从小被允许看的娱乐视频只有BBC或时政,启蒙老师是MIT经济学副教授,这是传统教育的革新者,为他量身定做了自认为完美的课程。傅异闻所有课程都是专门设计,还有出门必须报备,日常使用品中都装有定位。”
“这也太可怕了吧。”
“不过也是有原因的,傅异闻以前出过事,差点没命。”
顾浪:“他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医生都说别抱太大希望。你们还记得他手上的佛珠串吗?这真不是迷信,这大师真的有点东西。”
“原本傅异闻还昏迷不醒,求来佛珠串后,傅异闻就醒了,不过那段时间他也很奇怪。精神不清,满口胡言乱语,像是精神分裂一样。”
顾浪正说得激情,楼上突然传来躁动声,还有老师们相继劝阻的声音。
“异闻他爷爷,您再冷静一下,您再好好考虑考虑——”
“不需要。”
傅成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当即带着傅异闻走人,傅异闻知晓多说无益,给老师们使了一个眼神。
傅成年事已高,傅异闻贴心地搀扶着他的手,礼数完美到无可挑剔。
他们走到门口,看到一群少年郎,傅成淡淡扫了一眼,经过岁月沉淀的眼眸不显浑浊,反而十分刚毅,所到之处皆有毛骨悚然的寒意。
最后傅成看了眼顾浪,顾浪哆嗦地打招呼:“爷爷。”
“嗯。”傅成应了一声,带着傅异闻离去。
二人一走,顾浪瞬间跳起:“是吧是吧?操,太可怕了,我和傅异闻从小玩到大,都不能适应他爷爷的威压。”
“我他妈看着都发软。”
“他看人的时候也太吓人了吧?像严刑逼供的感觉。”
顾浪叨叨了一堆,忧心道:“这次傅异闻回家估计不好过了,他之前要走竞赛,他家里就不同意,后来好不容易说通。但他们家顺从傅异闻的唯一条件是——他必须安全。”
从前出门遛弯都会配备数十个保镖的傅异闻,现在差点葬身火海。
这次他爷爷是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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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雪河准备回家,前方拐角,路明昭正在抱臂等他。他对路明昭没有多少好印象,即使知道路明昭是傅异闻与顾浪的发小。
“他跟你说我什么了?这么冷淡?”
不欲理会对方纠缠,盛雪河转头就走。
“我苦苦追求却不肯看我一眼的人,却轻易喜欢上傅异闻,真是不公平。”路明昭放下手臂,虽染笑意,言语却有些低沉,“小时候也是这样,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所有人就只能看到他。”
“你喜欢他也正常。他是人类基因最前沿、也是最稀少的存在,家境事业学业能力天赋都是人类中最优秀的那一批。”
盛雪河不知道路明昭到底想要说什么,停下脚步,有些不耐地看向对方,意思是让他快点说完。
路明昭望着他:“只要有你在,他总会看着你,像是被迷得颠三倒四的蠢货。”
“就算这么久没有联系,我和他的眼光还是那么相似。”他在自嘲,“看着骄傲的Alpha们被你迷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开心?”
“有病。”盛雪河道。
路明昭:“我确实有病。顾浪刚刚说过吧?当初傅异闻差点没命。”
他在笑:“和我有关。”
-
对面房子的车库里停了一辆新车,光看车牌号就可以看出对方身份非比寻常。
若是说先前对面有些冷清,来往只有佣人,偶尔会有傅异闻的身影,今年就称得上热闹。
在盛雪河家的阳台上,他可以隐约听到对面的争吵,却因为隔音较好的缘故,始终听不真切。
十月下旬慢慢降温,夜晚的温度沾有寒冰般的凉意,路灯下又银丝闪烁。
他伸手探了探。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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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就不肯听我的,非要学什么破机甲专业,是吗?”
外头的雨势逐渐增大,竟盖不过室内的阴冷。
傅异闻没有说话,傅成用拐杖重重敲打地面:“你说话!”
