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后[古代架空]——BY:观乎

作者:观乎  录入:09-26

  皇帝拔高了声音:“想要交代?好啊,朕即刻拟旨,将充州刺史与长史之罪行公之于众,还充州百姓安宁。若还不够,便将大理寺那些腐尸都带回充州,悬于城门之上以示惩戒。”
  “这算不算交代?”
  他额间早已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愤怒与无力在他脑中纠缠搏斗。
  “陛下……若只追究死人之罪,放过还活着的人,”他强迫自己别说出太大逆不道之话,顿了顿才道,“岂不是无济于事?”
  话音刚落元徽帝便冷冷开口:“朕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领先帝旨意剿灭他国余孽了。论江山社稷,朕比谁都看得清楚,民生民心也是一样。偌大梁国,三省六部加上各州县,还不论其他官衙,上上下下数千官员,你知道如何管吗?单靠一腔热血?季遥,季别云,将心比心,你何曾替君主分忧过!”
  多稀奇啊,一个皇帝来跟他谈将心比心。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懦弱二字。当皇帝的不愿打破朝中平衡,不愿与镇国大将军撕破脸,便扯着一张帝位难坐的旗子劝他将心比心。
  季别云静静听着,只道:“陛下慎言,臣万死不敢以己之心揣度陛下之心。”
  “朕封你为宁远将军的那一日,便已经对你重用了,”元徽帝不容他装傻,“你只说,如今要强迫朕彻查御史台吗?”
  作者有话说:
  我先骂,元徽帝就是个垃圾


第54章 谢隆恩
  天下士人,从开蒙起便学习天地君亲师。试问谁心中不曾有过君圣臣贤的愿景,若得明君,则社稷安定百姓安宁,为官之人也不再担忧胸中抱负无法实现。
  季别云也曾有过这种愿景,但今日这份愿景破灭得干干净净。
  元徽帝终究不是明君。
  在回京路上,他休息时常常将那卷诉状拿出来翻看,大部分文字他几乎能倒背如流。
  此时再想起那些控诉,季别云便觉得脊梁骨上压下来一块石头,如千钧重负。被长期欺压又无处申冤的百姓,明明不是饥荒年代却吃不饱饭的庄稼人,平白死去的二十个女子……那都是人命。
  摆在眼前活生生的人命,到了宸京,到了宫中,就变成轻飘飘的江山社稷与民生民心了。
  还有柳家死去的十六个人。
  季别云曾多么天真地想,先帝被奸人蒙蔽才妄下论断,给他爹定了叛国罪名。他想要让真相公之于众,只需要在京中爬得够高,高到皇帝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自然可以为他洗刷柳家冤屈。
  他最大的错误,便是将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
  面前这个元徽帝,无非就是一个懦弱又自私的人。因身披龙袍,所以才有了决断天下人生死之权。
  派他去彻查充州命案,不是为了真相,而是想要抓到能制衡御史台、制衡镇国大将军的把柄。
  这样一个人,又如何能主动为柳家平反?
  季别云咬着舌尖不出声,嘴里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宫内不得配刃,却寒刀早在入宫前就交给内侍了,他腰间空空荡荡,正如心中。
  元徽帝见他不吭声,缓和了语气又道:“朕不是要同你作对,你辛苦一趟,查出这些事情也不容易。可你也要体谅朕的难处,就像那信里所说朕初登大宝,根基未稳,不宜在此时掀起大风大浪。”
  “臣明白。”
  既已失望,季别云便不想再争辩,语气里已无任何希冀之意。
  “你眼里容不得沙子,可朝廷之所以能运转下去,就是要处处容下这些砂砾。待你能独当一面之时,辅佐朕左右,到时候再将砂砾除去,岂不好?”皇帝语重心长道。
  好,怎么不好。季别云在心中冷笑,元徽帝的算盘打得真好。
  万良傲这条忠诚的走狗脱离掌控了,便寻觅一条新的狗。有锐气与傲气不要紧,挫挫就好了,再给他加官进禄,一手扶植起来,以后便是一条听话的走狗。
  “季卿这一趟也辛苦了,朕有意擢升你品级,”元徽帝想了想,“不如就升为从三品,与石睿一起统领右骁卫,如何?”
  看,加官进禄这不就来了。
  季别云垂首伏地,规规矩矩道:“臣,谢主隆恩。”
  再抬头时,他余光里瞥见元徽帝满意的笑。
  “不过臣还一事要求陛下。”他语气里毫无波澜,如同一潭死水。
  元徽帝见他服软,这会儿也好说话了,爽快问道:“何事?”
