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兴冲冲叫了声村长爷爷,村长听得直点头,嘴里念叨着敢打我乖孙孙,看我不打死你们。
他拎着拐杖挥出尖刀来,一路吼着吓唬人,此时腰不痛了,腿脚也利索不抖了。
两边混战在一起,五溪村是上阵父子兵气势汹汹;那边虽汉子精壮但都是些地痞为钱凑起来的,人心不齐。
一时还有被五溪村民压制的趋势。
不过被一群妇孺压着打那也不叫混混,挨了两棍后打上了戾气。忘记了不要流血伤人下手那是没轻没重,顿时气势又反压五溪村了。
看着五溪村村长在前面举着拐杖打,猴九带着几人冲去,想挟持村长。
不过他们算盘没打响。不知道从哪来了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将人齐齐打跪。
他那动作像是从饭里挑苍蝇一般毫不费力,混战的人群很快被他挑分开。
“哎,我刈哥来了!”
袁屠夫看着苏刈一人一棒挑二十人,动作行云流水将那些挑事的人打得鬼哭狼嚎,他骄傲地大喊着。
但是一旁的袁秀才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刷白,忍不住想呕吐。
袁屠夫以为他见不得这场面,拍着人肩膀让他转身别看。
苏刈挥着棍子看着轻飘飘的,但是地上倒着的人可是面色刷白冒冷汗。
村长见差不多了,叫苏刈停手。
此时苏凌从人群后赶来也对苏刈道差不多了。
苏刈这才作罢,用棍子挑起猴九的下巴,出声道,“谁指使的?”
猴九一脸痛到扭曲眼底冒着血丝。他是有苦难言,这人看着动作不见血,但是每一招都是离致命要害又偏了一分,这人是故意留了一手。
他着急摇头道,“没人指使。”
抵着下巴的木棍加重了力度,他连连道,“真没人指使。”
这是苏凌怒道,“问你是谁的主意!”
猴九这才听明白了,急忙开口,“是你们村的鼠大,他说苏凌在五溪村没有亲族,身上还有一大笔钱,正好可以说人卖假药讹一笔银子。”
“鼠大是谁?”
苏凌这话一开口,猴九也懵。说道上都叫鼠大,出去混不叫真名的。
苏凌回头看村长,村长也摇头。他扫了眼村民见众人都茫然,唯独扛着锄头的史香莲和他几个咕咕脸色不好看,像是愧疚还是什么。苏凌懒得理这虚情假意的样子。
村子里除了走不动的老人和孕夫,几乎全村出动。
苏凌叫猴九指认村民中有没有认识的。
这时候村长拦住了苏凌,低声道,“别冲动,这些都是帮你的村邻,即使有什么……”
苏凌怒气一收,他会意。
他身后都是愿意出来帮他的村民,即使真的有嫌疑也不能当众怀疑人,会让其他人寒心,落人口舌。
五溪村虽然规定有外人来犯全村出动,但一代代下来能出头帮忙的都是讲情分的。这里面的人应该很多都是受过他阿父恩惠的。
其实不仅如此,在村人的意识里这种大事就要一致对外。他今日不帮人出头,明日他人也不会帮自己。
在这种心理下,不管真心实意都扛着锄头来了。
当然更多是苏凌自己本身越来越讨村里人喜欢,还想着苏凌继承他爹的衣钵,在村里看病也方便。
苏凌扫了一眼人群中,他看见自己大伯扛着锄头眼神闪躲,立马想到自己堂哥史贤芝没来。
他道,“大鼠不会是史贤芝吧。”
“老鼠叫声吱吱,不就是芝芝。”
周围村民一听都没忍住发笑,还越想越可能真是。
还多亏袁晶翠到处吹嘘,她儿子在赌坊像财神爷儿子似的天天收钱。村里人都知道她儿子是半个地痞混混了。
这时袁屠夫道,“是不是带人看看去就行了。”
史兴柱支支吾吾半天没吭出屁来。见众人都说要去他家看,他此时出声阻拦反而把自己拉下水,便也做吃惊状一脸不可置信。
苏凌看着他神情,再见史香莲看史兴柱神色诧异动怒,这屋人真是惯爱做戏。
一大帮子村民像是赶鸭子似的,赶着腿瘸相互搀扶的地痞子直接来袁晶翠家院子门口。
袁晶翠见到这么多人来她家,一时莫名其妙,看看日头又不到轿子接人来的时候。
她在家里有听到御敌的号角声,但她连装模作样出去都没出去。反而关起门嫌弃吵闹。
