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鹤仪凑过去咬耳朵,“怕了?”
“相公。”
“逗你呢,才不舍得给旁人看,咱们回家。”
说完这话,严鹤仪便把元溪扶了起来,元溪顺势蹿到严鹤仪背上,两人收好风筝,披着红霞回了家。
严鹤仪自己也觉得,他同元溪这几日是有些过于黏糊了,不过,新婚燕尔嘛,见谅,见谅。
——
重阳过后,紧接着便是周子渔的生辰,几个人约好了去周鸿熹家过。
一大早,元溪就在翻箱倒柜找绸带,说是周子渔喜欢鲜亮的颜色,所以想在要送给他的青铜手炉外头系上各种颜色的绸带。
严鹤仪跟在元溪后头收拾,实在没忍住,无声笑道:“小祖宗,可以了,这是要用绸布把手炉整个儿包起来么?”
“哥哥还说我,你不是也专门给你的笔架打了个木头盒子么?”
元溪终于翻腾出来一条橙黄的布条,拿了把剪子仔细裁着,“哥哥,子渔又不爱写字,你送个笔架做什么?”
这个笔架可是严鹤仪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生辰贺礼,自己觉得十分满意,自然容不得旁人说不行,“不爱写字,又不是从来不写,总会用着的。”
“哥哥,我瞧着,子渔一定会把这东西供起来,说不定等他有了小宝宝,才会拿出来逼着宝宝用。”
严鹤仪也不服输,“那你送的手炉,现在不也用不着么?”
“马上入冬了,这叫有备无患!”
严鹤仪兀自嘴硬着,其实心里却是愈发没底,不得不说,元溪的贺礼瞧着更靠谱些。
午后,日头还很高,几个人就都到了,赵景手里提溜着两篮子的食材,周子渔怀里抱了一包点心,周鸿熹也正在院儿里拿着个大竹扫帚扫地。
食材交给三位「掌勺大师傅」,三位「大师傅」口中的「贪嘴小废物」便并排坐在院儿里说着话。
有个刚成亲的元溪在,三个人十句话有八句都在说他同严鹤仪的事儿,尤其是最让人好奇的洞房花烛夜。
周子渔同常英把元溪禁锢住,逼着他说那一晚的细节,比如谁先脱的衣裳啊,都亲了些什么地方啊,严先生咬着耳朵他的说了什么私房话啊,美其名曰「向前辈学点儿经验」。
元溪被问得急了,泥鳅似的从两人手底下钻出来,抄起旁边的大竹扫帚吓唬他们,两个人滋哇乱叫地躲闪着,引得厨房里穿着围兜的三个「大师傅」频频伸脖子往外瞧。
“小祖宗还挺能闹腾。”
“子渔每回同元溪在一起,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比平日里活泼了许多。”
“英子也真是,比两个哥儿大好几岁,每回都带头点火。”
三个「大师傅」说着说着,竟开始攀比谁家那位更能闹腾,最后,自然是元溪拿了魁首,严鹤仪一脸骄傲,一副「我家小祖宗最有本事」的神情。
西边儿染红之时,饭菜就上桌了,比上回还丰盛些,众人举杯祝「小寿星」生辰愉快,这回的酒是赵景带来的,是甜甜的果子酒。
自从周子渔尝过几回酒之后,倒是爱上了这味道,但酒量又不太好,赵景便淘弄来各种不醉人的酒,并且约好只有赵景在场的时候,周子渔才能饮酒。
桌上有道清蒸鲈鱼,鱼是菜市行头今早给周鸿熹送的,新鲜得很,周鸿熹又趁机邀请严鹤仪来钓鱼,被常英照着后脑勺使劲儿拍了一下。
“英姐姐,拍疼了吧?”元溪装模作样地给常英揉手心儿,“没事儿,我保证不乱跑了。”
严鹤仪抓住元溪的腕子,“鸿熹兄,下回出来钓鱼,劳烦把衙门里的枷带上,把小东西拴在我身边儿,保证不乱跑。”
“甚好,甚好。”周鸿熹抚掌大笑,遂又挨了常英一记打。
说起钓鱼,赵景竟也有话说了,这三个人从鱼饵的选料谈到收杆的方法,滔滔不绝了好大一会儿,元溪、周子渔同常英则相视一笑:又有烤鱼、蒸鱼、炸鱼、鱼丸、鱼片、鱼羹...吃了。
严鹤仪同赵景一拍即合,共同问道:“鸿熹,什么时候相约垂钓?”
