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韩神情忽而变得迷茫起来,陈音低头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空瓶。
也不知他这瓶里,可有加什么东西。
“韩哥。”陈音唤了句还陷在自我迷茫中的人,他温声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不是非要你给个答案。都是来喝酒的么,快活些就行,想那么多做什么。”
老韩也看了陈音一眼,见他虽是喝了两瓶酒,神情却一如湖水般平静,不起波澜。到显得刚刚的他有些一惊一乍了。
老韩点了点头:“也是,陈小哥说的对!喝酒嘛,就是图个快活。来来来,我再去开两瓶,别客气啊,今晚我请客。”
说着,老韩十分热情地招呼起来往的侍应生,让他们赶忙送来几瓶酒。
他二人就你来我往地喝,陈音先是用瓶,最后为了不醉过去只能用杯。老韩也不催陈音,他觉得陈音能喝就很给他面子了。也得亏陈音说过他酒量不行,只能喝啤酒,不然以老韩这个灌法,他容易醉不说,酒精肝更是逃不脱了。
等到陈音都有些不适时,他只能摆了摆手:“韩哥,我不行了。”
“喝、别客气,哥请你喝——”老韩在那儿拿着个空瓶子,还想给陈音倒满杯。
“不了不了,我该走了。”
陈音一边支着脑袋,一边转过头,看向吧台附近。
温月和符诗依旧没见影子,也不知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回来了,还是还在外头找着人。他自兜里摸出手机,摁亮一看,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陈音将手机放回去,“摇摇晃晃”地起了身:“谢谢韩哥招待啊,我该走了,该走了——”
老韩瞪着一双大眼,看着陈音摆了摆手要离开的模样:“嘿,小陈,你咋就走了?”
陈音打了个哈欠:“我明儿还要上班呢。”
“那、那……”老韩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试图自沙发上起身,结果起了一半,便身体一软跌坐回去。连带撞到了面前的茶几,半杯子没喝完的酒泼在他裤腿上。老韩也顾不得,就下意识问道:“下一次还能见到你吗?”
陈音想伸懒腰的动作一顿,他听到这话,转过头,看了一会儿老韩。
老韩也是一呆,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不,我不是……”
老韩想解释,可陈音却懒得听他解释,他只是笑了笑:“韩哥,你真的想见到我吗?”
“这……”
他想见这个人吗?如果这个人只是个空有一张脸的花瓶,老韩说不定还真会追上一追。可相处了这么久,生意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虽看起来温和可亲,骨子里却十分倔强,气势更是冷如冰山。完全不像是他见过的那些露水情缘,再加上老韩的犹豫,已经表明了一切。
“你看,连你自己都犹豫。”陈音耸了耸肩:“所以咱俩还是别再见面比较好。”
老韩张了张嘴,最终悲哀地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
既然老韩说他买单,陈音自然让他去买,也算是白吃白喝一顿。
只是……
在陈音准备离开时,他的脚步忽而一顿。
陈音又转过头,看着老韩,忽然道:“韩哥。”
一直发着呆的老韩听到有人喊他,瞬间回过神,一句“干吗”还没出口,便因为面前人认真的目光硬生生憋回去了。
陈音觉得,大抵是因为老韩今夜一直陪着他,替他挡掉了不少烂桃花——
没错,陈音在这里喝了几个小时的酒,已经感觉到有不少包含着欲望的目光自他身上扫过。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个挥金如土的老韩,只怕他能被骚扰到烦死。
再加上老韩看着他时,的确没带什么坏心眼,相反的,人还有些傻呆呆的。
老韩可以说是个好人,陈音也不希望他在这里被所谓的药剂弄的越陷越深。
“如果可以,我建议你,还是换个地方玩吧。”
此言一出,陈音便见到老韩的目光中带上迷茫,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陈音心下叹了口气,却也不好直白将自己的怀疑说出,他只能点到即止。
“如果非要来这里玩,少喝些酒,毕竟……”陈音顿了顿:“有些看起来普通、却让你十分迷恋的东西,可能是宝贝,也有可能是毒药。”
说完这话,陈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68章
