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他突然担心了起来。刚刚在天上发现发动机异常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担心自己 ,现在平安了居然开始担心别人。常公子又一次被自己雷锋般的精神感动了。
公司紧急调用了另一部飞机来执行这个航班,并没有留给常庚太多时间担心许言。这架飞机的旅客、行李和货物要转移到临时调用的飞机上,故障飞机则安排拖进维修机库,安全部门的人员立刻调出一系列的维修保养记录展开调查。
替用飞机在两小时后再度起飞,一切顺利。
常庚到达目的地机场后,立刻给许言发了信息:调查对你有影响吗?
信息石沉大海,直到两小时后准备执行回程航班也没有收到回复。常庚更担心了。但是他不敢想太多,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航班上。
回程航班落地G机场后,常庚再次打开手机,依然没有回信。
这回他坐不住了。出了机舱,去摆渡车的路上,给袁程打了电话:“早上那个返航的飞机,现在什么情况?”
袁程:“那是你的航班?”
常庚:“是的。我现在刚刚落地回来,调查情况怎么样了?”
袁程:“太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掌握,只能确定飞机装载和平衡图都没有问题。”
常庚心一沉:“那就是飞机的问题了。工程师要配合调查了?”他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袁程:“是的,飞机前后经手的工程师都要接受调查,所有工卡和检查记录都已经被调走了。”袁程觉得有些许奇怪,常庚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事情了,“你怎么了?飞行记录一早已经排除了飞行差错了,你在担心什么?”
常庚深呼吸:“没事,我就是问问。毕竟这飞机是我开回来的。”
袁程:“再等等吧,应该要等调查初步结果出来才能有确切的消息。”
常庚:“有新的消息务必通知我。”
袁程:“没有保密要求的话都没问题。”
这个电话讲得常庚心里没着没落的。他试着拨了许言的电话,提示未能接听。公司处理较大安全事件的时候,都要上缴手机而且屏蔽信号。
常庚有些坐立不安。他甚至有冲动直接给老爷子打电话了,不过估计会被老爸劈头盖脸骂一顿,而且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放弃。
他给许言发了好多条信息,最后一条很无奈地写:能回复信息的时候一定给我回一个,就算只是个标点符号也成。
第二天一大早,常庚刚刚在吴桐医院戴上24小时动态心电图监测器,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信息。他从来没有这么迅速地拿起过手机,打开一看,收到一条新信息,上面写着一个句号。他都气笑了。旁边医生一个劲地按住他,让他不要激动,别影响了监测结果。
离开医院之前,医生细细叮嘱他要保持心境平和,尽量不要因为外物干扰了心律。常庚心想,最干扰心律的事情刚刚已经结束了。
一直到常庚开车回到家,手机都没有再响过,常庚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没良心。看看时间差不多到午饭时间,就算对方在上班也应该可以休息一阵,于是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小半天才有人接起,依旧是很平淡的声音:“喂?”
因为这通电话都瞪了一天多了,所以听着许言的声音感觉特别亲切,常庚都没发现自己嘴角稍微翘了翘:“调查结束了?”
许言:“嗯。”
常庚:“没事就好。”
许言:“嗯。”
常庚:“我在飞机上都不敢想这个事,都得等落地了之后才敢想,就怕不能集中精神。”
许言依旧像个复读机似的:“嗯。”
常庚好像压根不介意这么不上心的对话,自顾自地说话:“现在知道调查结果了吗?”
许言:“鸟击。”
常庚一愣:“鸟击?什么时候鸟击的?。”
许言保持一贯的风格:“飞机起飞后,爬升过程中。”
常庚:“留下痕迹了?”
许言:“嗯。”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戴着心律监控仪所以特意控制了情绪,常庚今天反常的脾气好,对这么冷冰冰的对话居然完全没介意,反倒觉得许言挺有意思的,开始闲聊:“我说,你昨天早上在驾驶舱看到我,怎么那副样子啊?你看你对机长说话都不会这么冷淡,换了我怎么就好像压根不认识似的。亏得我为了你担心了一整天。”
许言听着这话,有些出乎意料,拿着手机半天没吱声。
常庚这回连个“嗯”字都没听见,以为电话断了,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拿到眼前看了看,发现还通话中,说:“人呢?”
