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衍靠回枕头上,额上已经爆出了青筋。他恼怒又无力地闭上眼睛,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太阳穴直跳……
烦得要命!
两人的关系还没一点好转的迹象,结果,现在又要宋知给别人腾地方!?
这都叫什么事!!!
方成衍恨不得现在就把心口的洞填上,一举掀被子下床,拼死也得把人追回来,不然,人可真的就要跑没了!
“怎么不高兴?”
谭娇娇见他闭着眼睛,一副不大想理睬自己的模样,开口道:“我听你爷爷说,你醒了,就打算来探望你。”
方成衍多听她说一个字,暴躁就更多几分。
尽管这么说很不客气,但她不是来探望的。
她是来添堵的!
“我们把话说开吧。”他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谭娇娇,表情严肃认真:
“我喜欢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人,我确信你那天在公司里也听到了。”
“我喜欢男的。”
谭娇娇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杏眼瞪圆:“好啊。”
“我是听到了,所以?”
“你觉得我是跑来纠缠你的?”
谭娇娇再也不装了,不屑地笑了一声:“是你爷爷先告诉我娃娃亲的事,今晚我又好心好意过来看你,结果从头到尾,你一直都在给我冷眼。”
“真是受不了。”
“要不是你爷爷总跑来联系我,你以为你是谁?”
她越说越生气,甚至开始拿他的事相要挟:“我来你家、你公司三四次,结果你告诉我你喜欢男人,哈,是想我转达给你苦心牵线的爷爷吗?”
“你是不是想看,他会作什么反应?”
方成衍嘲讽地反击:“我相信我没有向你表露过任何遵循什么娃娃亲的念头,既然第一次见面就给你留下了喜欢冷眼待人的印象,但凡你脑袋清楚一点,也应该明白,第二次、第三次,都不该再来!”
谭娇娇一脸怒容:“你真想我告诉你爷爷吧?”
“你当然可以去。”男人面颊阴沉,“他知道的话,也一定能理解。”
“宋知可比你现在的模样讨人喜欢得多。”
谭娇娇眯了眯眼睛,气不打一处来:“……你!”
一通暴虐的怒火发泄完毕,方成衍努力恢复到镇静的状态,他说:
“话有些严重,但很抱歉,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的很明白。”
“很感谢你来看望我。”
“但不管你是奉我爷爷之命还是如何,请都不要再来了!”
好一通话!
怼完了她,又道歉又道谢!
谭娇娇简直不知该反驳什么好,他们见过零星几次面,方成衍头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还是叫她不要再来!?
说的跟他这儿有什么好待的似的!谭娇娇怒火中烧,直接摔了门,起身下楼。
方长云正和宋知坐在沙发上,见到她匆忙地下来,问:“这么快就下来了?”
对方从他们面前经过,打开大门,气冲冲走了。
方长云把手里遥控器一撂,知道方成衍保准干了什么混事儿,几步冲上楼,在门口质问:“你怎么回事?”
“说什么了,把人赶走了?”
方成衍见宋知慢慢跟在后面,对老爷子开口,同时,也是在告诉宋知:
“我不喜欢她。”
方长云吼道:“不喜欢也不能把人这么气走!”
方成衍额上的青筋更明显了,拔高几分音量:“难道还要等她再突然冒出来?”
“你是想怎么?”老爷子指着他,“等到病好了,去道歉!”
他说完又心想,不能耽搁:“现在就道,我去拿手机!”
“我不会配合,您别再自己一厢情愿了。”
“你!……”
方成衍再次面目严峻地重申:“没什么可说的。”
“我不喜欢她。”
他这句话是以一种相当坚定的态度,说给宋知的。
可宋知在老爷子身后半掩着,神情淡淡,似乎漠不关心。
方成衍深感无力。
求求老天,快让他回心转意。
“你!”
“你真完蛋!我看以后谁搭理你!”老头儿气个半死,指着他又骂了半天,也摔门子走了。
终于留下屋里两个人。
方成衍按捺住内心的迫切,强压下不安的心,对宋知说:“能过来说话吗?”
宋知迈开步子,面上无恙,像无事发生过一样,问他:“还烧吗?”
