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知被绑在一张椅子之上,吐着血,倒在外面雪地上的景象。
小茶爷的脖子被绳子死死缠了几周,固定在椅背,由于头朝下,以一种被勒着脖子的姿态,在虚弱地喘息。
寒冷的气温里,他被丢在外头。
满身落雪,湿漉漉的。
听到脚步声,他把眼皮抬起,奄奄一息地看向自己。
“……”
一瞬间。
方成衍胸腔填满怒火,他像一段被引燃了的引线,几乎要心肺爆炸。雪地里,黑色的身影冲过去,慌忙把椅子扶正,解开宋知脖子上的绳子。
快速地解开复杂的绳结,男人眼底情绪颤动,安慰宋知:
“没事了。”
“我来了……”
受伤的打手正靠在工厂侧面的墙上,听到动静,拖着伤腿往前面走,一见到方成衍,便立刻大叫起来:
“老板!”
“老板,方成衍来了!”
秦淮闻声,没过多久,缓缓自里面走出。
“方总裁。”
他看到男人心急的模样,心底窃喜:“居然为了小情人,还亲自找来了?”
方成衍迅速地将宋知脖子上的绳子拿开,又转移到被捆绑的手上去。
脖子的束缚不见了,宋知额上的青筋也逐渐消下去,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吸进冰冷的空气。在秦淮挂断手机之后,他被活生生当成靶子揍了半小时,手被捆得酸疼,僵硬得无法活动。
“我以为你知道这样闯过来的下场的。”
秦淮觉得不可思议,他从口袋里掏出枪,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方成衍,慢条斯理道:
“现在,不许再动了……”
“不许再解!”秦淮喊道。
这是他和方成衍第二次正面交锋。
他看到男人眼底闪着一股怒火,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不复温和而雅的面孔。
男人怒不可遏,死死盯着他。
吐出两字:“放人。”
“别再动。”黑漆漆的洞口转而对准宋知的心脏处:“不然,我就崩了他。”
方成衍停下动作,起身。
秦淮也跟着抬起手中的枪,把目标对到他身上:
“方成衍。”
“你来不来其实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不打算勒索你什么,但是你既然来了……”
他微笑道:“那我就不好再客气。”
“如果你叫了警察,那我保证,你的小情人今天绝对不会活着离开这里,听到了?”
“想要我放你们走的话,”秦淮神情倏变,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香似的一样:“就把公司和步行街一并还给我!”
“秦董,还有。”程开祖跟在秦淮后头,急忙上前一步提醒:“叫他把清源的项目也交出来。”
不等秦淮张口,他们两人竟然听到男人不带丝毫犹豫地说:“好。”
秦淮口中“啧啧”两声:“这么痛快?”
“是你太阔气,还是我条件开的太小气了?”
方成衍简直出乎意料地爽快,秦淮的视线在宋知的脸上停留,看来这家伙的确很重要……他没绑错人。
宋知惊慌地抬头,转头看他:
“方成衍……”
宋知开口说话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被勒得不像样:“你不是最会权衡利弊了?”
“不是取舍我了吗?”
他的嗓音像砂纸磨过地面,还能听到喉咙里的咯血声:“那你现在权衡啊!”
“你问过你爷爷了吗,就私自做决定?”
“给我闭嘴!”秦淮失去耐性地吼道。宋知在捱了他数不尽的拳打脚踢之后,依旧不服输,绝不肯松口向方成衍求救。
不像是能驯服的鹰。
更像是那种甘愿在笼子里把自己耗死的家伙。
“程开祖,把文件拿过去。”秦淮指示他。
“签字。”
程开祖起初还有点迟疑,毕竟他要站到秦淮的枪口范围内,枪也是他眼瞧着秦淮卸了保险栓的。程开祖抿紧嘴唇,在公文包里翻了翻,走上前,把合同和笔递过去。
一项一项,男人尽数签了。
宋知盯着他:“方成衍……”
“先别说话……”他把东西递回去。
宋知明白,那是方长云一辈子的心血,也是方成衍付出的全部精力。宋知在清源时见过无数次的,多少个夜晚,他都在办公……怎么能轻易交给别人?
秦淮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要讲信用,你签了字,我上银行申请,它便会作数。”
“当然。”
程开祖赶紧把合同收好,叠住,收进上衣口袋。
“现在,可以放了他吗?”
