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准则[现代耽美]——BY:顾言

作者:顾言  录入:03-29

  “关于李文先生的HIV阳性,他的相关直系亲属都知道这件事。事发当天,李文的生父刘强先生明明在场,但医疗人员没有对他说明情况,反而选择了与死者毫无血缘关系的周芳作为签字代理人。”蒋衡说:“从程序上来讲,这侵犯了直系亲属的知情同意权。所以我方有理由怀疑,也是因此导致了涉事医生没有跟病人家属进行细致沟通,以至于最终对患者病情认知不清的结果。”
  蒋衡的语气很冷淡,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机械感。在纪尧的印象里,除了重逢时蒋衡夹枪带棒地说话外,他很少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
  私下里,蒋衡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温和且体贴,对许多事都呈包容态度,擅长换位思考,所以很少跟人争辩什么。
  但有趣的是,他本人实际上并不是个温软良善的小绵羊。他有自己的主意、底线和坚持,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说一不二。
  现在看来,他所有锋利而强势的一面都用在工作上了。
  “当天刘强先生酒后意识不清,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加之刘强先生与周芳女士行为亲密,所以我方当事人误认为周方女士为李文先生的直系亲属。”王涛说:“而且关于术前风险告知问题,当时刘强先生全程在场,有监控视频为证——我申请展示证据。”
  法官很快准许了王涛的请求。
  监控画面里,周芳半扶半搂着刘强,纪尧站在他们对面,皱着眉头正在说些什么。刘强哭得很厉害,于是纪尧直接把手术同意书交给了周芳。
  “当时刘强先生与周芳女士全程在一起,不存在有单独说明术前风险的情况。”王涛说:“在这个过程中,刘强先生没有对手术方案提出异议,也没有说明HIV阳性的事情。”
  “原告方证人的证言里明确说明,在签署手术同意书之前,他在急诊室门口与被告说明了李文的病症和身体状况。”公诉人说。
  “我方当事人明确说明,没有接受过相关信息的反馈。”王涛说得很笃定:“刘强当时处于醉酒状态,意识不够清醒,可能有混淆记忆的情况。”
  “当时刘强有明显的醉酒表现吗。”审判长问。
  “有的。”王涛说。
  “他的意识清醒吗?”审判长问。
  王涛犹豫了一瞬,转头看了看纪尧,纪尧不太敢贸然回答,怕说多错多,于是冲着王涛摇了摇头。
  “不完全清醒。”王涛说:“所以我方认为,刘强的证言存在疏漏、错乱的可能性,不能当做唯一决定性证据。”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在明知对方不清醒的情况下,被告人还对着一个醉酒人员进行了‘手术风险告知’是吗?”蒋衡突然问。
  王涛心里咯噔一声。
  因为他马上发现,他掉入了一个陷阱中。
  如果承认刘强意识不清醒,那纪尧所谓的“术前告知”没有任何意义,他没有争得直系亲属同意,也没有按限制行为能力人的处置方法把事情上报院方就进行了手术,这在流程上就理亏。
  但如果承认刘强当时有清晰的自我意识,则会侧面抬高他的证言说服力。
  纪尧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的心猛然收紧,侧头看向了王涛。
  “被告。”审判长说:“当时刘强是深度醉酒状态吗?”
  “照实说。”王涛低声说。
  “他确实是醉酒状态。”纪尧仔细回想了一下,因为紧张,所以说得有些磕绊:“但他也能跟我交流,过程中一直在哭,还说过让我救救他儿子。”
  “公诉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审判长说。
  “申请证人上庭。”公诉人说。
  庭审到了这个地步,刘强的证词完整度显得格外重要。
  根据隔离原则,刘强没有旁听这场庭审,他被叫进来的时候,屋内的气氛很紧张,李玲华眼圈通红,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沉得让他腿软。
  刘强不知道庭审走到哪一步了,心里止不住地发虚,眼神在李玲华和纪尧之间来回游移。
  他一步三磨蹭地走上证人席,稀里糊涂地念完了保证书,然后在公诉人的问话下把自己之前说过无数次的说辞重新复述了一遍。
  “你在跟被告沟通交流的时候,是处于什么情况?”公诉人问:“是主动告知,还是回答医生提问的问题。”
  “我主动说的。”刘强连忙道:“他说要给小文开刀,我就赶紧说了。”
  “具体内容是什么?”公诉人问。
  “我就说小文有艾滋病,让他们小心点治。”刘强说:“还说让他们务必救救小文之类的……当时情况很急,我说完他就走了。”
  “当时在场还有别人吗?”公诉人问。
  “还有周芳。”刘强说:“别人没了。”
  “医护人员呢?”