男人快要急死了,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他这副模样。一装蒜,充没事人,不管付出什么努力全是白搭!
于是他转而回答:“给我靠一下吧。”
他体温过高,烧得眼皮昏沉,脸上又因愤怒而充血。
方成衍把头埋进宋知的颈窝里,不想从那里离开。
后者对这一姿势,并不是很满意。
“我有点累。”方成衍的脸颊贴在对方的锁骨上,无力多说。
宋知没有再动。
他安静地抱着宋知,时重时轻地抱了好一阵子,好像一松手,人就会跑了似的。
过了好久,才开口道:“你一直知道我的心意,我不用再过多解释,对吗?”
“那天是我的错,是我嫉妒、是我小心眼得快要疯了。”
方成衍低下头,双手握住宋知的手,低头轻吻了一口,像个虔诚的信徒在那里发誓:
“原谅我吧。”
他又说了一遍:“原谅我。”
男人的语气从来没有这样可怜过:“喜欢你喜欢得心都快碎了。”
“不如你告诉我,我该用什么办法挽回你?嗯?”
宋知在盯地板看,根本不曾扭头过来。
“看我一眼。”
看宋知不咸不淡的模样,方成衍愈发急躁,忍着痛,大手施力把人揽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又按倒了,起身去亲他。
“你伤……”
起初宋知还乱躲,紧张地缩着身体,但很快,那感觉又让他觉得熟悉。宋知不敢伸手乱推,一股劲儿地躲,不确定现在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到他。
在不痛不痒的挣扎之中,男人按住对方的手,趁机凑近,唇刚浅浅地贴上他的。
宋知感受到有什么不正常硬度的东西,正在怼着他的腿根。
他立刻跟受了惊的鹌鹑似的,火速从一旁钻出来,站起来,后撤几步。
方成衍倒是很淡定,看着他:“每次亲你的时候都有。”
“晚上留宿吧。”
男人重复了一遍老爷子刚才的邀请。
“不要两头跑了。”
“我想你别那么辛苦,还想睁开眼睛就看到你。”
“住在隔壁间也行,我这里也行。”他又从后面牵宋知的手,低声说:“留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在线施法。
BYS!
明天无课,后天又满课555,人生啊。
明天争取多更两章,周六日憋出前摇和后面的一起放,直接做贾守志的同行。
第94章 千日同醉
“……”
宋知觉得一阵尴尬, 但当事人却一点都不在意。
甚至还伸出两手,温柔地握住宋知的腰间,把人带回来, 叫他别躲得那么远。
窗边冷风渐起,清辉朦胧。
男人微仰着头,轻声请求, 尾音上扬:“嗯?”
“住在这儿就别再走了。”
——真怕你哪天不再过来。
宋知垂眸, 平静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一直在你们家住?”
“怎么不能呢?”
“就像在清源那样。”
——天天都能见到你,可以和你同时起床、相对着吃饭,连下班回到家,看到你的一瞬间, 都会感到身心愉悦。
方成衍喉结滑动了一下,两手施力,要对方离得更近一点。
“别乱躲我。”
“也别跟我这么别扭了,好吗?”
两手环在宋知的腰际, 缓缓摩挲那里的弧线,又埋头进去,吻密密匝匝地贴在毛衣上。大手转瞬间推上毛衣,在温热的腹部皮肤上吻下一记, 他很投入, 就好像今天是世界末日, 必须要尽情拥吻爱人, 才能配得上这夜晚的几分几秒一样。
还没过多久,宋知的毛衣已经被他推到肩头。
气氛越来越不对。
宋知抓住那只大手,语气有点急促:“你差不多行了!”
