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衍沉默地绕过来,从衣柜里取了自己的衣服、还有新的内裤,蹲下身体,为他穿上。
“抬脚。”
“……”
白皙瘦削的脚踝迈进撑开的空里,一路上提,终于能够遮住要害部位。方成衍的衬衫也比他大一码,穿在身上,不仅肩线没撑起来,袖子也长了微许。
宋知全程没跟对方说一句话,单手扶门,后腰和下面传来的酸疼让人冷汗直冒。他不耐烦地推开方成衍的手,想给自己提上裤子,结果一瞬间腿软地跌了下去。
刹那间,视角天旋地转。
方成衍两手横抱过他。
——好不容易走出几步路,又轻而易举地被对方抱回到原点。
宋知寡白着脸,气得嘴唇发抖,被迫躺回床上去。
方成衍则为他盖好被子,轻声哄道:“乖一点,别犯倔。”
随后,对方便出去了。
很快,清淡的粥被端上来。
熬得浓稠的白粥上洒了一点青菜和虾仁,粘稠的米膜之下有微小的气泡,那是这碗粥不知在上午这一晌里、为宋知加热过多少次的证明。
“吃一点吧。”方成衍说。
“先填饱肚子。”
宋知不为所动,把头侧到一边。
“……”
方成衍周身气场冰冷,同样陷入缄默。
良久,他用汤匙盛起一勺,又体贴地吹凉了,喂到宋知的嘴边。
“吃一点。”
宋知直接推开:“别他妈烦我!”
碗蓦地被打翻,里面滚烫的粥全部泼到手背上,还沾了对方一身。
他一瞬间愣住,又继续愤懑地把头别过,一眼也不看。
方成衍什么都没说。
只是把洒出来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在大床边解开衬衫的纽扣,把衣服换掉。
他背对宋知。
脱衬衫时,背肌也跟着动作起伏,拆过线的伤口只剩下淡粉色的痕迹,贯穿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现在最扎眼的,却是一些长痕……
在伤痕累累的后背上,有几道拖长的抓痕,正红得厉害。
——那是宋知的杰作。
方成衍换了件黑色衬衫,看宋知的眼神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不吃饭的话,先上药。”
上药?
宋知回头一看,床头的瓶瓶罐罐间又添了新药……无一例外地,标签上都标有消肿的效果。
他一阵心惊,排斥地裹紧被子,但被走来的男人一举掀了。
刚刚穿上的衣服眼下成了无比碍事的存在。
宋知还想挣动,但很快,被单手按住两手,无力脱逃。
纽扣被灵巧的手指迅速挑开。
……
被子重新覆盖好,宋知的脸已经红得像能滴出血。
在无比凝滞压抑的氛围里,他终于睁开眼睛,对方成衍一字一顿地说:
“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
语气认真,就好像在发一种令人信服的誓言。
“好好休息。”方成衍直接忽略掉他所说的话,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我和你母亲通过电话。”
“明天再送你回家。”
宋知心中一阵焦躁,努力坐起来。也就是说,他还要面对着方成衍,度过一个下午和一个夜晚?
他尖利地喊道:“我现在就要走!”
方成衍却幽幽地反问:“你想怎么走?”
宋知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由红转白:“方成衍,你别太欺负人!”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做什么?”
“倒不如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屋内光线稍暗,气氛沉闷压抑。
男人面容犹有愠怒,尾声上扬:“嗯?”
他抬起宋知的下巴,叫对方不得不难受地仰头,露出脆弱的喉结。
“在我养伤的时候,把自己的脖子弄成这样?”
那里红痕遍布,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他语调冰冷,一阵心寒:
“很喜欢她?”
“……”
“还跟她上了床?”
“喜欢她喜欢得可以随意抛下我,这期间,一次也不再来看我?”
“……”
他钳住对方的下巴,逼迫宋知与自己直视:
“看你醒来以后还这么能折腾,是我没做到位。”
“因为昨晚太心疼你,时不时就要停下。本看到你哭得快不行,没想到,今天还是这么生龙活虎。”
“真是失策。”
他手上的力度突然加重几分,语气也带上了被激怒后的警告意味: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和谁厮混!”
