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庚第二次交班出来的时候,座位区人满为患。
货机上本来都没有安排这么多座位和休息室,因为要腾出空间来装载货物。
大家都得轮着坐和躺,一个房间两张床铺是专门给机组用,另外还有两个房间和座位区的座位,基本刚好够其他组员轮流使用。
常庚之前进房间休息的时候,许言其实只能在座位区放倒位子睡觉。
现在好多人都睡醒了,轮到许言进了休息室。
常庚从驾驶舱出来,没看到人,就知道他现在还在睡觉。
他心里默数了人数,发现除了许言外,其他人都在座位,于是自行去热了牛奶和餐食,端着就去找许言了。
常庚在机上的第二餐饭是就着许言的睡颜下的饭,吃得心情倍好。
机上噪音大,许言又戴着耳塞,常庚呼噜噜吃面条的声音根本影响不了睡梦中的人。
本来他还担心许言在机上睡不好,现在看着放心了许多。
许言跟他不一样,等航班落地后,才是正式工作的开始,而他们这些飞行员,落地后其实都用不着,基本可以歇着。
航班在当地时间上午十点安全着陆。
从舷窗上看下去,常庚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就没见过这么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机场。
看来着实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78章 忙碌
和平港机场不小,整个停机坪可以用乱哄哄来形容。
飞机还是勉勉强强按照停机位停泊,但机下各种人员车辆那个乱啊,常庚站在货舱门口俯视众生,感觉现在随便哪架飞机动一动,说不定都会碾到个人,安全系数低得可怕。
大地震后,机场就一路陷入了混乱,美国一家就放了好几架飞机过来,加拿大也没闲着,把本来就有些失控的机场挤得水泄不通。
组长看到这情况,眉头皱了皱,开始着手联系地面人员卸货和卸人。
货机太高了,有差不多四层楼那么高,人员进出得靠平台车才行。
飞机上近百吨的货物也得有平台车才能卸下。
组长讲电话讲得嗓子都哑了,终于联系到了地面人员卸货。
等救灾物资全部卸下飞机,天都快黑了。
他们一行人在机上多待了整整八个小时。
已经天黑,下机后,其他人员的工作也没办法开展,得等到第二天。
但工程师的活下机就得开始干。
许言二人换好工作服,穿上反光衣,开始对飞机进行检查。
工程师的工作有非常强的独立性,其他人此时都已经回去酒店。
常庚拖着航空箱,皱着眉头环顾着停机坪,人还是很多,乱糟糟闹哄哄不比白天好多少。
他又看了看正在认真工作的许言单薄的身影,根本就做不到拔腿就走。
组长在身后叫他:“常机长,我们先走吧。许工他们得忙一阵子。”
许言听到组长的话,转过头,看到常庚在停机坪明亮的灯光下长身玉立,默默地看着自己。
他心里一动,朝着他走了过来,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对他说:“先回去酒店吧。我还要些时候才能干完。你先走吧。”他见常庚看了看周围,马上明白了他杵在这里不动的原因,于是安抚道:“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好歹是停机坪,再不济周围还有美军守着呢。”
好说歹说,终于把人给劝走了。
许言松了口气,他刚刚很是担心常庚轴起来非得在这里等自己,组员看在眼里,回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常庚一行人离开后,许言开始专心工作。
等他结束工作站起身,已经快晚上11点了。
因为时差,他并没有觉得很困,只是浑身都不太逮劲,现在只想赶紧回到酒店洗个热水澡让自己舒坦一些。
果不其然,这个机场很多基础设施都不具备,许言背包里的器材只能用来做一些很简单的检查,更多的检查看来还是要借助随机带过来的那一集装箱的工具了。
可现在那个集装箱在飞机上没有卸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很高的飞机,无力地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活是干不完了。
明天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再借个平台车才行。
既然后面的活没法干,他们也只好背着背包往机场外走去。
小组订的酒店就在机场范围,离停机坪也不太远。
现在机场处于非常态,社会车辆极少,他们只能慢慢步行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便可以到。
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前面居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言眼前一亮,碍着身边还有个助理小子跟着,不然他得马上跑过去。
常庚来接他了。
助理工程师眼神也不错,居然发现了尚在远处的常庚。他马上跟许言说:“许工,你看前面那是不是常机长啊?”
