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双无怨的眼————江洋

"哦？"听说那个小男生居然得过自闭症，想起当日他那纯净得像孩子似的笑容，唐逸心中有一点刺痛，又欣慰地想，看来现在他恢复得不错，那个谢达本事还真是不小。
有一天林曦独自一人来送资料，又招来一群学姐们的注意，看到他的保护人谢达不在，都大胆地笑闹着，围着林曦问长问短，还有人摸摸他的头发，问他怎么保养得这样又黑又顺，林曦红着脸，老老实实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让这些大胆的女生们更加高兴了。
唐逸有点看不过去，把林曦从包围圈中解救了出来，两人走到一边去交接。正事谈完了之后，林曦忽然邀请唐逸去看学校的篮球赛，因为谢达今天要参加比赛。
"好啊！"唐逸欣然同意，放下手边的东西就跟他一起去了。
比赛果然很精彩，谢达在场上生龙活虎、叱咤风云，一人独得了34分，引得周围的一大群女生尖叫不已，林曦也兴奋得眼睛放光，混在学生堆里一起大声地加油助威，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羞涩。
赛后谢达请相熟的学生们一起吃冷饮，大家乱哄哄地叫嚷着自己要什么，只有林曦一声不吭，而谢达也不问他，买好了就往他手里一塞，他给什么林曦就吃什么，绝无二话。
唐逸有趣地看着，觉得谢达像个大哥哥一样，而且毫无疑问是这一群学生里的头儿。
谢达对唐逸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一视同仁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而林曦却显得更亲切一些，认真招呼她，好象怕冷落了她似的。
从此林曦经常来找唐逸，有时向她借一本书，有时又送她一本书看，如果她有空，两人就会在一起说会儿话或者找个地方坐一小会儿。以至于后来林曦一来，旁边的女生们就会起哄："唐逸，你小男朋友来了！"
唐逸也笑，却不回嘴，自顾自跟林曦出去，不让这帮大姐们有机会吃林曦的豆腐。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疑惑，难道林曦真的喜欢上自己了？感觉上不像啊，林曦只是和她谈些读书的感想，没想到这小孩儿真爱读书，而且看的书范围很广，也有相当的深度，枉自己常常自诩是博览群书，跟林曦谈话时还经常有接不上的时候，真是有点汗颜。
除了谈书，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别的话题，而唯一经常去看的活动就是谢达的篮球比赛和训练，林曦不擅长体育，却爱看人家在运动场上生龙活虎地奔跑跳跃，满脸是羡慕的神色，唐逸已经知道他有心脏病，不能剧烈运动，不免有点儿替他可惜，又觉得挺心疼的，所以对他格外地温和亲切。
有时唐逸倒是想，如果自己有这么一个小弟弟也挺不错的，既不娇也不横，温柔和气，知书达礼，可以由着自己尽情地疼爱，高兴了还可以摸摸他的脸蛋，拉拉他的头发，林曦是绝不会生气的。

*9*
唐逸与林曦的关系一直良好地保持着，不即不离，温和亲切，在外人的眼里，真的像是一对男女朋友了，而林曦也逐渐可以在没有谢达的保护时，平静地面对各种事情，甚至有时大胆到邀请唐逸到校外去吃冰淇淋。
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林曦、唐逸、谢达三人在一起，都是爱好文学的人，谈起话来妙趣横生。林曦是一个温和的人，评论别人也是一贯的温和，谢达却是词锋犀利，批评起人来常常不留余地，骂得人体无完肤，唐逸也有自己的见解，时时同他争辩，有时激烈到像在吵架，吓得林曦一个劲儿地劝解，却不知道其实这两个人表面上像两只斗鸡，心里却各自佩服对方，觉得能找到一个值得尊重的"辩友"，实在是平生之幸。
于是三人走得更近了，常常是两个高个子男生中间夹着一个小个子女生，在校园里安静的林荫道上晃来晃去，一边散步，一边斗口。
这天下午没课，林曦邀请唐逸去校外吃麦当劳。
