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水[古代架空]——BY:掉入轻舟

作者:掉入轻舟  录入:11-17

  段临霜不明所以。但她的确记得颜寄欢所说的这件事。
  任何人都很难忘记这件事。
  无情无性,无心无瑕,这是段临风从前的剑意,他出招从来精准得没有一丝破绽,不会浪费一分多余的力气。然而在那一次的百门风云会上,他却多出了一招。
  五年前的最后一关,楚云七与段临风同时回到比武场,天下第一的铜玉牌只有一块,段天问要求他们比试一场,一场定胜负。
  在那一场比试之中两人不相上下。楚云七长于暗器,往往以巧制胜,如果不能在最初三十招之内占据上风,则会后劲不足,而段临风的剑意取稳,以守为攻,虽然花样不多,但只要拖长战线,优势就会渐渐倾斜。段天问正是自信于这一点,因此放手叫他二人公开一战。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五十招过后,楚云七就已经开始渐显颓势。最后十招就是决胜回合,任何一丝疏漏都会改变局势,然而正在关键之时,段临风却忽然出了多余的一招。他本该直取要害,以剑尖点住楚云七咽喉,但是不知为何,他却先以剑穗缠住手腕,然后才将将出招攻去。清泉剑法中没有这一招,段天问更不会教他这一招,这多余的一招是因为他分了心,才必须用旁招作掩,掩去他的心猿意马。
  段临风分心的那一刻究竟在想什么?五年前的段临霜没能想通,如今她依旧想不通。她只知道这一招叫哥哥犯下大忌,楚云七趁机夺步上前,扼住了他使剑的手腕。胜负已定,楚云七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打落段临风的剑,但他却在此时停手认输,将铜玉牌拱手相让。
  *“相比这块牌子而言,在下有更想从段少主这里赢得的东西。”*
  *“什么东西?”*
  *“古人常以玉帛化干戈,在下想要的正是段少主的玉帛。”*
  *“你想做我的朋友?”*
  *“正是。”*
  *“可惜我从不交朋友。”*
  *“巧了,在下最喜欢争取天下独一份的东西。”*
  于清泉山庄而言那一天是一切崩塌的起点,于段临风而言那一天显然有着截然相反的意味,那一天以后他就不再是无情无性的清泉少主了。断水剑断水亦断情,一旦剑主生出情丝,剑锋就会被汹涌而来的洪流淹没。
  “霜儿?”
  颜寄欢伸手在段临霜的眼前晃了晃,段临霜回过神来,撞上颜寄欢桃花般的双眸。这一瞬间她忽然被拉回了金陵初见那日,她独自躲在厚厚树影里,颜寄欢毫无预兆地闯进来,为她扯进一道阳光。
  情动,剑动。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哥哥是因何而分心。
  他没办法不分心。
  有些人你明知不能靠近,但只要多看一眼,就叫你心乱神移,万念俱生。人可以通过千次万次的训练控制手中的剑之所指,却没法控制自己的心之所向。
  “你再这样盯着我痴痴地瞧,我可要误会了。”颜寄欢狡黠地歪了歪头,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段临霜的衣带。
  “你……”段临霜顿时烧红了脸,“登徒子!大白天说什么呢!”
  颜寄欢笑嘻嘻倾身上前啄了她一口,然后缩了手坐回去:“不过见你出神,逗你一逗。你瞧,是不是想通一点了。”
  唇齿被一阵桂花的清甜香气所包围,段临霜舔了舔颜寄欢留在她嘴角的桂花糕粉末,忽然反应过来,佯怪道:“馋猫,又背着我吃了什么好东西,罪证都没消干净,反叫我替你来吃这剩下的。”
  这一下轮到颜寄欢闹红脸了。她才想起那盒几乎被她遗忘的糕点,忙起身取过来,辩解道:“还不都是忙着安慰你,一时忘了。都好好在这放着呢,一块都舍不得多吃。”
  段临霜确实饿了,拿起一块桂花糕三口两口就填入腹中,正欲伸手去拿第二块,忽然又停下动作,望着那盒桂花糕叹了口气,说道:“楚大哥以前是最爱吃这个的,你替我拿一盒给他吧。”
  颜寄欢知道她对楚云七的气是消得差不多了,当即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过午就给他拿去,你安心。”


第52章
  什么时辰了?
