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督主身边待的很自在,督主很照顾我。”兰泽说,“我现在穿的衣裳都是督主买的,鞋子和小衣都是。”
兴许因为贺玉玄知道他的过去,他在贺玉玄面前总是自尊心更强一些,他不想让贺玉玄知道他没人要、一直被人推来推去。
不想让贺玉玄知道他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小包子。
贺玉玄略微垂着眼看他,视线扫过他的脖颈,兰泽皮肤很白,白色的里衣被衣领遮住,只略微透出来一部分。
“待小泽好便好,”贺玉玄在一旁道:“小泽,你看那里。”
兰泽顺着看过去,江边围了一圈人,那里有人在放烟火,烟火是从西域进来,里面掺了很少的火药。一旁的相思树点了许多花灯,花灯在树枝上绽开,像是夜晚发光的相思树。
“今日晚上有烟火,原先谢景庭喜欢烟火,皇上便解了烟火的禁令。”
“徐州没有,只有京城才会有。”
贺玉玄的话音落下,兰泽没有听见后面的话音,耳边传来炸裂的声音,他被吓了一跳,然后天空有明亮的焰火绽开,在空中形成一朵盛大而绚烂的绮景。
兰泽没有见过这般的景色,他在原地呆站着,烟火绽开的时候一旁的贺玉玄并没有看焰火,而是在看他。
他眼角能够察觉到贺玉玄的目光,贺玉玄喊了一声“兰泽”,他下意识地扭头,然后脸颊便传来温热的触感。
贺玉玄低头亲在了他脸上。
兰泽愣了一下,他眼前只能看到贺玉玄略微放大的容颜,撞进那双眼底,周围的人声潮水一般褪去。
他反应过来便有些生气,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嗓音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
“你亲我做什么。”
“我出来陪你,可没说过给你亲。”兰泽这般说,他用力地推开贺玉玄,用手帕擦了好几回脸。
“小泽要如何才能给我亲,我补偿便是了。”贺玉玄说。
兰泽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他眼角扫到凤惊还在他们身后跟着,他害臊的脸上通红,对贺玉玄道:“怎么补偿都没用。”
“我要告诉督主。”
他这句威胁现在对贺玉玄没有什么威慑力,兰泽胸腔里小火苗窜的更加旺盛了。
“不要跟着我,我要回去了。”
兰泽被扫了兴,他不想在外面待了,打算回府。
少年在前面走,怀里布着许多东西,贺玉玄在后面紧随其后。
谢景庭从马车里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视线在兰泽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天空中焰火盛开的是雪花的形状。
姬嫦改了禁令,藏了私心在里面。
外面的常卿也看见了,从焰火盛开到贺玉玄亲兰泽,他在外面看的清清楚楚,何况里面的谢景庭。
夜风吹起车帘,谢景庭胳膊上的黑色布条一晃而过。
没等常卿回府,到了陈谏司,便有侍卫过来找他告状了。
“老四,你猜我们今日碰到谁了。”
“我们碰到了贺玉玄,还有你那天领回来的少年。”
“那少年看到我们有些心虚,主子知不知晓他与贺玉玄往来?”
常卿打发几个碎嘴子,回复道:“主子自然知道,主子的事不必你们操心。”
兰泽回到府邸已经有些晚了,贺玉玄像是一块牛皮糖粘着他,他回来的时候拿了好些东西,都是贺玉玄买给他的。
贺玉玄自己本身穷苦,但是少时便会自己赚银子,兰泽有些郁闷,这般忍不住对比,他们是同一个地方出来。
如今贺玉玄是朝中新贵,前途无量。御演'他依附人势,在国子监里课业都完不成。
兰泽知道谢景庭出门了,不知道谢景庭去了哪里,他把东西放回去,其中有一些是他用贺玉玄的钱给谢景庭买的。
他把东西挑出来,捧着便去了正殿。
“常卿,你帮我问问督主在不在。”
兰泽其实已经瞧到了窗边谢景庭的影子,他说这句话不过是客气,礼貌地问一句。
常卿去了正殿一趟,出来对他道:“小公子进去吧。”
兰泽于是进了正殿,他先是行了礼,这回谢景庭没有主动问他去做什么了,也没有问他为何半夜还要过来一趟。
“督主,奴才今日去看了焰火,这是路上看见的芍药茶,奴才觉得督主应当会喜欢。”
芍药炒起来不容易,兰泽只在街上看到这一回,卖的很贵,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
兰泽把抓着的袋子放下来,袋子上面绣的有简单的芍药图案,里面是一堆茶叶,散发着很淡的花香。
“兰泽有心了,放下便是。”谢景庭这般说一句,视线在他脸颊边扫过。
兰泽应一声,他在原地站一会,按理谢景庭会再同他说几句话,他都已经想好怎么回复了。
他把一切都假设好,然而谢景庭一句都没有问,而是问他道:“兰泽还有事情吗?”
