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怪盗红斗篷

高杰说：「没有。」起身，往外走，他也不知道导师为什麽找他。
导师还对他微笑，应该不会是坏事才对。
「是这样的，我们姊妹校的陈主任听说过你的事情，对你很好奇，想找你聊聊。说不定会帮助你。」导师是一个温柔的女性，专教国文，难免会有中国思想的天真烂漫。
所谓帮助，也只是想增加知名度罢了。高杰只是微微笑，跟著导师走。
推开学校会客室的门，里面坐了两人，一人是高杰学校的校长，另一人就是姊妹校的陈主任。
「高杰，过来坐。」校长指著陈主任旁边的椅子，要高杰坐下。
高杰顺从的坐下，对他们点头示礼。
陈主任大约跟敖天差不多年纪，他脸上带著无框眼镜，很有智者的感觉。他对高杰微微笑说：
「高杰你好，想必你的班导已经介绍过我了。那我们就直接切入重点吧。」简洁有力。
长谈下来，就跟高杰一开始预料一样，说什麽帮助他也只是为自己学校宣传的手法。
高杰接受了他们的『好意』，钱货两银，没有什麽好亏欠的，这跟敖天的『好意』不一样。
或许明天报纸就会写著：某校资助可怜受害者高杰上大学......之类的新闻。
最後，他们终於放他回去上课。
但是事情还没结束。放学後，高杰又遇到陈主任，或者说陈主任再等他。
「高杰。」陈主任叫住他。
高杰有礼的点头说：「你好，陈主任。」
「是这样的，我听说你住在敖天家，我是他以前的好朋友，我想去拜访他。」陈主任开门见山的说。
高杰脸上明显的防备，怀疑他话中的可信度。
「我跟他真的是旧识。」陈主任说。
高杰越过他的身体，看向门口。他还是来接他了。
原以为，他不会来了。毕竟，他都已经清楚说明要离开了。还因此吵架，不，以他们这种情况，不能说是吵架。应该说，敖天还发了一顿脾气。
但是，他还是来了。
高杰迟疑著，到底要不要带他去找敖天，陈主任迫不及待的紧张神情，让他觉得诡异。
『这个人，不值得信任。』对他，高杰有这种感觉。
「拜托你。」陈主任上前握住他的手，高杰下意识想抽回手，偏偏陈主任握得很大力，形成拉扯。
原本坐在车内的敖天，看见此景，不作他想立刻下车，急奔至他们面前。
「你做什麽！」敖天斥责对方，距离太远，他看不见对方的脸，直到他拨开他的手。
「敖天！」陈主任惊呼，当场定住，直直地看著敖天。
敖天终於看清对方的脸，更加错愕的看著他：
「陈兆祥？」几乎是同时间，一起惊呼。只不过，一个是惊讶，一个是疑惑。
「嗨，好久不见。」陈兆祥露出有些尴尬的笑。
「的确好久不见。」敖天扯出不由己的微笑。
高杰抬头，敖天的表情并没有老友重逢得喜悦，而且陈兆祥的表情也不是喜悦，是一种尴尬的感觉。
诡异的气氛。
高杰站在两个大人中间，默默的抽回自己的手，不知道这两位大人想僵持多久。
「我想跟你私下谈谈。」陈兆祥说，难得他没有开门见山的表态。
「我无话可说。」敖天扯出冷冷的微笑，相较於刚刚的激动，他已经缓和下来了。
「拜托，几分钟就好。」陈兆祥说，他的表情很哀怨，恳求敖天给他几分钟。
高杰看著陈兆祥的表情，看起来不想是装的，只是高杰很不喜欢他，这个人肯定是有求於敖天才这样。
敖天虽然冷著脸，却明显心软了，看了一眼高杰。
高杰了解的说：「我坐公车回家。」点头，告别他们。当然没有忽略，陈兆祥欣喜与得逞的笑容。
「等等，」敖天叫住他。却不知道为什麽，只是很想叫住他。
「敖天，算我求求你。」陈兆祥还以为他回心转意，紧张的求他。
敖天皱著眉头，一时间，想不到叫住他的理由。
「等我一下，不会花很久的时间。」敖天说，他留住他。无视陈兆祥挫折的表情。
「我知道了。那我到图书馆。」高杰点点头。
「等我结束，我会去找你。」敖天说，高杰乖顺的点点头，离开。
「他是你的新欢吧。」陈兆祥说，含有调侃的意味。
