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子川似乎看出了我的阴谋,打断了我的自我汇报,"就叫小真好听点。你说了真名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的啦,嘿嘿。"
阴谋戳穿,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你为什么要取子川这个名字呢。"
"子川是我最爱的人啊,"他还是用淡淡的语气说,"可惜我和他不能在一起,所以我用这个名字提醒自己,永远也不要忘记他。"
"你很痴情呢!"我笑着调侃他,"我有些感动了。"
"别那么做作啦,明明在调笑的。"子川笑起来的样子真得很好看,我傻眼了,"不过,如果能感动人的话,也只有你一个人。因为那个QQ里只有两个好友了,一个是小真你,另外一个是一个女孩子。"
"哎?"我隐约觉得子川淡淡地说话里总带着一些浅浅的忧伤,伴随着他身上那种浅浅的香水味,慢慢渗入我的内心。
"好了,我们来玩吧!"子川一把抓着我的手,在上海的街头跑了起来,"我很久都没有在这个时候逛上海了。"
和子川玩了一天,发现子川疯得不得了。在东方明珠下面崩崩跳跳,丝毫不顾忌帅哥的形象。
子川的确是帅哥,而且是极其帅的那一种。虽然和我有相似的轮廓,但是好比同样是景德镇瓷器,同样的模子下,大师傅烧出来的就硬是要比小徒弟的精致得多。无它,火候问题。我就是比子川差了那么些火候,所以,我这样评价子川的俊秀:优质帅气。
"帅气还分优质和劣质么?"子川吃着爆米花,歪着头笑。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帅啊,不过和你比就要稍逊风骚了。"我伸手抓了一小把爆米花,"没办法啊,没有你风骚。"
"果然是学文科的,刀子嘴,"子川突然卡住我脖子,不过很温柔,"我来看看是不是豆腐心啊?"
我滑身,躲开:"豆腐都被你吃了,你还管是不是豆腐心?"
子川大笑。
之后又和子川见了两次面,我没有想过要和子川发生什么关系,当然,似乎子川也没有这样的打算,所以他一直没去过我家。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和我疯,逛街,然后在咖啡厅聊天。我觉得或许是两个人样子相似的原因,子川就像镜子一样存在于我的心里,我可以毫无掩饰地把自己在恋爱中的苦闷说给子川听。当然,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我没有说出元隽的名字,只说公司里的W君。这样说,或许是想保护元隽吧,但是究竟是保护什么,我说不上来。
子川每次都很耐心地听我描述完今天小真和W君又发生哪些喜怒哀乐了,他什么也没有建议,只是给我充分的时间和空间来释放自己的心情。用小真和W君来替代蓝晖和吴元隽,竟然有一种可以置身事外的感觉。
"很多事情你自己就可以做出冷静的分析,只是很多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子川淡淡地说。
他从来不讲他自己的故事,我也无从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那么真正叫子川的男孩现在何方,是否还和他有联系。子川于我,更像是一个谜语,我们因为相貌相似而认识,但是我完全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感情生活,不了解他从事的工作,甚至不知道他真实的姓名。
"依尔?"他轻蔑地笑了笑,否决了我的问题,"那只是工作时的名字啦,我可不想你也那样称呼我。"
(为什么是轻蔑的态度......很厌恶吗?是厌恶这个工作还是这个名字?)
(依尔哥今天不是去那边赶场吗......)
(赶场是什么意思......)
心里隐隐觉得不妙过后,事实的真相却残酷地摆在我面前。9月22日,星期五。因为和元隽吵了一架,于是习惯性的想找子川。但是他匆匆接通后说很忙,无法陪我了。
手机那边似乎很吵,而且有一些熟悉的音乐。"你现在是在Vogue?"我无法不联想到那里。
"晚点我再联系你。"子川简单说了一句,挂了电话。
鬼使神差,我想去看看子川,在Vogue吧去看看,于是在21:35分的时候,我站在了Vogue的两个门之间的露天空地上。
虽说已经接近晚秋,但是毕竟还有秋老虎一说,所以天气还是热得受不了。之前就有人告诫过我说,Vogue环境是不错,美中不足的就是热天的时候人太多,空调制冷的威力楚楚可怜......