不是她冷心肠,而是她儿子被人挑断手脚筋,村里也不会出头帮她家讨回道理。
她儿子后半辈子已经这样了。她还哪有别的心思管人死活了。一夜之间双鬓白发老态闭现。
她之前在村里使劲儿夸儿子能赚钱,现在儿子被人挑断手脚筋半夜丢在院子,她也不敢到处嚷嚷。
别人知道了定会看她笑话,想着能捂一时也得一时。
她叉着腰拦住想要进院子的地痞,却被猴九凶了回去。她神色怯怯吓得一跳,看到角落里的史兴柱才问他怎么回事。
不待史兴柱开口,周围人已经七嘴八舌一人一句拼凑出来了。
猴九更是在院子鼠大鼠大的扯着嗓子怒喊了起来。
屋里没人应,只听堂屋哐当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竹椅翻到的声音。
袁晶翠脸色立马忧急跑了进去,而后猴九等地痞也跟去。他刚进堂屋就扭头大嚷这就是鼠大。
村里人一时间看着史兴柱脸色复杂,一家子真是黑心肠到了极点。
但见到四个地痞把史贤芝一人拖一肢丢在院子里,心都捏起来了。
那四肢软趴趴的还渗透着血,再看史贤芝一脸痛地失声惨白。几天不见便瘦到脱骨脱相了。
胆子小的孩子和妇女还惊慌尖叫,吓得一跳。
袁晶翠则是急步上前抱着史贤芝的脑袋,连声叫儿嚎哭不止。
村民看到这样,惊得倒吸一口气,还有人说这是报应来了。
苏凌见史贤芝四肢流血一看就是瘫痪伤重,不及时救治定活不长。
他叹了口气道,“这也算是遭报应了。”
他见史贤芝都这样了,就对苏刈说算了。
那些地痞见苏凌松口,捂着红肿的脸瞧苏刈,一脸讨好又畏惧道,“我们再也不敢来了,好汉饶命啊。”
苏刈扫了眼村民,问人有没有受伤的。倒是有几个人手臂和小腿被打了下,出现了青紫。
苏刈看了那地痞一眼,那地痞立马会意掏出碎银子赔钱。
那些不过是小伤,平时上山磕着碰着也会有。这时村民还得了碎银子有些受宠若惊,感觉还赚了一笔。
村民拿了碎银子,纷纷朝灰头土脸的地痞淬了一口才放人走。
村民把二十几个地痞搜刮一通,每个人都分了点钱,几个铜板也不嫌弃少。纷纷笑脸道苏刈厉害,不愧是能打死老虎的人。
苏刈在混战中刻意收着,只做一般村民乱棒挥打,村民瞧着勇猛异常但也不会往其他地方想。
袁屠夫更是大夸特夸说苏刈以一挡二十毫不在话下,打虎汉子就是猛。
袁晶翠抱着儿子哭了会儿,见村民还围着她家院子指指点点,看热闹的时候还不忘记夸那个苏刈。
她顿时气得厉害,起身大吼拿着扫帚乱挥将村民赶出去。
而且,看日头城里李府的轿子快来了。黄花大闺女自甘为妾可不是好事,她没脸当着众人面让女儿上轿子。
袁晶翠一脸凶狠,叉腰大骂别在她家门口捧着送晦气,人堆在家门口呼气都是臭的。一堆人还把她刚打扫的院子弄脏了。
苏凌耸耸肩,带着苏刈出了院子。
他回头再看这个院子,小时候觉得还不错满是生气厚实的墙垣,此时颓败死气沉沉的。
不是自己的终究都会坍塌。
如果袁晶翠只图他阿父钱,没了他阿父,自己好好过日子挣钱日子也能不错。
但是伸手白拿久了,骨子里早就烂了,人一遇风就跨散。
他颇有感慨,其他村民也同样议论纷纷:
“我上次就给袁晶翠说赌坊不是正途,她非不信邪,这下儿子一辈子都赔进去了。”
“可别说了,一贯好吃懒做久了,一大家子都这样想轻松钱,哪有那么好的世道。”
苏凌听着耳边的议论,对周围村里道声感谢,然后就和苏刈回家了。
他们走后没一会儿,袁晶翠家门口又来了波热闹。
一个侧鬓夹着大红绢花的老妇人带着四个小厮从村口走来了。
她一路走一路问眼神满是嫌弃,瞧见这边人多便走了过来。
“这就是史贤兰家?”手里捏着红丝绢,瘪嘴打量道。
原本散去的村民又沿路返回看热闹,看着袁晶翠一脸堆笑从院子迎了出来。
“是是是,这就是史贤兰家。”
“哟,这村子可真让人好找,山路颠簸腿都酸了。你家也不派个人在村头指个路,看我们这一路好找的。”
袁晶翠家就在河边,马车还能直达院子口,青砖瓦房好找的很。那媒婆故意这么说便是想得个辛苦费。
袁晶翠也懂,为了女儿的幸福她只能忍痛掏出了五十文。