“过段时间吧,这几日衙门有事儿,”周鸿熹微微蹙着眉尖,“说是有一伙儿北国商人逃到咱们镇上了,正搜捕呢。”
“北国商人?”常英扶着酒盅,指尖儿在边缘打着圈儿,“长什么样?有赏金么?如果赏金丰厚的话,明儿我去街上瞧瞧。”
周鸿熹笑着道:“有,小财迷,抓住一个,官府赏三十两银子。”
“我这是为咱们成亲攒钱呢。”
“成,”周鸿熹一手托腮,认真地想了想,“应当是一家人,样子记不真切了,只记得有个挺俊秀的哥儿,似乎是家里的少爷吧,官府有画像,明日拿给你瞧瞧。”
周子渔戳了戳赵景,半开玩笑地道:“那明日我们也去瞧瞧,三十两银子呢,得做多少板凳儿啊。”
不管周子渔说什么话,赵景那都是十万分爽快地同意的,他轻轻点头,然后默默抓住了周子渔的手。
“元溪,严先生,”周子渔侧过头来,“明日私塾有课么?一起吧。”
元溪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捏着酒盅,里头的酒都洒出来了。
严鹤仪赶紧把他手里的酒盅接过来,拿出块帕子给他擦着胸口的酒,“元溪,怎么了?”
“哦,”元溪回过神来,冲着严鹤仪弯眼一笑,“哥哥,没事儿。”
严鹤仪抬手探了探元溪的额头,见没发烧,才又问道:“明日私塾休沐,聿哥儿那也不用上课,子渔问你要不要一起来镇上抓北国商人?”
元溪身上没力气似的往严鹤仪这边靠过来,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胸口,“哥哥,我有点儿醉了,明日想在家休息。”
“头疼不疼?”严鹤仪换了个动作,把元溪又往怀里揽了揽,“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元溪环住严鹤仪的腰,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不用了,我在哥哥怀里歇一会儿就成。”
旁边几个人相视一笑,开始打趣元溪。
周子渔从后头扯了一下元溪束发的绸布,“都成亲了,不叫相公么?”
常英忍俊不禁:“小元溪面皮儿薄,怕不是只敢在家里悄悄地叫。”
周鸿熹意味深长地看了常英一眼,“女侠,你又懂了?”
赵景则一手揽过周子渔的肩,在他耳边低声道:“子渔,你什么时候才能叫我相公。”
周子渔忽得红了脸,搡了一把赵景的肩,“说什么呢?”
严鹤仪却没心思同他们说笑,他总觉得元溪有些不对劲儿,软绵绵地趴在自己怀里,虽然同自己说话也带着笑,可严鹤仪还是察觉出其中的不同来。
而且,醉酒后的元溪也忒乖巧了,之前几回喝醉可都是很疯的,难不成真是哪里不舒服?
严鹤仪又反复探了几下元溪的额头,元溪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似乎真的睡着了。
本来,今晚也是打算住在周鸿熹这里的,可是元溪闹着要回家,严鹤仪便向周鸿熹借了盏灯笼,背着元溪回家。
元溪手里提着灯笼,在严鹤仪背上乖得跟只猫儿似的,走到家门口的山茶树旁,伸手往上头抓了一把,摘下一个花苞来。
“哥哥,”元溪把花苞塞到严鹤仪手里,“没开花儿呢。”
严鹤仪小心翼翼地捏着手里的花苞,“快了,马上就开花儿了。”
“一定很好看吧。”元溪半念半叹地道。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之前春日里,你不是也瞧见过?”
“可我想瞧瞧冬日的。”
严鹤仪蹭了蹭他的脑袋,哄孩子似的道:“好啊,咱们一起看,每年都一起看,好不好?”
元溪没有答话,就这样到了院门口,元溪把嘴唇凑到严鹤仪耳边,“哥哥,好喜欢你。”
严鹤仪勾了勾嘴角,“我也喜欢你,元溪,我去烧水,咱们先沐浴,好不好?”
第75章 蛋黄粥
厨房里热气蒸腾, 元溪光溜溜地坐在大澡盆里,任由严鹤仪给他洗着背,眼睫低垂,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严鹤仪舀了一葫芦瓢的水往元溪肩头浇,许是水有些热, 元溪缩了缩脖子, 转头抓住了严鹤仪的手腕。
“水热了?”
“还成,哥哥。”元溪把严鹤仪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缓缓抬起眸子,“一起洗吧。”
“好。”
快入冬了,厨房的门窗都关得很严实, 却仍是免不了漏风,严鹤仪多烧了些热水,不时地往澡盆里添着。
元溪同严鹤仪缠绕在一起,微微打了个冷颤。
“别洗太久了, 擦干把衣服穿上吧,去床上等着我, 好不好?”
“不要,”元溪鼻子闷闷的,“再抱一会儿,哥哥。”
严鹤仪怕元溪冷,一直用手往他上身撩着水, “今日怎么不太高兴?哪里不舒服么?肚子痛不痛?”
“不痛,就是有点儿想哥哥了。”
严鹤仪失笑道:“我不是一直在这儿么?”
