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坐在帐篷里,扎起长发,穿着一条精致黑色长裙,平底的尖头女鞋。
邢卓张不开嘴。
因为要见我妈,就这样回来的吗?
江畔看向僵住的邢卓,脸上突然模糊地笑了下,“如果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畔畔……”
这个称呼让江畔毛骨悚然,他不是江月,也背叛了江畔,只是一个苦不堪言的怪物。
江畔嘴角尝到湿咸的热泪。像是要疯了,被彻头彻尾的欺骗后,他想杀了他。
江畔黯淡流泪的双眼,让邢卓无端慌张和烦躁,说:“那些都是气话。”
江畔控制着不让自己歇斯底里,哑声冷笑:“气话?你现在连自己也骗了吗? ”
邢卓并不承认:“你冷静点。”
江畔如何冷静?心碎、愤怒和寒意交织在一起,江畔头痛欲裂,他还差一点就要疯了,耳边全是阵阵像是尖叫的哭声。
怎么会这么痛,江畔想让邢卓和自己一样痛,“你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他们需要孩子的父母,所有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符合你的条件,对吗?”
邢卓皱眉,低声哄道:“先出来,你好像生病了。”
江畔脸色苍白,躲在帐篷中咬牙切齿地寻找可以伤害邢卓的话,“为什么是我?对着女人睡不下去是吗?那我诅咒你以后男人也不行。”
像对胡闹的孩子,邢卓表情并不痛苦,探身要将藏起来的江畔抱出来。江畔怒不可遏地反抗,恨红了双眼,双手放在邢卓的脖子上,感受到邢卓的脉搏,从肩膀到手指都在颤抖。在狭小的空间中,邢卓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后在他卸去力气时将他抱了出来。
扶着脸色发青的江畔,邢卓关切地问: “哪里不舒服?”
心脏上像是刚刚被利落、精准地重挨一拳,痛得江畔弯着身子站不起来,胃里翻江倒海,一开口就要呕吐。当邢卓碰到他肩膀,江畔感到自己的狼狈不堪,浑身比刚才更痛。
与此同时,江畔耳边似有个胆小鬼在哽咽质问,“他有把你当过一个男人来看吗?”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瞬间袭来的眩晕感让江畔闭上双眼,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必须离开这里。
邢卓还在问:“你怎么会在这个房间?”
江畔瞪大干枯的双眼,“不在这里,我怎么会知道你一直在骗我。婚姻和小孩,对你来说原来只都是工具。邢卓你的人性呢?”
“我要是只想要孩子,你现在应该生第二个了。”邢卓捧着他的脸,像是推一张纸,把他按在了墙上,亲吻着他的嘴唇,“对不起,让你听到了那些。”
“邢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贱吗?”江畔狠狠推开邢卓,巴掌停在距离邢卓的脸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江畔打了一个哆嗦。
看着如此脆弱易碎的江畔,邢卓双眼浅浅眯起来,眼中却渐渐诧异。
“你来这个房间……江畔你是不是?”
“没有!”江畔带着畅快的遗憾通知他,“十分钟之前,我以为我会做好准备。我太蠢了了,我真的太蠢了,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那我的后半生会多么的痛不欲生。”
邢卓抓住他的手,“畔畔,我都说了……”
江畔说: “放开!如果今天你还想保留我们之间最后一点的尊严和风度。”
离开前,江畔从地上的包里拿出自己的衣服。
邢卓看着他像个面无表情的人偶一件一件的换上,突然有种心痛。
邢卓伸手帮他拿出衣服下的长发,“我送你。”
上次因为江滨,他爸妈说他让人寒心,江畔就不打算再回去。好在江畔的心其实很冷,很早就在做这种准备,并不觉得难过,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如今没有地方去的江畔只能住酒店,或者去别的地方。
邢卓不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跟在后面,看着江畔住进酒店。
从始至终,江畔都没说一句话。邢卓又在车上待了很久,把最后一支烟屁股摁进去已经塞满的便携式烟灰缸,邢卓伏在方向盘上,撑起衬衣的背肌起伏不平。
一晚上不能把所有事都想明白,但江畔一夜没睡的脑袋好像清醒了很多。
但那也只是好像,看着镜子里不伦不类的自己,江畔有些恍惚,隔了一会才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浑身烟味的邢卓站在门口。
邢卓盯了他一夜,此时下巴冒着胡茬,目光带着热意。