  “跟随臣前往充州的一百三十九人劳苦功高,望陛下也能封赏他们。”
  “理所应当之事,朕许了。”皇帝欣然答应,顿了顿又道,“既然充州案之罪责已经敲定,这封诉状也派不上用处了吧?”
  季别云知道这是在暗示他消声灭迹,也是要试一试他的忠心,便恭顺答道:“诉状任凭陛下处置。”
  元徽帝便对内侍招了招手,“烧了吧。”
  出了文英殿时,天色已经阴沉得可怕。云层几乎垂在头顶上,仿佛随时会下雨。
  季别云抬头望了一眼,看见了一只从琉璃房檐边掠过的飞鸟,似乎被周遭的深宫高墙迷惑了,迟迟飞不出去。
  “季将军,”吴内侍又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这天儿快下雨了,您带着吧。”
  季别云没接,只瞥了一眼,“谢过吴内侍好意,不必了。”
  他孑然一身走出了屋檐下。
  雨终于落了下来。
  大雨倾盆,将季别云身上的尘灰都冲刷下来,落在宫道上,混入这座冷冰冰的宫城。
  雷雨交加,季别云心里却多了一分自我毁灭似的畅快。蒙尘的世间,只有落在身上的雨能让他稍加清醒。
  他走出永安门时看见门口多了一架熟悉的马车,徐阳与戴丰茂撑着伞一脸焦急地看了过来。
  戴丰茂怀里紧紧抱着一卷油纸裹着的东西,见他出来了便递给他,问道:“那卷诉状果然没能拿回来吗?”
  季别云握着手中真正的诉状原本,庆幸自己在回京途中即使再累,也每日抽出时间来誊抄了一份,将伪造的这份带进了宫中。
  但这庆幸也只持续了一瞬。他疲惫至极,将诉状递给了徐阳,嘱咐了一句妥帖收着,便谁也没理会,转身朝外面走去。
  “头儿!”戴丰茂追了上来,伞遮在他头上,“这是怎么了?”
  徐阳没追上来,却在站在马车旁边喊道:“你犯什么病了有车不坐要淋雨!”
  戴丰茂见少年失魂落魄,心中也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圣上怎么说,谷杉月还等着做人证呢,要去知会她一声吗?”
  “不需要了,先送她到我府上住着吧。”季别云转过头去,“把却寒刀给我。”
  刀身交到他掌中的一瞬间,季别云心里终于有了一点牵绊。
  他深吸一口气才开口:“放你两日假,回去休息吧,但不要对旁人透露今日之事,弟兄们也不行。”
  “陛下是不是……”戴丰茂话说到一半,季别云便转身走进雨里。
  他身上早已被淋湿,铠甲和湿衣服压在身上更加沉重了。
  各处旧伤隐隐作痛,尤其是右肩那处剑伤,刚好没多久就遇上了阴雨天,这会儿泛着钝而绵软的疼痛。他停下脚步,弯腰将嵌进膝盖处的碎瓷片拔了出来,随意扔在地上,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头顶又传来一声雷鸣,季别云步履艰难,眼里渗进了雨水,视线也模糊起来。
  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从心底升起。
  从戍骨城活下来又如何,九死一生赢下登阙会又如何,还不是辜负了充州百姓之愿,连御史台一个角都没撬动。
  说不恨是假的。
  按照常理,他该恨的人有很多。死去的郑禹,御史台的段文甫,草草下旨的先帝,懦弱不堪的元徽帝,还有戍骨城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兵。
  若要恨,季别云早就被仇恨包裹得密不透风了。
  可他一直以来都不想让自己陷入仇恨之中,那是种可怖的情绪,他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保留的人样也毁了,变成行走在白日底下的怨鬼。
  但是此时此刻,季别云就快要拦不住心里的恨意了。
  他多想一刀杀了仇人,论杀人,可比他之前走的那条路容易多了。
  他下意识想去怀里摸出那块玉佩,手伸出去之后才想起来,玉佩早在灵州时就丢了。
  那是他爹娘留下来的物件,被他小心保存着,躲过了戍骨城官兵的搜查,却遗失在了灵州雪地里。
  季别云只好抓紧了手里的却寒刀,刀鞘上的纹路硌着掌心,稍稍抚平了他心里翻滚沸腾着的恨意。
  “季别云!”雨中有车轮声传来,徐阳在马车里吼着,“你是哑巴了吗!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啊!”