两个人静静抱了一会儿, 直到旁边水桶里准备的热水都用完了, 澡盆里的水也没那么热了, 元溪才同意从澡盆里出来。
泡在热水里还不觉得, 猛得一出来,才觉得窗户在漏风,严鹤仪赶紧用干净棉布把元溪裹住,轻轻沾着擦拭,帮着他穿好外衫之后,严鹤仪才顾得上给自己披一件衣服。
澡盆里的水加得多了,两人进出之间,往地上溢出了许多,严鹤仪又用块干净棉布给元溪裹住了头,“赶紧回去钻被窝儿,我把这里收拾收拾。”
元溪攥着头上的棉布,突然把它扯下来,缓缓跪在了地上,仰起头看着严鹤仪。
严鹤仪不明所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元溪,做什么?”
元溪微微蹙着眉尖,突然又凑近了一些,扶着严鹤仪张开了嘴。
“元溪......”
严鹤仪不自觉地咬住嘴唇,纤长的五指插进元溪的头发里,颇有些用力地抓揉着。
——
中途,元溪仰头喘息的时候,猛不丁打了个喷嚏,严鹤仪回过神来,赶紧给元溪裹了裹身上的外衫,也不管他说什么了,把人扛起来出了厨房,扔到里屋的床上,然后拉开叠好的被子把他裹住。
“乖乖呆着,我去给你煮点儿姜汤。”严鹤仪把被角拢好,塞到了元溪手里,“加一大勺糖,好不好?”
元溪反手握住严鹤仪的腕子,“还没做完呢,相公......”
严鹤仪没有一丝犹豫地钻进了被子,把元溪紧紧揽在怀里,像往常那些晚上一样,从亲吻他的脖颈儿开始。
“相公,”元溪用胳膊抵住严鹤仪的胸口,“你躺下,好不好?”
“你...不想么?”
“今晚得听我的。”
严鹤仪不知元溪为何如此执拗,却也依言照做,元溪一点点往下,把脑袋钻进了被窝儿里。
——
这一回,被子倒是没有沾上多少旖旎,元溪缓缓钻出来,把脑袋枕在严鹤仪胳膊上,微微张嘴喘着气。
严鹤仪用手给他擦了擦嘴角的痕迹,又扯了扯被子,把他露出的肩头裹住,“我的小元溪,今日是想一直黏着相公么?”
“那我不去收拾厨房了,哄着你睡觉,好不好?”
“好。”
元溪今晚确实格外黏人些,卧在严鹤仪怀里,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胸口,似乎在认真听着里头的跳动。
“哥哥,你觉着子渔大伯家的那个哥儿怎么样?”
严鹤仪搂着元溪,已经有些困意了,眼睛都没睁,“哪个?”
元溪撑着胳膊肘,殷切地看着严鹤仪,“就是上回咱们成亲的时候,同周婶一块儿来的那个,说是正好在咱们村住着,就跟来了,好像是叫...丰哥儿?”
“似乎是有这么个人,”严鹤仪一睁眼,就见元溪正盯着自己看,便微微抬起脑袋,与元溪碰了一下额头,“不过,那日我的元溪这么俊朗,相公只有一双眼睛,瞧你都来不及呢,哪里顾得上别人?”
元溪没理他这话,眼珠子一转,继续道:“顾大妈不是说,她亲戚家也有个正当年纪的哥儿么?听说生得很白嫩,人又勤快。”
“是,听说做得一手好汤水,”严鹤仪在指尖儿绕着元溪的发梢,心不在焉地答着话,“说这个做什么,想当媒婆啊?”
“哥哥,以后可以叫顾大妈带来瞧瞧。”
严鹤仪觉得他这番话有些莫名其妙,“小祖宗,难不成你对哥儿感兴趣?这才刚成亲,便觉得厌烦,想要抛弃糟糠之夫了?”
“哥哥别打趣我。”
见元溪一脸认真,严鹤仪仔细品味了他刚才这几句话,仍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道他又是在胡思乱想,或在同自己说笑。
反正平日里,小祖宗也经常冒出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什么「若是哥儿喜欢上了另一个哥儿,两人能不能成亲」,还有什么「大娃同二娃是一对儿,为什么还总是瞧见它撩拨三娃」之类的。
“睡吧,元溪,”严鹤仪把元溪往怀里搂了搂,“你今日太累了,乖乖把眼睛闭上,相公给你讲故事,上回说到哪里了?”
不到一刻,元溪似乎就睡着了,胳膊紧紧环着严鹤仪的腰,腿也缠在他身上,严鹤仪便打消了悄悄去收拾厨房的念头,合上眼皮睡着了。
刚睡了没一会儿,严鹤仪便觉得怀里的人在动,他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了眼睛,“元溪,又梦魇了么?”
“嗯。”元溪从嗓子里哼唧一声,有些哑,并且似乎带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