因为当年北约误炸驻南中国使馆的事，谢达义愤填膺，宣布从此再也不吃麦当劳，连可口可乐也不喝，激烈地抵制美国货！他不吃，林曦自然也不能吃，可对于他这样的普通孩子来说，吃可口的美食还没有同爱国联系到一起，所以免不了念念不忘，暗自垂涎，好不容易今天谢达有事不能一起出去，于是高高兴兴地请了唐逸一起去麦当劳打打牙祭。 自 由 自 在
走进明亮的红黄色调的麦当劳餐厅，一股炸薯条的香气迎面扑来，来来往往的大都是年轻人，小孩子也很多，看着林曦快乐的脸，唐逸心里暗暗好笑，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孩子。
点了餐，两人坐在临街的窗边，边吃边聊，淡淡的阳光照在林曦年轻快乐的脸上，更显得他晶莹温润，清纯可爱。
唐逸一边品着甜甜的菠萝圣代，一边欣赏美人--她自己算是一个才女，可不是一个美女，只能算是中人之姿；而又是一个唯美主义者，所以面对美人，不管是男是女，她都是抱着明朗的心态去欣赏的，看着可爱的林曦伸出小巧的淡色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手里的圆筒冰淇淋，细长的凤眼半眯着，脸上是淡淡的陶醉的表情，真的是令人赏心悦目。
忽然林曦停下了舔冰淇淋的动作，有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把目光从窗外转了回来，盯着桌面。唐逸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向窗外望去，看到窗外正站了一个人，很年轻的一个男子，面目英俊，身材挺拔，看穿着应该是一个所谓的社会精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曦看，阳光从他背后射过来，把他的影子投在林曦的身上，无形中好象产生了一种压力。
那样放肆的目光，别说是生性羞怯的林曦了，连唐逸都觉得有点接受不了，于是瞪了他一眼。不过既然人家站在大街上，隔着一层玻璃窗，也不好说些什么。
却见那人微微一笑，走开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相邻的一张桌子旁有人坐了下来，唐逸转头一看，不由一怔，原来又是那个青年，身边还有一个打扮得很新潮的年轻女孩，眼睛上擦着五颜六色的莹光眼影，指甲长长的，翘着兰花指，一根一根地往嘴里塞着炸薯条，一边吃还一边不停地对着那个青年说话，那青年却懒洋洋地爱搭不理，眼睛不时向林曦这边瞟过来。
林曦明显觉得不安，拿起刚才吃了一半的汉堡，咬了一口，却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终于停了下来，求助地望着唐逸。
"不想吃了？那咱们走吧。"唐逸会意地也放下了手中的食物，站起身来。
林曦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匆匆地越过那对男女的身边，出了餐厅。唐逸跟出去的时候，还感觉到那青年的放肆目光一直追随着林曦的身影，临出门时回头望了一下，果然那个人还在透过大玻璃窗盯着林曦，非常的无理。
直到走出好远，林曦才放松下来，带着歉意地跟唐逸说对不起，害她还没吃完就出来了。
唐逸倒没觉得怎么样，安慰他说自己已经吃饱了。让可爱的小林曦被那样的家伙放肆地盯着看，她心里也觉得挺不是滋味的，好像自家的宝贝被别人觊觎了一样。
林曦一直把唐逸送回了学校，自己才骑自行车回家去了。
学校生活有时平平淡淡，有时热热闹闹，林曦的三年大学生活，就在这样平静的幸福中慢慢地过去了。
他终于走出了自闭的阴影，有了一个好同学兼大哥哥，有了一个好姐姐兼女朋友，还有一个嘻皮笑脸的自称的仰慕者（李一凡），再就是一群爱跟他玩闹的学姐（包括学妹）们和其它的许多同学，基本上受到的是一致的喜爱和无所不至的关心，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
从家里到学校，再从学校到家里，每天差不多都是这样两点一线，对于此外的这个巨大的城市，以及城市里数以千万计的人们，林曦是漠不关心的，因为他们与他无关，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并不存在于他的小小世界里的。
