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刚刚接通,常庚看到了久违的眼睛里迸出碎星星的许言,心里暖暖的:“刚下班回到家?”
许言一边换鞋一边说:“嗯。你准备睡觉了吗?”
常庚趴在床上,手机竖起来放在眼前:“是啊。今晚打算吃什么?”
许言哗啦啦洗完手擦干,把手机拿到厨房放好:“牛扒吧。在这里吃来吃去也都是那些东西。”
常庚像看电影一样看着许言在厨房里忙碌准备晚餐:“不是有中国超市嘛,不买点材料回来做中餐?”
许言努了努嘴:“这里超市卖的东西分量太大,我又吃不完。不经常做。”
常庚笑着说:“不怕,以后有我在,吃不完的我包了。”
许言正从冰箱里拿牛扒出来,动作停顿了一下,默默地拿出牛扒解冻,没说话。
常庚奇怪他突然安静下来:“怎么啦?”
许言转过头看着视频:“常庚,你真的要放弃国内的一切吗?你没必要,真的。我,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问题的。”
常庚脸上的笑容唰的一下就不见了,眉头锁了起来:“你想要一个人?”
许言想了想措辞,认真地说:“常庚,这边的人文环境让我感觉舒服很多,所以我不想回去。我之前在这里待着并不开心,但现在不会了。因为我心里还有你,而且知道你心里也还有我。以后我可以过得很开心的了,不会再觉得孤独。就算你不在我身边,也没有关系,我可以……”
“可以个屁!”常庚一暴躁就容易飙粗口,“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你在哪,我就在哪,别的不用再说了!”
许言咬着下嘴唇,有些委委屈屈的样子让常庚瞬时心软,语气马上放缓:“宝,我不要两地分居,不要异国恋,我要可以看到你、摸到你,不然我心理不踏实。”
许言低着头默默地做晚饭,常庚就继续趴着看煮饭直播。
许言看着还是有些不开心,吃饭的时候切牛扒切得盘子嘎吱嘎吱响,常庚也挺无奈的,说:“宝,本来打算回来这趟,就去公司办手续的。你也知道,我这种情况,辞职都不会太顺利,公司拦着挡着基本都要拖很久才能批下来,所以也预着打长久战的了。”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妈又生病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辞职申请得缓一些才能交上去。下周只能先销假回去上班,边工作边看吧。你在那边乖乖地等我哈,我看有没有飞行任务可以顺便过去看你。”
许言满嘴的牛肉腮帮子鼓鼓的,点了点头。吞完了东西才说:“阿姨怎么了?不是手受伤了吗?怎么又生病了?”
常庚没打算细说:“心情不太好吧,多半是给我气的。”
许言认真说教:“你当人儿子的,别老是气人家,他们年纪也大了,需要照顾。”
常庚哪里敢说这事还跟他有关呢,只好哼哼哈哈地把话题绕过去。
这个周末过完,常庚就回去上班了。上班之前天天往家里跑,给常妈妈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让她安心养病,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儿子还没那么快就走呢。
其实,常庚心早飞到国外去了,偏偏给他排的飞行计划全都困在国内,给他气得嗷嗷叫。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常妈妈的病也好了,手也恢复了挺多。
就在常庚琢磨着把辞职的事纳上日程的时候,有个飞行任务摆在他面前。
第105章 选择
S国反动武装发动政变。
这种事情本来是挺有距离感的,但国家一纸文书下来,要求常庚的公司派飞机过去撤侨。
国家任务,非同儿戏。
公司立刻启动飞行安排。紧急会议敲定撤侨流程、确定机型,紧接下来就是要安排机组。
这个机型对应的机长列了个清单出来,考虑了多方因素做了筛选,备选名单摆在了常副总的桌面。
常庚的名字也列在其中。
常副总指示,先自愿报名吧。
政变当地情况未明,这个任务其实风险不小,基本是在考验飞行员的政治觉悟。
常庚是去递交辞职报告的路上拿到的任务报名通知,着实认认真真考虑了一番。他现在需要的是递交辞职报告,捞政治资本这种事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但是,备选名单里面的人,有海外救灾救助经验的只有两个,就是当初和平港地震援助包机的两个人。
常庚知道,自己确实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需要去吗?
