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睡下后,常庚给他掖了掖被子,再去洗手间给自己洗了把脸。黑色的外套上都有明显的泪痕,他也没管那么多。
一个上午哭了两场,许言累惨了。吃完午饭很快就睡了过去。
常庚把晚上的航班改签,坐沙发上歇了好一会。今天对他的消耗也很大,上午已经聊到这份上了,许言还是没点头跟他走,这让他很懊恼。
可是能怎么办呢,许言实在不肯走的话,那只能他辞职过来这边找工作了。
常副总会不会暴跳如雷他并不关心,他只是觉得对老妈不是太好交代。
这两年,两父子一直在冷战,常庚对老爸避而不见。有一回甚至为了避免跟出差的常副总同机而临时跟人调班,他连跟老爸处在同一个机舱都不肯。
常妈妈夹在中间也很难做,看着儿子从那件事后一直都阴沉着张脸,没再笑过,当妈的也着实很不是滋味。
她甚至尝试去说服自己老公,算了吧。
常副总坚如磐石,说什么都不为所动。好端端的儿子要搞同性恋,他一想起这事就恨不得抽棍子出来把常庚揍一顿。
就是因为这样,整整两年,常庚也没办法从他爸嘴里得知许言到底被他弄去了哪里。他真的恨啊!这个老爸,真的宁愿他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乐意他找个男的过日子。
常庚在客厅里坐了好久,心里都已经算好了一笔账,如果跟公司离职的话,需要赔偿多少钱。同时还在网上看了汉莎航空的飞行员招聘公告,了解自己在异国他乡的行情。
最后甚至把汉堡的房屋租赁信息都过了一遍。
他真的准备好了,许言点头,就带他回国;不点头,那就自己留下。
总之,让他把许言一个人放在这里,绝对做不到。
许言的午觉睡的时间很长,跟从前一样。常庚看着时间进去叫他,就怕他午觉睡太久,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上午哭得太狠,睡醒睁开眼,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睁眼皮都有点费劲。
常庚有太久没见到美人起床的模样,心里软软的。
许言有些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常庚坐到床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
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许言,暖烘烘的,让常庚的心一阵服帖。
许言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两只手环着他的腰,睡眼惺忪朦朦胧胧地说:“你怎么不休息?”
常庚亲了亲他的头顶:“没事,我不困。”
时差都乱七八糟的,确实不困。
许言又往他身上靠了靠,贴得更紧了些,过了半晌,说:“常副总让我给你留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他给了我几个备选的地方,让我随便去哪个都可以。条件是不能再待在你身边。”
常庚嗯了一声:“我猜到了。”
“我没有去他给我找的地方。自己联系了现在这个公司,以前跟导师做项目的时候跟这个公司有打过交道。我没有拿你爸的东西。”
常庚又嗯了一声:“我们许言自己就很能干,不需要他。”
“公司那边自动办了停薪留职,我去递交辞职申请的时候才知道。”
常庚说:“他没给你留余地,但给你留后路了。”
“我来了这里也很想你,这里好陌生。”
常庚低头亲了亲他的脸,哄着他:“许言,告诉我吧。这两年你的日子,我都想知道。”
许言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国度,虽然可以用英文交流,但其他人说的德语他又听不懂。
当时,他的心理治疗才刚刚开始,状态非常不好。幸好碰到的同事都挺乐于助人的,加上许言本身长得比周围的人都娇小,显得特别年轻,很多同事都把他当小孩子,许言因此得到了很多帮助。
他的室友给他介绍了心理医生,在这里开始了系统的心理治疗。经过了一年,许言的心理疾病完全康复。医生握着他的手向他表示祝贺的时候,他激动地哭了。
当时,许言真的很想很想告诉常庚,我已经好了,我真的已经好了。
但常庚已经被他弄丢了。
第102章 着火
两个人靠着床头说话,多半是常庚在问,许言在说。最后许言终于发现了,反问:“为什么都在说我?你呢?”
常庚挑挑眉:“我怎么?”
许言从他怀里坐起身,看着他说:“我想听你说说你自己。”
常庚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想知道我这两年都干了些啥?”
