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侧影————赝品

天空1
更新時間: 01/12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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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天空。很美的天空。

天空底下，有很多幸福，也有很多不幸福。

我仰首，視線沒離開過天空。

碧瀾般的蒼穹，成為我埋葬想念的場所。

這樣……會不會太暴殄天物了一點？

唔……管他的。

難得我有了點羅曼蒂克的心情，就姑且請這片蔚藍配合一下，不為過吧？

我微笑。

旁人見了，以為我很開心，然後深思一下，莫名其妙的高興──神經病。

我還是笑。我喜歡為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微笑。

這證明我有可愛的幽默感。

「歐陽冠。」

有人叫我，就在身側，還挺熟悉的……算了，假裝沒聽見。

「歐陽冠。」

不死心耶……人這麼多，幹嘛單單找我一人麻煩？

「歐陽冠。」一隻手搭上我的肩。

嘖，手都伸過來，這下總不能再裝重聽耳障了。

「啊，席總經理。」我轉身，小小驚訝一下。「真巧，居然在這裡看見你。」

席詞儼微微挑眉。對我優秀的演技沒多做批評。真是無趣的一個人。

「回去整理一下行李，晚上七點的飛機，我們要到日本去出差。」

哇塞，整人遊戲嗎？這一找我，居然還招待到日本？

嘖，有錢人的大手筆吶。

「席總經理，若我沒有弄錯，現在這裡是公園，不是公司。」這樣跟我談公事？太煞風景了吧。「而且，今天是我進公司三年以來頭一次休的假，十天裡的第一天。」我有點咬牙，試圖讓他聽出我的不願。若真是整人，休假期間也恕不配合。

希望他懂得這點言下之意。講太白就顯得我頂撞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我這種賤命惹不起。

席詞儼淺淺皺眉，該死地男人味。

「歐陽冠，這次是特別狀況，你的休假公司會再補你，現在就請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

喔，原來不是整人遊戲。我很失望。不過還加點好奇，什麼樣的緊急事態可以讓席總經理紆尊降貴地跑來找我這麼一個小小特助。

本想開口意思意思問一下，不料看見他眼裡的專注，突然覺得詭異。不想問了。

「是，我立刻回去準備。」我回答得恭敬，就差沒給他個軍人敬禮。

我想轉身馬上離開他的視線，誰知居然教他一把拉了回來。

你想幹嘛？

過去粗魯的痞樣差點對他發作，我忍了下，換上一抹甜蜜的討好。很噁心，我知道。

「席總經理？」

嘿，他又皺眉了，我就知道這模樣噁心。總可以嚇跑他了吧？

孰料，手腕上的力道收得更緊……我用錯方法了？

「不是那邊。」

他灼灼的視線盯著我，讓我有點錯愕。席總經理不是向來都一副冰山樣？

「往這邊。」

話一拋，他揪著我朝我想逃跑的反方向走。

口氣還有背影都是以往不變的冷然。

剛剛的眸光……八成是我眼花。






出了公園南邊出口，我看見他的專屬用車。高級豪華座車，附司機的那種。

曾經，我為了陪同應酬而搭過一趟。

以為我會很榮幸嗎？嘖，這種車，對我這樣的市井小民來說簡直是要命。

你有沒有想過想吐個唏哩嘩啦卻連個大氣都不敢喘的窘境？

還是我死忍下來央求他停車，到路邊大吐。寧願走路回家，也不要酒氣沾了他的車，如果他一計較，天曉得把我賣了賠不賠得起。

還是公車或摩托車這類大眾交通工具溫馨親切一點。

他開門，把我塞了進去，我頓時有點呼吸困難。

然後挺拔的身子坐在我身邊，直接告訴司機到我家，而壯得像舉重國手的司機也點點頭，立刻就朝我家方向駛去。

怪怪？好像我家變總統府，大家都知道在哪裡一樣。

雖然後座空間很大，可是身旁的席詞儼還是給我一股很大的壓迫感。

總覺得這樣下子他會搶走我周圍的氧氣，我輕輕挪了挪，躲到窗邊偷點自在。

公園離我住的地方其實很近，走路十五分鐘，開車大概不到五分鐘就到了吧。

他下車，接著換我。

以為他會交代我趕快整理好東西接著到公司報到之類然後走人，沒想到他竟然跟著我到公寓門口。

「席總經理？」

「我等你。」他道，眼神居然出現一絲柔情。

啐，當我是他老婆嗎？

──等我整理行李？他有病。
側影1
更新時間: 01/12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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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的後側影。

