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桩,一件件,不断有新事情抛出来, 没完没了!
见老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韩秘书试探地问道:“您觉得……?”
“该怎么处理?告她损害名誉权?”
方成衍坐在桌前, 不发一语。
“应该是上次采访闹得不愉快了。”韩秘书说,“不然她怎么敢这么写?”
方成衍神情不悦、双唇紧绷,盯着那报纸半天没说话,好像真的被惹怒了。
韩秘书更不敢多舌,在心里连连骂道,小地方记者真搬不上台面,连预约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们时间金贵的方总还得依着她时间表来?
方成衍突然开口说道:“不告。”
“嗯?”韩秘书愣了愣。
“我们是外地来的,她特意强调这点,不过就是要加重本地人的排外心理罢了,起诉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是,咱们倒是没什么,受影响的是您的朋友。”
“就是那个,穿一身白色运动服、前些阵子天天来找您的那个。”韩秘书补充出对宋知的所有印象:“您还让我给他上果盘来着。”
方成衍说:“我知道。”
韩秘书也为宋知愤愤不平:“人家得奖关她什么事?”
“你去找她一趟,叫她务必给出说法。”方成衍说。
“好。”秘书应了一声,出去了。
男人太阳穴跟着直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本地的报纸是免费发放的,影响力不知如何。宋知人在北京,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受损了吧。
方成衍决定在清源镇转转,看看大家的反应……可转着转着,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往日涧茶庄那条街上走。
茶庄没开门,宋家大嫂不知道去哪里了。
然后他又转了方向,来到茶市。
这还是男人头一次独自过来。
下午的茶客远不如早上来的人多。客人少,方成衍一经过,就要受各种各样的关注和打量。
从这些茶叶摊前面走过,少不了被热情揽客的茶农们招呼。可这不是总裁的术业领域,他在那里走了一圈,只听茶农推销得一个比一个猛,茶名接连不断地往外蹦。
带着宋知就好了——他在心里这么想。
沿着小茶爷每日的路线走了一遍。
所有人都想招揽这位顾客,连老板娘也叫住他:“帅哥!你来!问你个事咯!”
方成衍走过去:“您好。”
“我见过你!”老板娘前面摆了一兜儿瓜子,开始向他打听:“我问你,小茶爷怎么不来喽?”
“宋知回北京了。”
“这样。”她和旁边摊位的老姐妹对视一眼:“我说咯,好几天都没见过了。”
“嗯,大概年后回来。”
“这么久哇?真想他呢。”
旁边的女人凑过来:“帅哥,你又是哪里来的?”
“同一个地方。”
“那你是他……?”
“朋友。”方成衍回答。
“噢~你也俊哦。”老板娘在他脸上细细打量了一圈,猛地夸出一句。
“是咯,都是俊男。”女人也笑。
两个中年妇女在摊位后互相挽着胳膊,不知怎的,忽然开启了彩虹屁的开关,把方成衍从头夸到尾,从尾夸到头,不时咯咯地笑。
宋知在就好了。
他又这么想了一遍。
“你俩以后常来茶市啊。”
“好。”方成衍答,“我争取。”
和帅哥唠完,老板娘这才想起做生意的事,也不知道人家有钱人什么喜好,她问了一句:“你都走到我摊位前面,快走到头咯,怎么什么都没买咯?是我们这儿的茶都不合你心意吗?”
“不是。”方成衍连忙解释。
“我个人不太懂。”
“你怎么不懂咯?你和小茶爷既然是朋友,小茶爷也没教教你?”
“是我没有请教。”方成衍顿了顿,问:“宋知他平时怎么买?”
老板娘又来劲了,跟他描述:“人家小茶爷可大方咯!买茶从来不砍价,挑出好的,那肯定就是好的!他不多看一眼的,那就是不好的咯!”
