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屿说。
林瑟舟点点头,走了。江屿在他身后跟着,林瑟舟的心思一直在他那儿,于是很不刻意地回了一下头,看见了,似乎赶到意外,又问:“你还有事儿?”
江屿蔫了,“啊,我去吃饭。”
林瑟舟轻轻嗯了声,挺有礼貌的往下问了一句:“吃完去哪儿?”
搁这儿套话呢,江屿没听出来,‘回医院’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舌头一打弯儿,跟牙齿碰了,他捂着嘴,疼得眼泪也出来了。
“我……”
江屿也不想糊弄林瑟舟,显得特不真诚,想了半天,刚要说实话了,又被人打断。
“江先生!”
这声音挺耳熟的,江屿和林瑟舟同时朝那儿看,看见了张警官带着小徒弟匆匆跑过来。
江屿一愣,“张警官?”
“欸!我找你好几天了,”张警官跑得急,有点儿喘,“你上哪儿去了?”
江屿笑了笑,说:“躲清净去了。”
张警官以为江屿说的跟自己以为的是一个事儿,于是脱口而出地问:“你家里人还好吗?恢复的怎么样了?”
江屿头皮一麻,猛地扭头看林瑟舟。
林瑟舟也在看他,疑惑的表情带上一些不悦,盯得江屿心里发虚。
张警官还在一旁火上浇油,“我们抓到陆刚林了!”
第70章 我有嘴!
江屿想把张警官往家里请,坐着说话方便,林瑟舟没要走的意思了,一直听着。张警官可能挺忙,说不坐了,把事情说完就要走,一堆工作。
张警官跟江屿熟了,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多嘴了几句,“我打了你一个多星期电话,一直关机,去了你的店,也没人影。江先生,你失踪得可跟彻底的。”
江屿讪笑。
张警官继续说:“这样可不行的呀,多让人担心,要不是陆刚林抓到了,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
江屿硬着头皮解释:“手机摔坏了,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在医院照顾我爸,没机会修。”
张警员一愣:“啊,那是你爸啊?”
“对,从小把我养大的,”江屿笑了笑:“就是我爸。”
“行,那老先生恢复如何啊?”
“床上躺着呢,动不了,”江屿的嘴角往下一抿,“医生说…以后瘫痪了。”
这话说得轻松,可看得出江屿其实很难过。
张警员一声哀叹含在口中来不及出来,林瑟舟先开口了,他抓住江屿的手,急促地问:“什么?”
“舟哥,”江屿低眉,看上去更看过了,“对不起。”
林瑟舟脸色微沉,对江屿说话也是少有的怒气,“十七,你从来不告诉我这些。”
“舟哥,我最近脑子不好使,真的,有时候我在做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自己都拎不清楚。”江屿急了,抓住林瑟舟的手,“我没想瞒着你!我有嘴!以后我每顿吃几碗饭都告诉你,舟哥,你别生气。”
“以后?”手腕被攥得紧了,林瑟舟问:“江屿,你说我现在有什么资格生气。”
江屿心一紧,气泄了,手也松了。
张警官过来了,眼观鼻鼻观心,立刻明白这两位闹别扭了,所以也不往江屿的私生活提了,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正事:“江先生,我这次找你还是要跟你说说陆刚林的事儿?”
“他还有什么事儿?”江屿问。
“我们抓了陆刚林,就问他在孤儿院门口的冲突,他起先不松口,咬定自己没动手推人,我们给他看了视频他才承认。”张警官说:“但人还是不老实,他一直闹着要见你,有点想私下和解的意思。”
“不可能,”江屿直截了当地说,他面色阴沉,“我不同意和解,也懒得跟他见面。”
“欸,我知道你的意思,”张警官笑了笑,态度还是很好的,“反正我们的工作,把该表达的都表达清楚了,剩下的当然是尊重你的意见。”
江屿一愣。
张警官继续说:“但你还是要上我那儿几趟了,起诉程序得走,你的笔录还要做一份,还有老先生的验伤报告——江先生,以后我们怎么联系你啊,手机开机吗?”
倒是江屿不好意思了,十分窘迫:“我回去立刻修手机,还是原来那个号,能打通。”
“行,”张警官要走了,临了还笑着跟江屿把正经事说了,“江先生,以后可不能突然就失踪了,怪让人担心的。”
“好,我知道了。”江屿说。
“嗯,知道就好,那我们走了,江先生再见啊,”张警官偏头又跟林瑟舟说:“林先生再见。”
林瑟舟说:“再见,辛苦了。”
转眼又只剩下两个人了,江屿和林瑟舟突然相对无言。
只剩尴尬了
江屿想抽自己俩大嘴巴子,这都是自己搅出来的事情,活大该了!