他犹豫了。
他坐在公司楼下花园的长椅上,盯着辞职报告看了很久。起身往领导办公室走去。
接了这个任务后,常庚有两天没跟许言联系,没想好,不知道怎么说,也怕对方担心。
许言电话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去机场了。
对着镜子系着领带的时候来的视频,常庚也没看,就接了。
许言没想到常庚一身的制服,愣了愣:“有航班?”
常庚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视频,不过也来不及了,接都接了:“嗯,马上就要走。”
“今天飞哪里啊?”
常庚犹豫了一下。
就这么短暂的停顿,许言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啦?”
常庚系好领带,站在镜子前没动,时钟滴滴答答走了一分钟后,许言追问:“常庚,是不是有什么事?”
常庚沉了口气,说:“许言,我有个任务要去执行。”
“嗯,去哪里?”
“S国撤侨。”
许言沉默了。
他人在欧洲,即使不是一个经常看新闻的人,对地理距离不远的S国情况比国内的人了解得也多很多。当地现在武装政变愈演愈烈,安全指数不断下降,这也是为什么各国都在紧急撤侨的原因。
常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过去,许言真的不放心。
“是公司安排的,还是你自己要求去的?”
常庚一听这个问题,心里就咯噔一下,许言真的太了解他了,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看着常庚又不说话,许言就猜到结果了:“为什么主动要求去?”
常庚在努力找理解,许言可以接受的理由。
“常庚,你实话实说,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去?”许言有些急了。
“许言,你别激动,我这是跟公司谈判的条件。”
许言的脑子太好使了,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常庚!你别告诉我,这是你跟公司提辞职的条件!回答我!”
常庚认识许言这么些时候,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发飚,如果不是气氛不对,他真的很想调侃一下对方。但现在许言怒发冲冠,常庚也不敢继续踩雷,山长水远的,他也怕许言着急上火,只好给对方顺毛:“宝,你别激动。我就是去机场接趟人回来,不进城,没有危险的。你别担心,啊。”
许言简直就想从视频里跳出来揪着他的领口:“如果是公司安排的任务,我没有二话。可是,为什么要拿这个事情当谈判筹码!我说过,你不在这边也没什么关系,不要非得这么逼自己。为什么你就是这么一意孤行?”许言说得眼睛都有点红。
常庚低眉顺眼地说:”宝,别哭啊,你别哭啊。我这马上就要出发了,咱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啊。你说点好的嘛。嗯?”
许言懂常庚,常庚庚了解许言。
飞行员出门前都讲究个好意头、好心情,常庚打感情牌,许言绝对不会继续深究,给常庚增加心里负担,这对飞行安全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知道许言不会这么做的。
果然,许言纵然懊恼得直跺脚,但语气上已经缓和下来,知道继续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也改变不了什么,只好戴上专业的飞行员家属的面具,细细嘱咐注意身体,祝他飞行顺利。
常庚笑了笑,隔着屏幕戳了戳他的脸。开门出发。
电梯里,他们的视频还没关呢。有条信息过来了,是飞行队转发过来的工程部的信息,常庚打开后看完信息,皱了皱眉。
许言看他表情不对,问:“怎么啦?”
