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妒烈成性[古代架空]——BY:刑上香

作者:刑上香  录入:11-02

  随着盛愔的尸骨以国礼落葬,旧事也渐渐传开来,昔日太子盛愔离京时,曾有百姓垂泪相送,如今听闻遭遇,便越发恨叶书喧恨得厉害。
  沈鸢将自己与安王几次对话一一复述核对,按例应当再瞧叶书喧一眼,复核是否本人。
  梁侍卫却是有些犹豫:“血气重,要不公子别看了。”
  沈鸢笑说:“我怕什么血气,你叫卫惊寒带坏了么。”
  他身子不好,一旦沾着刑求拷打之事,卫瓒便总叫他避着,如今倒好,连梁侍卫也叫他避着了。
  梁侍卫这才想起,眼前几分文弱、眉目柔和的人,是能果决一箭射杀了辛三太子的人,这才笑了笑,说:“是我多虑了。”
  沈鸢便隔着牢门瞧了一眼。
  叶书喧血葫芦似的一个人,是去皮露肉还是血染红了皮肤,已分不清楚,连带着意识似乎也混沌了,眼底已无甚光彩。
  他听闻嘉佑帝定的刑罚是凌迟,大祁已百年不曾有人光明正大经受此刑。
  甚至连叶书喧的名字,都责令史官彻彻底底抹去,在太子盛愔的传书之中,都只以叶姓贼人、罪奴相称。
  沈鸢听闻的时候,心里头便清楚,嘉佑帝应当是气愤难平,恨毒了此人,要以另一种方式,将这人彻彻底底从世间抹去。
  叶书喧越是想要人见到他,越是不再有人能见到他。
  沈鸢站在地牢门口的时候,听得那血红的人低声喃喃:“殿下,殿下。”
  梁侍卫闻声面目冷淡,几分冷色说:“拷打得久了,便神志不清了,已这般念了好几天了。”
  “也不知念给谁听。”
  也许叶书喧早就知道,那唯一无论处境,无论身份,会认真地顾念着,看着他的人是谁。
  才会在神智浑噩的那一刻呼喊那人。
  可已没什么用了。
  昔日他取代了盛愔时。他说人人想他,无人念我。
  可在他取代了盛愔的那一刻,就注定再无人看到叶书喧了。
  沈鸢看了他良久,垂下眼帘欲走。
  却忽得听见那细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叶书喧问:“他的遗骨呢。”
  沈鸢说:“已入葬了。”
  盛愔的遗骨是在安王府的一件旧书房中找到的。
  烧做了尘灰,封在白瓷坛中,静静搁置在那些书籍之后。
  听皇宫旧人说,这间书房与昔年东宫书房一模一样,那些诗词经史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已许久不曾有人阅读,与那白瓷坛一起布满了尘埃。
  尽管在太子盛愔年少时,也曾有人捧着它们,一页一页细细研读谈论。
  东宫不曾寂寥,那些或幼稚、或激扬的话语,在树影摇曳时,一重重印在书页上。
  后来这一切,都与那间书房一起,被封在了许久之前的时光。
  叶书喧许久没说话,牢狱中有轻轻的呼吸声。
  沈鸢慢慢自狱中走了出去。
  梁侍卫面无悲悯之色,只淡淡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沈鸢出京那日,总觉着有些怏怏不乐,除了盛愔之事以外,独留侯夫人在京中,也总叫他觉着歉疚。
  他虽铁了心要去康宁城。
  可心知他与卫瓒走了,侯夫人也未免寂寥。
  临行前便是越发踟躇,侯夫人捉着他的手,殷殷叮嘱路上的吃食保暖:“衣裳为你做了夏秋两季的,怕你穿得不舒服,都是从前用过的料子。鞋也令他们准备穿过几次的,省得行路时穿着不顺脚。”
  “最后一车拉得都是药材,若路上哪儿不舒服,便叫林大夫尽早瞧一瞧,路上驿馆未必干净,小心吃坏了肠胃……”
  沈鸢乖乖听了好一阵子,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待侯夫人都说过了,才轻声说:“是折春不懂事,叫姨母担心了。”
  侯夫人摇了摇头,笑着说:“哪是你不懂事,也是瓒儿说得对,我总不能将你在家里束一辈子。”
  “到了城里,记得给姨母写信。”
  沈鸢点了点头,半晌才说:“会的。”
  其实沈鸢平日在侯府,有很多故作乖巧的话,都是有意要讨侯夫人喜欢,哄长辈疼爱的。
  可这次的话,不知怎的,越发像是真的。
  他越是跟卫瓒走得近了,越是不敢看侯夫人,好似是辜负了侯夫人的一腔疼爱。
  越是喜欢,越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心里头火烧火燎地畏惧。
  早早没了家的孩子,是没法儿相信自己在任何条件下都被选择着,被爱着的。
  沈鸢低声说:“姨母不要怪我。”
  侯夫人怔了一怔,却是轻轻拍着他的手,笑着说:“姨母怎么能怪你?”