  “没有。”刘强说:“只有这个医生。”
  “我方有话要说。”王涛举手示意了一下:“根据监控视频可以看到,在沟通交流的过程中,我方当事人身边全程都有其他医护人员经过,包括一位护士长和两位值班医生。”
  当时急诊室门口兵荒马乱,纪尧身边是路过了好几个人,只可惜他们没全程在场,所以每个人的证言都不完整。
  不过王涛有意没把话说清楚,刘强慌乱了一瞬,说道:“那……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刘强!”李玲华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忍不住喊道:“你能不能有点数!”
  “肃静。”审判长说道。
  李玲华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努力压下了火气,死死地瞪着刘强。
  “我、我有证据!”刘强被李玲华催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喊道:“我有录音!”
  “什么录音?”公诉人问。
  “就那天晚上的事。”刘强硬着头皮说:“我有证据!”
  纪尧猛然愣住了,他下意识看向蒋衡,只见蒋衡微微皱着眉,表情显得有些意外。
  “现在已经过了举证期了。”公诉人语气不善地说:“有证据为什么不早拿?”
  “我……我昨天晚上才发现的。”刘强说:“我翻手机的时候才看到,好像是不小心碰到了录音键。”
  王涛眉头一皱,微微偏过头,凑近纪尧耳边,语气发沉地问:“他到底说没说过?”
  “没有。”纪尧说:“我肯定他没有,绝没说过。”
  王涛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最后咬了咬牙,说了句知道了。
  “我方同意现场质证。”王涛说。
  “我方也没有意见。”蒋衡说。
  刘强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解开锁后交给审判长。他紧张得手都在抖,李玲华的视线牢牢地扎在他手上,仿佛在看一根救命稻草。
  审判长按下播放键,手机里传来混乱的声响,推床的滚轮声和细碎的人声混杂在一起,显得刘强的声音有点失真。
  “医生……小文他情况特殊……”
  那录音里背景音杂乱,但仍能从一些标志性的细节声音里听出来,确实是在医院录的。
  纪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我方申请再听一遍。”蒋衡说。
  审判长没有异议,很快又给他放了一遍。
  这一次,蒋衡像是确定了什么,他合上了手里一份资料文件,把手里的签字笔笔帽扣上了。
  李玲华激动起来,录音证据远比证言要有用得多,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想要说点什么,可还没开口,蒋衡就在桌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蒋律师……?”李玲华不解地看着他。
  蒋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冲她摇了摇头。
  在简短的鉴定后,初步确认这份录音不是合成品,而是手机原机自带的录音文件。
  “肯定是假的。”纪尧低声说:“这是伪造品。”
  “我知道。”王涛说:“关键在于,怎么确定它是伪造的。”


第33章 “别说,他这人还不错”
  这份突如其来的录音打乱了王涛的计划,按照他本来的想法,刘强的证言含糊不清,又有醉酒行为,很容易就能证言无效化。
  但现在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份录音,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涛心里飞速地盘算着自己有什么遗漏的部分,他仔细回想着方才那段简短的录音,努力地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破绽。
  在开庭之前,他已经看过了事发当天所有的监控录像。刘强如果伪造录音,势必会出现录音和监控画面不符的情况——问题是,刘强的录音太短,听起来也就一分多钟,王涛一时很难想出具体的细节。
  他心里焦急,余光里却刚巧扫到了蒋衡,心念电转间猛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事发那天,你们是不是收了很多病人?”
  “对。”纪尧说:“怎么了?”