兰泽脸上红起来,他自作多情,有些尴尬,对上谢景庭眼底,里面平静又深邃。
“奴才没事了。”兰泽只得这般说,兴许谢景庭今日太忙了,他这般想,出了正殿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第二日惯例去了正殿,谢景庭下午见人,没有管他,他便自己在偏殿待着,以他的位置能够看到正殿进来的人。
来的是前任户部尚书李大人,李大人已经到了颐老之年,两人谈了一些朝政上的事情,似乎和蜀郡有关。李大人看到了谢景庭那里放置的芍药茶。
“芍药茶倒是许久未曾见过了,听闻市井有卖,只是鲜少有人能炒出来前朝的味道。”
谢景庭:“李老若是喜欢,这些便给李老试试。”
兰泽平日里不怎么听谢景庭和别人讲话,一提到芍药茶,他的耳朵便竖了起来,写字的手顿住,一双大眼睛下意识地瞅向主位上的谢景庭。
谢景庭要把他送的芍药茶送人?
李大人:“这怎么好意思,督主兴许是派人特意寻的。”
谢景庭闻言道:“只是下人送来的劣茶,并不怎么值钱。”
兰泽听闻劣茶、不怎么值钱,心底仿佛有小刺不轻不重地戳上去,他握着朱笔略微使劲,明明知晓谢景庭说的并没有错,他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是在生气吗?
兰泽心里闷闷的难受,那是他送给谢景庭的茶水,谢景庭却轻飘飘的把茶水送了人。
他看着李老笑呵呵的把茶水带走了,兰泽一双漆黑的眼珠随着,直到李老离开正殿。
他一下午都不怎么高兴,前几日谢景庭对他的好他全都不记得,谢景庭只是送走了他的茶水,他便耿耿于怀。
兰泽觉得自己不应该这般,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不高兴。
他不高兴时表现的非常明显,平日里他遇到不会的字,不会的意思,没一会便会扯着谢景庭的袖子问,直到问清楚为止。
今日一下午,兰泽都没有去问谢景庭,碰到不会的字他便掠过去,到了天黑时,他便主动地抱著书离开了。
“督主,奴才回去了。”
兰泽这般说,谢景庭未曾留他,他自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抱著书本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路上兰泽踢石子时石子没有事,他自己反倒磕的有些疼,回去之后自己脱了鞋子一看,脚趾略有些肿了。
兰泽情不自禁有些委屈,他自己摸摸脚趾,痛感顺着蔓延上来,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下来。
他察觉出来了谢景庭不待见他,前一天还好好的,为何要把他的茶水送人。
兰泽讨厌这般闷闷难受的感觉,他自己擦了擦眼泪,原本就寄人篱下,自然不能胡思乱想。
若是谢景庭讨厌他,他走便是了,如今他也没有银子。
这般看谢景庭把他赶走不过是迟早的事,他如今又没有银子,若是他主动地提出来走,兴许谢景庭一个不高兴还让他还原先在国子监给他花的钱。
他只能等着谢景庭把他赶走,兰泽自己拿了张纸算了算,在京城买宅子要好些钱,他需要给那些公子送一辈子饭,都未必能买得起。
他自己在小床上盘算起来,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烛灯在旁边燃着,他的床头摆放了三个丑丑的布偶娃娃。
布偶娃娃都是他亲手做的,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两个分别是谢景庭和娘亲。
兰泽只有前一天不高兴,他睡一觉起来便好了,惯常来到正殿,他摆正了自己下人的身份,低眉顺眼了许多。
原先还会撒娇让谢景庭准他出去抓蝴蝶,如今又变得惶恐起来。
兴许他每次缠着谢景庭的时候谢景庭都很烦。
兰泽畏手畏脚、小心翼翼,谢景庭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敢做任何越界之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笨蛋美人受,我喜欢写男配,我讨厌上课,我讨厌画画,请大家多评论我,谢谢大家,我喜欢大家。
第39章 “贺大人运气不大好。”
兰泽差点忘记了, 谢景庭还有一座后院。如今又有人送人过来,上回他险些被当做侍童,便有人起了心思, 按照兰泽这般的长相送了一男一女过来。