常庚关掉信息,凝神想了想,说:“随机工程师突然急性阑尾炎,昨天半夜送院了。”
许言腾的一下站起来,椅子都往后倒了。
常庚被那声响吓了一跳,还以为许言摔倒了。
刚刚才被抚平心情的许言,现在心又被提了起来。这种国外的紧急任务,随机工程师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清楚。对方机场情况不明,分分钟连个保障航班的人都找不着,所以才需要出发前就备齐必要的工作人员,保证回程航班正常起飞。
现在随机工程师居然去不成,许言心里七上八下的。
常庚真后悔刚刚出门就得关视频的,这事让许言知道,只能让他干着急。一会上了天,十几个小时,他得急得上火了吧。
“别担心,这边在联系对方地面代理,目前机场地区局势还是很稳定的,在当地找工程师也是很方便的。”
许言抿着嘴没说话。
“公司也做了预案,实在不行,再飞一趟换个工程师带过去也行。不担心啊。”
这话常庚确实不是乱说,公司确实在商量再飞一趟的这事。
好说歹说,常庚终于把人给安抚下来,自己也坐上了航班出发了。
常庚在航班上的这十几个小时里,当地局势却发生了重大变化。反动武装来势汹汹,势如破竹,势力版图迅速扩张。
在常庚的航班还在天上的时候,当地政府发出了公告,不再批准其他国家的航班入境。
一直在不停地刷新S国新闻的许言,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手指都颤了颤。
这个公告的意思,就是公司即使想再派出第二个航班带着工程师飞过去,也是不可能的了。对方不给入境。
这个公告还透露着一个可能性,当地政府可能快保不住机场了。
机场如果落入反动武装的手里该怎么办?常庚的航班还在路上,落地后还能不能再起飞回程?如果回不来,安全怎么保证?
许言的头发都快被他抓成鸡窝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在的情况。前前后后考虑了一个小时,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小雨一动不动。
最后,他拿起了手机。
公司会议厅。
常副总召集的紧急会议正在讨论撤侨航班的事情,大家脸上都不太好看。突如其来的政府公告打得大家措手不及。
航班按期顺利回程已经成了难度相当高的一件事。当地的地面代理联系不上,再派航班送工程师过去也不可能。国际处的领导已经提出了考虑联系当地已落地的外国航空公司,是否能借用他们的随机工程师做飞机起飞前的检测工作。
中间没有任何协议,这件事要做成其实可行性并不高,但目前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会议厅闹哄哄的,大家商量不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常副总在上位,一直没说话,只听着会议室的高管们的意见。
这时,秘书过来对他耳语,他挑了挑眉,起身去接电话。
这是许言的越洋电话。
他刚刚结束深思熟虑后,立刻给当初在公司很照顾他的主任去电,主任对他的想法吃惊了半晌,建议他跟经理通话。事情太大,经理也没法决策,又建议他跟工程部老总去电。
许言被踢了两次皮球后,叹了口气,翻出以前保存的公司通讯录,电话直接到了常副总。
电话是秘书接的,许言没有废话,直接说他有解决撤侨包机技术保障的问题,需要马上跟常副总通话。
一般情况,要直接跟公司高层通电话,基本是不可能的,领导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接这么多电话。但撤侨包机的事实在是太大,秘书也不敢把电话直接给拒了,只好硬着头皮进了会议厅给常副总汇报。
常副总只思考了两秒,就决定出来听对方怎么说了:“你好。”
许言对这个声音没有任何好印象,为了常庚,他现在也计较不了这么多:“常副总,您好,我是许言。公司的发动机工程师……”
许言的话还没讲完,常副总就把他的话头给截住了:“我知道你是谁。直接说事。”
如果不是有事非说不可,许言现在就想把电话挂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单刀直入:“常副总,我可以去S国给常庚的航班做技术保障。”
常副总相当惊讶,换其他人,现在应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到底是这么庞大公司的副总,反应力不是一般人能及的,他只停顿了一秒:“你怎么做?”
许言冷静地说:“我在德国,距离S国很近,通过陆路可以在三小时左右就到达当地机场,不受禁飞令的影响。我是专业的航空发动机工程师,有海外航班技术保障经验。现在能做到这个事情的人,只有我!”
第106章 撤侨
许言的理由太充分了,完美得无懈可击。
常副总沉着嗓子:“你不是公司的员工,没有资格。”
许言这么温和的人,都在心里开始骂人了:我为什么没资格,还不是因为你!
但他嘴巴里还是很有涵养的,继续冷静地分析:“常副总,您给我办的是停薪留职,不是离职。只要把停薪留职结束,我就可以恢复正常的公司员工身份,一切就顺理成章了。相信这件事对常副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当然不是难事,准确地说,这对常副总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上下嘴皮子动一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