许言:“你干嘛担心我?”
这个问题问得常庚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们好歹认识一场啊,说是朋友也说得过去吧。我担心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许言又安静了半晌,最后说:“谢谢。”
常庚笑了笑:“不用谢。”想了想又说,“你要是实在觉得感动呢,就改天请我吃饭吧。去你家做饭吃怎么样?”
许言犹豫了。听到常庚为自己的事情担心,他心里有些开心,但他又不想再把常庚叫到家里来。本来打算整理好自己之前不跟常庚有什么接触,不曾想中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整理的日程又得往后推了。于是说:“好。”
常庚一想到可以吃到大厨做的饭菜,可开心了:“就这么说定了。下回我们休息日的时候再约啊。”
许言挂了电话,看着地板发呆,直到同事过来叫他去开会。
飞机的事情,调查结果出来了。
第16章 相亲
安全部门召集了工程部门一起开了碰头会,通报了对工程口的调查结论,此次飞机发动机单向失灵,是飞鸟撞击造成。飞机起飞爬升时间,有飞鸟被吸入发动机后喷出,造成发动机故障,停止工作。
调查结果通报结束后,工程部门召集工程师研究这台发动机的维修方案。最后决定由机库发动机小组专门负责。许言虽然是发动机工程师,但是他现在属于机坪作业组,而且这架飞机的航前检查是由他做的,事件调查他也是主要调查对象,所以被排除在维修团队中。
曾经是发动机小组主力的许言,第一次在发动机维修过程中被排除在外,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开完会出来垂头丧气的。
主任看出来他心里有情绪,把他带到办公室,给他看了一份文件。公司即将引进一款新机型,工程部门需要派出相关人员去厂家学习,文件下方赫然写着许言的名字。
许言睁大眼睛看着主任。
主任被盯得有点不自在,摆摆手说:“之前就已经讨论好名单了,只是你受伤了,就一直没告诉你。这次的单发失灵,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也别总放在心里,过去了就翻篇了。新机型的相关材料回头我会发到你的邮箱,还有时间,可以好好看看。具体出发的时间还要跟厂家商定。”
许言问:“主任,为什么选我去?”
主任笑了笑:“也不单你一个人去,这是一个团队。发动机这一块由你去,我们都相信你可以胜任。”
许言不是一个在专业上妄自菲薄的人,在工程部这几年,他很清楚自己的专业水平在小组中的位置。既然上头把这个机会给他了,他就不会拱手让出去。
一周后。
常庚坐在咖啡厅里,端着咖啡杯跟对面一个女生笑脸盈盈地聊着天。他一边礼貌得当地跟这个女生搭着话,一边飞速地转动着脑子在记忆里翻找这姑娘的名字。明明刚刚见面的时候相互通过姓名,昨晚付思辰也跟他说过名字,可偏偏现在连名带姓都想不起来了。
脑子转得都像洗衣机脱水一样,都快把脑子里进的水都甩出来了,还是想不起来,只好放弃。
虽然记性不靠谱,但是常庚胜在长了一副好皮囊和修炼出一身好修养,两个人表面上还是聊得很像那么回事的。
前一天晚上,“昨日”酒吧。
“你开什么玩笑!我这才跟小樱分手几天,居然叫我去相亲?你没毛病吧?”常庚冲着付思辰直嚷嚷。
付大少被嚷得耳膜生疼:“叫什么叫!叫什么叫!你搞搞清楚,我这是在为谁操心为谁忙?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温雅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真是操碎了心哪。连恋爱缅怀期都要跳过了。”
付思辰调转枪头:“你懂什么!你们这群单身狗,恋爱法则之一:想要迅速从上一段恋情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下一段恋情。”
吴桐插了一块水果吃:“怎么听着感觉这么渣呢?”
温雅点点头:“渣男的渣理论呗。”
付思辰不理他们,转过头继续跟常庚做思想工作:“去见一见呗,又不是让你立马跟人家成亲。这姑娘真不错。”
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袁程突然说话了:“不错的姑娘你会这么大方介绍出来?”