  楚云七睁开眼,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前额。一片竹叶飘然落下,落在他久坐到麻木的腿上。
  这段日子他总是浑浑噩噩,记不清时间的流逝,想不起做事的目的。有一些日子他很清醒,整夜整夜睡不着,坐在廊边数停驻在屋檐下的麻雀;有一些日子梦境变得无限长,他从白日睡到黄昏,梦中的狂风呼啸不止,他一个人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然后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崖前惊醒,浑身都被虚汗浸透。
  看了看日头,已经快到中午,他掸开身上的落叶,慢吞吞站起来往林中木屋的方向走去。
  “振作一点。”这是颜寄欢给他的唯一忠告,“这件事还没完。”
  的确。这件事还没完。他没有理由自甘堕落。他是玉面飞龙,是江湖公认的天才,这江湖中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没有他学不会的武功,没有他不敢惹的人物,他本该振作起来,用尽手段揪出凶手杀之后快,但他却宁可被困在这片竹林里,每日盯着屋檐发呆,盯着房梁发呆,盯着爬过窗沿的蚂蚁发呆,一遍一遍回想如果他快一步会怎样,如果他早一点看出段临风的异常,是不是就能抓住他的手。
  人是不会突然决定去死的。在段临风决定跳入那个深渊之前,他一定已经在心里将自己杀死了千遍万遍,最后才会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他早该发现的,段临风望向他的每一眼都是无声的告别,说的每一句别管我都是拉住我。
  楚云七推开房间的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眼角发涩。
  他从入住起就没有动过这间屋子的任何布置。最初清泉山庄的人并不想让他住在这里,因为这是段临风常住的屋子,他们不愿意他这样的外人来染指已故少主的房间,但是段临霜坚持。他甚至觉得段临霜将他禁足在此是有意为之的惩罚,因为这里处处都是段临风曾经生活过的痕迹。茶桌上摆着翻到一半的剑谱,床边挂着随手挂上的腕带,放在窗边的琴桌被阳光晒得褪色,段临风离庄时带走了放在上面的丝弦叹,在桌上留下一圈深浅不一的印痕。后来他向段临霜讨回了那把丝弦叹,把它端端正正放回去,却怎么摆都填不上这道刺眼的空缺。
  他用袖口擦去覆在丝弦叹上的一层薄灰,然后四平八展躺回床上。
  就算复了仇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他迎着风再走一千步、一万步,也不会在风的尽头见到他想见的人。
  还不如就此糊涂下去,长梦不醒。
  一道光漏进来,他睁开眼,颜寄欢正站在门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你就非要天天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么?”她走进来将一盒糕点放在桌上,又替他开了窗,“两个月了,多少该放过自己了吧。”
  “不吃。”楚云七重新躺回床上,“多谢。”
  “爱吃不吃。这是临霜给你的,我可没这样好心。”颜寄欢也不纵着他,自顾自坐下倒了一杯茶。
  “临霜?”楚云七微微偏过头,“她……还好么?”
  “不好。今日百兽帮找到了她哥哥的玉佩,才哭过一场。”颜寄欢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幸亏她没来,要是叫她看见她哥哥拿命换回来的人成心要将自己饿死,只怕又要气哭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楚云七只有从床上下来,慢吞吞挪到桌边坐下,从盒子里挑出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庄主之玉找到了?”吃着吃着,他忽然问道。
  “玉找到了,人没找到。”颜寄欢一眼看破他的心思,“我已经替你问了。”
  两人沉默着对坐了一会儿,他转移了话题:“从玉笛山庄回来之后,你和临霜愈发要好了。”
  颜寄欢听出他的试探之意,坦然一笑:“难为你认识我这么久,到现在才看出来。”
  楚云七怔了怔,既吃惊于她的坦率,又有些迟来的恍悟:“怪道你总说对男人没有半分兴趣,原来是这般缘故。”
  “那你呢?”颜寄欢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对男人有兴趣么?”
  楚云七瞪着她,舌头打了结。
  颜寄欢又道:“我离开醉花馆那天晚上撞见段临风少了截袖子,是因为你吧。他跟你坦白了?”
  楚云七嚅嗫半天才问道:“我……是不是真的很愚钝……”
  颜寄欢深叹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桩木头:“那你如今把自己弄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就差追着他一起从那镇渊台上跳下去,你又是如何想的?”