「长话短说吧。你来找我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调侃我。」敖天说，面对陈兆祥时的表情显得冰冷。
陈兆祥轻轻笑说，「真是冷漠，好歹我也是你的旧情人啊！」稍微向前一步，引诱般的微笑。
「我知道你的目的。」敖天说，「你的父亲，陈昭福，是被我打入牢房众多贪官之一。你这麽紧张想见我，是为了帮你父亲脱罪吧。」当初，看到黑名单时，早就猜到会
有今天。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陈兆祥会藉由高杰找到他。
「你还是一样善解人意。」陈兆祥笑了，虚伪的微笑。
敖天看著陈兆祥的脸，思考著，他以前究竟是看上这个人哪一点？
陈兆祥是很美艳的男人，若是拿他与女子相比，是一点也不逊色。可是敖天观察半天，发现他的脸太虚伪，不真实的感觉。
跟他比起来，高杰那种乾净的气质就好太多，尽管高杰不美也不可爱。
「你死了这条心吧。这牢，你父亲坐定了。」敖天宣告著，急急离开。
陈兆祥抓住他的手，「你不怕吗？如果我把你以前的事抖出来，你可能会保不住院长的位置。」威胁他。
「真像你的作风。」敖天冷冷一笑。
陈兆祥脸一黑，寒声道：「你帮不帮。」
「得了吧，陈兆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转圜的馀地。」敖天毫不留情的拨他一身冷水。
「你还记恨那件事。你还恨我害你退学，对不对？所以你想这样报复我！」陈兆祥愤恨说著。
敖天向後一步，拉开距离，「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冷冽的说。语毕，毫无犹豫的转身就走。
「敖天！」陈兆祥叫住他，他们所站的地方人烟稀少，他这一声倒是惊动了树上的小鸟，「你别太嚣张！难道你不怕我对你身边的人下手？比如说，你身边的高杰。」
敖天猛然停住脚步，他回头，以一种鸷阴的眼神看著陈兆祥。
只是这样，敖天并没有说话，陈兆祥却感到战栗，吓得他差点站不住脚。
敖天走了，陈兆祥久久无法从战栗中解脱。
『好可怕！』陈兆祥吓出一身冷汗。
图书馆的玻璃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学校十里外的风景，高杰站在一角，眺望著远方，有敖天的方向。
高杰虽然看到过程，却听不见对话，只是看得出来，双方谈得并不是很愉快。以及最後的不欢而散。
敖天往图书馆的方向走来，陈主任一动也不动。
高杰收回目光，背起书包往外走。站在电梯前等待敖天到来。
叮──
电梯缓缓开启，敖天看到高杰微微吃了一惊，随後说：「走吧。」
高杰点点头，进去。
「图书馆的玻璃看得到外面。」高杰突然解释道。
敖天了然的说：「你都看到了吧。」
高杰点头说：「似乎很不愉快。」
「确实很不愉快。」敖天轻笑。
高杰仍有疑虑，却问不出口。
「我曾经休学过。」敖天自己起了头，「拜那个人所赐，我被冠上同性恋的罪名，勒令休学。」
「不敢相信吧！」他自嘲的笑著，「从此，我隐藏自己的性向，伪装自己是异性恋。」
「高杰，」
高杰看著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我是个卑鄙的人。」他的脸比哭还要狼狈。
「乌龟遇到危险时，会躲在坚硬的壳里面；变色龙的肌肤会变成跟环境一样的颜色。你一点也不卑鄙，保护自己是天性。」高杰说，难得他说这麽多话。
敖天再次骚乱他的髪，摇头笑著。
叮──
电梯门开启，敖天走了出来，以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谢谢。」
「不、不客气。」高杰回答，跟上他的脚步。

