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对这个事情一点信心都没有,他觉得对面坐着的这个就是无赖,表扬他的话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
常庚为了彰显对许言工作的配合,尽职尽责地开始聊自己,说自己工作态度怎么好、认真钻研飞行技术是如何认真、面对过很多棘手的问题如何很好地解决。
一讲就讲了半个多小时,越讲越上头,让他一度误以为自己是在跟许言相亲,得把自己往好的方面可劲地夸,说不定能赢得对方的一片芳心。
许言纵容满肚子不乐意,也得硬着头皮认真听,还要做笔记,心里在流泪:我太难了。
可是,听着听着,对方上头,他居然也有些上头。
以前常庚也说过一些自己的事,但都是闲聊,这么正经地做自我介绍还是第一次。
许言看着自己记录的文字,心里掀起阵阵涟漪,这个看起来公子哥味十足的人,居然也有这样认真工作的一面。高原反应非常严重的人偏偏选择常年飞高原机场,当机长时间不长,遇到的事却不少,每次都是对人的一种极大消耗。
许言觉得自己对常庚有了些改观。
大晚上在咖啡厅喝热牛奶,是否真的是像他之前说的,因为飞行熬得胃不好呢?
常庚说得相当起劲,自己都要被感动了,这回也觉得飞行大队推选结果实在是太明智,他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优秀。
许言会这么想吗?
他好奇地偷偷看了看许言,发现对方对着电脑屏幕杵着,小脸绷得紧紧的,抿着嘴唇,手指也没有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采访结束。许言坐着愣了一会神,回神后趁热打铁开始写发言稿,没有再跟常庚搭话。他实在不想这一个事情拖上几天,恨不得赶紧写完赶紧结束。
公司有个前辈,工作效率相当高,同样的工作,完成速度可以秒杀任何人。有后辈请教他秘诀,前辈满脸坏笑地说:“我只是不想在不喜欢做的事情上耽误太久的时间,越早结束越快脱离苦海。”
许言深以为然。
常庚静静地靠着座椅靠背,端详那个奋笔疾书的人,越看越喜欢。
许言再一次让常庚见识了学霸的能力。五分钟的发言稿,大概需要800至1000字,许言十几分钟就写完,还附带做完了修改和润色。
常庚看美人看得如痴如醉,美人突然抬头,把PAD的显示器往他面前一转,板着小脸说:“写完了,你看看吧。”
常庚一下子都没找着魂,恍恍惚惚地“啊?”了一声。
许言的眉毛都快拧起来了,气呼呼的像只小豹子。
常庚被他这模样给逗乐了,迅速回神,清清嗓子,开始看他写的发言稿。
看了两遍,常庚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抬头问:“我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读这篇东西啊?”
许言没好气地说:“不然呢?”
常庚苦笑着说:“我怎么感觉很丢人呢?这都快把我夸到天上去了。”
许言哼了一声:“你不本来就是在天上嘛。实至名归。”
常庚讨饶:“这么想看我在台上出丑啊?我读完这个,估计下来就得辞职了。谁还能正眼瞧我呢。”
许言眼神闪着“自作自受”的光芒。
常庚把好话说尽,许言最终还是同意了动手修改。
改好的稿子再转到常庚眼前时,都已经晚上十点。许言打了个呵欠,眼角带点泪花,整个人透出掩盖不住的疲惫,我见犹怜。
常庚这回心疼了,有些后悔为了自己的小心思,软磨硬泡把人给拖出来费脑子。但现在箭在弦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稿子看完。实话实话自己有抢手的话,怕会被对方泼牛奶。
这次的稿子写得太漂亮,常庚看完就觉得很喜欢,抬起头真心实意地想跟许言道谢。
许言眼皮有些打架,常庚在看稿子的时候,他睡着了,手撑着的脑袋一晃一晃。
常庚抬起头看到就就是这样一个睡美人,心里暗骂自己真不是东西,看把人给累得。
许言打着瞌睡,脑袋从手上掉了下来,被一只大手轻轻地托住。
常庚单手捧着他的脸,眼神里的柔情犹如开闸泄洪。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温柔地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下。
许言毫无意外地醒了,应该是睡得太不舒服。
常庚悄悄地撤走自己的手,重新坐好,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PAD已经收好,牛奶已经喝完。他们都该回去了。
许言明显有些不清醒,常庚给他打开咖啡厅的门,手扶着门框,生怕他撞上。直到把许言送到家门口,看着他掏钥匙打开门,常庚才放心地离开。
走之前,他盯着许言的眼睛问:“你会来看我在台上领奖发言吗?”
