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林瑟舟淡淡地说:“我没事。”
江屿问:“舟哥,你现在还在上课吗?”
“没有。”
“那以后还能去上班吗?”
林瑟舟坦诚回答:“应该不会上了,是挺麻烦的,不过这不代表我当不了老师了,十七,我的出路有很多,这不是原因。”
“怎么不是啊,”江屿缓缓屈起双膝,埋着脸,“你看,是我拖累你了。”
林瑟舟蹙眉,“你是这样想的?”
“我是这样想的,”江屿心跳很重,他不敢看林瑟舟了,“我当时……只想及时止损了,止你的损。”
林瑟舟:“……”
这话还不如不聊,更生气了。
“那你呢?”林瑟舟问:“你以为我跟你在一起只剩寻欢享乐了是不是?苦水一个人自己全喝了,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是不是?江屿,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你明白啊?”
江屿一怔,慢慢抬起头,“意义?”
林瑟舟又问了一次,“你知道吗?”
江屿犹疑片刻,开口:“责任?”
林瑟舟轻轻叹了一声。
“舟哥,我肩上扛着的东西和人太多了,江叔瘫痪了,他到死都要在床上吃喝拉撒,我撇不开他,还有孤儿院那一群孩子,那都是我的责任!”江屿眼眶红了,眼泪要出来,又生生被他收了回去,太倔强了,“可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夫妻尚且有一张证作为凭据,好像能产生责任感的联系,可是我们呢?我凭什么把他们压到你身上,对你太不公平了。”
林瑟舟沉默着,短促笑了声,被气笑了。
“江屿,你的思想觉悟呢?”
“啊?”江屿懵了懵,“没有。”
林瑟舟哼声,“看出来了。”
江屿往后缩了缩,被林瑟舟吓了,他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理亏,再怎么解释也成了狡辩——那就狡辩到底了。
“我的身世摆在那儿,陆刚林不会是最后一个,或许还会有更麻烦的人,”江屿越说越委屈,“唔,我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林瑟舟把江屿搂在怀里了。
“那我呢?”林瑟舟问,“责任和压力都是双方的,你有,我也有——你自己一个人抗住了,那我呢?”
“你的人生本该花团锦簇、一帆风顺的,”江屿悲悲凉凉地说,“舟哥,我的人生在粉饰太平下不堪一击,到处都是层出不穷的幺蛾子。你是唯一一点儿花香,我不想毁了他。”
林瑟舟:“……”
怎么好好的又抹起蜜糖来了,怪让人招架不住的。
林瑟舟抹干净江屿的眼泪,在潮湿的脸颊上吻了吻,“可你知不知道,闻花香的人原本比花跟芬芳馥郁。”
江屿终于崩不住了,他边哭边回吻林瑟舟,“舟哥,我在医院那会儿脑子跟短路似的,出来的全是最坏的后果。”
“我们没有最坏的后果。”林瑟舟说:“十七,生活的路上不会一帆风顺,可你得两个人携手,一起走过去了才叫克服困难,这叫共苦。”
“还有同甘呢?”
林瑟舟说:“我们的以后都是同甘。”
江屿还是哭,越哭越起劲了,哭着说:“舟哥,我不想跟你分手,我这两个星期过得比死还难受。”
林瑟舟捧着江屿的脸,认认真真地看他,“你再说一遍。”
江屿在林瑟舟脖颈咬出一个压印,较劲似的,“我不跟你分手了,舟哥,我不跟你分手!我这辈子都赖你身上了!”
林瑟舟也咬江屿,盖戳了,在彼此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这话可是你说的。”
江屿:“嗯,我说的——你得原谅我,你别不要我。”
“好,”林瑟舟眼眶也红了,“我原谅你了。”
“舟哥——”江屿脱林瑟舟的衣服,迫不及待地想从他身上获取安全感,“这次你把我的手抓住了,这辈子你都甩不掉我了。”
“我甩你?”好个倒打一耙,林瑟舟磨牙,“江屿,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江屿闭嘴不吱声,脱完林瑟舟的衣服又开始脱自己的。
“我告诉你十七,你以后要是再跟我跟提一次分手,我就弄死你。”
江屿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十分纯良地反问:“怎么弄啊?”