怼怼二人组在一旁一起点头表示赞同。
付思辰嘻嘻哈哈地笑着说:“这妹子不是我的菜,你们也别把我看得那么渣呀,我也并不是说是个姑娘都喜欢的。”他用手肘戳了戳常庚,“你吧,一直都吊在小樱这棵树上,基本没跟其他女生打过交道。当交个朋友聊聊也好。”
温雅不干了,在一旁叫唤:“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女的?”
付思辰不甘示弱:“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女的?你瞅瞅这么大个酒吧,哪个女生嗓门像你这么大的。”
果不其然,两个人又拿起抱枕干仗了。
这打得正起劲,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常庚突然冒出来一句话,石破天惊:“你们说,我会不会是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
这块石头太大,把那几个人都砸得定身了。
付思辰狠狠地盯着他看,温雅和吴桐张大了嘴巴。
袁程摸了摸下巴,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站起身,从桌子的另一头绕到常庚身前站着。这几个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老大,不知道他要干嘛。
常庚仰起头看着袁程,突然看到他俯下身,越靠越近,近得让常庚为了拉开点距离,整个背往后靠在沙发上。
袁程的两只手分别撑在常庚头的两侧,脸就这么直直地对着常庚的脸,彼此的呼吸喷到相互的脸上,如果再往前一些,两个人就要亲上去了。
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混了二十多年,这是第一次从对方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常庚不明所以,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动了动。袁程一脸的平静,好像就是张照片,一动不动。两个人保持这种姿势过了好一阵子,袁程笑着站起身,拍拍常庚的肩膀,回到刚刚自己的位置。
这四个吓傻了的人齐齐看着他,只见袁程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酒,温和地笑着说:“什么感觉?”
常庚继续懵逼:“什么什么感觉?”
“我问你,刚刚那样,你什么感觉?”
常庚这回终于回神了:“能有什么感觉,就吓了一跳呗。”
袁程都快笑出声了:“如果你喜欢男的,刚刚那种距离,是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无法自控的。”
常庚笑骂:“我靠!你这家伙,做实验哪?”
付思辰拍着胸脯:“你们两个刚刚真的把我吓得都忘了喘气了。”
温雅这回有点脸红起来:“下回别这么玩了。”说完后停了一会,越想越不对劲,站起身冲过去朝袁程揍了两拳,“你说你小半辈子一本正经的,今天抽什么风!”
吴桐还在消化着刚刚发生的事,一直没缓过来。
付思辰转过头问袁程,神情有点严肃:“老大,你怎么……”
袁程不再看他,转头去看演出台上的人:“测试一下,别多想。”
付思辰的眼神在袁程身上转了好几圈,不再继续问了。
就在大家都把给常庚介绍姑娘相亲的事忘干净的时候,常庚冷不丁地发话:“好吧。明天我去见见那个女生。”
这一见就是一个多小时。常庚的咖啡都快凉透了。
常庚承认,这姑娘人挺好的,长得也好看,性格开朗健谈,他这么不在状态的人都能开心地跟对方聊一个多小时。
但常公子对人没什么感觉,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对人有感觉应该是种什么感觉,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叹气的当口,他突然看到咖啡厅另一头坐着一个很熟悉的人。在常庚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微笑时,他又看到那人并不是一个人,对面坐着一个女的。
常公子笑容刚刚挂上没两秒,迅速掉地上碎成渣了。心里刮起阴风阵阵,冷飕飕地想:这小子这也是在相亲?!
既然心里在刮北风,脸上肯定也好看不到哪去。
坐对面那姑娘马上就感受到了常庚没了聊天的状态,她也是个聪明人,笑着寒暄了一下就告辞了。
常庚这辈子第一场相亲在不知不觉中被亲手被碾碎了。
姑娘起身刚走没多会,常庚大马金刀地走到咖啡厅的另一头,长身站立在许言跟前,阴森森地笑着打招呼:“哟,这么巧啊?”
正在跟人说着话的许言,感觉身边突然暗淡了很多,有人站在他旁边挡着光线了。他抬头一看,脸上本来挂着的礼貌的笑容瞬间消失,吃惊地问:“你怎么?”
常庚相当没礼貌地把四人位其中一张椅子拉出来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说:“在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