林曦的叔叔李奕自己经营公司，平时工作比较忙，与林曦一样，只有早晚在家，两个人也不开伙，一早一晚，就去小区门口的一家小店里吃饭。
说起这个小饭店，还跟林曦有很大的关系呢。
那时他们刚搬来这里住，为了林曦上学方便，李奕特地找了这处离B大很近的小区买了套房子，环境很不错，只是由于刚开发完，许多配套设施还没有跟上，小区里没有什么可以吃饭的地方，对于两个都不擅厨艺的男人来说，解决吃饭问题倒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这天他们又从外面吃完饭回来，见到小区门口乱哄哄的围了一大群人，还有女人叫骂和小孩哭闹的声音，林曦向来不爱凑热闹，这时当然也只是快走两步，就想越过众人回家去。
忽然人群里面女人哭骂的声音高了起来，似乎有人在扭打，人群闪躲开来，林曦看到一个平时在小区外面卖油炒面的女人正在跟市容纠察的人在拉扯着，她的摊子被推翻了，东西洒了一地，她的小女儿正在一边拼命地哭，场面乱成一团。
"爸爸......"林曦轻轻拉着李奕的手，摇了摇。
李奕知道这孩子心肠软，最见不得女人孩子受欺负，于是上前去劝解了几句，纠察的人员见他气宇不凡，也放缓了口气，说明是这个女人在这里无照经营，影响了市容，已经劝走她好几次了，可每次执法人员一走，她就又回来接着摆摊子，三番五次下来，大家的火气也上来了，这次硬抄了她的摊子，她却撒起泼来，又哭又打，没办法解决，只好要拉她到局里去。
李奕想了想，说既然她因为无照经营被抄，现在摊子被掀了，东西也都损失了，她一个女人，又带着个小孩子，也不容易，不如这次就放她一马，如果以后再犯，再抓她也不迟。
旁观的人们也都七嘴八舌地劝解，终于纠察人员警告了那女人几句，都上车走了。只留下那个女人还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她那个四、五小女儿也凑热闹，哭得鼻涕眼泪抹了满脸。
林曦满脸不忍的神色，听那女人哭诉她死了男人，自己又下了岗没工作，一个人养活小女儿，生活艰难，摆个小摊子，又没杀人放火，凭什么要断了她的生计。
有人说你为什么不办个照正式开店呢？她说哪有钱啊！
乱了好大一会儿，围观的人群渐渐的散了，虽然大部分人心里都同情她，但同情不能当饭吃，大城市里的人们彼此之间关系淡薄，碰到这样可怜的情景，嘴上说说同情也就算了，真肯站出来帮一把的，却是少之又少。
林曦难得这次一直没有躲开，默默地注视着那对母女，心里很难过，想不出可以怎么帮助她们，但也不想就这样走了。想了半天，终于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把李奕给他的零花钱全部拿了出来，大约有五六百块，全都塞在那个小女孩手里，也不说话，眼睛里含着泪，就那么诚恳地注视着那孩子的眼睛。
那孩子吓得止住了哭，呆呆地看着林曦，她妈妈也收住了声音，过来抱住小女孩，一个劲地谢林曦。
林曦刚才一时激动做出这样的举动，被她一谢，立即又害羞起来，脸红红的，急忙转身往小区里面走去。李奕高声叫他先回家去，自己等一下再回去，林曦回头答应了，匆忙地走掉了。
这边李奕向那女人仔细询问了几句，决定回头调查一下她的情况，因为这女人看来性格虽然泼辣，为人倒也爽快，自己和林曦在她的摊子上吃过东西，做得很不错，如果有可能，帮她一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后来到街道上问过了，果然她说的情况属实，当然也有领社会低保，但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小孩子，生活还是很艰难。后来李奕帮她租下了小区附近的一间小门面房，约有三十来平米，开了个小吃店，自己投资了几万块，由她经营，算是两人合股。
那女人姓李，为人精明，手脚麻俐，把个小吃店经营得有声有色，她倒是个恩仇分明的人，对李奕和林曦从心眼儿里敬重，特别是对害羞的林曦，爱护得跟自己的儿子似的--虽然她才比林曦大了十岁。
林曦也很喜欢她，一口一个李姐地叫着，跟小女孩婷婷也很亲近。