一男一女都是纤细美人的长相,五官偏艳,若是说区别,大抵是兰泽身上带着一种清澈的愚蠢,而两人则是处处柔媚。
原先以为这回人也被塞回后院, 谢景庭却没有送人过去,而是让他们在正殿外守着。
因而兰泽时不时地能够看见这两人, 两人一个叫夏蝉另一个叫冬月。
两人时不时地便进来送东西, 一会是送茶问谢景庭渴不渴,一会是送点心,说是自己亲手做的。
兰泽想起来自己也给谢景庭送过茶水和点心, 只是他未曾抱过其他心思, 不像对方那般眼尾都带着钩子,心思未免太明显。
只是这是谢景庭的事情, 自然和他没有关系。
兰泽这般想着,谢景庭性子冷淡,却尝了那名少年的点心。对方做的点心上面包裹了一层金丝, 比外面卖的还要精致。
不像他笨手笨脚, 做出来的点心不成型, 只会加糖和羊奶。
兰泽在谢景庭身边,并不能做很多事情, 如今他能做的事别人都比他做的更好。
兰泽更加担忧谢景庭因此会赶他走。
他视线忍不住总是朝谢景庭那边瞅, 除了担心自己被赶出去, 还有一些其他难以表明的情绪。
他在自己书案上把课业写完, 有不会的便攒下来等要走的时候再问,这般不会耽误谢景庭太多时间。
“不错。”兰泽听见谢景庭这般评价。
“督主若是喜欢,日后夏蝉日日做给督主。”少年音带着几分娇媚,听的兰泽略有些不自在。
兰泽隐约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低头写着字,视角扫到了什么,那盘精致的点心放到了他桌边。
夏蝉明显胆子要大一些,比较讨人喜欢,不像他总是胆小缩在角落里。
“督主不吃了,你要不要尝尝?”夏蝉问他。
兰泽挺喜欢点心,对方做的看起来很好吃,他瞅一眼便摇摇头。
想了想,他说:“你自己留着吃便是。”
夏蝉看他两眼,什么都没说,端着点心便走了。
晚一些时候,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兰泽看着天色差不多了,他拿着文章去找谢景庭,上面有他默的大意,还有不会的地方他都做了标记。
谢景庭这几日都是不冷不热,如今在看他的文章,他略有些紧张。
“兰泽,这上面许多意思都错了。”谢景庭用朱笔在错句上画了直线,很笔直的一条,像是一道口子划在上面。
好些错处,兰泽略有些不好意思,对谢景庭道:“督主,奴才有些不记得了……”
“这般,”谢景庭没说什么,也没有跟他讲正确的意思,他不问谢景庭便不说。
“过几日我要前往蜀郡,兰泽若是有课业问题可以先记下来,我回来之后再讲。”谢景庭嗓音很温和,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平淡。
兰泽就在旁边,方才都听见了,蜀郡每逢暑期常发洪,此事在前朝便有记载。谢景庭是要过去治水,夏蝉和冬月都会过去。
如今的意思,是让他留在府里。
兰泽细白的指尖略微绷紧,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抵是有些不高兴的,他抿唇应了一声,“奴才知晓了。”
他说完了谢景庭未曾言语,只是还看着他,那一双漆黑的眼非常擅长隐藏情绪,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督主还有事吗。”兰泽呐呐地问,他是笨脑袋,若是不说清楚就不明白意思,担心自己又惹谢景庭不快。
他小心翼翼地瞅谢景庭一眼,谢景庭说了没事,然后兰泽便下去了。
兰泽第二日去正殿的时候,听见了若有若无的话音,声音略有些熟悉。
他踏入正殿的时候,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形,似乎是若有所觉,贺玉玄略微侧眸,两人隔着半空对上视线。
兰泽略微意外,他看一眼贺玉玄便收回了视线,贺玉玄朝着他笑了一下,他装作没有看见。
心里在胡思乱想,不知贺玉玄过来做什么,按理来说贺玉玄过来也很正常,原先贺玉玄便来过。
贺玉玄和谢景庭在朝政上并不是没有往来。
“交接的事交给李大人,此事听从贺大人的安排。”谢景庭嗓音温和,他在人前对谁都是这般,看起来很有耐心。
“督主。”兰泽对谢景庭行了礼,去了自己书桌那里,他每日留的都有文章任务,现在谢景庭在忙,他便在一旁先自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