许言点点头。
常庚心想,我要是告诉你当初你偷摸跑了把我急得吐血住院,抽烟抽得差点把房子给点着,估计又得哭到天黑了吧。
于是他轻描淡写地说:“就开头难受了几天。后面知道是我爸搞的鬼,就去找他理论,没理论出来啥结果,就给他拜拜了。”
许言有点莫名:“什么拜拜?”
常庚把人捞过来抱着:“就不再搭理他了。”
许言马上又坐起来,有点难以置信地问:“你离家出走了?”
常庚感慨,还真是了解他啊。苦笑了一下:“不算离家出走,不过也差不多意思。没再回过家而已。”
许言有些自责地低着头,刚想说些什么,常庚就把话头给截住了:“你要是想说都是因为你,搞得我跟爸妈关系破裂这种混账话,我就不高兴了。”
许言到底也没说这种混账话,他摸着常庚的脸:“这两年,你过得不好吧?瘦了好多。”
常庚由着他摸,笑了:“你走得这么痛快,我肯定好不到哪去啊。初恋那次我被人甩得这么突然,这回换了个人还是这么突然,我都在想是不是我这个人有问题,是不是我不值得被交付感情。第一次拿回我确实没有太上心,被踹了也是应该。但这次,我自认为掏心掏肺了,还是被踹。当时我真的很难过。”
本来常庚只是打算用玩笑话轻松带过的,可是他刚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眼前的人眼泪又掉下来了。
常庚心里一沉:“天爷啊!我又把他弄哭了。”
许言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低着头任由眼泪吧嗒吧嗒掉到床上,颤着声音说:“我怎么会想分开,我,我那么喜欢,那么珍惜你,我怎么可能想要分开。”
接下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听得常庚心尖一抽一抽地疼。
不过,他没有再搂着人哄,就默默地坐着陪着他哭,让他哭个痛快。
他知道许言心里比他好受不到哪去,得让他都发泄完了才好。
最后,许言是红着眼在厨房做的晚饭。
今天一天把以前一年的份例都给哭完了。
常庚看他哭得这么累,想拖人出去吃饭,许言死活不干,说自己的脸就像被人打过似的,怕进去餐厅会被人报警。
常庚纳闷,你的眼睛红肿干嘛要报警抓你?
许言白了他一眼:“不是抓我,是抓你。”
常庚失笑:“哦,以为是我揍的是吗?他们管得还真宽。”
虽然是同一个人做的饭,但到底不是在国内,许言也没办法做出来以前常庚惯常吃的味道。
不过常庚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吃了些啥,许言就算给他个空盘子,他也能直接把盘子给啃了。
常庚在刷碗的时候,许言在身后支支吾吾地说:“晚上住哪?”
水龙头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常庚都没听清,只知道身后许言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于是转过身来问:“你说什么?”
许言抿着嘴看着他,抠了抠虎口,没吱声,常庚却突然看明白了,忍不住笑了:“我在酒店的房间早上就已经退了,行李全在车上。没人收留的话,我当房车住也行。”
许言眨眨眼,哦了一声扭头就出了厨房。
洗完碗出来,常庚擦擦手,喝了口水,转身去拿外套。许言坐在沙发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直到常庚开始换鞋了,他才跳起来:“你去哪?!”
常庚一边换鞋一边说:“我还能去哪?”
许言急了,闪身挡在门口,绷着脸不给他走。
常庚换好鞋,跟许言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最后没忍住笑:“我的行李还在车里,不得拿上来啊?”
许言愣了愣,被常庚刮着鼻子说了声傻瓜。
常庚过了好一会才拎着个行李箱回来,时间有些长,搞得许言心里七上八下的,以为常庚偷摸跑了。
他就跟只猫似的死盯着大门,门铃响的那一刻他都蹦了起来。
常庚闪身进来关上门,许言就搂住他的脖子半天不撒手。常庚有些无奈:“我就下去了这么一会,这是怎么了?”
许言一动不动,过了几分钟才说:“我怕你跑了。”
许言这时的心情很复杂,就这么十分钟左右到事,他都这么患得患失。常庚两年都没找到人,他得难受成什么样?
常庚拿衣服出来换洗的时候问:“你不是有个室友吗?我留在这里合适?”
许言摇摇头:“他男朋友过来了,早上他说今晚不会回来。”
常庚笑着说:“这么巧啊?”