恐吓信。
这是第几封了？
敖天将恐吓信揉烂，怒极。他知道凶手是谁，偏偏没有证据。
『你会有报应的！』
『不得好死！』
一句句威胁的字，用报纸以及广告纸上的文字拼凑组成，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怕是最近这一封。
『我要杀了你！』短短五个字，威胁性十足。
陈兆祥是怎麽知道他家地址的，这点无从得知。
他已经疯了。这点，敖天倒是很笃定。
「高杰！」敖天高声大喊。
原本在厨房切蛋糕的高杰，匆匆来到书房门口，他身上还穿著兔宝宝的围裙。
「怎麽了？」
「那次之後，你还有看过陈兆祥吗？」敖天问。陈兆祥若真想下手，肯定会从高杰开始。
「陈主任？」高杰摇摇头说：「没有。」
「你要小心点，他已经疯了。」敖天将信递给他看。
高杰看过之後，还给他。
当时他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高杰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从窗外吹进的潮湿气息，令人忍不住打个寒颤。他的双手与双脚被人用粗绳反绑，动弹不得。
他也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暗，因为他的眼睛，被黑布绑得死紧。
这时候，高杰才想起，两天前敖天的劝告。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被陈兆祥绑架，关在这有点潮湿的地方。
他记得当时，他刚结束蛋糕店的打工准备回家，然後就被人打晕，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
高杰轻轻的笑著。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啊。
「你还有心情笑？」陈兆祥突然出声。原来他一直在这里，跟他一起。
「抱歉，只是我不懂，你为什麽要绑架我？」高杰问。
「你是我的一颗棋子。」
「陈主任真是用尽苦心。」高杰说，他的态度从容，一点也不像被绑架的人。
「我是用尽苦心，先要找到你，再找敖天。先抓到你，再威胁敖天。老实说，真的费了我不少力气。」陈兆祥靠近他，扯掉他眼上的黑布。
「陈主任是为了什麽？」
「你知道敖天最近结案的案子吧。我父亲是其中一名。我希望藉由敖天的手，将我父亲放出来。」陈兆祥文质彬彬的脸，变得有点扭曲。
「你明知道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你可是他的宝贝。」陈兆祥勾起歹毒的微笑，「我已经观察你们很久了，敖天对你，可以说是宠爱有加。不会错的。」
「谢谢你这麽抬举我。」高杰冷笑。
「不客气。」陈兆祥笑说，「你尽管祈祷吧，因为我已经决定撕票了。」亮出一把小刀，在高杰脸上划出一道伤。
『他已经疯了。』敖天警告的声音，在高杰耳边响起。
此刻，高杰不得不赞同他的话。
他已经疯了。
「对了对了，还有一个小礼物要送给你。」陈兆祥笑著说，阴险的表情逼近他，「这是高剂量的安眠药，好好睡一觉吧！就当作是长辈给晚辈最後的优待吧。」针筒对准
高杰的手臂注射。
尽尽一瞬间刺痛，陈兆祥注射得很快，注射完，他就离开了。
注射很快，血液循环也很快，很快的药效发作了。
『这一睡......不知道还会不会醒？』高杰努力想睁开双眼，却徒劳无功。
没想到，他会走上，和母亲一样的道路。
那麽，他可以去见母亲吗？
其实死，也没有什麽不好......
只是...他...放不下......
放不下，那个人......
敖天──

「把他还给我！」敖天怒极，瞪著话筒，彷佛哪就是陈兆祥，他撕烂陈兆祥的嘴脸。
「放了我父亲！」
「做不到。」
「我也一样。」陈兆祥说。「别忘了！这是交易！」
「陈兆祥！」敖天大吼，「我能送你父亲进监牢，一样能送你进去！」
「我能毁你一次，我就能毁你第二次！」
「你已经快达到目的了。高杰要是出什麽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敖天说，他的拳头就快要克制不住了。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後，没有看到我父亲，你就等著认尸吧！」陈兆祥把话说尽，完全没有退路。挂上电话。
「王八蛋！」敖天狠很挂上电话。很好，陈兆祥真的把他逼急了。既然他想见父亲，他就让他见父亲！在监狱里！
计画，瞬间成形。
敖天打通电话给老警官，他需要他的一臂之力。