“爷爷,”傅异闻很平静,“我喜欢这件事。”
傅加莹一直很怕她爸,尤其怕她爸发火,害怕儿子被责骂,连忙道:“每个人人生都会遇到许多喜欢的事,而那些事并不是都非做不可。机甲在国内没有发展空间,顶尖技术在D国。如果你真要深造,肯定要去D国读研读博,说不定还要留在D国发展。”
“我可以申请本硕博连读……”
傅成冷笑:“你是准备永远呆在D国不回来了?”
傅加莹和傅成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他的未来已经被他们定好,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
从小到大,傅异闻都没有让他们操过心,他们一开始也会认为自己设定的标准过高,但他总是能将任务完成得很好,甚至比预期得还要出色。
他们要求傅异闻优秀,傅异闻也做到了,成为他们眼中完美的继承人。
他始终一声不吭,在气氛降到冰点的时候,傅异闻打破了这场寂静。
“我喜欢上了一个Beta。”
之前再生气,傅成都没有对傅异闻动手,听到这句话后,一柄拐杖朝傅异闻身侧疾驰而去,以十分惊险的角度与他手臂擦过。
傅成要下来揍他,吓得一群人火急火燎,连忙拉架。
气血上涌让傅成险些栽倒,他恨铁不成钢道。
“你知不知道,你是Alpha。”
“我是Alpha。”
傅成深呼吸一口气:“身为Alpha,尤其是顶级Alpha,理应延续优质基因,为国家、为社会做出贡献。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你枉为Alpha,你辜负了所有人对你的期待。”
Beta也能够为Alpha生儿育女,但Beta能够生出优质Omega或Alpha的几率极低。
没有优质Alpha会选择和Beta孕育后代,他们认为这是污染自己的优质基因。
“爷爷,”傅异闻说,“我的存在只是为了繁殖吗?”
“什么繁殖?这叫绵延子嗣,你又不是动物!”
“爷爷,”他说,“我不会有孩子的。”
傅成看着跪在地上的傅异闻,眼底满是失望:“你需要清醒一下。”
-
雨逐渐下大,盛雪河帮盛冰凌收衣服的时候,看到对面院前有一道跪着的身影。
对面房子的灯逐渐暗下,像是忘了院中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他独身在那里承受寒夜的雨水冲刷。
即便是跪着,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宛若青松矗立。
傅异闻和家里吵架了吗?
这么严重吗?
走神的片刻,他的手机也收到一系列消息,是廖柯发来的。
——傅异闻不是个好东西,你不要被他骗了。
——我知道你是重生的,也知道你喜欢他。但是你感动的暴风雪夜,照顾你,接近你,关心你,都是有所图谋。他是系统持有者,接近你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你不要被他骗了。
——现在那个系统在我身上,里头全是偷拍你的照片。你睡觉、你走神、你做题、你回家……包括后面他被绑架也是他活该,因为他不听从系统指令。
——他真的是个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爷爷=外公
(我这边叫法很少会单独叫外公外婆区别,都是统一喊爷爷奶奶的)
可以看出来我在加速了吗!我感觉马上就可以亲亲恋爱
第41章 孤僻
现在是大课间, 教室里有人在趴在桌子上睡觉,有人在来往打闹,也有人在偷偷低头玩手机。
门推开后,走进一个皮肤苍白的少年, 他头发乌黑, 下巴尖细, 隽秀的眉眼因为眉目冷淡显得有几分阴郁。
教室内短暂消声, 盛雪河自然回到座位上,不出须臾, 有人刻意放大嗓音。
“不就拿了个奖,有什么好神气的。”
“看他这样子,得意死他了吧, 装逼给谁看。”
“死读书的书呆子。”
盛雪河无视这一切,哪怕周围再吵闹, 他也能将自己与外物隔离成两个世界, 只专注于自己的课本。
放学后, 班主任特地喊他去了一趟办公室,得知盛雪河竞赛拿奖十分欣慰:“你最近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我明天就可以正常上课。”
“可是……”
盛雪河:“老师,我没有问题。”
陈绵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很优秀, 已经不能用努力来形容。