结果媒婆脸色立马垮了直接说还要等多久。又不是明媒正娶还要放炮仗三催四请吗。
村民见这架势,纷纷低声揣测。还没猜出个苗头,就见史贤芝穿着一身粉红裙衫出来了。
狗剩看得好奇,没忍住出声道,“这是干嘛呀。”
袁屠夫鄙夷道,“卖身为妾啊。”
狗剩还是不懂,“妾是什么啊。”
“妾就是……”袁屠夫想不出来,他见周围村民也看着他,只道,“妾和**也没什么区别。”
一般事情大黑也不插嘴,但是青水差点被逼为妾,他一股脑开口道,“被逼迫就可怜,上赶着就是犯贱。”
但周围人看袁晶翠和史贤兰的脸色,哪个不是笑意盈盈生怕恼了这个媒婆。
好好的闺女怎么自甘为妾。
妾死后不入族谱,就自己生的孩子都不能叫娘。
也不知道这家子怎么想的,一个个尽往火坑里跳。
看人史贤兰长得也有模有样的,嫁给外村人做个当家正妻不好吗,非得自甘堕落。
史贤兰出来后没看院外议论纷纷的村民,反而余光在人群缝隙中窥见了那抹熟悉的衣衫。
史贤兰低头跟在媒婆往前走,但没走几步她回头寻去,却见袁秀才一脸挣扎犹豫朝山上走去了。
……
袁秀才回村的时候便想了一路。看到苏刈打地痞时的身手,更是让他想起苏刈曾经当他面杀人的事情。
看到外村地痞因为一包老鼠药找苏凌麻烦,他心里又担忧又怜悯。
如果苏凌跟他的话,日子一定会好过不少。
一包老鼠药二十文,他要挖多少药材熬制多久,才能攒得钱缴纳这些苛捐杂税。
他不忍心看着曾经的娇少爷迫于生计劳累,最后掉入凄苦日子里磨掉那鲜活的生气。
只要苏凌嫁给他,还能免了他的田税和人头税,那苏凌日子一定会轻松很多。
他看到那些地痞欺负苏凌时,他就头脑一热冒出了这个想法,可越想越止不住。
好像有些事情必须当下做,不是后面,而是现在。
他必须立刻见到苏凌。
袁秀才一路都在想怎么给苏凌说,怎么说服他。他脚步飞快,很快便到了苏凌家院子外。
刚好苏凌在院子外的水池边洗衣服。他手拧的吃力眉头都蹙着,那衣服一看就是男人的。
他怎么能这么辛苦给人洗衣服!
袁秀才看得气闷,一把冲上去,在要拉住苏凌手腕的时候,才惊觉唐突收回了手。
“咦,秀才,你来有事吗?”
袁秀才在宽袖子下捏着拳头,面色似一鼓作气的毅然决然道:
“苏凌,和我成亲吧。我不会让你再过这些苦日子的。”
他见苏凌愣住,自以为地乘胜追击,细数他们成亲后的好处,可以免大部分税,日子也不会这么艰难。
“苏凌,只要你嫁个我,一辈子就不会为赋税忧烦。等我高中我们就离开这里,你不是一直想离开青石城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我能带你出去,我能要到官家路引。”
苏凌啊了声,手里还黏糊着皂荚泡沫,他蹲下洗手,歪头看着袁秀才,认真想了想,“你提议挺好的。”
而后他顿时恍然大悟,“谢谢你。”
但苏凌的笑脸却像把刀子扎在袁秀才的心口,他知道苏凌在想的是那个男人。
嫉妒使他忘记君子涵养,袁秀才忧急道,“你刚才看见苏刈一打二十就没吃惊吗?”
苏凌疑惑,“有什么可吃惊的,他都能打死一头大猫子。”
“青石城传的打死老虎人是苏刈?”
“是啊。”
袁秀才脚步踉跄,他神色有些恍惚,但又看着苏凌手心揪衣服揪的红红的,“他有钱还让你干这些粗活?”
袁秀才走近一步道,“苏凌,他不是好人,你别跟他了。”
苏凌眉头一皱,他立马起身不悦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刈哥。”
这种袒护信任似毒药毒得袁秀才嗓子闷哑,他眼神痛苦道,“你是没有察觉还是自欺欺人?”
苏凌一副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的样子,低头揉着衣服不说话。
袁秀才狠下心,咬牙道,“你知不知道,苏刈他能面不改色的杀人,那日就是当着我的面杀了赵公子的小厮。
赵公子死状凄惨,闹得沸沸扬扬,你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