秦淮并没有放下手。枪,告诉他:“可以。”
“不过。”他笑狺狺地说,“我要放的是……”
“杜修凡。”
“把杜主管带出去。”他吩咐打手,还想了想,说:“放到国道边上晾着吧。”
“抱歉,我不爱守信用。”秦淮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我的目标不是你,可你非得这么不理智地跑来。”
“那就没有办法,他我不能放,因为我留你的情人,还有别的用。”他笑得更高兴了,露出两排牙,右脸上一厘米宽的疤痕绵延至耳边,显得狰狞恐怖。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那我再一口气把十年以前的仇全报了,再逃命,岂不是更好?”
“现在。”
“打给宋国啸!”秦淮紧紧地盯着宋知,他走近几步,把手机丢过去。
他看到宋知没有接那手机,反而当着他的面,不断地掉下矫情和委屈的泪水,还抬头对方成衍说:“对不起,方成衍。”
“对不起……”
“你快走吧……”
从秦淮的角度来看,这头倔驴小白脸哭得楚楚可怜。可从方成衍的视角,他看到宋知的手,正在底下团一大块坚硬的雪球。
男人意会。
转眼间,事态突变。宋知用疼痛的手腕把它甩出去,雪团以飞快地速度堵进一点枪口,剩下的部分撞到枪管后爆开,精准无比地砸上秦淮的脸。
秦淮被砸的一仰,手臂也跟着抬高,他扣动扳机的刹那,子弹擦过宋知头顶,打在远处。
一旁的方成衍以迅雷之势去夺秦淮的枪,他把秦淮按在地上,紧紧攥住那只枯槁大手里的枪,手指骨节发白,另一只手则对着秦淮死命地夯揍。男人内心的愤懑怒涨,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冲开堤口,势不可挡。
宋知的腿还在椅子上绑着,他也迅速在给自己开解。整整一下午,粗壮的绳子勒得他血液不畅,再多一秒,恐怕他的血管都要压得爆开。
快要废了!
手腕处不断传来断裂般的疼,使不上力,却还要把绑的死紧、难拆的水手结解开。他心中着急万分,一边狂咽口水,一边看方成衍那边的情况。
他就不信,他和方成衍两个人打不过他们三个傻逼!
宋知冲动之余,也不免震惊,毕竟他是头一次见方成衍露出这样心狠手辣的一面——把秦淮几下揍在地上,拽起前端的头发,不断往地上砸,砸得秦淮天灵盖出血,气喘吁吁,血已经从脑门上流下几道。
被宋鼐鼐用车撞过的打手,见状也要扑上来。他后背和腿都受了伤,已经妨碍行动。
“后面!”宋知高喊一声。
一条有力的胳膊绞紧了方成衍的脖子,男人一对二,尽管被如此掣肘,但不忘把最重要的事办到——一脚把枪挑远,直接踢飞到秦淮够不到的地方。
方成衍快要被扼死,他狠狠地向后肘击,把那打手打到一边,之后迅速起身,一脚踹到对方太阳穴,打手软绵绵地倒下去,再没反击的可能。
男人还未喘匀呼吸,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恶狠狠的“去死吧!”
秦淮掏出了弹簧。刀!
宋知不敢再看,他全神贯注地拆解绳子,想要尽早过去帮忙。腿想要站起来,却猛然地用两膝盖跪下了,下半身毫无知觉,他居然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脚也是被绑着的。
他听到割破血肉的声音,抬头一眼,那刀子捅进了方成衍肩膀,对方吃痛地低吼一声,面不改色地把刀**,换成另一只手臂,照秦淮狠揍过来。
程开祖在旁边活像个局外人,他忙去扶宋知,却被一下避开了。
后者用漂亮的眼睛正谨慎戒备地望着他。
在这一刻,程开祖忽然泄了气……
在招架住男人十几拳以后,秦淮躺在地上,鼻梁错位,就在方成衍抄起弹簧。刀给他致命一击时。
只见他忽然伸出胳膊,把一个黑色的遥控装置举起来。
刚刚所有人都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之中,没人这东西在发出声音。可现在,方成衍听到那黑色的东西,在自己耳边轻微地响:
“嘀嘀——”
“嘀嘀——”
红色的数字在接连不断地变换。
1:59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
天地一时安静得可怕,雪花飘得到处都是,一片混乱。方成衍大口喘息着,沉默地望了宋知一眼。
程开祖离工厂大门最近,他僵硬地挪动两步,才看到秦淮刚才在里头鼓捣了什么……
墙角放了四排简易的TNT装置,每一个箱子上,都写着1KG——
是能瞬间把一座山丘炸没的量。
程开祖的脸“唰”地白了:“你真是个疯子。”
想想自己曾经辱骂过张鸣,说他干不成大事是因为缺主意。
现在,自己也该挨骂,到底是比秦淮,缺了心狠手辣这一点。
程开祖已经夹好公文包,在往外跑了。他还不忘对宋知喊:“里面有炸药,都得死!快走啊!”