  楚云七盯着自己的手指,苦笑道:“没什么好想的。我这样的人,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配不上他。”
  颜寄欢端着茶杯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由衷的同情。
  “我劝不了你放下,可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你要是对他多少还存着些情义,别把他的死丢给他妹妹一个人扛,可以吗。”
  楚云七垂下眼,沉声应道:“好。”
  ***
  什么时辰了。
  段临风在梦与梦的间隙努力睁开眼,从漏进窗口的光影判断时间的流逝。
  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足以让他从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里拼凑出一些规律。
  他还活着。他被移到了一间简陋的屋子里。是一个女人把他带到这里。女人每天都会在光影恰好遮住墙边蓑衣的时刻出现。
  影子距离蓑衣还有一段距离,现在还不到那个女人会出现的时候,段临风试着动了动手臂,但他太虚弱了,只抬起一点又无力地砸了回去。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舌尖仍残余着草药留下的淡淡苦味。他的胳膊和腿都在他从镇渊台上跳下时摔断了,如今都用木棍与布条固定着,挟制的他动弹不得。身体的疼痛一点一点减轻,心中的疑惑却与日俱增。救他的女人显然非常擅长药学,她往段临风嘴里灌下的每一剂药都作用在该作用的地方,可他确定自己前半生从未见过这个人。
  这个女人是为了某种目的才救活他。有很多次段临风在朦胧中清醒,听到这个女人急切地追问他的身世与来历,但是他太过虚弱,往往还没来得及张嘴就重新陷入混沌。
  他从来不喜欢被人牵制,却处处受人牵制,活了二十多年好容易为自己做了一回主,却又莫名其妙被吊回一条命。如今这女人想要从他口中问出话来,他只能装聋作哑。他所掌握的信息是他唯一能够在这个地方依靠的东西,眼下敌友不明,他伤势太重,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一句话不如对方的意,这副表面和平的情势或可在顷刻之间便逆转。即便他跳下来时有心求死,也绝不能是死在不明不白的人手上。
  光影一点点吞噬墙角的蓑衣,脚步声由远及近,段临风重新闭上眼睛。
  他的双脚已经恢复了大半知觉,只要他的右手重获力气,他就有七成的把握保护自己不受牵制。
  在此之前,他还需要继续蛰伏。


第53章
  段临霜拎起一支蜡烛,将一盏茶壶的把手向左拧向右边。墙边的书柜缓缓移动起来,向两边拉开一条缝,露出一间暗室。
  暗室并不大,只能容纳三四个人,地上堆积着一些杂物,有些是段临霜儿时的玩具,有些是她不常用的兵器,都已经落了一层灰。在角落里有一张桌子,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柄剑——段临风的断水剑。
  从前她不曾注意,直到回程前为哥哥收拾遗物,她才发觉哥哥随身的物品实在很少。几件衣服,几册书,一柄剑,一把琴,这就是他与人世间的所有联系了。
  段临霜将庄主之玉擦了又擦,然后将它系在了断水的剑柄上。儿时她曾经嫉妒过哥哥,嫉妒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所有的关注与宠爱,嫉妒他可以佩和父亲一样的白玉,嫉妒他不必和父亲苦苦恳求就能得到一柄绝世的宝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从嫉妒变为怨恨,从怨恨变成麻木,再从麻木变成接受。她终于接受了她和哥哥有不同的道,有些东西她注定不会拥有。命运却与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它将这两样东西拱手赠予她,代价却是夺走了她的哥哥。
  烛光晃了晃,段临霜下意识用手挡了风往外退去,不慎撞到了旁边一叠杂物,低头一看是她从金陵带回的书,最上面正是她曾拿给哥哥的那本商贾手册,一直忘了要回,就这样夹杂哥哥的遗物之中一并带了回来。
  念及此,她将那本手册挑了出来,合上暗室机关,重新坐回到书桌前翻阅起来。才翻了几页,忽然发现这书册背面有一些新添的墨痕,像是段临风在思考什么时随手写下的,显得十分潦草。幸而她很熟悉哥哥的字迹,略略一瞧就辨认出来,他写的是“师门决裂 得意弟子 父亲”的字样,在“得意弟子”与“父亲”之间,他还特意拿笔将两列字连到了一起。
  段临霜不禁心生疑惑。父亲虽然极早就接任了庄主之位,但是他因诸事繁忙,无暇分身,就将授业之则交予杜刘张三人负责,他于清泉山庄现在这几百名弟子不过是名义上的师父,唯有段临风与段临霜的功夫是他亲自传授,若真论起来,父亲的得意弟子也就段临风一个。可是这人人都知道段临风是段天问的儿子,没必要多加一层弟子的名头。况且旁边还写了一行师门决裂。就算哥哥当烦了庄主,想要和师门决裂,他需要这么明晃晃写在纸上么?
  除非这些字另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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