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生又多看了江屿,回头又对江屿说:“服务台先去登个记,每天中午十二点半,过时就没机会了啊。”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江燕揽了活,想把江屿轰走,“江屿,我求你赶紧回去睡一觉吧,瞧你这脸色。”
江屿的声带像被撕裂成两半,说话不太顺畅:“我脸色怎么了?”
“白纸也没你显色,你跟那些心梗的有得比。”江燕求他,“哥,你别给我添堵了,万一你再倒了把我劈成两半也顾不过来啊。”
江屿努力站起来,失败了,“放心吧,我死不了,再说了,我也用不着你操心——燕儿,拉我一把。”
“我不操心,别人也操心啊,你那个……”
江屿刚被江燕拉起来一点儿,他自己力气一松,又坐回原位了。
江燕:“……”
完了,嘴太快,说错话了。
江屿颓然地把假肢瘫在地砖上,不打算起来了,他说话声音很轻,又带上了点儿鼻音,“别人也不用操心了。”
江燕觉得自己猜对了,一时替江屿难过,她讷讷地转移话题,“天快亮了,你吃早饭吗?我给你去买点儿?”
“行,”江屿又把自己闷了回去,“我吃,什么都吃。”
林瑟舟像一只迷茫又愤怒的困兽,他在黑夜里横冲直撞,始终问题出口,他想不通原由,更想不通江屿那番话的意思。
好像人到中年,所有问题都来了,林瑟舟以为自己游刃有余了,可显然不是,他处理得不好,甚至一团糟。
比上回还要槽糕了。
林瑟舟在路人眼里还是文质彬彬的的形象,带着无框眼镜,头发没扎,就是衣服穿得单薄些了,一件白衬衫被毛毛细雨润湿了一,半贴着腹肌的肉,挺惹人侧目的。
雨越下越大,林瑟舟终于觉得冷了,他抬头迷茫地看向四周,霓虹闪耀的街,到处都是花花世界的喧闹。
花蝴蝶飞进酒吧,林瑟舟恍惚的视线也跟着进去了,他觉得这地方眼熟,是自己第一被江屿捡回家的地方。
还是老位置,林瑟舟一坐下就能吸引很多同性人的注意力,文弱书生又钻进了狐狸洞,这次好像没人能来拯救了。
顾典和丁丁在酒吧消遣,这两位自勾搭上以后玩得疯,暂时不上外面祸害别人了。丁丁最近不用上班,顾典逮着时间就约他出来,丁丁也来者不拒,但最后过夜的地方一般不固定,他俩心知肚明彼此的关系,十分乐在其中。
顾典挂在丁丁身上,说自己喝多了,丁丁嘴里说着大块头,扶着人踉踉跄跄地在酒吧穿梭。
“去哪儿啊?”顾典问:“你家还是我家?”
“酒店!”
“不去酒店,上回去了,没劲,”顾典把手一揽,把丁丁往自己身上带,“今晚去我家。”
丁丁似笑非笑地问:“你家没人吧?”
“不然能藏谁?”顾典很是道德典范:“我一般不喜欢一脚踏两船。”
丁丁突然愣了愣,眼睛在花里胡哨的灯光下一偏,看见了一个十分眼熟的人,“林老师?”
顾典还眯缝着眼睛,以为丁丁拿他开涮,“我有病啊,藏他干嘛!”
“不是,”丁丁推开了顾典一些,他指着中间吧台,“顾典,你看看那谁啊?是林老师吗?”
顾典顺着指向位置看,立刻醒酒了,“老林?他怎么在这儿?”
林瑟舟不光一个人,身边还坐了一个,不确定两个人认不认识,一起喝酒了,林瑟舟没什么表情,倒是旁边的人一脸兴奋。
“我靠!”丁丁十分激动:“林老师出来鬼混我屿哥知道吗?”
顾典:“别胡说八道,老林不是这样的人。”
丁丁双手一摊:“这不明摆着么,我看见了啊!”
顾典摸摸下巴,“我怎么看他有点儿借酒消愁的意思?啧,不对劲,跟夏禾秋那会儿像。”
丁丁没听懂,“谁?夏禾秋?什么意思?”
“失恋啊!”
