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愁的发急,我看这还有两个不着急的。凌哥儿,你这次赋税算下来可真是为衙门做贡献。十里八村头一份了。”
这是在暗戳戳怼苏凌之前理直气壮说他有钱,买奴隶为衙门做赋税贡献的话头。
真是个记仇的。不会天天想着怎么反驳他吧。
苏凌这般想着看着村长日渐稀疏的头发也没出声了。
他捂着胸口心疼道,“说吧,我有钱。”
村长这回认真开口道:“奴隶税这回是上涨大头,一个奴隶一两银子。你俩还都超龄未婚嫁,人口税五算为四两。猎户税五百文,今年一亩田税三百文,你家有十四亩一共四千二百文。”
苏凌听着耳边一项项税目没缓过来,只知道十两多银子就没了。
这时三伯娘疑惑开口道,“我记得凌哥儿家的田都靠山,多贫瘠沙洼地,每年都会少征收些啊。”
苏凌也有疑惑,他真不知道自家田有多少亩,以前都没注意到这个。
村长道:“良田税重、瘠田税轻那是以前。几个月前衙门的人就重新测量过村里人土地亩数,以前没开垦的陂塘、小路、沟河、坟墓、荒地都纳入了田亩里。”
“今年日子不好过啊。”村长自顾自道。
赋税加重,新出米价还猛跌,怎么看都是不详的兆头。
村里赋税收不上来,他也会天天遭受衙门的压力。
村长一番话说出来,桌上几人本来也吃得差不多的肚子,这下彻底堵饱了。
村长见苏凌勾着手指头数自己一共要缴纳多少税,那样子数越心疼,眉头都皱起来了。
村长道他可以帮苏凌牵线老鼠药。他开会去的时候给其他村都说了,有的将信将疑,有关系好的村长说可以试试。
他活这么些年,还是会有几个愿意卖他面子的人。
苏凌一听,连声感激。自己作出的药粉能卖钱,钱多钱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心底冒出的喜悦与自我认可。
村长见苏凌眉头松开,这会儿又笑的开心了,易怒易喜真是好啊,属于年轻人的鲜活。
村长说完后,拄着拐杖就要走。苏凌说自己买了米,给村长孝敬一袋。
村长举着拐杖蹬地,他用力戳拐杖,宽大的袖口扇起风,吹的嘴边白胡子翻翘着。
但他没注意,只严肃道,“我就这么老得种不得地了?哪需要你个小崽子送米吃。”
苏凌笑着摇头,敷衍摆手,“不老不老。”
他知道村长不要也没强行送,送村长出院子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了。
他把苏刈之前做的灯笼拿出来,点燃里面的蜡烛,然后递给了村长。
村长提着灯笼,看了一眼灯笼,圆鼓鼓的像个球,不过纸糊的顺滑,嘴里道还怪不错的。
村长走后,桌上三伯娘几人都心情沉重。本还想着年底过个热闹年,这一大笔赋税出去,又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狗剩虽然人小听不懂太多,但是他知道今年赋税格外高,说不定来年他上学的束脩要用小猪仔抵了。
他见桌上人都放下碗筷一脸低沉,主动起身把吃完的碗往灶上端。
其他人见狗剩这般乖巧,心头轻巧了些,也都起身开始收拾。
二姑边收拾边说落自己儿子不成亲废四两银子。心疼是心疼,但瞧着并不困难的样子。
一旁三伯娘倒是一直没说话,脸色闷的厉害,苏凌倒是想说叹口气出来会不会好点。
苏凌道如果手头紧,他可以借。
三伯娘摇头说自己掏的出来,还叮嘱苏凌别轻易给别人借钱。
二姑也道还钱的都是大爷,借出去的钱就不是自己的了,问上一回会得罪人。
说到这个话头上,二姑就扯到自己以前给别人借钱的事情。本来好好的两家人,最后搞得都不说话了。
她当时着急用钱,见对方隔三差五买肉和瓜果吃,没忍住问了几次。最后钱是要回来了,但在河边洗衣服碰见了,她主动打招呼对方都爱答不理的。
苏凌点头,说自己知道,不会借钱的。
三伯娘几人收拾好后就准备走了。临走,苏凌还把没揉成团的肉馅儿都给两家分了。也是一点小心意,希望她们能心里舒服点吧。
吃完饭后,苏刈把院子里的鸡鸭赶回笼子,又看看马的适应情况。
苏凌把晾衣竿上的衣服收拾进屋,把衣服分开叠好,再把苏刈的衣服放进他屋里。
两人进进出出都是些小事儿,天逐渐暗下,身上都沾了些露水桂花香味。
苏凌忙完后,便搬出大竹椅坐在院子里。看着苏刈一边招呼小黑,一边拍着马头,似乎在让这两好好相处。
苏凌背靠在竹椅上,鼻尖满是浓郁的桂香,闻着闻着脑袋空空,疲累袭来便有些倦意。
他动了下身子转为撑着脑袋看着苏刈。那马最开始扭头避开刈哥的手心,不知道刈哥怎么弄的,那马渐渐开始侧头蹭他手心了。
有了这头马,他们今后出行方便很多。平时在城里各处买东西脚都走得发酸,有了马之后逛遍全程都轻而易举。
有了马脚程快,今后他们是不是可以去更多的地方看看?