江畔刚要把门关上,邢卓身体抵住门,把温热的早餐袋放在他手上,说:“江畔你不能因为那些话,就给我判了死刑。”
邢卓说得太轻松,江畔无法理解他的逻辑。
“我不会离婚的。”邢卓了解江畔,知道江畔在想什么,先要断了他的念头。
江畔表情没变,把早餐放在一边,推上门。
邢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力挤进房间,抱住惊骇的江畔,像之前犯了错一样,委屈又强势地吻着他。
江畔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像张纸一样被推到床上。邢卓以七十五公斤的重量压在身上,然后凝望着江畔,“老婆,我错了。”
他好像很抱歉,这样就让江畔轻易地心软了下来,安静又疲惫地躺着没动。
但邢卓根本不知道,这次不同以往,江畔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想到那些诛心的话,还有回忆过去为他的付出所有,感觉不到任何心安和甜蜜,全都是他践踏自尊的蠢事。
要是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和他在一起,活着的江畔根本做不到。
给了江畔一晚的时间,邢卓就把江畔带回家,像盯贼一样盯着他,几乎都不怎么出门。
江畔没有精神,一直在休息,也懒得和他计较。
等江畔有了精神,邢卓抱着他,一起看回纽约的机票。
秋季开学他要去费城上学,现在闹出这么一些事,他看着江畔温柔的侧脸,突然想,江畔要不不要上学了,跟着他去费城好了。
不过他们的关系还很紧绷,邢卓没有去碰江畔的雷区。还是先把人带回去,反正时尹杰借给他用的医生也已经安排好了。
夜里,邢卓搂住江畔的肩膀,看他的表情,顺势将他整个人抱住,就几天的时间身子瘦了好些,只能回去再养回来了。
邢卓问:“心情有没有好点?”
江畔闭着眼睛,唇瓣动了动,“没有。”
邢卓目光从他的脸和脖子徘徊,手指夹着他的五指,“至少不生气了吧。”
江畔问:“哪里看出来的?”
邢卓说:“现在不是挺好的。”
江畔睁开双眼,无可奈何地看着邢卓,“不是因为你在发疯吗?”
邢卓握紧手捏他指骨,绕过这个话题,问:“后天就走了,还有什么事没做吗?”
江畔摇头。
邢卓又问了些事,江畔都没兴趣。邢卓也懒得找话题了,托起江畔的腰,脱掉的衣服从床上掉到地上,最后是内裤被扔出来。
接吻时脑内的内啡肽像片止痛药,江畔脑袋稀里糊涂被摸出感觉,很快射在邢卓手上。
爱吃自助餐的邢卓一反常态,用沾着精液的手指勾刮后面,有意避开了前面。
邢卓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没买新的套,我们又不要小孩,今天不用这。”
现在知道注意了。这么些天,江畔第一次想笑,又突然咬住唇,咽下了痛苦的呻吟。
邢卓全部进去后,动作就大了,把江畔干得细腰在床上架起来,头顶着枕头,双腿圈着他发力的腰,胯部悬空着和邢卓紧紧相连。
第二天,邢卓下午出门,要回他爸妈那给邢乐怡过生日。
因为江畔就像是睡不饱似的,一直在睡,邢卓也只是出去几个小时,对江畔说:“你不想去,就不去了,我会给她说你祝她生日快乐。”
“嗯。”
“你等我回来。我给你带蛋糕回来。”
江畔没理他翻身继续睡了。
邢卓走后没多久,屋外就有人按门铃。
江畔头昏脑胀地醒过来,乌黑的眼珠看向门外,有种预感,今天来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这些天在等的人。
苏禹心看到来开门的江月,不,应该是江畔。
苏禹心问:“江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男孩打扮的江畔也很漂亮,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礼貌颔首:“阿姨。”
邢乐怡生日,邢卓先去了他爸的公司,参加了一场和他没多大关系的会议。
散了会,两个公司的人握手言欢,前后走出会议室。
邢正岐和两个副总走在前面,听到后面有人叫住邢卓。
他回过头,看到是对方公司的项目负责人,邢卓的朋友,也是他认识孩子,章瑕朗。
章瑕朗问邢卓最近怎么都没出来玩。
又说,“我爸还想见你。”之前让你帮忙纽约买的画,物流了一个月总算送到。”
听到后面这些话,邢正岐神色稍霁。
邢卓不爱回国,回国也呆不久,今年过完邢乐怡生日他就又要回纽约。
邢正岐还以为他没有花心思经营国内的人脉,看来不是。
他们回到邢家时,晚上的客人已经来了不少。
而邢乐怡越长大越烦人,邢卓刚下车,她就跑来央求邢卓,让邢卓去解决她那场稀烂的球局。
邢卓兴趣不大:“赌了什么?”他直接给邢乐怡钱。
“小东西,但我不想输,哥你要给我赢了他们。”邢乐怡推着又高又结实的大哥去球室。
邢卓正好不想去陪长辈打牌,懒懒散散让她推着,又看眼周围,问:“你妈呢?”