话刚说完,方成衍的致命一击瞬间落下,他用刚才伤自己的弹簧。刀扎穿对方的肩胛下方,用力捅穿到底,牢牢地钉在地上,只听秦淮痛苦地嚎叫一声,身体紧绷在一起。
倒计时不知还剩多久,男人起身立即过来,飞速地去解宋知脚上的绳子,有力的大手有序地梳理出水手结的打法,一把拉开结实的死扣,眼看马上就要解到最后!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忽然出现,一把薅住宋知的衣领,蛮横地连人带椅子拽了过来。
程开祖跑出去数米远,呼哧呼哧回头再看的时候,表情也变了:“江龙!”
江龙看向程开祖,他没追上那女实习生,挫败地原路返回之后,竟然发现事态变成了这样。
“程叔。”他远远望着中年人。暗光里,他那颗重瞳眼显得更加幽黑。一个眼球,两个黑色的眼仁儿,让江龙从小就在县城里备受欺凌。程开祖是他们县的企业家,一直资助他上学,可是江龙实在不是学习的料,最后选择上了武校,跟在程开祖身边,一辈子报答对方。
“你先离开吧。”
方成衍伸手欲夺,但对方撤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程开祖还在远处大喊:“江龙,快点逃开!”
“你是不是忘了?”被叫的人继续往后退,他情绪激动,大声吼叫道:“当时对灵山磕头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你要方成衍死!还要他的地产公司破产!”
“你不听我的话了!?”程开祖高吼,风太大了,张嘴就会承接到风中的沙土。
江龙心知报答的时候到了,他不停地流眼泪,还凶狠地告诉方成衍:“你们今天都得死!”
他掏出一把短匕首,眼看就要扎在宋知脖子上。宋知眼睛紧闭,但预料的疼痛没有到来——
方成衍用手及时攥住了刀。
血从指缝里溢出,到处乱流,温热的血液滴在宋知的肩膀上,血珠顺着衣服滑下来。宋知干愣愣地看着男人的手,发不出声。还有方成衍肩膀上的一处伤,衣服被划开了口子,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伤口……
当男人再度和江龙打在一起的时候,宋知急忙把自己身体上的最后一处绳结解开了,他的两条腿紧勒得过久,肿胀发红,根本无法直立。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秦淮在不远处的地点挣动着四肢,还在试图站起来反击似的,伸手把方成衍捅穿进自己身体的刀子拔出,立刻引起一声痛苦的叫声。他站起来,宋知带着铺天盖地的恨意,也硬生生站起来。他的内脏很疼,处处都疼,不能再过多活动身体。
秦淮失血过多,眼神无法聚焦,此刻半眯眼睛,疼得面如土色,但看到宋知时,他还是在笑。
宋知忍痛冲过去,疯狂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子,将秦淮重新按在地上,掰开他的嘴,把刀尖直接捅进去,一通用力乱搅。
再用手掀起上唇,满意地看到秦淮牙缝上全是血。
“这么喜欢笑吗?”宋知眼睛含泪,面上笑吟吟道:“我大哥真是该,倒霉透了,死那么早,反倒让你这个傻逼多活了几年。”
他眼底红到几乎可以泣血的程度,手继续发狠,往秦淮喉管扽:“我看你叉不了我眼睛了。”
“把你嘴巴裂到耳朵,让你笑个够怎么样?”他说完,把刀子向秦淮嘴唇的横侧剌开,对方脸上没有什么脂肪,肌肉也较好分割。
秦淮身体紧绷,发出一声痛叫,伸出瘦削的两手,想要拧断宋知的脖子。宋知竟不知逃,也不作反应了,任由他掐着,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既然要死,也要多划他几刀泄愤!
宋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眼睛突出,手上却更用力,随着刀子划动,秦淮脸周的血肉翻开,终于划到了下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