许言装模作样地远眺了一阵,说:“好像是喔。”
助理小子继续说:“这么晚了,常机长怎么会在这呢?”
许言心里暗笑。
走到跟前,常庚假装刚刚发现他们,端得很,轻飘飘地说:“工作结束啦?”
助理小子说:“是啊。今天就干到这了。”
常庚点点头。
许言心里还在笑,对自己的助理说:“你先回去吧。前台要门卡,知道怎么要吗?”
“许工,这种这么基础的活,不用你操心。”他看了常庚一眼,说,“那我先上去了。常机长再见。”
看人走远了,许言坏笑着说:“常机长,这么晚散步哪?”
常庚刮了他一眼,把他的背包拿过来自己背上,肩并肩往酒店慢慢走。
“还顺利吗?”常庚问。
许言摇摇头:“器材不够,还是得把机上的集装箱弄下来。这个机场都快瘫痪了。”
“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去看看能不能借到个平台车。今天这情况看来,平台车得靠抢的。”
许言说:“我去吧。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得好好补眠。”
常庚看了他一眼:“我这么费尽心思挤进来这个组,就是为了来补眠的?”
许言吐了吐舌头。
常庚这时真的很想牵着他的手,条件也真的不允许,只好忍了。
许言扯了扯他的衣角,讨好地说:“这不是觉得不太合适嘛。四个飞行员,就你一个人在机坪忙前忙后的,你让其他人怎么想。”
常庚板着脸:“我已经跟组长请缨了,有需要我会去帮忙。”
许言一张笑脸凑到他跟前:“原来如此啊?”
常庚被他逗笑,瞬间破功。
第二天.
果然如他们所言,机场都快瘫痪了。
今天又降落了一架货机,却没有一架飞机往外飞。常庚觉得,再多来几架,这个停机坪得填满,连车都快开不动了。
今天,小组的人都分头行动。
医疗防疫组对接了当地红十字会,离开机场范围去参与伤员救助。
运行控制组现在的工作跟运行控制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成了外联部门。昨天卸机的近百吨物资,还没找到当地政府接手呢,机场的货站都快水泄不通了。里头闹哄哄地像个集市。最近几天到港的货物全部堆在这里。如果再没能及时梳理,货物估计得堆到跑道了。
常庚跟许言在满机场跑,要找平台车,否则飞机安全检修没办法做,到时都没法起飞了。
简直就是一堆乱仗。
晚上回到酒店,整个组的人都累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累还是有点成果的。救灾物资终于成功交了出去。当地政府没联系上,倒是联系上领事馆了。在领事馆帮助下,物资运到了震区。幸不辱命。
许言要的维修设备就位,他终于完成了飞机检查。飞机状态很好。
医疗防疫组今晚都没能回酒店,应该是忙得翻了天。
南半球天气好热,当地算是很高档的酒店也还是不少蚊子,吵得他们都睡不好。
第三天。
他们出发的时候也没有料到,给飞机加个油居然会这么难。
就为了这么个事,愣是三个组的人一起跑断了腿,说干了嘴,才把航油给加上。
许言都忍不住跟常庚抱怨:“我刚刚都有种错觉,是不是世界末日,大家都在抢着加油逃离地球呢?跟2012那部电影似的,抢着加油。”
终于到了返程的日子。
前一天飞出去了几个航班,倒是腾出来一些位子可以让常庚他们这部飞机开到跑道。
飞机拉升后,除了飞行员外,其他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趟任务实在是太折腾人,吃不好睡不好,还好把工作完成了。
常庚又是执行第一班。
五个多小时后,他从驾驶室出来,在洗手间抹了把脸后,环顾了四周,没发现许言。
这个时间也不知道时间早晚,按理来说许言应该会等自己出来吃饭才对,居然这么早就去休息,有点反常。
常庚给自己热了餐食,呼噜噜吃完后,打算去找找自己的人。
只有一个休息室关着门,常庚推门进去。
许言正盖着被子睡觉,推门声也没让他起来,看来是睡熟了。
常庚掩上门,蹲在他床边端详。
休息室光线很暗,他其实也只能看个轮廓。
不过,就这么个轮廓,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伸手摸了摸许言的脸。
这一摸吓了他一大跳,触手处是一片滚烫。
常庚赶紧把人额头、脖子、手心都摸了一遍,心跳都骤停了。
万尺高空,许言在发高烧。
常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开许言领口的扣子,让他透透气。
深呼吸几口气后,站起身推门出去。
他来到医生旁边,耳语麻烦他过来一下。
医生有点纳闷地解开安全带,跟着他出去,来到休息室门口。
常庚说:“医生,许工发烧了,麻烦您给看看。”
医生吃了一惊:“我拿一下听诊器,等我一下。”
医生很快拿了整个急救包过来,推门进去,认真给许言做了检查。
常庚站在一旁紧张地瞧着。
医生检查完,收起听诊器说:“初步判断是登革热。”
“登革热?”常庚马上就想到,“蚊子?”