“我也绝对不会留情了。不管你怎么哭、怎么叫、怎么躲在床头求我。”
“也不会停下的。”
第98章 地仙献芽
在一片可怕的静默中, 方晟的声音忽然从走廊上传来:
“嗯?这是谁订的?”
话音刚落,两个工人一起抬着一个大号牛皮纸箱走进来:“你好,请问是这里吧?”
男人高大的身形从床边站起:“是。”
安装工人随后开始跟房间主人确定起位置, 在测量过距离之后,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壁挂式上下曲屏。
钻好孔洞,打上挂墙钉, 把它装上, 黑色的大型荧屏立刻占满了一面墙。
“那我们先走了,后续有问题可以再联系总部来维修。”一个工人说。
“有劳。”
方成衍转过身,把遥控器和游戏手柄塞到宋知的手心。
是最新款的Madcatz,大黄蜂限量PS4。
后者径直把手柄用力扔回他怀里, 嘴唇微微抿起,面上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不肯吃他的,也不玩他的,跟杠上了似的, 就这么睁着眼睛,打发时间。
方成衍也有十足的耐心,在床边守着。
好好守着。
……
宋知硬生生仰了两个小时,被方成衍盯得快抓狂, 终于忍不住, 在男人紧随的视线里, 掀开被子下床。
一身倔劲。
今天头一遭被人治住。
他皱着眉, 走姿颇为怪异,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把自己挪到门口。
方晟在外头, 正端着盘子欲往厨房走, 看到宋知站在二楼口, 立刻愣住:
“宋知?”
“你怎么在这儿?”
方晟的视线停留在对方发白的嘴唇、紧攥楼梯的手,以及……不自然的走路姿态上,似乎一瞬间全明白了。他的表情刹那间有了精彩的变化,又看看自己的侄子——
只见方成衍正一脸沉闷地背光站在卧室,黯然凝视宋知的背影。
真行啊!!!
方晟在心底咆哮。
前些日子一身重伤抱着人亲,这两天好了点,就把人小家伙拐上床,弄成这样……
方长云刚从外头浇花回来,他提着水壶,在楼底下瞅到宋知,也十分惊讶:“小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怎么都没注意?”
“……”
宋知费劲地站在第一级台阶上,控制着自己打颤的双腿,说不出话。
方长云继续问:“一直待在成衍屋里?”
“嗯。”他点头,“昨晚上喝醉了……”
“噢——”
老爷子拉着长腔回应,又扫过宋知身上的衣服,寻思两人怎么亲近到这种地步。
“方晟,待会有中介所的过来。”他说,“去洗洗脸、刮刮胡子!别天天对着电视机看了!”
方晟一听这话,表情瞬间如同被喂了屎,盘子也不准备刷了,转身直接进屋。
方长云也提着水壶,走向杂物间。
宋知终于艰难地迈下一层台阶,抬开腿的时候,腿根都是酸的。
他一层一层地下,尽量忽略身后难以容忍的痛。
“准备去哪儿?”
声线稳重又温柔,可偏偏让他听得烦躁和刺耳。
方成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宋知身后冒出来,单手揽住腰,这一动作立刻消解了他大半痛苦。
他带着人向外走,推开客厅大门的刹那,明媚的阳光让宋知微眯起了眼睛。
庭院包围整个别墅,绕到建筑后面,才能看到后面的花园拥有怎样巨大的规模。
庭院中央有一棵白玉兰树,斜斜地伸展树干,回暖之时,有新芽冒出,两旁种满了紫色的藤本月季,枝条交疏、绿叶圆润。由于刚刚浇过水,空气里充满阳光、水分与泥土的气味,温暖沉静。
在花园一角,还有一处藤椅可供歇息。
方成衍强行带着宋知走上小石子路,然后在藤椅上坐下。
这位置正对别墅房间的后窗。
这样光明正大!!!
不怕被他家人看到吗!?
宋知一下慌了神,他实在不愿被这样搂着,奋力挣动两下,终于从结实的怀抱里逃出去。结果还没走两步,就狼狈地摔在面前的绿洋桔梗丛里。
膝盖压垮了一片灰白纤细的梗茎,上面顶着淡绿色的花瓣和花骨朵,单瓣重瓣分明,颜色清新脱俗。
“摔疼了吗?”