我冲进去,从左边巡视了一圈去寻找子川的踪影。发现无数人异样的眼光,或许是因为我长得还不错,又是单身一人,也或许因为我和子川相似,而子川......子川是这里的名人......?
在椭圆形的吧台后面,左边是厕所,右边是一个长方形的桌子,然后,我看到了子川,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依偎着在喝酒。
应该是三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因为相互在攀谈,所以看得出是一起来的,而每个人的怀抱里,都有一个如同子川这样俊美的男孩,即使不如子川俊美,也有更多的娇媚。
原谅我子川,我不自觉地用娇媚这个词语来形容你,但是,你现在的样子......
子川看到了我,怔了一下,然后挥手打招呼,于是其余五人都看到我了。
"哟!这个小帅哥是谁啊?怎么和依尔哥这么像呢!"子川左手的娇媚一号发言。他的头发染成绿色,说话的时候全身像水蛇一样舞动,颇有些像随风飘动的荷叶。
"依尔哥,难道是你弟弟?"搂着子川的那个男人看着我一脸淫笑,"看上去蛮可爱的啊!"
子川没有说话,静静地看我,眼睛里不是我预期那样会流露出伤感和无奈的表情。
我想我是感情片看太多了,竟然这个时候还期望子川眼里会出现那样的表情,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没有表情。
有一种被欺骗被羞辱的愤怒,我或许早猜到子川可能是这样的人,但是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反而让我在这样一个场合自己来发现。最可气的是他不申辩不挣扎不感伤不求助,这样冷淡的态度,让我觉得自己非常愚蠢。
和元隽吵架的伤痛也不期而至,新伤旧痛同时向我压来,我开始颤抖,想逃离这个地方了。
"依尔哥,你弟弟开价多少啊?"搂着荷叶的男人把脸凑近子川,"我们杜老板出手阔绰,你们都是清楚的哦!要不,你们兄弟俩......"
"啪!"我发现子川真得很厉害,就算要泼东西到这个男人脸上,他也冷静地做了选择:他手边两杯都是暗红色的酒,而只有荷叶面前那杯是柠檬水,子川拿的就是那杯柠檬水。
我还在胡思乱想,子川已经抓住了我的手,冷冷地触感,没有温度。
"杜大哥,先处理点儿急事,不好意思。"他对那个男人这样说,然后拖着我跑出Vogue,跑出弄堂,一直跑到华山医院。
"够了。"我猛地把手从他那里抽出来,停住脚步,"你的急事处理完了,你可以回去了,依尔哥。"
他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默默地看着我,半晌,开口说:"你觉得很脏吗?我刚才拉你的手。"
"不要和我说这些,子川!"我咬着牙,"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晚吧,如果你以后有需要的话,我给你打五折。"他淡淡地说,"不过我是目前行情最高的,五折也价格不扉。失陪了,我得回去了。"
他就这样从我面前擦身而过,没有任何的留恋。走出两米远,他突然转身说:"如果认定我是Money
Boy的身份时,请不要称呼我子川了,我不想亵渎他的名字。我的真名叫越秀一,越南的越,优秀的秀,一二三的一。"
然后,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等我转头看他的时候,他正走进那条狭窄的弄堂,走进那片被社会不认同的喧嚣和放纵里。
(Money Boy......我这么快就遭遇到MB了......)
(越秀一......秀是优秀的秀......优质帅气的子川......依尔哥......MB......)