更准确地来说,他像是一个学习机器, 除了课本的知识, 他全然不在意。学习固然重要,但到达这样的极端,不免让人担忧。
回到家后,盛雪河和父母说了这个好消息, 父母很开心,说他这次表现不错。
“但你不要骄傲,要继续努力,你要知道像你这样的成绩在全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要自以为是,你其实很普通。”
“好的,我明白。”
盛雪河铺垫了许多,最近的成绩、老师的评价、拿到的奖状,以及几乎确定保送的名额。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此刻急于提出是因为,他必须加大他的砝码。
“这周末的补课我想请假去看外婆。”
外婆最近刚动完手术,但周末学校补课,他父母不会允许他请假的,只有在他表现好的时候,才勉为其难愿意让他去那么几次。
“你这次的表现确实很好,但是,你是怎么回事?”父亲眉宇有些不悦,“你们同学说你性格孤僻,在学校里独来独往,不管做什么事都一个人。”
“你朋友呢?”
盛雪河面色一僵,这已经超出他能够处理的范围。父亲失望道:“社交是成功人士的重要法宝,你必须要重视。不能死读书,那会成为书呆子,是废物。”
盛雪河忍住不耐,恭顺道:“我明白了,我会改的。”
“这周你就别去看外婆了,好好反思。”
盛雪河拳头握紧,最终还是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晚自习,盛雪河作为班长需要管理纪律,但没有人理会他,各自吵闹。
盛雪河所在的中学并不算当地最好的重点中学,他中考时生了场大病,上考场时整个人晕乎,在最后一场考试时更是直接晕倒,缺席半场考试。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以2分擦边重点中学分数线,只需要拿出五万就能弥补这两分的失误,他父母却认为没有必要花这个浪费钱。
他们认为是金子在垃圾堆里都会发光,因此他们以更加严苛的方式对待自己唯一的儿子。
盛雪河所在班级是重点班,但每个班总有几个捣乱的老鼠,就比如角落里打牌的少年,便是班里与他不对付的刺头。
薛武,常年班级第二,他父亲和盛雪河父亲是球友,中年男人攀比除了比事业比财富就是比孩子,他们理所应当被拿出来比较。而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盛父总是占得优势。
因此薛武尤其讨厌盛雪河。
“王炸!”
“哈哈,牛逼!给钱、给钱啊。”
起初盛雪河没有搭理,但后来他们愈来愈过分,还影响到了别的同学。盛雪河让他们安静,他们反而更吵了。
盛雪河抿了抿唇,拍了拍桌面:“不要打扰别人学习如果你们不想学习,可以去空的自习教室,那里随便你们闹。”
薛武踹了一脚椅子:“哟。”
“真牛逼,班长大人,拿了个冠军就是神气。”
“又不是全国的,牛逼哄哄给谁看啊?”
“谁知道是不是运气。”
“这里也是我的班级,我凭什么出去?你是班长你了不起?还是说你要告老师?”
他们哄堂大笑起来:“多大人了,还搞小报告这一套呢?”
盛雪河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群人不服自己,也不认可自己的班长位置。
目前老师都在开会,去找老师是不现实的,他只能前往自习教室。
部分人对他很失望,他们嘀咕:“这班长当的也太窝囊了吧……”
“吵的又不是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走……”
他们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前方埋头写题的盛雪河:“算了。”
他们以为盛雪河没有听到,因为盛雪河总是能在最吵闹的环境下保持最冷静的姿态,仿佛世界万物都与他无关,也正是他这样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模样,让人不敢靠近。
低头看着卷子,盛雪河一言不发。
他确实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也许和薛武那群人说的一样,他除了学习,除了读书,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