方成衍望着他, 意兴阑珊地收回手。
他略带恼怒地把衣服拉好, 忽然发觉有人站到卧室门口。
幸好方成衍的手也收回去了, 对方如果再来早一秒的话,宋知就这辈子也不想来方家了。
他对着门外的人,心虚地喊了一声:“晟哥。”
“啊……”
方晟的视线停留在方成衍的后背,又转移到宋知发窘的脸上。
“……”
宋知说:“我先走了。”
“呃,去吧。”方晟立刻回神:“太晚了,真是辛苦你了,明天就别来了。”
“你也休息休息,别等到他一好,你又累坏了。”
宋知没什么反应,还是那么一句:“没事儿。”
不等方成衍再挽留,宋知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
目送宋知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方晟僵硬摆出的微笑便彻底垮了。
他都看见了——
在刚上到二楼的一刻,就算不走到门前,他也可以斜着看到屋里的大床……
他看到方成衍如何动情又投入地亲吻对方的身体,而宋知又是如何露出神伤、烦恼的复杂神情。
方晟转过头,说:“衍儿啊……”
“让你伤心的那个……就是……?”
方成衍还在背对门口而坐,保持刚才的姿势。
方晟一口气缓不过来,老血咔在喉咙,两掌一合:“绝了……”
“真绝了!”
他此刻只想掐自己的人中:“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你做好准备吧,老爷子知道了,真的会气死!”
方晟给方成衍关了灯,摇头叹气地出去了。
第二天,宋知没有来。
在长达一周的悉心照顾后,方成衍脱离观察期。到了除夕这天,宋知才开始忙家里的事。
忙了一早起,还没跟大嫂一起扫完家里,结果项彬叫他来公安局一趟。
宋知在项彬单位的技术科外头站着,看到里屋的地上陈列着二十具尸体,蒙着白布,放了一地。头上各自放了尸检标签,有的是活着被炸死的,有人是受到锐利的致命伤而死。
警察最后一次为死者面容的拍照后,为他们一一用白布盖上脸。
陈柏宇带着宋鼐鼐也出现在这里,后者为警察一遍遍地说现场的情况。
事情已经过去多日,但她晚上做梦时,还是会回想那天的场景,被打手追出来后,她整个上半身栽在坑里……
然后。
与一排脸色青灰的死人面贴面,近得只有2cm的距离。
这也不难解释,宋鼐鼐为什么会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像疯了一样地成功踢开身体强壮的江龙,最后逃脱出来。
警察们搜查过秦淮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找到了有关宋骧车祸的无数证据。
有来自甘肃的回传地址、通话记录,再加之贾守志对秦淮的指控,他们几乎可以直接认定结果。
这狗杂种……可真够狠的。
还有这一地的尸体……
项彬表情凝重,绕道离开。
对比过指纹库,项彬才明确了他们的身份——
是秦淮一年前雇佣的一群画师,这些画师统一来自山水画协会。被害人的亲属们提供的线索全部一致,说他们是受邀去参加采风工作的,酬薪丰厚,每个月账户里都会收到一笔钱。
却怎么也没想到,变成了……一桩惨案。
核对过名单后,项彬发现前来认领尸体的家属还多了一家,说明还少一个人,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多出的那一个。
这是项彬入职以来最忙的一天,没有年假,每天工作,根本没停下来过。
“宋知。”
项彬叫住在外面耐心等候的朋友:“你大哥的事,我们已经查清了。”
“等到过两天法院就能判偿,但秦淮已经死无全尸,也没有亲属,所以要等他的古文玩拍卖下来,到时候会把钱会分给你们家一部分。”
“好,我知道了。”
宋知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和项彬在走廊上坐下来。
“啧。”项彬坐在他身旁,眉间的疑惑从未消去,且一直在盯着手里的名单看:“不对劲。”
“怎么了?”
“人少了一个。”他说,“昨天我又和同事去找过一回。”
“回来的时候还顺带着端了一个地下非法拍卖场,把秦淮卖出去的画从拍卖场的客户里找着了。”
“每副画都有署名,一共二十个名字。”
“可是他带了二十一个人去工厂,怎么会少一个呢……”
宋知问:“那人叫什么?”
“李少坡。”
宋知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是他第一次去秦淮公司那天见到的,他告诉项彬:“我见过这名字,在秦淮公司的文化长廊上。”
“那儿挂着一副画,上面就扣着他的红章。”
项彬一听,立刻把文件交给同事,自己开车去了。
多亏宋知提醒,那副画很快被项彬带回,挂在警局里。
这是山水画协会里,被奉为最好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