从此叔侄俩把这里当成了自家饭厅，一日三餐有两餐都在这里解决，李姐也把他们当自己家人一样看待，四个人从来都吃一样的东西，打点得格外精心。
*10*
李灏泡在各种健身俱乐部、会所里消遣时候很多，在这种会员制的高级娱乐场所里，经常碰到的都是一些相同圈子里的人，大家一般也都有自己固定的时间到这里来休闲和娱乐，像他自己，一般都是在周末来玩。
今天因为朋友临时邀约，所以李灏在星期一的傍晚这个不寻常的时间来到了一个不常来的会所。
几个狐朋狗友凑在一起，玩闹了一气，打了两局保龄球，正在兴头上，忽然一个朋友的家里有急事打电话来找，他一走，他女朋友也跟走了，另两个人和自己的女友也想去"办点正事"，只剩下李灏因为刚跟女友闹翻了，是孤家寡人自己来的，不得已，只好在痛骂了一阵哥们儿们的重色轻友之后，无所事事地在会所里面闲逛。
因为是星期一，会所里的人特别少，只有几个活动区里有人。
李灏转到一处平时从没有来过的活动区，远远地就听到有悠扬的、听起来很古怪的音乐飘过来，不像是中国音乐，非常轻柔、舒缓，让人听了心头一静，仿佛生活节奏突然放慢了一样。
走到门口，探头一瞧，原来是一个瑜珈训练班，空空荡荡的大教室里，只有三、四个学生，在跟着一个教练做动作。
地上铺着垫子，大家都躺在地上，大幅度地运动着身体，动作却非常缓慢。
李灏从来没有看过瑜珈训练，觉得有趣，就斜靠在门边看了起来。
教练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倒是很好，但李灏一看到她的脸就没了胃口，几个学生有男有女，其中一个身材纤长的少年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男孩子，头发短短的，是现在很流行的发式，身体修长而苗条，柔韧性极好，那个女教练所做的各种动作，只有他能够做得一样到位，轻柔而舒展，光看着他缓缓地动作，就让人有一种美的享受。
李灏心中赞叹，眼珠转过一点，看看其他的几个学员，有的动作太小，有的太过生硬，有的年龄太大，简直让人看不下去，于是又把眼睛定回到了那个男孩的身上。
他穿着薄薄的紧身练功服，身体曲线完美地显现了出来，让李灏一阵心猿意马，嘴里有点发干--因为这两天一个狐朋狗友正给他介绍了一个男孩儿做性伴，说这是现在正时尚的享受，他试了试，果然跟女人有很大的不同，一时色心大发，对漂亮的男孩子都不免有点想入非非。
看了一会儿，教练起来换了一首曲子，大家站起来，做下一个动作，那个男孩转过头来，李灏心中一动，咦，有点眼熟啊。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大概一个月前在一家麦当劳里见过，那天陪女友出去逛街，正走得没意思，忽然从大玻璃窗里看到了这个男孩，那么年轻，清秀纯净，像个小孩子似地在舔冰淇淋，可爱的脸上还笑眯眯地，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的注意力，后来还特意跑进店里去看他，结果那孩子胆子太小，居然被吓跑了。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他。
奇怪，这里是会员制的高级会所，没有一定的身身份和经济地位是进不来的，看他的年纪，应该是某个会员的家属，这孩子是谁家的呢？
站了半天，见他们只是慢慢地弯来转去，总也不结束，李灏有点不耐烦起来，反正这个教室只有一条走廊通向外面，于是他就退了回去，在大厅里的咖啡座上坐了下来，要了一杯摩卡咖啡，一边心不在焉地啜着，一边脑子里还在想那个男孩美妙的身体。
如果是在以前，看到这样的身体也不过是会产生对美的欣赏罢了，而现在，不巧他刚刚接触了男性伴侣的身体，食髓知味，所以想法难免有点不单纯，对那种优美的曲线和良好的柔韧性产生了其它的联想，一时浮想联翩，心猿意马。
当他发现自己居然光凭想象那男孩的身体就产生了反应时，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看，生怕有人发现他大名鼎鼎的李灏居然在这里发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