  “你还总说自己不懂事——你是太懂事了,姨母养了半辈子的混球了,什么没见识过。”
  “你就是掀了天了,姨母都不会怪你。”
  正碰着卫瓒牵了马出来告辞,连个礼都行得草率,只进门儿来,懒洋洋笑说:“娘,你说的混球是我爹么?”
  侯夫人恨铁不成钢,食指戳着他额头一点一点:“你说是谁?你说是谁?”
  卫瓒便是一阵笑。
  沈鸢也跟着笑。
  又嘱咐了好一阵子,见快误了时辰了,才匆忙叫他们出去。
  沈鸢上了车,只听得马车扬鞭,马车咕噜噜碾过青石板,便是已出了侯府了。
  这回是出的远门,知雪照霜单有一辆车,省得两个小姑娘路上不方便。
  沈鸢在车上发呆了好一阵子,只觉着哪怕是春日,也有一丝凉,只将一边的毯子拿起来盖着。
  哪知毯子一掀,却正瞧见下头正盖着一把崭新漂亮的长弓。
  沈鸢在兵器方面也是行家,这弓木心匀称、脉理正直,牛筋为弦,通体油润漆黑,并没有许多的纹饰,显然并非文人礼器,可他上手去拉时,却是合手得恰到好处。
  旁边仿佛惯例似的,放了一只簪着红杏的小兔子球。
  只一眼,就能瞧出是谁的手笔。
  有些人送礼,就是要送得坦坦荡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他好。
  他向来多思多虑,却总是抵不过这直白坦诚的好。
  指尖拂过那弓身,便越发爱不释手。
  沈鸢将马车帘撩了起来,便见卫瓒早早就骑马等在他车边了,见他手里握着那弓,几分笑意说:“沈状元,怎么才发现啊?”
  沈鸢说:“你给我准备的?”
  卫瓒说:“不然呢,你这车都是我给你筹备的。”
  沈鸢怔了一怔,这才觉出差异来。
  坐着的位置要柔软舒适许多,车马行进间,也没有从前颠簸得难受。
  棋盘书册一应俱全,只是细细去看,书册里多了许多他平日里不大读的闲书,棋盘也是卫瓒下得双陆六博。
  显然是预备着卫瓒上车来跟他解闷的。
  倒是软枕,仍是胖乎乎的兔子样。卫瓒这人就是对兔子有几分执着。
  沈鸢怔了怔,只下意识道:“平日里五谷不分的,怎么还会做起这种事来了。”
  卫瓒只扬了扬眉梢:“你说呢。”
  沈鸢只轻描淡写说:“前儿不还恼我算计你呢么?”
  卫瓒也有些不自在,却是垂眸说:“我自打挨过我爹那顿揍以后,几时真恼过你了?”
  无非是接连几日忙碌,没时间好好跟沈鸢说道说道罢了。
  却听得卫瓒在外头叹气:“想得沈状元一句高兴,怎么就这么难呢。”
  沈鸢瞧着卫瓒含笑无奈的眉目,半晌没说出来。
  他有时会想起卫瓒光明正大称赞他的气魄。可不知为什么,让他说出一句来,就这么难。
  他攥紧了手里的小兔子,抿了抿唇,却是低声说:“卫瓒,我……心里高兴。”
  半晌又说:“多谢。”
  卫瓒怔了怔,瞧着那抱着兔子球的沈鸢,竟不自觉有些脸热了。
  也不知这热气从哪儿来的,激得人心里头乱跳。
  一手攥着缰绳,一手圈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也用不着这么正经,咱们俩……哪儿就还得这样了。”
  浑然忘了是他要沈鸢说一句高兴的。
  沈鸢一手轻轻拨弄着那小兔子球上的红花,另一只手却迟迟不将那车帘放下去,也不抬头去看卫瓒。
  卫瓒也没问。
  就这么走着,卫瓒隔了一会儿,低头问:“你想骑一会儿马么?”
  沈鸢果然抬头望他。
  卫瓒便俯身轻声说:“待出了城,我带你骑一小段儿。”
  沈鸢迟疑了一会儿。
  却是眼睛偷偷瞟了一眼卫瓒骑着的白马。
  名唤银电,千里名驹。
  缓行时都透着一股隐忍的力量和流畅,更别提奔驰起来的模样了。
  他记得是卫瓒生辰时,靖安侯掏光了私房钱予他的,平日一见着就心疼得龇牙咧嘴。
  卫瓒也爱得紧,平日里是连碰都不给碰的。
  卫瓒含笑问他:“折春?”