邢乐怡也不知道,说:“取蛋糕去了吧。”
苏禹心取了蛋糕,不想影响口感,要很快送回去冷藏,所以她没有多谈为什么“江月”会变成“江畔”,只说:“江畔我非常感谢你为邢卓的付出,这是邢家给你的一些感谢。”
先礼后兵的苏禹心说:“如果邢卓这么做只是想挑衅我们,他已经做到了,那这件事现在就可以结束了。”
痛苦的记忆格外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江畔苦笑,他也想快点结束,然后也可以快点放过他。
“他下学期不是要去费城上学了吗?”
突然提起这件事让江畔眉心微皱,带着困惑点头,“嗯。”
苏禹心说:“如果这件事不能尽快处理好,我会觉得是我教育的失职,他也不需要再去国外了。”
江畔神情微变,微张的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没有说出一个字。
苏禹心看着他,他笑了下,平静地说:“我可以走,但我需要我的护照和身份证。他们在衣帽间的保险箱里。”
“你知道密码吗?”
“只有邢卓知道。”
邢卓比她预想的还要过分。苏禹心心情复杂地陷入了沉默。
在宴会上看到姗姗来迟的苏禹心,邢卓好像就明白了什么,匆匆走过众人,拿出手机江畔打电话。
一直无人接听的忙音中,邢卓突然意识到。
也许会他真的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江畔了。
就和让江畔失望至极的江家一样,没等人发现发现江畔捂不热了,江畔就已经准备一个人离开。
翌日去纽约的机场,邢卓也没看到江畔。
“邢卓你从小就有些霸道,别把这种性格带到感情里去,爱是相互理解。江畔和你在一起也不快乐。分手就分手了。”
邢卓透过玻璃窗,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漫不经心地点头。
苏禹心知道邢卓很要面子,为了甩了自己的人死缠烂打地留在国内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她今天坚持要看着邢卓上飞机,是因为另一件事。——隐藏在邢卓已经扳回正轨的生活下,让她又惊又疑,始终不敢相信。
她问:“上次你说你想和他结婚?”
“嗯,已经结了。”
苏禹心做好了邢卓这次动了真心的准备,但没做好这个准备。邢卓是外籍,如果真的结婚,那他这段可笑的婚姻是有法律效应的。
“嗯,我知道。”邢卓当然知道这些,当初江畔什么都不懂,是他带着江畔去做的公证。他的一部分税也在江畔头上。就是江畔现在突然玩失踪,纽约的税务局也得帮他找人。
苏禹心尚未察觉邢卓已经着了魔,又问他:“签协议了吗?”
邢卓问:“什么?”
苏禹心皱眉:“婚前协议,财产协议”
邢卓轻轻扬眉,吐出两个字:“没签。”把苏禹心气得险些晕过去,好半天没说出话。
有法律效应的事实婚姻、还没有任何婚前协议,根据纽约的离婚律师和婚姻法,邢卓就做好放血养江畔一辈子的准备。
而对苏禹心、对邢家来说,仅仅是这一段游戏般的婚姻,就要分走邢卓一半的财产,是他们最不想见到的。
苏禹心已经被邢卓的叛逆弄得心力交瘁,冷声厉色地告诉邢卓:“结束了就结束了,剩下的我来摆平。但邢卓你必须记住,不是每个人犯了错都有机会修正。你拿你的婚姻来赌气,害了你,也毁了江畔。一旦这件事被你爸知道,后果会比现在严重很多。”
怼天怼地、怨气积郁的邢卓明白她的话后,神情倏地凝固住。
邢卓一个人回到纽约,两周后,苏禹心说要将离婚协议寄给邢卓,如果邢卓不想管,就直接寄给他的律师。
江畔果然还和苏禹心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