于是林瑟舟抱起江屿往卧室走,“床上弄。”
林老师实干派,从不打嘴炮,说饶不了江屿真不手下留情。
卧室门虚掩,传出的全是让人耳红心跳的喘息,直到后半夜,江屿求饶了,林瑟舟还不肯歇。
就得让他记住,牢牢地记着。
天要亮了,江屿半迷糊,睡着让林瑟舟弄,于是林瑟舟伏在江屿身上,突然想起他们前一晚的对话。
“十七——”
江屿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林瑟舟属狐狸,顺着蛛丝马迹的气息闻到了一样的端倪。
“你在医院那会儿手机没电了?”
江屿接着嗯。
“那你是怎么看到关于我的视频的?”
江屿脑子无法独立思考,直接说了,“夏禾秋给我看的。”
林瑟舟:“……”
早该想到的。
第73章 “我替他来。”
江屿的手机让林瑟舟冲上电了,他自己起不了床,一晚上下来腿都是软的,没力气。林瑟舟以为是前一晚的后遗症,也反思自己过了一点。一直到下午,江屿还是软,说头疼,鼻音越来越重了,林瑟舟一摸,皮肤都是滚烫的。
“十七!”林瑟舟装了一晚上的大尾巴狼,终于急了,“你发烧了。”
江屿模模糊糊,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啊?不知道啊,舟哥,我整个人乱糟糟的,有点儿难受。”
林瑟舟给江屿量体温,三十八度五往上,立刻送医院去了。
这回是真感冒,流感,医生开了药挂盐水,得挂三个多小时,江屿在板凳上坐不住,林瑟舟给顾典打了个电话,往住院部安排了一个床位,躺的舒服。
顾典百忙之中来看了一眼,打趣他们俩,“哟,和好了啊?”
“和好了,”江屿有气无力地笑着,“感谢顾医生关怀。”
顾典话里有话:“我要是不好好关怀你们,倒霉的是我自己。”
江屿没听懂,“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典贱兮兮地讨饭了,“你们欠我的饭什么时候能还上啊,江老板,你的店还开张吗?”
“暂时不开了,”江屿咳了两声,“顾医生,你想吃饭我请你,我这药挂完了就能请,外面多得是饭馆,你别老惦记我的。”
顾典嘿了声,还想说,被林瑟舟掐住了。
“老顾,你有事干没事干了,来我这儿讨嫌?”
顾典:“反正我没你闲。”
这事儿林瑟舟没法反驳,他现在属于准无业游民,但不能让江屿听见,又怕他难过了。可江屿的心境被林瑟舟凿开了,对这些也不以为然了,于是乐乐呵呵地看林瑟舟和顾典抬杠。看着看着精神不济,又睡过去了。
顾典悄么声地跟林瑟舟打招呼,“老林,你出来一下。”
看样子有话要说。林瑟舟给江屿盖上被子,通了点儿风,没关门,就在走廊跟顾典聊,声音都不大。
“怎么了?”
“跟你说个事儿,”顾典往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声音还是不大,“昨天在你们那儿闹的母子俩,就那儿子,进ICU了,情况不太好。”
顾典见林瑟舟没反应,继续往下说:“那女的身上没钱,ICU也住不起了,估计今天就得出来,出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估计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肾给不了,给点钱也行。
林瑟舟沉默许久,没表示,他淡淡嗯了声,“还有吗?”
“我路过ICU,听见那女的一直在门口哭,挺惨的。”
“惨?”林瑟舟冷笑,“你看江屿惨么?江院长惨么?老顾,同情心不是这么用的,别泛滥成灾啊。”
顾典一挑眉,“我没泛滥啊。”
林瑟舟:“老顾,我没那么多菩萨心肠,所以这话你不用跟我说了,更别在江屿面前提,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行了,我知道了,”顾典叹声气,“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见不得人哭。”
“你有病吧,人到你面前哭了吗?”林瑟舟问:“要么我也给你哭一个?”
顾典:“你别,我可受不起啊。”
这话题聊到这儿就断了,林瑟舟在顾典离开前问了江国明的情况。
顾典唉声叹气地摇头,“也不好,我特意私下问了这方面的专家,脑损伤不可逆,江院长的情况又严重,就算是之后的康复训练,也不起了太大作用。还有后续的护理很重要——总之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得很含蓄,林瑟舟听明白了。
“江院长一直想出院,”林瑟舟问:“他这情况能出院吗?”