他就靠在小湖畔旁的護欄邊，仰頭望著天空。

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但他似乎不會覺得無聊。

然後，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他笑了。

只是一個淡淡的微笑，揪痛我的心，那抹笑，只是一個謊言。

用唇勾勒的美麗謊言。

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眼睛深處失去了過去微笑時的燦爛？

究竟……是為什麼？

胸口，又是隱隱地痛……讓我不禁開口輕喊他的名字。

「歐陽冠。」

雖然周圍往來的人很多，可我相信他有聽到這聲音。但他沒回頭。

「歐陽冠。」

我再走近一點點。我明白，他依舊選擇忽視我。

「歐陽冠。」

喜歡他的名字，我不在乎多喊一遍。順手搭上他的肩，這總該可以提醒他別再裝傻。

這是含蓄的好方法，起碼，他回頭了。

「啊，席總經理。真巧，居然在這裡看見你。」

面對他的作戲，我不想多做置評。「回去整理一下行李，晚上七點的飛機，我們要到日本去出差。」這其實，就是我找歐陽冠最主要的原因。

如我所料，話一出口，我看見他眼底的不以為然。

這是我最常從他眼底讀出的情緒。

「席總經理，若我沒有弄錯，現在這裡是公園，不是公司。」他這麼說。

我很清楚這裡是公園……不過，我有點訝異他會在這種地方，他不是一向討厭沒冷氣的公共場所？

「而且，今天是我進公司三年以來頭一次休的假，十天裡的第一天。」

我聽出他刻意加重的口氣。也知道我明顯地打擾他的休假。

可是日本分社的問題不能不解決，我也只有抱歉。

而且，若不是他家裡和手機都沒有人接，我也不會直接找到這裡來。但……我不討厭多跑這一趟。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分鐘，我還是看見了他私底下的一面。

可是，我知道他會恨不得我眼睛瞎了什麼都沒看見。

我皺眉。思及此，有些沒來由地不悅。

「歐陽冠，這次是特別狀況，你的休假公司會再補你，現在就請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我這麼道。

我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只能以公事維持和他的交集。

究竟，事情是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我看著他挺俊的五官，差點情不自禁地想吻他。

……我嚇著他了嗎？

他望進我的眼神裡突然敏感地警戒，然後無比恭敬地說。

「是，我立刻回去準備。」

那瞬間，被他行止裡刻意拉開的距離傷得很痛。

歐陽冠說完轉身就想跑，我不由分說地抓住他的手，觸碰到他的掌心似乎有些酥麻。

本以為會換來他一道冷眼，卻沒料準他居然給我一個綻甜的笑容。

「席總經理？」他輕問，伴著那抹刻意的笑。

……雖然很敷衍，但，他依舊挑動我心裡深處的渴望。他對我的影響力如此之大呵。

「不是那邊。」忍不住再度皺眉，我收緊了指節。就怕差一點，抓過他的身子，吻上他的唇。「往這邊。」

話音甫落，我撇頭，克制了自己，卻讓語調變得硬冷。然後，帶著他朝南邊出口走去。

而依然攫握他的手腕，是我不捨放開的小小奢舉。

他的這點溫暖，我貪婪。







來到我的座車旁，眼角看見他似乎扯扯嘴角，一副不敢茍同的樣子。

自從一回為了應酬而帶他搭我的車之後，他似乎就變得很感冒。

但搭車是目前最快最簡便的方法。我開門，讓歐陽冠先進車，然後交代司機到他家去。

感覺他彷彿有點訝然我似乎很清楚他的底細，可他還是沉默，不說話。

甚至，不著痕跡地挪到窗邊，這次，有形地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覺得我應該是得了心臟病。在心臟的鼓動裡，總會不期然地跳出隱隱的痛楚。

我的視線淺淺地移到他身上，他看著窗外，不會注意我。

因為是休假，所以他沒穿西裝，白色開襟襯衫還有牛仔褲，我甚少有機會看到的休閒打扮。

比照我的西裝筆挺，他看起來倒是比我年輕很多。

這樣恣意打量他的時間不久，大約只有五分鐘，車子便停在他住的地方門口。

我先下了車，好讓他跟著下來，他瞄了瞄我，然後逕自走到公寓門口，可是發現我居然跟在他後頭時，他才有點驚訝。

他開口，明顯地疑惑。「席總經理？」

在公司以外，我從來沒和他這麼親近，所以他困惑吧。

「我等你。」我說。

為了再度與他相遇，我等了十五年，不差他收拾行李的這幾十分鐘。

雖然在十五年後，他已經淡忘我。

但，對歐陽冠，我有自己都訝異的耐心。

天空2
更新時間: 01/12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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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吧。」我笑笑，「總經理日理萬機，不需要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等待上。」這麼講夠含蓄吧？真佩服我自己，馬上兜出一個合情又合宜的藉口。