可青石城户引不轻易下发,普通百姓根本出不去。祖祖辈辈在原地生老病死,一代接一代过了下来。
这匹马好像还是外地来的,外地又是什么样的?从小在青石城长大只觉得压抑,最后在山脚落根,才得些闲适的日子。
圆月逐渐从山头升起,洒着清冷的秋意,连绵起伏的青山沁着一片朦胧凉爽。
山的那头是什么,那边也像青石城这样?
苏凌托着脸望向苏刈,“刈哥,你知道山的外面有什么吗?”
苏刈正把马槽里落下的枯叶刨开,闻言抬头看向苏凌,他眼睛发倦微眯着像是吃饱喝足的小猫。
苏刈走近水进边的水缸,舀水洗手道:“这一带地势多山,山的那边还是山。”
苏凌哦了声,听起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露水落在脖子生了凉意,他缩着脖子取暖整个人团在竹椅上。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苏凌着闭眼,脚尖点地,慢悠悠地摇着竹椅道。
苏刈拿起木架子上的布巾擦干手,而后走近苏凌身边,蹲下道,“山的那边,可能会有一望无际的平原,还有浩瀚无边的大海。”
苏凌哼哼了下,乌黑的睫毛盛着月光显得尤为发亮浓密,他朝苏刈那边侧过身子,仍还是闭着眼,“可能?”
“嗯。”
苏凌嘴嘟着,眉头拧了下,山的外面可能还是山。
苏刈又道,“不过,我们走的足够远的话,一定能看到平原和大海。”
秀气的眉头终于松开,嘴角含着丝笑意,这会儿满意了,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嗯。
“好困哦,”苏凌又含含糊糊的开口。
桂花香味儿浮在山雾气里,味道格外馥郁令人放松。苏凌一脸睡意说完,只听到绵长细微的呼吸声了。
月下的肤色如玉脂细滑,睡着的神色满是依赖。随着呼吸轻轻翕动的鼻尖秀挺可爱,微张的唇瓣里可以看见一截粉色的舌头。
院子四寂无声逐渐暗下来,有什么东西突然紧缩骤快的跳起来——扑通扑通,过快的紧张感刺激着下垂的指尖蠢蠢欲动,最终无意识地紧握成拳。
他视线如野兽巡查领地一般在苏凌睡脸上逡巡,最终落在了微掀的唇瓣上。
鬼使神差般身子前倾,灼热呼气打在苏凌脸夹上,待低头看清脸上薄而晶莹的绒毛后,他眼里有丝笑意。
难怪阿凌动不动就脸红,是真的脸皮嫩薄。
他看着满是信任依赖的睡姿,抿着嘴控制冲动,睫毛颤动下垂,却遮不住眼底喷薄欲出的妄念。
最终缓缓低声道,“阿凌,我可以亲你吗。”
他又缓了片刻,呢喃道:“当你默认了。”
苏凌五官在月色下恬静,一脸人畜无害的天真,睡得胸口起伏正酣甜。
正当苏刈闭着眼贴近的时候,苏凌抬手一巴掌拍去。
耳光声清脆。
苏凌皱着眉头还闭着眼,他不舒服地伸了下缩着的脖子,无意识翻了个身差点翻出椅子外。
等窝在苏刈怀里时,嘴里仍嘟囔着,“刈哥,小黑,捉蚊子。”
“嗡嗡烦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看了直摇头
第57章 春梦
清晨。
“啊, 烦不烦啊,直接点不行吗!”
秀挺的锁骨上浸着薄红,雪白里衣挣扎的凌乱, 一大片细滑的胸口敞露着, 此时正因剧烈的心跳起伏着。
被子里的人仰着脖子气息微喘,眉头轻拧,乌黑睫毛颤颤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眼底有瞬间初醒的茫然朦胧, 日光透过窗户缝隙溜进来, 看清了他眼底逐渐的清澈和羞意。
苏凌从躁热的被子里起身,身体似疲软地靠在枕头上, 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好像一夜里, 苏刈的声音一直在耳边绕啊绕。
好像在他耳边问可以亲亲他吗。
一整晚都在重复一个亲不着的梦。
烦死了。
苏凌低头见里衣胸口大开, 他自己对自己做了什么?