医生点点头:“当地卫生条件不好,蚊子也太多,没想到许工会感染。”
“那怎么办?”
医生说:“我手上也没有合适的药,只能先给许工退烧,让他好受点。治疗也得是下了飞机以后的事了。”
常庚有些着急:“他烧得这么厉害,还有十几个小时才能落地,会有什么影响吗?”
医生拍拍他的肩:“放心,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许工毕竟年轻。”
常庚怎么放心得下。
医生留了退烧药后就先出去了。
常庚出去倒了水,好歹把人叫醒,喂了水和药,许言又沉沉地睡去。
第79章 温泉
常庚一直守在许言身边,体温计显示的40度让他心惊肉跳。
退烧药喂进去一个小时了,许言脸色还是潮红,睡觉也睡不安稳,时不时哼哼两声。
常庚给急得团团转,找医生都找了两回。
医生安慰他说,现在体温太高,身上肌肉关节会疼痛,所以睡着觉也会不舒服,至于退烧药,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生效,再等等。
常庚目不转睛地等。
又过了半个小时,许言开始冒汗,很快,浑身都湿透,跟前几次受了刺激一样。
常庚不停地给他擦汗,最后干脆拖了行李箱过来,把人全身的衣服都换了个遍。
出了一身汗,体温终于下来了,降到38度。
他很开心地出去跟医生汇报,医生平静地告诉他,退烧药的药效也就6至8小时,过了这个时间会再烧起来。只有回到地面开展治疗,才能让体温真的降下来。
听完后,常庚又猫在许言床边担心了。
他在这头担心,组长看着也有些想法,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跟常庚提醒一下,他现在是航班的机长,应该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再过三个小时还要接班的。
常庚还真的把这事给忘了。
他目前确实不太适合继续蹲守。
可是,让他就这样离开,也绝对办不到。于是,常庚直接睡在许言这个休息室的另一张床铺上,也管不了组员们会怎么想了。
接班时间到了。常庚从床上爬起来,摸摸许言的额头,应该还是像医生说的那样,退烧药还在起效,目前并没有猛烈地烧起来。
他从房间出来,关好门,过去找医生,说尽好话,只是希望医生过阵子能进去看看许言的情况。
医生也是医者父母心,让他放心。常庚进驾驶室之前,医生还笑话他,对同事真好。
虽然在外头心急火燎的,但一进驾驶室,常庚马上切换模式,担起机长的责任,全神贯注地做好驾驶工作。
交班期间没能好好休息,他只好给自己灌了一杯浓浓的咖啡。
第二班结束出来后,他脚步都没停,直接冲到许言的休息室。
一进去就看到许言靠坐在床上,正在喝水,头发湿漉漉的,看来是刚刚吃退烧药不久,开始出汗降温。
看到常庚,他问:“交班出来啦?”
常庚过来直接摸上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脸,坐在床头看他喝水。轻轻地问:“饿吗?想吃东西吗?”
许言没什么力气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