丁丁说不可能。
顾典让丁丁在原地等着他别乱勾搭,自己过去看看。
林瑟舟看见顾典一点儿也不惊讶,他指了指身边的人,眉头一蹙,把脸转过去了。
顾典一点即通,当即把缠上来的小妖精赶走,“正牌男友带刀杀过来了。”
小妖精不太舍得,但没办法,以为顾典就是正牌男友,只能悻悻离开。
酒吧里闹,悄悄话说不通,交流只能靠大声嚷嚷。
“老林,你怎么回事啊?一个人在这儿喝酒?”顾典没什么顾忌,直接问:“江老板呢?怎么回回都能让我捡着。”
林瑟舟一口闷了半瓶烈酒,“不知道。”
“啥?”顾典没听清,凑近了一点,看见了林瑟舟半死不活的德行,贱嗖嗖地问:“你这是失业闹得还是失恋闹得?”
果然那些视频传开了,屁大点的地方闻风而动。
林瑟舟不搭理顾典,自顾自喝酒。
“唉我去,”顾典牙疼,心里明镜似的,“你到底跟江老板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林瑟舟喝的多,思路倒是挺清楚:“可能是意见产生分歧,想不通了钻牛角尖,他跟我闹变扭。”
顾典:“就闹别扭这么简单?”
林瑟舟本来就头疼,顾典一呱噪他就更难受,愁没消了,又被人雪上加霜地摧残。
“二百五。”林瑟舟咽下最后一口酒,火烧喉咙气不顺,这话就是对顾典说的。
“……”顾典:“得,我不问、我闭嘴,我走了你慢慢喝啊。”
林瑟舟没让顾典走,“老顾,我走不动了,你把我弄回家。”
顾典不耻下问:“你哪个家?”
林瑟舟自嘲似的笑了笑,说:“老家。”
这别扭闹得有点儿大了啊,真心酸。
顾典:“老林,你这样不行啊,不能一出什么事儿就挪个窝,太居无定所了。”
“这不是逃避,”林瑟舟讲话慢,酒精开始麻痹大脑了,“我现在无法思考任何问题,江屿也一样,我们都不能好好说话,如果碰了面也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有可能把一段关系再度往冰川上推——这不理智。先冷静几天吧,我也得想明白了。”
顾典没谈过这种恋爱,不太能感同身受。
“行,我送你回去。”
顾典扶着林瑟舟往外走,给丁丁打了手势,丁丁其实没怎么看懂,他拿手机拍了林瑟舟‘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模样然后发给江屿。
石沉大海,江屿压根没看见。
丁丁以为今天晚上没戏,要回家睡觉,刚挪了一步,收到顾典的信息,一串数字和一个定位——
这是我家地址和密码,回去等我。
丁丁笑开了,美滋滋地打了声口哨,健步如飞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连续三章快速结束这一趴,分手不会超过两章的,大家不要骂我啊阿弥陀佛。
解释几个问题:1、为什么林老师和前任能过七年?一方觉得两个人能在一起,合适就能过下去,另一方在没发生事情之前和谁过都无所谓,可一旦有人起了幺蛾子的心思,那日子就不会太平啦。林老师以前一直处在能过就行的生活状态里,就不会对真爱至上产生太大期盼。
2、确实是互宠甜文,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误会和问题,但历史遗留问题总归是要直面解决的,我不认为这是狗血,所以说我文案诈骗的,言重了。
3、甜甜的番外已经在写了!写完了!八十章以内结束。
周四见
第68章 挺委屈的
江国明在ICU住了一个星期,江燕每日的安抚起了作用,他的身体指标勉强正常了,能开口说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出去’。
江国明舌头是麻的,话说得含糊不清,江燕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意思。但碍于自己不是出钱给医院烧的金主,她含蓄地表示这事儿得问江屿。
江国明两眼一翻,差点又厥过去。
江屿当然不同意,又硬生生摁着江国明在里面多住了一个星期。江燕左右为难,她到里面要哄江国明,出来又要捧着江屿,自己还不能撂挑子不干了,只能一有空就打电话聊以寄慰。等到江国明终于转入普通病房后,江燕觉得自己也快飘飘欲仙了。
其实江屿的状态比江燕更加惨不忍睹,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瘦,于是瘦过头了,显得形销骨立,好像吹一阵风就能倒。
江燕每次带饭都多买一碗肉,想给江屿补一补,但江屿嫌弃外面油重盐多,吃一口就推了,接着又把自己封闭在一个角落,光喝白粥。
“江屿,你多少也吃点儿好的吧,”江燕好声好气地劝:“这算怎么回事?自虐给谁看啊?”
江屿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没说话。
“……”江燕不自觉地自恋了,“给我啊?我倒是心疼你,你给我机会吗?”