  “那就对了。”王涛说:“他这个录音不是当天的。”
  纪尧还没反应过来,王涛已经举手示意了。
  “我方有质疑。”王涛说:“我方有证据证明,这份录音文件是伪造的。”
  “怎么可能!”刘强说:“你别瞎说。”
  “事发当天,在李文先生入院的同时,上海市老旧楼房区电路老化,产生了一场火灾。火灾规模不小,一死十二伤。”王涛说:“同时,医院门口两条街的路口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伤者两人——这两起事件都发生在我当事人所处的医院附近,他们医院作为接诊医院,当天一直有救护车在转运病人。”
  “这一点在监控视频中也有所体现。”王涛说:“当天急诊一直在送来新患者,刘强先生的录音中是有推床声没错,但你在急诊室门口录音,怎么没有救护车警笛声?”
  刘强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你的录音一共一分二十六秒,而救护车转运病人进急诊室的速度大约需要三十到四十五秒。”王涛说:“所以按照视频里你和我方当事人交流沟通时附近过去的推车数量来看,你的录音里至少应该有两次警笛声。”
  刘强下意识回过头去看蒋衡,想从自家律师那里寻找点帮助,但蒋衡施施然捋平了手里的文件,一句话都没说。
  纪尧忍不住也看了蒋衡一眼,想看他会怎么反应,谁知蒋衡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刘强,而是微微偏过头,对着李玲华耳语了两句什么。
  其实刘强本来可以说点什么,比如手机放在兜里,录音不清楚,亦或是他所处的环境过于狭窄,周围人太多,无法清晰地捕捉警笛声之类的。
  但他本来就心虚又慌乱,他不想被李玲华怀疑,所以赶鸭子上架似地来作证,现在被人当场拆穿,吓得直接忘词了。
  李玲华脸色比刘强还要灰败两分,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刘强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合议庭互相耳语了几句,决定暂时休庭,对证据进行调查核实。
  刘强被他们隔离处理,李玲华在屋里一刻都待不下去,猛然站起身来,攥着她手里的小盒子快步从后门离开了。
  蒋衡站起身来,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纪尧心还怦怦直跳,他摸了摸心口,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没事了。”王涛安慰道:“证人伪造证据,证言的真实性也会被一并抹消,不出意外应该不会败诉了。”
  “他为什么要伪造证据。”纪尧说:“李玲华也不是想要赔偿。”
  “人是很复杂的,当有了实在不想失去的东西时,就会为此铤而走险。”王涛说:“刘强整个人都依附着李玲华活着,如果让李玲华知道他故意延误李文的抢救时间,李玲华不会放过他的。他是架住了,不得不这么干。”
  纪尧叹了口气,只觉得从来没这么心累过。
  “我出去透透气。”纪尧说。
  “你去吧。”王涛说:“我在这边等消息。”
  纪尧从后门离开法庭,他本想随便在走廊上站站,可一出门就听见隔壁有动静。
  他扫了一眼,发现隔壁休息室的门没关严,李玲华正捧着怀里的东西嚎啕大哭,蒋衡站在她旁边,给她递了张纸巾。
  “我没想到,他真的这么狠心。”李玲华悲戚道:“我以为,他最多也就是想要钱,我没想到他真的能忍心见死不救,看着小文去死——那是他亲儿子啊!”
  就在十分钟之前,李玲华甚至还抱有着侥幸心理,可现在,她已经没法对眼前的事实视而不见了。
  在此之前,她那么坚决地一遍遍从刘强口中逼问情况的时候,或许心里也早有预感,只是她不能也不敢相信,曾经朝夕相对的枕边人原来真的有这么心狠。
  “他没有参与事实谋杀,应该是没有那个胆子。”蒋衡客观地说:“他应该是一念之差,借这个机会刻意隐瞒了病情信息,想延误治疗。如果成功了,他没有亲手杀人,失败了,他也没损失什么。”
  李玲华哭得妆都花了,她眼睛通红,手指痉挛地陷进盒子里。
  “那有办法让他付出代价吗?他这能算帮凶杀人吗?”李玲华说:“我的小文不能白死,不能他说不是故意的就算了。”
  蒋衡又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很温和:“我知道,您放心。”
  合议庭很快商榷出结果,事发当天的老旧城区大火是大新闻,当时在本地热搜上挂了好几天,只要根据时间和监控摄像一核对,很容易得出结果。
  刘强伪造证据是事实,于是证言也一并作废,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和POCT结果,法庭最终将此次医疗纠纷定性为意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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