顿时羞臊得不行, 双手扯上被子把脸蒙住, 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桃花眼眨巴眨巴的,一脸茫然无错。
脸捂上了热意,苏凌脸红通通的, 他不是做了那什么梦吧。
想着昨天在灶后意外的亲密, 他眼睛笑成了月芽,扯着被子整个蒙头,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着。
早上两人吃饭的时候, 苏凌有些心虚不敢瞧苏刈。
而苏刈也没看苏凌, 偶尔给苏凌夹菜都只看着对方的碗。
一顿饭间,两人反常的安静。
吃完饭后, 苏刈收拾洗碗, 苏凌喂狗喂家禽。
在晨光下晒了会儿后, 苏凌心里那点旖旎臊意也见了眼光,看人都能坦坦荡荡直视了。
苏凌蹲在地上摸小黑,它脑袋的伤势已经开始结巴了。现在天气不是很热也不会轻易发炎,倒没什么大碍。
他听见从堂屋出来的脚步声,抬头看去,苏刈正拿着锄头背着背篓出来了。
苏瞧着他手腕上的淤青几乎消得差不多了,倒是侧脸怎么有点红印。
“刈哥,脸上是被蚊子叮了吗?”
秋天带着寒意滋养出来的蚊子咬的比夏天蚊子还狠,冷不丁偷袭一下怪招人烦的。
苏刈摇头,“被阿凌打的。”
他看着苏凌一脸疑惑的样子,笑道,“因为我当时想偷亲你。”
苏凌蹲在原地怔住了,直愣愣地望着苏刈,无意识地啊了声。苏刈见道,“抱歉,我当时鬼迷心窍。”
“啊……”
苏凌动了动嘴,最终又啊了声。
这人做了流氓事怎么还有胆子盯着他看。
下意识侧头避开苏刈的视线,脚尖微动忍不住想转身离开。
苏凌眼睛突然睁大,蹭得一下起身,一副揪到辫子要发作道,“什么叫做鬼迷心窍,我是鬼吗!”
苏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凌。”
苏凌就想吼吼人,不依不饶道,“那你能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苏刈还真能。
他道,“就是忍不住想亲你的意思。”
苏凌脸一红,低声道,“流氓。”
哪有人这样直白说出来的。
每次觉得苏刈像块木头的时候,他又能当头一棒把自己敲的晕乎乎甜蜜蜜的。
他抬头看着苏刈警告道,“还有!以后不准偷……”话越说越小,一个亲字堵在嘴里含含糊糊出不来。
怎么能偷亲,亲了他都不知道。他也想知道亲亲的感觉是不是真如话本里写的那样。
凭什么他被亲了,他还不知道,怎么想都有些亏。
他挺胸憋气,而后气势十足命令道,“知道了吗!”
苏刈认真点头,眼底又似憋了点笑意。
知道了,以后当面亲。
他见苏凌脸上又要着火了,主动开口说今天的安排。
“上午把马牵去三伯娘家的田里喂喂草,看马昨天的粪便还有点拉稀。然后把药田里的杂草扯掉,再把一些菜种子撒下地。”
苏凌孩子气性,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
他看着大马道:“这马不用看下兽医吗?”
苏刈摇头,说暂时不用。等过个三五天情况还没好转再看看。
而后苏刈又说下午进山看看树木,看哪些树可以砍了做家具。
他还给苏凌道,后屋黄土墙胚被经年雨水冲刷的厉害。上面还有很多土蜂窝虫洞,看着也需要翻修。
“阿凌想要翻修,还是重新把老屋推翻重建?”
苏凌开口道,“我们现在有钱,当然是重建新的。”
不待苏刈问他要什么样的房子,苏凌已经开始兴奋,喋喋不休给苏刈讲他对房子的期许。
苏刈一边静静听着,一边解开缰绳牵着马,叫苏凌走在前面别光顾着说还要看路。
苏凌说自己知道又不是小孩子。然后说进山砍树要给村里报备,村里对公山林子都管的很严。
山里好木可以砍了卖钱,自然有村民动心思,忍不住违背村规私自伐木。
不过经年累月下来,村规已经在一次次实践中越发完善。
有的人歪主意多想尽办法占公树。
比如土梗外长的大树,每年把土埂外移一点。几年下来,树便在土埂里去了,那人便认为这树长在自家土里,算作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