我觉得脑子塞满了垃圾,似乎要爆炸了一样。走了两步路,竟然撞在路灯杆子上,看来今天是不成了,我伸手叫了的士,爬进后座,用残存的理智告诉司机,回我那新华路东端和番禹路的十字口附近的蜗居。
回去,竟然平安到家,比较不幸的是在自己屋子里被拌倒摔了一交,柜子角恰如其分地出现,于是额头多出一块瘀青。
碰得痛了,人反而清醒了很多,于是看清楚罪魁祸首竟然是我从重大辛苦带来的那本《现代汉语词典》。这一年多的卓越贡献除了在我挣稿费时提供了个别生僻字的写法,另外就是查阅了隽的意思,隽:隽永,意味深长。
于是忍不住翻开词典,去查秀的意思。
第1286页。秀:含义一为清秀,含义二为特别优异。
特别优异......优质帅气......
抬起头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子川......越秀一......我们还可能是朋友吗?)
从那天起我没有再联系过子川(越秀一),说害怕厌恶什么的,都还说不上,但是就是不想见......
一直到今天,今天......2000年12月6日。星期三,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因为和元隽的闹别扭,我再次来到这里。
望着狭小的弄堂,浑浊的路灯后面是一片花红酒绿,或许子川也在里面,我需要进去吗......
(如果认定我是Money Boy的身份时,请不要称呼我子川了,我不想亵渎他的名字。我的真名叫越秀一,越南的越,优秀的秀,一二三的一。)
(秀:特别优异......)
(子川,就就是特别优异的一个男孩......)
(为什么我还是想叫你做子川呢......)
(为什么早上起来看到镜子中自己的脸庞,也会情不自禁想起你呢......)
(子川也好,越秀一也好,你是我的镜子......)
(而且,是优质帅气的镜子......)
我转身,狂奔回家。从乌鲁木齐路跑到淮海路,一直沿着淮海路跑到新华路口。停住,大口喘息,却发现脸上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被晚风吹得冰凉,刺痛我的神经。
(子川......越秀一喜欢的那个子川,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拯救秀一......)
(元隽。我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是一个MB,我应该怎么办?)
(元隽,你教教我......)
Chapter 4 秀:特别优异(影之章)
吴元隽此时正和一个男人呆在虹梅路的房子里。
要说是男人未免太勉强了,说是男孩或许还贴切点。
这个男孩,就是今天到Heart做服装模特的四男三女中最年轻的一个,据说只有十七岁的广州男孩,名字叫周涵。
早上在地铁没遇到蓝晖也就罢了,中午也没有一起吃饭,想必还在赌气。吴元隽心里那个悔啊,连盒饭都没有吃完。
订盒饭是因为今天他们这边的确很忙,好在几个新模特都还比较上道,下午只延长了半小时就搞定了。
但是元隽对最小的那个男孩有些介意,那个男孩叫周涵,据说是前几天从广州来上海这边玩的。
"多大了啊?怎么不上学啊?"初试的时候,是小缘负责盘问这个小孩,看着如此清秀俊美的男孩,小缘的眼睛都直了。
其实也难怪小缘眼睛看直,这个叫周涵的小孩,如果再成熟几岁的话,可能连元隽自己的眼睛都会掉出来。这个小周涵,唇寒齿白,粉妆玉砌,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怎么说呢,和一年多以前看到蓝晖的感觉倒有些类似,不过周涵长大后肯定比蓝晖还要俊美,他心里这样想。
"我已经十八了,高中毕业后成绩太差,所以目前是无业人员啊!"他做了个鬼脸说。
还好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否则小缘真的会失去所有判断力的。
"咦?18岁,不要骗姐姐哦。"自作主张就做了别人姐姐,小缘这丫头啊,"你的身份证呢?我看看你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
周涵窘迫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身份证忘记带了啦......好了啦,被姐姐看穿了......其实我才17岁啦......"