收拾行李小能手出门的时候总是把所有必需品都备得齐齐整整的,许言都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刚刚还想着是不是要翻找一些牙刷毛巾什么,结果常庚一个洗漱包啥都有。
常庚在刷牙的时候就看着许言扒着洗手间的门在抠边框,没搞清楚他这是怎么了。
许言洗漱完,关好外头的灯就进了房间。
常庚靠着床头在手机上看着什么,见他进来了,把手机放床头柜,对许言招招手:“过来。”
他的语气就好像在说,过来有事跟你谈谈。
许言关上门,有些好奇地走过来,还没走到跟前,被一跃而起的常庚给拖了过去,紧接着,听到常庚的气音在耳畔响起:“之前你说已经好了,对吗?”
这个音调、这个问题,让许言顿时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他说过吗?
好像是的,下午哭得不能自己的时候秃噜出来的。只是说完后,他都忘了。常庚当时冷静地在一旁陪着他哭,抓到了关键字。许言只顾着哭,都没看到常庚眼里瞬时亮了几度。
现在知道也不迟。
两个都是素了两年的人,平时清心寡欲只是因为对象没在身边,提不起那个劲,也没那个心情。
今天简直就跟开闸泄洪似的。
常庚从床头柜上把东西拿在手里的时候,脑子混混沌沌的序言很是惊讶地问:“怎,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常庚哪里有心情来回答他的问题,他血管的血都在咕噜咕噜冒泡,简直要煮开了。
毕竟空窗太久,撒欢也没能撒太久。两个人都交代得很快,常庚抱着许言一动不动,觉得有些丢人。
都是男人,谁也不好说谁,就这么半尴不尬地躺在床上抱成一团。
最后还是许言先动了动,耸耸肩膀晃了晃常庚的下巴:“去洗洗吧。”
常庚翻身就往洗手间走,刚进去关好门,水才打开,洗手间的门又开了。
许言脸红红的挤了进来,从后背搂着他的腰。
常庚一个激灵,没有转头转身,握着许言放在他腰上的两只手反复揉,任由蓬头往两个人身上淋着热水。
许言在身后嗡嗡地说:“你怎么出门还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两秒钟之后,常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这些东西”是“哪些东西”,噗嗤笑了:“小笨蛋,我下楼那行李的时候买的。”
说完,常庚转过身来,勾起许言的下巴,挡住蓬头喷出来的水别溅到许言的眼睛,坏笑着说:“刚才你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嗯?”
“没,没有。”许言缩了缩脖子,想躲开他的审视。
常庚哪里能这么轻易放人,把许言的下巴捏紧了些,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额头抵着额头低声说:“宝贝,我只有你,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以后也不会有别人。你跑不掉的了。”说完,勾了勾嘴唇,嗓音比刚刚哑了一些,“今天胆子怎么这么大,还敢跑进来洗鸳鸯浴,你不怕?”
常庚的声音让许言的头皮都发麻,但他还是坚定地直视常庚的眼睛,豁出去般地说:“我不怕!”
第103章 暂别
半夜一点。
常庚披着件外套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倒腾着什么。
煮了一小锅速冻饺子,还有小半锅的黑乎乎的东西。煮完了盛好,给端到卧室里去了。
门没关,床上摊着一个懒洋洋的人。
两个人都换好一身睡衣,床单也换了,给丢在房间角落。
常庚把托盘稳稳当当地放在床头柜,低声下去地哄着瘫软在床上的人:“起来,乖,吃点东西,再喝点生姜可乐,别回头着凉感冒了。”
许言把脸往被子里一埋,缩成一团,摆明了不想动。
常庚笑了笑,一使劲把人直接给挖了出来,放在床头靠好。许言眼睛还没睁开呢,嘴边就给塞进来一只饺子:“张嘴。刚刚是谁说饿的来着。冰箱里能快速弄来吃的只有这个了。就吃三个,不吃多,吃多了影响睡觉。”
许言张口啊呜一声就吃掉一个,常庚乐了。
看来是真的饿,三个吃完后,许言扭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碗,常庚使坏:“剩下的是我的了。”
许言哦了一声,不再看。
常庚又塞了一只饺子过来:“想吃就吃。别回头抱怨说跟着我,连饺子都吃不痛快。”
许言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也说不出来话。
两个人把饺子全给干光了。常庚又哄着许言把生姜可乐给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