许言虽然很困,脑子还是可以用的:“我本来就是要去当工作人员。”
常庚放心了:“那到时记得看我啊!”许言觉得他开心的模样有点像小孩。
晚会前,常庚在家把自己可劲地捯饬了一番,制服都熨得有棱有角的,头发找发廊小哥认真吹了吹,领带、手表和锃光瓦亮的皮鞋一个都不能少。
到了现场把人都亮瞎眼,温雅端着下巴绕他一周,然后在群里发了条信息:你们老二今天真像只花孔雀。
因为稿子的事,常庚让温雅白忙活一场,给对方气得要命。现在不管温雅说他什么,常庚都决定躺平了任她鞭尸。
许言在晚会现场也还是有事要做的。
他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拿着颁奖人员的名单,一个个确认是否已经到场,安排好座位,讲解流程,有几个晚到的还得电话沟通啥时候能到。
常庚早早地就坐在安排好的位子,看着许言满场跑。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把人拽住,给他递了一个袋子,不由分说地把人按到位子上坐着:“吃点东西再干,我看着都累。”
许言甩开他的手说:“吃过了,你别管我。”
常庚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按住,不给他站起来:“你就编吧。我早就问过了,工作人员吃饭的时候你都没在。这满场跑的就不怕一会又低血糖?”
许言被钉在座位上,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还想嘴硬反驳,肚子却没出息地咕咕叫了两声。
常庚心里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啥都没听到的样子,把手上的袋子往许言腿上一放:“你自己慢慢吃,我不在这烦你。”说完就走,潇洒得像个男模。
许言跺了两下脚,把袋子打开,是两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居然还有两包湿纸巾。贴心贴得心都颤两颤。
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对着干,毕竟胃的上面才是心。
许言用湿纸巾擦擦手,拿出三明治,戳开牛奶,开始低头小口小口地吃。
常庚坐在不远处看着他吃,心想这人是不是属猫的。
晚会开始。
等了半场,终于到优秀员工颁奖的环节。
许言引导着大家来到后台候场,主持人在台上正说得激情洋溢。
这时,许言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偏过头看到是常庚。
常庚眼睛笑得弯弯地,凑过来低声说:“我帅吗?”
许言抬脚就往他鞋子上踩。
常庚像是有备而来,迅速挪开脚:“我的鞋特地擦过的,别给我整脏了。”
许言正想发作,就听到主持人说接下来有请优秀员工出场。
常庚躲过一劫,跟着队伍上台去了。
送出去这群人后,许言今天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他回到观众席坐好。坐了一会后,心里暗暗骂常庚说话有毒。就刚刚一句“我帅吗”,导致自己眼睛就一直往他身上瞟。
这身高、这身型、这笔挺的站姿和自信的神情,在一众被表彰的人之间出类拔萃的显眼。
颁奖结束后,常庚一个人留在偌大的舞台上,开始万众瞩目地表扬自己。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从话筒传出来直抵心灵。笔直的双腿,宽阔的肩膀,舞台好像升华了这人,许言都看傻了。
这混蛋为什么这么帅,让人想恨都很不起来。
五分钟的演讲很短,常庚挥洒自如地完成。谢幕致意的时候,许言感觉对方看了自己一眼。
他心脏砰砰跳得厉害,慌不择路地赶紧跑出了晚会现场。
常庚回到座位后,东张西望也没看到许言,心里有些失落。刚刚感觉自己表现得还可以,花孔雀今晚就是为了这小子开的屏,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没有。
那小子看到了,不单看到了,还做梦做了一晚上,全都是常庚在舞台上聚光灯下的模样。
梦中的常庚手持一支花,从舞台上走下来后,聚光灯仍然紧追不舍,照着他一路来到台下,当着满场观众和视频前无数场外观众的面,单膝跪地把花送给了自己。
许言是给吓醒的,出了一身的汗。
第49章 牙疼
暑期是航空公司的旺季,这个节点过了,大家的工作强度稍微下来了一些。可以倒腾一出晚会。
晚会过后没几天,就得准备中秋假期这一波工作高峰,紧接着就是国庆长假那一波高峰。
洪湖水浪打浪,工作一浪接一浪。
趁着大家都稍微有点空,数字军团难得在酒吧聚了一回,唯独少了常庚。
袁程来了后就一直在一旁跟驻场乐队的鼓手在说话,都不知道年龄差这么远的人有啥好聊的。
吴桐给自己的脑袋在按摩,看样子是给工作压榨得比较狠。
付思辰在跟温雅好好聊天,不吵架不抬杠,他打算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撬开对方的心。
小鼓手要上台表演,袁程终于回来座位,绕场看了一周才发现常庚不在,随口问:“这么久没见到老二了,都在忙什么呢?”