方成衍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冬日的阳光让男人脚下绽放出一片阴翳的影子。
宋知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用恨之入骨的语气骂道:“你好像有病一样!”
“滚他妈远点!”
方成衍拽住他的肩膀,将人拖回座位,这次,被摆成一个趴在对方腿上的姿势。
而令人最羞耻的是,这种跪趴在下,撅起后臀的耻辱姿态,居然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松手啊!”他抻直身体反抗。
方成衍低声说:
“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出来转转。”
绿意盎然的花园里,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阳光在半人高的草本灌木丛里穿过,留下碎金般的亲吻。
方成衍按住他,握住腰侧的手背已经爆出了青筋,可见使了多大力量,而另一只手的动作却天差地别,极尽温柔地摸在后颈上,安抚宋知的情绪。
两种极端的矛盾此刻在他的身上融为一体。
温柔有礼的表面下,是时刻处于爆发边缘的占有欲。
“……”
见宋知有所顺从,不时抬头往别墅上看,男人还出言安慰道:
“我不介意他们知道。”
宋知快被气笑了:“你是不是疯了!?”
“你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对方依旧在自说自话:“如果你担心的话。”
“我可以带你去我的其它公寓。”
“……”
宋知一下被噎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阳光洒在他的后背,暖和得不像话,还有一只大手从后方摸了上来,轻柔地为他揉腰。
“为什么昨晚醉醺醺地跑来找我?”方成衍仿佛能猜中他心中所想:“是来和我告别的吗……”
“……”
“什么时候走?”
“……”宋知气恼,一声不吭。
男人的大手微微加重力道,再次低声重申:“什、么、时、候、走。”
宋知哀嚎了一声,他被揉得后腰酸疼,皱着五官回答。
“下周……”
对话就此结束,两人无言地待在藤椅上。
方成衍把宋知的衬衫下摆撩高,继续为他揉着。
大手力道又变得适中,揉得他又酥又软,又酸又痒。想躲开,又不得不承认真的很舒服。
好像一瞬间变成了男人手下的毛尖儿,整个人都快化在太阳底下了。
冬日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小庭院里,小茶爷本就长得白,现在被夺目的日光照映,皮肤有些透明,侧脸轮廓清晰,认命般的趴在男人的大腿上,脖颈上一抹玫瑰色,分外扎眼。
如若不是被奇怪气氛笼罩的话,从远处看去,真可谓是一幅美丽的画。
这种不可多得的安静只持续了一会儿,随后被一阵汽车驶来的声音打破。
方长云的声音从别墅前头冒出来,听上去,似乎在和人打电话:“好。”
“我出来了,看见你了。”
“来了来了。”
宋知听到声音,慢慢坐起来。
紧接着,他听到老爷子和人寒暄一阵,还大喊:“方晟,方成衍和宋知呢?”
“不知道啊。”
方长云在家里开喊了:“方成衍!”
“人呢!”
老爷子在前面不停地找人,别墅后的男人叹一口气:“走吧。”
宋知摆脱方成衍又递过来的手,自己瘸着腿,走到大厅。
方长云看到人,急忙把宋知按到沙发上:“也算你一个!”
坐下的瞬间,挨到那处,宋知的冷汗又开始乱冒。方晟在对面沙发上,默默打量他们,什么也没说。
来的客人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妇女,方成衍只淡淡瞥过一眼,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妇女对着方长云吹嘘了半天,说自己一个春节凑成好多对,这才转头问方成衍的事:“这就是……你们家的……?”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对。”
妇女瞥过方成衍一眼,面上惊讶极了,直个劲儿地夸:“这么帅,还用愁?女明星我都能给您说来!”
方长云一招手:“嗐呀!”
“就冲这模样,甭再说您家条件了!就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也能找到好姑娘啊!”
宋知反应过来,但他坐得难受,多在这里待一秒,腰都像快折断一样。
他只是难耐地稍微扭了扭,一条有力的手臂便从后方探过来,在他腰后托住,悄然提供一点支力,纾解了那阵强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