  他很想说别管他了,但嘴却张不开。
  从登阙会开始,他脑中那根绷紧的弦就没放松过,身体也是如此。带着伤就去大理寺收拾烂摊子了,后来又赶到充州查案。回京途中也没睡过囫囵觉,夜里都在抄写诉状,方才又在皇帝那儿受了气,这会儿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但还有事情没交代,季别云停了下来,转头看去,对上从车窗探出半个脑袋的徐阳。
  “徐兄……”他声音嘶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
  徐阳看起来恨不得将他打晕塞进车里,但还是忍了下来,焦急道:“你快说,说完就给我上车。”
  他声音很轻,在雨声中似有若无:“你帮我抄几份诉状吧,而且不能透露出去。”
  徐阳点点头,下一刻却觉得不对劲,问道:“你要那么多份诉状做什么?”
  季别云没有回答。
  既然元徽帝指望不上,他只好逼着元徽帝彻查御史台了。
  “行行行,我答应你。”徐阳朝他招手,“快上来,你现在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再淋雨小心旧伤复发。”
  季别云确实觉得自己不人不鬼的,浑身都冷透了,脑子里也一团浆糊似的。
  他还记着自己回京的另一个目的,悬清寺。不知道觉明禅师身体如何了,观尘会不会挨骂受罚,又会不会早早接过悬清寺这个重担。
  人在脆弱之时往往会想要寻觅依靠,他忍不住去想那僧人,心里泛起一阵委屈。
  要是这时候能见到就好了,他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季别云要张口时,眼前却一花。
  “悬清……”他声如呢喃,只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伸手扶住了车壁。
  “季别云!”
  他听见徐阳的喊声,下一瞬便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感觉到自己重重砸在了地面,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经此一事小云也能更加认清现实了,狗皇帝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


第55章 明局势
  季别云没有完全晕死过去,他能察觉到周遭动静,只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感压得他无法清醒过来。
  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扶起,经过颠簸之后躺在了榻上,旁边的人来来往往,说话声音也繁杂。
  可是他睁不开眼睛,悬清二字卡在喉咙里也无法说出口。
  季别云浑浑噩噩过了许久,意识在睡梦和混沌之间反复,终于积攒起力气,睁开了双眼。
  屋外已经没有下雨了,灿烂的天光从门窗照进来,他正躺在季宅的床榻上,一切都是那么静谧。
  他撑起绵软无力的身体,朝一旁望去。桌上摆了大大小小一堆礼盒,其中一些一看便知是贤亲王府的手笔。
  有人来看过他,看来自己昏睡的时间不短。
  披了一件薄衫,季别云缓步走出去,扶着门框,正巧看见了走进院子的徐阳。
  徐阳像是一位操心过度的兄长,困倦的神色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迸发出些许光彩。
  “总算醒了,快去坐着。”徐阳快步走来,“大夫说你旧伤多,底子也算不上好,又曾经受过大寒,难免留下病根。以后必得好生将养着,一不能受累,二不能思绪过度,再者要注意着陈年旧伤,听清楚了吗?”
  季别云没想到自己又变回了病秧子,心里有些不服气,可刚一张嘴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徐阳赶紧给他拍背顺气,一边道:“我才发现你身上竟有那么多伤疤,应该都是山匪弄的吧,可怜孩子。”
  说着还叹了口气。
  他听着别扭,总觉得这大哥是不是真当自己是他兄长了,说的话一股长辈味道。
  “不过你之前受过的大寒又是怎么回事?”徐阳问道,“你父母待你不好吗,大冷天里让你受冻了?”
  季别云一听,咳得更厉害了。
  这次的大夫竟不是庸医,连这也诊出来了。他在戍骨城时冷惯了,在医理上的确受过大寒。
  但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晓,他只好又用力咳了几下,希望就此掩盖过此话题。
  徐阳果然不再追问,扶着他到桌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前日你病倒,昨日晕了一天,有好多人都来看过你。王爷亲自来看过,送了你一堆补品。还有你在军中的麾下,戴副尉带了个小孩来,也捎了些礼。”
  季别云缓了过来,疑惑道,“什么小孩?”
  徐阳也有些迷茫,“就一个高高的小孩儿,自己掏银子给你买了一根参,挺大手笔的,你在哪儿认识的?”
  “卓安平。”他想了起来,无奈道,“定州都尉的儿子,送到我麾下磨砺的,少爷习气。”
  一想起卓安平他便想起了军营,不由得头疼,军中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即使病了也无法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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