酒精的作用发挥着,让陈音脑袋有些混沌。他咬着舌尖,借着疼痛逼迫着自己必须要离开这个酒吧,离开这条街上。只有离开了,他才会真正安全。
“你说,老板这么急急忙忙的,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谁知道呢,不过他身边那个男人,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
有交谈声自不远处飘来,陈音停下脚步,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再一抬头,便看见玻璃门外那两个年轻侍应生还站着,声音想必是从那儿来的。
陈音也不说话,直接走了过去。脚步声逼近时,左手边的年轻人看了眼里面,立刻住了嘴。
待到陈音走出大门时,两人恭敬地说:“欢迎下次光临。”
不晓得还以为他们这是什么商铺呢。
步出酒吧的那一瞬,一股独属于夏季的燥热夜风扑面而来,唤醒几分神智。耳旁没了那么多吵吵闹闹的声音,竟有些不习惯了。
陈音对着他俩胡乱点了点头,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已至十二点了,但这条德国风情街上还是有不少店铺开着,例如刚刚的彩虹酒吧,例如某些著名的国外快餐店。
走着走着,人也清醒了不少,陈音停下了脚步。
借着上方悬挂着的霓虹彩灯,陈音将放在右手裤兜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用一张纸巾包裹着的、棱角分明的东西。
正是他从卫生间里拿出来的那块沾着血的玻璃。
陈音将纸巾打开,玻璃静静地卧在里面,血迹黏在上头,将干未干。也幸好纸巾上没沾着血,不然取样都很麻烦了。
陈音看着这块玻璃,眉头慢慢皱起。
如果正如符诗和那个老板所说的,这块玻璃上的血迹,便有可能检验出实验室的新型试剂,甚至是新型毒品。
只是……陈音将纸巾盖好,将东西放回兜里。
如果是这样,那彩虹酒吧,算是“长生”集团的什么?
麾下?堂口?还是……试验点?
陈音知道,早在符诗进入这个地方时,这里便不可能与“长生”没有关系。再加上他们交谈之中,言有将此处当作实验室最新试验点的意思……开展抓捕行动是必然的。
他就怕一件事——抓了彩虹酒吧的人,也无法从他们口中获得更深一层的情报。
可是……又不能不放过。
陈音不是没有听到酒吧老板是为了什么才帮助“长生”的,可陈音认为,在他选择帮助“长生”于酒吧中进行试验时,便改变不了种下的恶果。
毕竟,就算有一万个做错的理由,也不能改变一件做错的事情。否则这世上千千万万个可怜的人,岂不是都有踏入歧途的正当理由?
再者,国家如今的政策,也不会让一个病人在得不到医疗保障的情况下病死。
不过这些事先不提,他还有个麻烦事。
——陈音实在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喝进肚子里了。
小赵是花城本地人,今年二十二,刚刚大学毕业。
她大学读的是药学,本该想法子进医院里当个药师。奈何这几年想进医院的人太多,哪怕医院里打出招牌说人人平等,可考试一过,人家还不是择优录取。
很不幸的是,小赵不是医院里要的那个优。所以在毕业后,为了不让毕业成了失业,她在家附近的一家药房,找了个店员的工作先做着。
至少老妈的脸色能好看一些,不是么?
比之医院的忙碌,药店的工作倒也算清闲,一天上门的客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有客人时就帮忙拿药,没客人时坐在柜台前玩会儿手机,老板也不会说什么。
工资么……好歹高于花城最低水平,就是上班时间,有那么一点点长。
小赵坐在收银台前,打了个哈欠。
她今天是夜班,得上到凌晨一点才能下班。
时间虽然有点长,但夜班的好处就是没什么客人,她可以玩会儿手机。
不过她手机里存着的电视剧已经看完了,可离下班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这剩下的时间该怎么消磨呢……
小赵琢磨着,她要不要把今天的账再理一遍呢?还是去仓库里点点库存的药品?
算了,先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吧。
小赵如此想着时,一边起了身,正左转转右转转,活动了下腰身,听着骨头噼里啪啦的脆响——
“叮当~”
清脆的迎客铃声响起,小赵动作一顿,下意识道:“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的吗?”
来客还未说话,一股子血腥味儿忽然飘到小赵的鼻端下,小赵一愣,回过头,就见到一个年轻男人看着她,说:“麻烦给我拿些止血的东西。”
小赵视线朝下一看,才发现那男人的左手,正在流着血!