“出了名了呢。”旁边的女人补充道,她们两个东一句西一句:“选茶又利索,又眼尖,能耐可大啦,每天早上能被他买走的茶叶都是好茶,到了天黑必定卖光,没被他挑拣的茶,到最后肯定烂到仓里,看他喜欢挑拣什么茶,也是我们采茶的标准。”
方成衍微微颔首,心满意足。
这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也不知道自己的声誉会好成这样吧。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心。
见老板娘眼巴巴看着。
方成衍忽然会意:“噢,宋知平时爱买什么,就照着他的喜好,给我来两斤吧。”
“好咯。”
老板娘笑着伸手去扯塑料袋子。
韩秘书一接到总裁命令,赶在下班时间之前冲到报社,找到那女记者,把报纸一下拍在对方面前,把人唬了个结结实实。
刘春晓近期的稿子才写到一半,她正忙于和主编打电话,只好尴尬地和对方说有点事。
刚一挂断,她脸色就变了:“有何贵干?”
“要干的多了。”韩秘书拍拍报纸。
“这是你写的?”
刘春晓把手头的稿子收起来,带着厌恶的表情在报纸上快速掠过:“我这报道公平公正,反应清源民生,我怎么了?”
韩秘书瞧着她:“记者小姐,你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惹谁。”
“茶庄这部分,这里,是虚假报道。”
他单刀直入地问:“印发完了吗?还能撤回吗?”
刘春晓也不甘示弱,站起来告诉对方:“你当我们这里是美国众议院呢,你不满意我还得撤回?”
她在韩秘书身上快速打量一个来回,见对方衣着整洁,西装革履:“谁不满意?那个小茶爷?”
对方举起报纸,把小字举起来指给她看:“这一句。”
带着世纪地产公司的那一句。
“懂了吗?现在知道我是哪边派来的吗?”韩秘书放重语气,“别玩文字游戏,说吧,你想搞什么花样?”
“我反应事实,我搞什么花样?”
“强调方总裁和日涧茶庄的老板是同乡,你不仅讽刺比赛结果不公正,讽刺政府奖品的分配存在不正当行为,还拉我们公司下了水。”韩秘书咬住这个借口不放松,毕竟他是世纪地产公司的,总不能上来便为日涧茶庄鸣不平。
“以后若是影响到我们开发区的发展,只要用这个**起诉你,有够你赔的。”
“你最好别期待你的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就这么一句?扯这么老些?”刘春晓乐坏了:“你觉得我是吓大的?”
韩秘书看着她,骤然发问:“程开祖给了你多少钱?”
刘春晓脸色变了,看着他。
“几千块?几万?他还有钱吗?这些钱够你赔我们的吗?单一个名誉损失就要你三四万,不太多。但是损害我们的名誉,一旦影响到开发区的经济效益,那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刘春晓忽得不说话了。
这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刚才进门时,韩秘书一眼看到她桌上的稿子,标题是清源镇最近的上。访户,用上。访户做文章,那必然要联想到……程开祖最后搞的下三滥手段。
“趁早解决这件事,否则我们要申请调查你身为记者,是否存在为人洗地的不正当行为。”
刘春晓彻底不说话了,当初政府确定好让四季地产接手开发区的时候,刘春晓便加上了程开祖的联系方式。
没想到,现在为了五千块钱,要给人这样拿住把柄。
“解决办法你来想,今晚之前,我们要一个结果。”他在方成衍身边待久,说话的口吻就像方成衍今早对待张鸣那样,学得有模有样。
表面上好像没给人压力,抛出一个时间,实际上叫人自己纠结犯难去吧。
“我知道了。”女记者语气虚了几分,她拿着一个小地方的工资,没钱赔什么名誉费。
一下班,她赶紧主动找来了。一路求爷爷告奶奶地和人打听,才打听出方老爷子家在哪里。
刚到河滩旁的大房子时,老爷子还准备请她进门。
但方成衍紧跟着走过来,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人进来的打算。
他穿着家居服,一脸冷漠地开口:“刘记者,我想请问,日涧茶庄招惹你了吗?”
“没有。”
“那是程开祖让你这么写的?”
难道程开祖,想对宋知的茶庄下手?
方成衍很难控制自己不往这方面想。
刘春晓吓了一跳:“没有,没有,他只让我写你,可,可我真的不敢说太多,所以我先写了他们茶庄,然后再提一下你的公司,想着表达一下……你们有裙带关系……”
方成衍这下真的有点恼怒了,他冷嘲热讽地开口:“刘记者的手段还真是弯弯绕绕。”
“对不起方总。”女记者低眉顺眼地道歉:“是我有错在先,我不懂礼貌,您说吧,说一个解决办法,我跟您怎么道歉都行。”
“这件事可不是你道了歉就可以算完的。”男人不想跟她多说一句废话,“我们公司的名誉需要赔偿。”
刘春晓赶紧接:“怎么赔?您说。”
男人紧跟着答:“夸日涧茶庄。”
“夸它的老板。”
什么?