聞言，我似乎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不會無關緊要。」他淡淡道。「我可以順便看一下你住的地方。」

幹嘛？我家真變總統府，開放參觀嗎？

……算了，像他這種貴族階級人物，對貧民窟會產生好奇也是挺說得過。

「既然總經理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能拿掃把罵你變態吧？

我走進電梯，按下六樓。

從平地升起的感覺讓我有點暈眩，我一向不能習慣，但我還是不怕死地住進公寓六樓。

更不怕死地選擇總高四十六層樓的席廣集團大廈工作。

後來我發現我還真選對了地方。

我是個有病的自虐狂，而這裡的人全是比我更嚴重的虐待狂。

我挺開心，證明了這社會根本是一堆瘋子。正常人可能都關在精神病院。哈。

掏出鑰匙開門，在請尊貴的大人進門之前，我照例要客套一下。「不好意思，小屋小宅，怠慢了。」而席詞儼像是沒聽見。

瞧瞧，他還是那副死人樣，嘖，雖然小我三歲，卻一點都不可愛。

嗯……想想，我二十四的時候好像也像現在一樣討厭……算了。

「總經理隨便坐。」我虛應一笑，「我立刻去收拾東西。」

不怎麼想殷勤招待。即使是天皇老子，來我的地盤照樣一切自便。只不過，天皇老子從沒入過我家的門。

踏過我現在這個狗窩的，席詞儼算是身價最高的吧……哼，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

閃進房裡，正想拖出行李箱，這才想起忘了問他需要出差多久。

剛要起身走出房，卻沒想到見他佇立在房門口。

看他那副架勢……僅是輕倚門邊，還是加倍散發那份獨具的出眾魅力。

哇靠，他的名字真沒取錯。

席詞儼。還真是生來刺男人的眼。

歐陽冠啊歐陽冠，你也夠自虐，居然在個完美的好男人底下做事，天天刺自己的眼。瘋子。

我問。「請問經理，這次的出差估計花多久時間？」嗯，好謙恭，我又佩服自己。

我是個知道自信的人，而且懂得發揮，這是我聰明的地方。

跟對面那個擁有完美條件卻老擺張撲克臉孔裝自閉的天之驕子不同。

他說。「大約一星期，行程不一定，你就帶些隨身物品吧，衣服在那裡不需要傷腦筋。」

喔？

言下之意是不是若有需要，行頭他全權張羅囉？

嗯……我頓時覺得我像情婦。哈……我太高估自己了。

普通男人若有這種感覺，自尊一定會受傷吧。

可惜了，自尊這種東西我似乎少的可憐，所以只覺得可笑。

我聳肩，不置可否。然後拉開衣櫃拿出我的旅行袋。

這旅行袋陪了我好幾年了，挺有歷史價值，也成了一項代表性的意義。

是我少數私人物品裡，還有點感情的。

我好驕傲，我還是有感情的呢。了不起。

我拉開袋子拉鍊，熟練地放進一些可能會用到的東西。這些動作對我來說太習以為常。

過去的十多年，我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流浪，收拾細軟這點小事，呵，我堪稱專家了。

直到一年前，我才選了現在這裡暫居，認真想想，這裡應該是我住得最久的地方吧。

很快地，我拉上袋子拉鍊，然後起身，越過依然站在門口的席詞儼，去收好我的筆記型電腦。

然後又回來，結果他還是站在原地，既不離開房門口也不踏進去，卡在那分明的界限上……

呵，還真像他和我之間的關係。

這一次要開口前，我還是笑。但沒有掩飾我的壞心眼。

「總經理，我打算換衣服了……」是吧，橫豎是出差，我總也得有企業精英的樣子，「您要站在門口看我更衣？」

倒也沒有真想趕他離開原地的意思，只是想逗逗他。反正我又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被人看了幾眼就要以身相許。

「你的東西都收好了？」

他這麼問，我點點頭，沒想到會聽到他說。

「那這樣就好了。」

我感覺席詞儼的視線在我身上兜了一圈。

「我喜歡你這個樣子。很好看。」他說。

哇靠，我有沒有聽錯？

只會跟我談工作，挑我毛病的席詞儼，居然為了公司事務以外的事情稱讚我？

……這個席總經理是不是冒牌貨？

「你說什麼？」

有必要確認一下。太可疑了。

我裝作沒聽清楚。

「嗯……」他似乎有點不太能反應，然後眼底居然出現共事一個月以來，我首次見到的窘澀，「我說，你穿這樣很好看。」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他彷彿鼓起所有勇氣。

天啊！他還會害羞？

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