  沈鸢喉结悄无声息地上下,缓慢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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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各怀鬼胎)
  小侯爷:抱春卷在怀里骑马,嘿嘿嘿。
  沈春卷:马,嘿嘿嘿。


第86章
  之后出城去,卫瓒果然带着沈鸢纵马去。
  那辛来的公主有几个侍女,探着头去瞧热闹,相互打趣笑说怎的两个男人坐在一匹马上,便叫新科状元郎无端热了耳朵。
  只是饶是如此,也不肯下马去。
  沈鸢许久没感受这种驾驭烈马的滋味儿。
  银电实在是一匹好马,俊美强壮,皮毛皎洁,因着养在侯府,连鬃毛都被保养洗刷得洁白如雪,只伸手细细去抚摸,都能感觉到那皮毛下血肉律动,一张一弛带给人的兴奋感。
  他见过银电疾驰之后,汗水润湿马身,如闪闪发亮的金属色泽,鼻息喷洒出热息,浑身上下都透着蓬勃的野性和生命力。
  沈鸢爱极了,越摸越是喜欢,却是低声问卫瓒:“能快跑一段儿么?”
  卫瓒说:“你试一试,”
  沈鸢本不相信这马会听话,卫瓒的这匹马素来性子倔,平日里只拿屁股对着人,别人碰一碰,就要喷着气刨地,平日出门在外,也只高高地仰着头,傲得跟主人一样。
  这会儿能叫他爬上背来,都是看在卫瓒这个主人的面子上。
  却不想他一夹马腹。
  银电竟当真驰骋起来。
  风声呼呼吹过耳畔,一路风景也飞快掠过,虽算不上疾驰,可沈鸢的颊侧泛起兴奋的红,心也跟着鼓胀发痒起来。
  那痒意像是种子萌发破土。
  他贪爱烈马,便是爱这感觉,他与银电一同呼吸,便仿佛他与马一样快,一样强壮,一样高大迅猛。
  跑了好一阵子,卫瓒见他额角已沁出了汗,才轻轻牵了牵绳,叫停着了。
  笑着说:“高兴了?”
  沈鸢兴奋极了,亲亲热热用手梳理银电的鬃毛,却是轻声说:“怎么这样乖。”
  卫瓒却是一本正经说:“物肖其主。”
  沈鸢登时便忍不住笑。
  卫瓒见他已有几分疲色,便说:“回去么。”
  沈鸢左右看了看,却是见四下无人,却是一手爱不释手地抚着银电的颈子,一手轻轻捉住了卫瓒的手腕。
  眉眼望着卫瓒时,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却是轻声央他似的说:“你让我再骑一会儿。”
  ……
  沈鸢那一点儿纵马的瘾头,全叫银电给勾了出来。
  待到下午时,沈鸢仍是想要驾马,却又知道卫瓒必不同意,便又与照霜换了马骑了小半日。
  虽不如银电,却终究是痛快了。
  待最后一丝力气都没了,才肯换回车里头坐着去。
  哪知他全靠那几分兴奋撑着,待到了驿馆时,才觉着浑身都疼。
  沈鸢这好些年不曾练过骑术,人是娇贵养着的,衣裤也都是绫罗绸缎,骤然一上去就折腾这半日,裤子都磨得烂了,浑身肌肉都酸疼不已,连腿根也磨破了皮,行走间一个劲儿地倒抽冷气。
  尤其他们在驿馆二楼落脚,连走快了都不敢,硬撑着爬上楼梯去,走一步、倒抽一口凉气,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还硬要拿捏着不疾不徐的气度、装模作样。
  知雪见他死撑,便说:“你快坐着,我给你瞧一瞧。”
  沈鸢自知丢脸,哪里肯让她瞧,咬紧了牙关不肯,只说:“你将药膏搁着就是了,我又不是断了手,用得着么?”
  知雪知道他倔,只嘟哝说:“你就死撑吧,化脓了就知道苦了。”
  沈鸢心道就是烂了也比丢脸强。
  待知雪走了,一瘸一拐起身去拿药膏,却又撞见卫瓒端了饭菜进来。
  卫瓒特意使了些银钱,嘱咐驿丞煮些清粥,炖了鸡肉切丝,忙活到了现在,端着托盘进屋来。
  倒将沈鸢吓了一跳,险些摔了。
  卫瓒顿时哭笑不得,将人搀扶回去,问他:“身上疼?”
  沈鸢不情愿承认自己贪图快马,才吃得这些苦头,只装模作样说:“也没多疼。”
  卫瓒问他:“明儿还骑么?”
  沈鸢赌气说:“往后多骑一骑就好了,又不是没骑过。”
  卫瓒说:“还多骑一骑,见了马跟有了瘾头似的,你瞧着我往后还敢不敢让你上马。”
  沈鸢轻哼了一声,说:“还不是你拿银电勾得我。”
  又问:“银电累着了没?”
  千里马不是驮马,载过了两个大男人,多少是吃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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