总觉得他的话里还有蹊跷,不过看着这个少年笑起来的可爱模样,元隽也没有多加追问了。何况周涵虽然年龄小,但是已经有172CM的高度,而且举手投足,很有气质。虽然私下和小缘说话时一脸童稚,但是换上时装后,在台上一站,感觉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男模特们一个个都是英姿飒爽钟灵毓秀,想着和蓝晖还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冷战,吴元隽就觉得莫名的烦躁。烦躁散布全身,于一人独处的时候慢慢沉淀,然后似乎全跑到下身去了。
元隽觉得心头一阵燥热,他开始想那个叫越秀一的男孩了,他不想把他当做MB,或许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愿意承认,但是他毕竟和越秀一见了好几次面了。
2000年5月26日,星期五。周末前的下午原本就是轻松惬意的,之前才完成了一个大项目,所以各部室都如同放假了一样自由。蓝晖偷溜到元隽这边。碰巧元隽的一个同事刚去电脑城淘了一次碟,于是抽出一张据说是前两天刚上映的德国喜剧片《我的宝贝会乱说话》。于是大家聚在元隽的电脑前一边吹牛一边看片。
青春期的男孩不懂性,他的小弟弟却于某天开始会说话。天马行空的构想,诙谐的语言,以及对性的一些懵懂和理解,构成整个电影的全部。大家,包括蓝晖在内都笑得东倒西歪。但是这部关于性的喜剧片,却让元隽隐隐觉得很烦躁。
元隽一直都认为人都有生物钟,所以生理周期并不是女性的专利。那几天他都非常烦躁,而在蓝晖面前又不得不拼命压抑。
在看着蓝晖那俊美的笑容离开他视野的时候,元隽决定今天去2DM逛逛。
因为是周末,所以下班后先回父母那边。做了几个小时的孝顺儿子,陪爸爸聊天,帮妈妈洗碗,然后,元隽溜了出来。
沿着大连西路慢慢走,他就像散步一样悠闲地走到四平路,然后,再漫步到了二丁目。
走进了同志吧,心情反而没有那么烦乱了。当突然发现四周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时,会慢慢出现一种安全感的,即便是元隽或许不喜欢这样的认可感,但是他的确觉得心里稳定了一些。
长椭圆形的桌子上,那架小火车还在不知疲倦地原地打转,据说可以在小火车里放入喜欢某人的纸条,然后通过火车行进,传递到那个人手里。但是元隽也从来没见有人用过。
仔细一想或许也不成,要是传错了怎么办?而且2DM和Vogue还有一个不同的地方,就是这边不单单只有男性的同性恋者,女性同性恋者也习惯到这边来。所以围着桌子坐的人,男的女的都有,倘若火车没刹住车,递到异性手里去了,那岂不更加糟糕。
元隽不喜欢在这里坐,盲目转圈的火车,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无法挣脱的宿命,永远走不出这样沉重的命运。
舞池里稀稀疏疏有几对在跳舞的,暧昧的灯光,暧昧的动作,吴元隽叹了口气,从舞池右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然后,在二楼的吧台前面,他突然想喝一点蓝色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思念蓝晖吧。吧员递上来的清单里,元隽一看看到了一个名字:蓝色阳光。
蓝色阳光,虽然知道是蓝色的饮料,但是在2DM的二楼,这个只有情趣蜡烛和荧光灯支撑下的空间里,杯子里的蓝色显得异常模糊,甚至有些灰暗。
元隽心想或许这也预示着他的未来吧,他一口喝掉杯子里所有的酒,酒杯放下的时候,眼睛里却有眼泪。
然后,元隽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他别过头去,看到这个人的样子。
"啪!"杯子从手里滚落,还好是吧台上,吧员及时抓住,否则一秒后这个杯子就滚落下去粉身碎骨了。
"先生,好啊?"这个让元隽目瞪口呆的男子,似乎注意到了元隽眼睛里的眼泪,他淡淡地招呼,轻轻地微笑,风情万种。
元隽目瞪口呆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个男子和蓝晖极其相似。他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元隽性格沉稳一些,而且在十秒内看清楚了这个人只是和蓝晖像而已,而事实上要比蓝晖还要英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