“出不了,他腿上的骨折还没好,而且现在以江院长的身体情况,根本做不了手术,还得再养养。”顾典顿了顿,又说:“如果病人或者病人家属执意要出院,医院就会给你们签一大推东西——犯不着啊,在这儿住着不是挺好的。”
林瑟舟没说话,他挺愁的——江屿最好能让江国明在医院住到活蹦乱跳了再出来,可江国明的状态和心态一天比一天差。
顾典冲江屿的病房看了眼,声音又压低了点儿,“老林,我有个事儿一直想不通,我能问问你吗?”
“你说。”
“陆刚林刚出来找江老板麻烦的时候,你们早该用钱把他打发了,肾不可能给,那就多给点儿钱,总能压过去,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局面了。”
林瑟舟反问:“怎么还是他错了?”
“不是,”顾典解释,“我的意思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顾,我能理解他,”林瑟舟低下头,笑了笑:“他这次把钱给了就代表江屿‘人傻钱多好欺负’,日后接二连三出现的可不只是陆刚林这种麻烦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
顾典又说:“可一个人只能有一个亲爹,不是就不是,犯不着为陌生人买单,直接抽管血,等结果出来了,当垃圾扫出去!那陆刚林——”
林瑟舟没等顾典把话说完,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顾典立刻噤声——
我操,明白了。
“这么看江老板确实挺难的,这事儿还真不好办,”顾典缩了缩脖子,“万一碰上个真的,就是狗皮膏药,连皮带肉也撕不下来。”
林瑟舟娓娓地说:“我知道江屿一直有鱼死网破的决心,所以我防着他一冲动做傻事,可没想到鱼死了,替江屿抵下所有灾难的是江院长。江屿心里难过,他过不去,我也过不去。”
“行,我明白了,”顾典说:“江院长那儿我会跟人打招呼好好照顾的,你们不用担心。”
“谢谢。”
顾典笑了两声,“别这么见外,弄得我不好意思啊。”
林瑟舟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又问:“老顾,你知道夏禾秋在哪儿吗?”
“不知道啊!我哪儿知道!”
“他最近没跟你联系?”
顾典惊恐,“他跟我联系我也不敢接啊!老林,我是你的人。”
林瑟舟没功夫跟顾典瞎扯淡,思绪一沉,又想事情去了。
这边顾典前脚刚走,林瑟舟心里的事情还没想透,江屿的病房手机铃响了,林瑟舟立刻回去,他看见江屿正吊着一只手,胡乱在床上摸。
“干什么呢?”
林瑟舟怕手上的针回血,摁着江屿不让他动。
“舟哥,我手机,我手机在哪儿啊?”
林瑟舟帮他找,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串陌生号码,“谁啊?”
江屿神色复杂,他看着林瑟舟,憋出三个字:“夏禾秋。”
送上门来的啊。
林瑟舟双眉一挑,说:“我接。”
这通电话的聊天时间不长,林瑟舟上外面接的,江屿一个字没听着,他抓心挠肺地好奇,还有点儿提心吊胆。
林瑟舟进来了,江屿扒着林瑟舟的手,问:“舟哥,你们说什么了?夏禾秋找谁啊?”
“他给你打的电话,难道找我?”
“哦,”江屿软了吧唧地应声,又问:“他找我干什么?”
林瑟舟面无表情,“说想跟你见个面,聊聊。”
江屿看林瑟舟的脸色,讪讪一笑,“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不去!”
林瑟舟似笑非笑,“是啊,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江屿:“嘿嘿。”
林瑟舟慢悠悠地说:“所以我去。”
江屿:“……”
什么玩意儿?
林瑟舟贴了贴江屿的额头,不烧了,药也快挂完了,时间正好。
“你耳根子太软,被别人说两句就能撺掇你跟我分手,”林瑟舟摇头,“让你聊,我不放心。”
林瑟舟把话说的挺明白了,江屿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捋,自己也懂了
“……”江屿底气不足地给自己辩解,“夏禾秋就是趁我脑子不好的时候欺负我,舟哥,我平常没那么傻。”
林瑟舟意有所指地反问:“是吗?”
江屿脸一红,又道歉,“林老师,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这个坎过不去了是吧?”
“过不去,我能记一辈子,”林瑟舟捏江屿的脸,很强势,“你叫我什么?叫哥。”
江屿趴在林瑟舟身上,黏黏糊糊地说:“老公,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昨天晚上太凶,我屁股到现在还疼呢——这还不能消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