刘春晓呆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话。什么和什么?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发在你们的地方报纸上。”
“怎么能呢?我们这里虽然小,但是下一季版面也是有限的呀,事多了去了,怎么能专门用来夸他呢?”
的确如此。
方成衍沉默两秒,再次漠不关心地开口:“那不是我的事情。”
“4开的报纸,请你夸满半页。”
“不行啊,方总,真不合适啊。”
“拿出来污蔑就合适,夸奖就不合适?”方成衍反问一句,立刻把人镇住了。
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要求:“要单独列出来,语言不能空泛,最好能联系最近的比赛,大致思路我也替你想好了——日涧茶庄在比赛中得了第一,宋老板发挥得十分出色,让省市领导对清源的面貌有了新的了解。而且,你要强调的是,他为你们清源茶叶行业做贡献,一个外地人。”
他目光十分锋利:“你笔下污蔑的外地人,非常积极地参与了你们的经济建设。”
“明白了吗?”
“稿子写好后,希望你立刻交给我。夸奖要自然流畅、辞藻要朴实,不能浮夸,夸到我满意为止。”
女记者听完,眉头紧皱。
方成衍看着她。
“好好好,我现在就写!”她钻回车上,趴到方向盘上便开始写草稿,写了一小时,又敲门去叫方成衍。
“请您过目,我写好了。”
方成衍从楼上下来,一目十行地看完,直接告诉她:“我没想到这种水平也可以做记者。”
刘春晓面色尴尬,她一向因自己的文笔而自豪,可是现在……她瞅了一眼自己的稿子,不解地问:“是夸得不够吗?”
“不够。”
空洞、虚浮、流于表面,这算什么夸奖?
不及方成衍心里夸得十分之一。
“行,我再去改。”刘春晓又朝自己的车走回去。
一晚上过去,她连饭都没吃,一连改了四遍,稿子一直被方成衍打回来。
她失落地站在门前,这是得把这茶庄老板夸成什么样啊……
“怎么了?”
三番五次的,老爷子实在看不过眼了,问道:“方成衍,你就这么对待女同志?”
“你想什么呢?她怎么了?什么茶庄,什么夸夸夸的?”
方成衍简单地和爷爷叙述一遍事情原委。
“这样行是行,”老爷子看那女记者一眼,“可是都快九点了,你让人家先回去。”
“明天再写,先回去吧啊!”
刘春晓快要哭了,忙给老爷子道谢:“谢谢您,谢谢您。”
……
夜里十一点,陈柏宇兴致勃勃地给宋知打来电话,要他明天和自己过去一起看车展。
他求了闷闷不乐的小伙计半天,小伙计才终于肯松口,答应出门。
“得嘞!我明天带上彬子,接你!”
车展上。
各大品牌推出的新车型令每一个男人心神振奋,索纳塔、起亚、广汽丰田、捷达、宝马……豪华展台、水钻包边,明亮的会展灯光照在每一辆崭新的车身上,车漆映出迷人的光泽,陈柏宇光是看,就已经快要原地高潮了。
三个人逛到台车区。
陈柏宇脚步一停,伸手指给项彬和宋知:“草,这儿怎么还有正儿八经的边三侉子?”
“正好。”他上去坐了坐,“一台车,两个座儿,旁边再装一个篓儿,咱们三个人买一辆吧,以后上街开。”
他满嘴跑火车,连位置都安排好了:“我开,宋知坐我后面,彬子你坐侉子里。”
项彬:“快滚吧你,坐上跟太君上路似的,我嫌艮!”
宋知也评价:“好像挺容易侧翻的。”
“翻什么呀?这车底盘低,轻易不会翻。”
项彬伸手把陈柏宇扯下来:“你快给我滚下来吧,我越看越像小日本鬼子开的车,别操蛋了。”
三个人闹完,接着往前逛。
“没一个好看女的,都他妈是男销售。”陈柏宇四处张望着,满眼入目的都是身着蓝西服、胸前挂着工作牌、等着给顾客试车的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