来．不．及．了。
当敖天看到高杰安稳沉睡的模样，他的心凉了，这麽多警察，开了这麽多枪，明明有这麽大的声响。
高杰却安安静静的睡著。
看著高杰反常的沉静，敖天差点哭出来。
他要失去他了吗？
「求求你，快点醒来......」他的声音，居然如此颤抖。
「不要，这样对我......」他松开高杰身上的绳索，将他扛在身上带他走出潮湿的房子。
坐上救护车，敖天的眼里，除了高杰什麽都看不见了。
「快点...醒来......」

27
高杰在医生极力抢救下，活了过来。但是却一直呈现昏迷状态。
敖天等待著他的苏醒，一个礼拜过去了。他依旧坚定他会醒来。
「呐，你再不醒来，就赶不上大考了。到时候，你还是得跟我住在一起。你不是想离开我吗？一直躺在这里，算什麽？」敖天对他说著。企图唤醒他。
「你可是我的良心啊！」敖天握紧他的手，祈求他快点醒来，希望能痛醒他般，握得十分用力。

「这样真的好吗？」英奇犹豫的看著敖天，今天是审判的最後一天，眼看就要功成名就了，他却二话不说，硬是将功劳全送给他。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没有什麽好不好的。我只想过安静日子，那些记者、长官、民众，就拜托你打发了。」敖天说，拍拍他的背，送他出去。
「这麽说来......，你其实只是怕麻烦，才将功劳送给我！」英奇觉得自己简直是赚到了。
「好好加油，年轻人！」敖天说。
「是！」英奇开心的回应他，「院长，你真是我见过，最无欲无求的人。」他由衷的说。
挑眉，不可置否。微微笑著，送客。
无欲无求？
原本，他的欲望很大，他的要求很高。现在，他只想要他的「良心」回来。

「高杰......」他低云著。

区文泽从老师口中得知高杰住院的消息，二话不说冲到医院去。
他问护士小姐高杰的病房，在访客簿签下自己的名字，快速的走到他的病房。若不是医院禁止跑步，他一定在医院狂奔。
嘎擦一声，他将门打开。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里面的设备应有尽有，而且还很乾净。
高杰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细微的呼吸声，手上还插著一罐点滴。他的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模样，令人感到恐惧。
「你是......」敖天进来，就看到区文泽，很自然的询问他的身分。虽然他知道他，他是高杰的朋友。
「大叔......，他不会死吧？」区文泽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恐惧的指著床上的高杰问。
「当然。」敖天斩钉截铁的说，他坐在病床旁唯一的圆椅，轻抚高杰的脸颊，丝毫不在意也在场的区文泽。
看著他的举动，区文泽不禁脸红，隐约看出他们之间的端倪。
「你是来探病的吗？」敖天问，却没有回头看他。
「老师说高杰住院，所以我就过来了。」
「是吗。」敖天喃喃自语，又跟高杰说话似的说：「你看，连你的朋友都在担心了，你怎麽还不醒来？」
区文泽看著这一幕，突然一阵心酸。这个人，深深爱的高杰。
「请问......」有个问题搁在他心里很久了，「你和他是什麽关系？」从第一次看到高杰上他的车，然後在马路上充分发挥他的忌妒心，到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他们
的关系。
「关系......」敖天反覆斟酌著，这字宛如一把柔软的利刃割伤他的心。
区文泽看著敖天沉思般的自言自语，心想，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吗？不是只要回答，恋人、朋友、或是家人就好了吗？
敖天握紧高杰的手，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他。若问他们的关系，实在太太太复杂了。
「他......是我的『良心』。」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