付思辰嗤了一声:“忙着追求人呗?”
剩下三个都大吃一惊:“追人?他看上谁了?相亲相中啦?”
付思辰一副便秘的模样:“等他自己跟你们说,那小子,玩挺野。”
谁都不知道什么叫“玩挺野”,好奇心给调得十足十,该死的付思辰却撬不开那张嘴,硬是什么都不说。
野小子真没有在追人,不过也没有上班,他正在家里苦哈哈地跟嘴巴里的牙齿做对抗。
智齿造反了。
头一天下了航班后就感觉牙齿有点不对劲,半夜直接疼醒。
一阵一阵地疼,觉也没法睡,用盐水呼噜呼噜漱口也没啥效果,吞了消炎药也不见得有作用。
第二天上午半边脸麻木,疼得直抽抽,粥粉面饭全都吃不了,一天下来感觉皮带都紧了一个扣子,憔悴不堪。
昨天晚上手机叮叮咚咚响着,信息来来回回就没停过,吵得他本来就头疼欲裂的脑袋愈发难受,直接关了静音。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拿出来看看。
一堆未读短信,就没有一条能缓解他的牙疼。
难道真得去医院?
常庚对牙医有严重的心理抵触,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这个心思。
未读信息拖到后面,还真发现一条能缓解牙疼的。
许言昨晚发的一条:晚会纪念品,怎么给你?
常庚左手按着冰袋放脸上镇痛,右手打字:不好意思,现在才看到信息,能不能麻烦送到我家。
许言估计在那边攥拳头运气,过了好一会才回:你也好意思说。
常庚疼得笑不出来,龇牙咧嘴地回复:病号说啥都特别好意思。
接着就是很长很长时间的无言以对。
常庚也不急,把手机丢一边就去拿牛奶,感觉自己这段时间有些返老还童,小婴儿的奶量也比不上他。
一盒牛奶下肚,还是饿。可是牙疼又疼得吃不了东西,真是惨兮兮。
常庚正在自怨自艾,手机叮的一声进来一条信息,他有些紧张,万一许言对他卖的惨完全不买账怎么办,如果真的对他一点都不关心不在意怎么办。
这简直就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
常庚看到信息,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这牙疼得真值。
许言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会担心说明关心,
关心说明在意,
在意说明有意,
有意不就意味着有戏?
常庚美得不行,觉得还是要再添把火加把柴,于是调整了角度和光线,自拍了一张给对方发过去。
发完之后很肯定对方会吓一大跳,然后嘘寒问暖一番。越想越美滋滋的,牙齿的疼痛都抢不过这场戏。
常庚猜中了开头,没有猜对结尾。
许言真的被照片吓了一跳。
他对常庚的印象还停留在晚会那天,长身挺拔、潇洒自如的模样,现在这张自拍照,就算是恶搞也到不了这种程度,一边脸肿得特别明显,眼睛许多红血丝,胡茬都出来了。
一向以来都很注重外形的人,这样子出镜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到底是什么病能把人短时间内折磨成这样?
许言忍不住开始脑补。
不爱说话的人往往脑洞都比较大,许言这脑洞一旦开启,女娲补天都补不过来。
他最后被自己的想象给吓死,这才想起跟对方求证。
于是想都没想就把语音聊天拨了过去。
常庚看到来电显示,激动得手机差点掉地上。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接起:喂?
许言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播了语音,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