于是江屿又原封不动地把眼皮收了回去。
“不给就别这么要死不活的德行,你们能不能给我点阳光让我茁壮发芽啊,”江燕没好气地说:“我都快抑郁了。”
江屿闷闷地说了声对不起。
“……”江燕拿他没办法,看今天的话题挺水到渠成地,她终于把憋了半个月的问题问了:“那个什么……你、林老师呢?”
江屿静默不言了,眼看刚有生机的呆毛又耷拉下去,江燕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江燕恨不得抽自己,好好的提这个干什么!
还得抑郁。
江燕往后退了两步,干笑一声,说:“江屿,你别多想啊,我没什么意思——那个……你饿吗?快到饭点了,我给你买点儿?”
“我跟他分了。”
江燕:“……”
啊?
江屿抬起头,愁肠百结地扯了扯嘴角,哭不似哭,笑不像笑,这样子太难看,“江燕,我跟他分手了,就两个星期前。”
“……哦”江燕不知道接什么话了,只能问:“那你想吃什么?”
江屿:“随便,不是肉就行,闻着恶心。”
“行吧。”
江燕走了,江屿忍住把忍了半天的咳嗽放出来了,十分急促地咳了很久,动静挺大的,把护士都招来了。
“欸!那个先生,你是病人吗?怎么回事啊?”
江屿咳得面色血红,他喘不上气,更说不出话了,只能冲护士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样子不太像没事,护士不放心,还站着看江屿。
江屿终于咳痛快了,能压住喉咙的痒,当血色退光了,他的脸比之前还惨白。
“我真没事儿,谢谢啊。”
护士挺谨慎的,多问了几句:“你来这儿探病的?这里没人住啊。”
“下午就有人来了,”江屿笑了笑,说:“我爸下午从ICU出来,就住这间。”
VIP病房,价格不菲啊,护士翻了翻手里的单子,“这房间是定出去了,你押金都交了吗?没交容易被别人先下手为强啊。”
江屿苦愁多日,把这事儿给忘了。他春风化雨地对护士说这就去交。难得来一帅哥,态度还好,护士脸一红,差点被迷得神魂颠倒。
“去吧,赶紧的,我替你守着!”
江屿道了谢,把日常用品都留在病房了,自己拿了张银行卡到缴费窗口——他自那晚上绝情无意的通话过后,手机一直就是光机状态。
他不联系任何人,也不想别人联系他。
真弄得跟与世隔绝似的,其实手机不是必需品,把浮躁长刺的心放一放才是一段生活必经的路。
江念尧联系不到江屿,只能联系江燕。孩子一接通电话就带着哭腔说我哥不见了、我哥失踪了。
江燕脑袋又大了,不想解释,直接把手机给江屿。
江屿随口扯了个谎应付江念尧,说自己手机摔坏了,荒山野岭没地方修,他让江念尧不用挂心,好好学习。
江念尧说好,又闷闷不乐地告诉江屿自己挺想他的。
江屿语气轻快,没让江念尧听出异常,“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就你一个人在家吗?蒋松呢?”
江念尧显得不自然了,“蒋松在——哥,我这几天睡你那屋。我不跟蒋松挤了,睡不踏实。”
江屿怔了怔:“睡我那屋?”
“啊——林老师最近一直没回来啊,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床单我都换成新的了。”江念尧小心翼翼地问:“他……他没去找你啊?”
江屿含糊地应了声,没明确意思。
“林老师最近也没去学校,我以为你们俩在一块儿呢。”
江屿问:“他学校也没去了?那你们班主任换谁了?”
“语文老师啊,说是暂时替当一段时间的班主任,我还不太习惯呢,”江念尧挺失落的,“蒋松说林老师会回来的。哥,我……”
“没事儿的尧尧,”江屿打断江念尧,安慰他:“学习要是不习惯了就多问问蒋松,你俩别吵架。”
江念尧小声地说知道了,他闷在被子里,隐约又有敲门声,好像是蒋松。江念尧说要作业还没写完,把电话挂了。
江屿捏着手机出神,他想起了夏禾秋的话,看来陆刚林那一番胡搅蛮缠地闹,确实对林瑟舟造成影响了。
江屿心里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林瑟舟的一举一动总是印在他脑子里,江屿太想他了。
江燕想讨回自己的手机,又不太敢打扰江屿。她轻声细语地喊了喊,不见江屿有反应,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