不是吧!大半夜来这么刺激的事情!
小赵心下哀嚎一声,动作也跟着快起来:“先生你先坐着,捂着伤口止血,我马上给你处理!”
她连忙钻进一排排货柜里,先去拿了包药棉,然后取来瓶医用酒精,最后扯来一袋粘贴性绷带。
小赵快步走了回来,男人已听话的坐在收银台前面的柜子上。见她捧来一大堆东西,男人没受伤的右手自兜里扯出钱包,单手打开,然后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收银台上。
“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
“我先给你处理吧。”
小赵打断了男人的话,不过她还是记着这些东西是没付钱的,先将包装小心地打开,不破坏上面的条码,然后才示意男人伸出那只受伤的手。
男人乖乖地伸出手,任由小赵审视。
她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怎么包扎还是略知一二。再加上她也不晕血,仔细审视着伤口时的模样,倒像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了。
伤口不长,但有些深,所以还在渗血。小赵取来一团药棉,先擦拭了下伤口,发现正如她判断的那样。
心念一定,小赵起了身,在男人的注视中又去收银台后取来一把没开封的镊子,当着男人的面将之拆开。然后回来,用镊子沾上医用酒精,开始替男人清洗伤口。
医用酒精触碰到伤口时,男人的眉头跳了跳,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呼吸重了些。
小赵埋头处理伤口,也没注意他的反应。只是看着这伤口,越看越觉得奇怪……
她怎么觉得这伤口有点像是割出来的?
小赵没学伤痕鉴定,这么想也只是胡乱猜想罢了。可心下疑惑生了根,她不由问道:“先生,你这伤怎么弄的啊?”
男人倒也不介意她问的直白,只是笑了笑:“被玻璃割的。”
“哦哦哦。”小赵点了点头:“幸亏不是锐器,不然我给你处理还不行,你还得去医院打破伤风。”
“没事的,我起码还有精力找到药店不是么?”男人笑道。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笑意,小赵却笑不出来,她想,这男人真是奇怪,手都这样还有心思谈笑。
过了一会儿,小赵按照她认为的处理方式给伤口消完毒,将那袋子贴式医用绷带替男人贴好,这才道:“我只能给你处理成这样了。”
男人抬手看了看,又转动了下手腕,点点头:“挺好的,麻烦你了。”
小赵这才抬了眼,她突然发现……这个三更半夜不回家的男人,竟出乎意料的……有些帅?
仔细一看,还真是有些帅。
男人的帅气,不是化妆品化出来的妖艳精致,也不是故作高傲的冷淡疏离。他笑着的模样,让人总有一种回到少年时,看到邻家哥哥正在打篮球的怦然心动。
刹那间,总觉得男人有些奇奇怪怪的小赵一下子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在脑后,至于她刚刚看完的电视剧里面的帅气男主更是成了一抹浮云。
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呆愣,他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小赵:“你……怎么了?”
“哦哦,没事,没事。”
小赵到底不是久经江湖的老鸟,能可睁眼说瞎话把事情敷衍过去。她低下头,耳畔不知怎地温度在慢慢升高,脸颊也有些发烫,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脸红了。
怎么办,他会怎么看我?我不是花痴啊啊啊啊!!
小赵在心内怒吼着,却也不敢在当事人面前抬头。
男人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放柔了声音,道:“你……不准备算钱吗?”
算钱?
哦对了,这堆东西还没给钱呢!
“我这就来!”
小赵猛地站起身,好似军训被点名一样,连忙转到收银台后面,拿起收银台上的包装纸,开始一个个扫码。
男人依旧坐在原地,听着一个个“滴滴”声。
“六十九块三毛。”
小赵抬头,如此说道。
男人将那张百元大钞两指一推,推到小赵面前。小赵赶忙替人找好钱,又找了个塑料袋将那些没用完的东西装好,递给男人。
“先生……您慢走。”
不知怎地,声音中便带上一些舍不得了。
男人提着东西,对小赵点了点头,他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又回过头,道:“晚上回家注意安全。”他顿了顿,又笑道:“有缘再见了,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