于是江屿没话找话,“舟哥,你还回去吗?”
林瑟舟正在气头上,面无表情地说回。其实他想去看看江国民,可还是碍于这层身份关系,退不了半步——江屿没把话说明白,他依旧过不去这道坎。
“那我……”
江屿话没说完,兜里突然什么玩意儿响了,他吓了一跳,半刻没反应过来。
林瑟舟神色也相当复杂,“十七,你手机响了。”
响得还十分催命。
江屿心悸不止,终于想起来了,这手机是江燕的,离开病房前双方都怕有事儿了联系不上,江燕就把自己手机给江屿了。
“不是我的,”江屿说:“江燕的手机。”
林瑟舟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哦也懒得应了。
那边手机坚持不懈地催促,已经是第二遍了,江屿来不及跟林瑟舟解释了,拿出来看,来电署名是杨明。
江屿觉得这个名字眼熟,没多考虑,立刻接通了。
此时江燕说话的语气比她的电话铃声还急促,江屿甚至来不及把手机放耳朵边听,半途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江屿,快回来!你又来麻烦了!”
麻烦事儿还得从早上开始说,江燕把江屿送进门诊,着急回住院部照顾江国明。她刚出电梯就碰上杨明,这两位关系现在还不明确,属于暧昧期,江燕羞答答地把头发一撩,挺不好意思地聊。
“杨明,你上班忙就不用特意过来。”
杨明笑了笑,“不忙,我来看看你和江叔,你们怎么样,还好吗?”
其实江国出事儿江燕没告诉杨明,杨明每天都跟江燕聊天,中间突然有几天发消息不回了,跟刻意疏远似的。杨明以为这段感觉不错的相亲要吹了,挺难过的,也不甘心,就问了问牵线搭桥的人,没想到问出了大事。
江燕这才把事情全说了,杨明一直要来,不知道在哪个医院,江燕不说,他就软磨硬泡,终于泡出来了。他跑得勤快一点,第一是真担心老人家身体,第二也是为了两个人的将来——他真挺喜欢江燕的。
两人边说边聊,聊到了病房门口,聊开了,最后一点距离感也不见了。杨明问江燕自己进去先说点什么?江燕开玩笑说自我介绍啊!
杨明点点头,觉得是。
可两人还没来得及进屋,突然听见里面传出不小的动静。
江国明即便瘫痪了,舌头半硬不软地说不出话了,他倔起来也是头拉不住的牛。
“走!!走开!!别碰我!!”
接着一盆水打翻了。
江燕赶紧跑进病房,江国明瞪着俩眼珠子,脖子梗得笔直,下一秒就能咬舌自尽的模样,把护工吓坏了。可护工还得给江国明收拾污秽物,整个房间都是味道,一时进退两难。
“燕儿!”江国明眼睛红了,怒火里带着绝望,可说话还是含混不清,“你让她出去!我不让他弄,我烂着,你也别过来!”
“江叔!”江燕着急。
“我让你别过来!”江国明低吼:“走!都滚!”
杨明拉住了江燕,轻声在她耳边说:“燕儿,你先带这位护工大姐去外面站会儿,我来跟江叔聊聊,好吗?”
江燕疑虑,“你?怎么聊?”
杨明和和气气地说:“放心吧,反正不会往坏的聊。”
江燕还是选择相信杨明,她带着护工出去了,把门一关,杨明轻手轻脚地走到江国明病床边。
“江叔。”杨明轻轻叫了一声。
江国明眼珠子一溜,以为又是一路人,咬牙切齿地刚要喷,杨明突然弯下腰,拿起热毛巾开始替江国明收拾了。
“你……!”江国明羞愤。
杨明真怕老人家咬舌自尽,立刻劝慰着哄:“叔,燕儿说我见到你要先自我介绍,那我介绍一下,您听着?”
江国明一愣。
“我是前段时间村长介绍给江燕的相亲对象,我挺喜欢江燕的,但她好像总跟我隔了一层什么似的。”
哄老人和小孩都是一个道理,捡他们关心的、在意的说,真心实意,谁都能感受到。
江国明听得仔细,杨明趁机干活。
“叔,你让我好好表现一次,行吗?”杨明边弄边说。
江国明从宁死不屈地反抗中渐渐松了气,虽然肢体表现不出这些情绪了,但杨明能感觉出来。
杨明收拾得很仔细,弄完了,端着盆,笑着对江国明说:“叔,您也帮我在她面前说说好话,我追着呢。”
江国明眨眨眼,十分吃力地点了点头。
杨明欢欢喜喜地出去了,想跟江燕讨赏,可江燕那边刚刚送走护工,又冒出一个中年妇女,她带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在病房走廊口拦住了江燕的去路。
江燕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你谁啊?”
“姑娘,你是江国明的亲属吗?我刚看见你从那个病房出来。”这女人穿得十分朴素,大冬天衣衫单薄不说,往上还打着补丁,她急切地望着江燕,说:“我刚问护士了,她说那间病房就是的。”
江燕立刻想到陆刚林了,她头皮都麻了,绕开这女人就要跑,被她身边的竹竿拦住了。
“你、你别走。”
“我不认识,”江燕继续往后退,她快被逼出去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姑娘你别误会,别害怕,”这女人比江燕还慌张,带着哭腔,苦力泛着愁,“我们是陆刚林的家里人,我是他老婆,我叫张亚静,我们找江老先生,跟他道歉,陆刚遖颩林做错了事情,我们替他偿。”
张亚静无语伦次,但把该说的都说了,可往下明显还有话,于是拧着眉头百转千肠。
江燕看也不看,低着头绕。
竹竿儿子把张亚静未出口的话直接说了:“我们还找江屿,他人呢!”
“不知道!”江燕吼,“我不知道!滚开!”
刚好杨明出来了,他把江燕往身后护着,面色不善地看着这对母子,寸步不让。
“再闹我就报警了”杨明听出一点儿他们的对话内容,说话讽刺:“你们一家人去牢里团聚得了。”
张亚静被吓坏了,可她病秧子儿子却是神鬼不惧怕,往地上一坐,十分有他老子的传承。
“反正我也要死了,我怕个屁,让江屿出来!我们把话说清楚,要死要活一条路,我们今天就不走,谁也别想好过!”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章!
第71章 我有,想要吗?
秀才怕无赖就是这么个道理,陆刚林的儿子一屁股坐地上就没起来了,看他那一脸病入膏肓的鬼相,估计没人扶一把也起不来,张亚静倒是安分,静静地守在这个儿子身边。
直到江屿出现,还有林瑟舟。
一部分血缘关系在外人看来用不着现代科学手段的证明,从面相上看就能一目了然,比如张亚静和江屿。他们确实长得像,比多年前照片呈现的画面还要有冲击感。
江屿看了张亚静一眼就把眼睛挪开了。
陆刚林的小儿子叫陆一,他突然失心疯似的大笑,指着江屿恶狠狠地说:“江屿,你比我更像他们的儿子!”
江屿无话可说,他已经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了。
林瑟舟自跟江屿分手后性情变了不少,温润地皮囊退了一层,于是长出了不少尖刺,他往江屿身前一站,同样冷着眼盯着陆一,“闭上你的嘴。”
“凭什么?!”陆一不听人话,扯开嗓子,“你们恶心!”
看来陆刚林什么都跟这儿子讲了,事无巨细的,包括江屿和林瑟舟的关系。
林瑟舟上前走了一步,被江屿拉住了。
“舟哥。”江屿轻轻叫了一声。
林瑟舟回头看,发现江屿情绪还好,挺稳的,反正比自己稳,当下反省了片刻,于是退回去,跟江屿并排站着了。
张亚静一直护着陆一,近乎哀求地看着江屿。
江屿毫无波澜,偏头对江燕说:“燕儿,去看看老爷子房门关紧了没,再给他放点黄梅戏,能哄他睡着最好了。”
“哦,行。”
江燕不掺和江屿的私事,让干嘛就干嘛,脚一抬溜了,杨明更不好留在这儿,跟着江燕一起走了。
剩下围观的都是不明所以的路人,陆一不要脸,江屿更不必给他留面子。
江屿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陆一刚张嘴,突然被一口气哽住了,下不去下不来,别的脸色发紫,张亚静顺着他的背,眼泪出来了,她一五一十地对江屿坦白,“我们跟老陆住在工棚了,他突然被警察抓走了,几个工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我们孤儿寡母可怜,到处帮我打听,后来我到公安局安看老陆,他告诉我的,他闯了祸,你们肯定在医院……这儿没有几家大医院,我一家一家找,前几天就在这儿看见……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