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侧影————赝品

我聽見他的聲音，回神，斂下眸，看著他放在辦公桌上的文件，探手取來。

將心思集中在公事上，不敢讓他發現我的異樣之處。

剛正準備抬頭和他確認一下初步行程時，我聽見桌上的電子座鐘發出整點提醒的小小單音鈴聲。

已經是中午時間了。我轉念，然後開口。

「你吃了沒？」

他沒說話，用搖頭回答我。看見他臉上的微笑，我有種衝動想伸手抱緊他。

但我沒有。我攏攏紙張，收進卷宗裡，然後起身。

「我們去吃飯吧。」我不想餓著他，他的胃似乎不怎麼好。

共事一個月來我常見他胃痛，雖然他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才踏出辦公室的門，我看見秘書正準備把訂好的機票送進來，我聽見歐陽冠說。

「啊，我們現在正要去用餐，這個擺到辦公室裡就行了。對了，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

我回頭，眼底，映入他的臉龐，掛著瀟灑的笑。

還是那麼不真心。

我很懷念，他過去的溫暖笑靨。

但這些天我只得到一項結論，對現在的歐陽冠期望越高，我失望越大。

驀地，見他對秘書展露的友善笑意，倍感刺眼。

即使明白他只不過是親切地邀請，我還是忍不住自己可憎的嫉妒作祟。

「──歐陽冠，注意你的身分和場合。」

懊惱的發現我的口吻措詞太過嚴厲，我邁開僵硬的步伐離開原地。

我的自制，早已出現破綻。

這樣的失控，我還有幾次掩飾的機會？

冠……你告訴我。

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天空4
更新時間: 01/15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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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和席詞儼吃飯不是好差事。

這不是我們第一回一起用餐，但是兩人一同出現在公司餐廳卻是首遭。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重點在我身邊的那個大冰塊，八成嫌天氣熱，冷氣壓頻頻不散，差點就朝我這裡狂風暴作，打雷下雨。

我哪裡惹了他啊真是。

捱過這一餐，接下來更慘，我們過沒多久就上了飛機飛到日本，然後在飯店稍作整理之後就又趕著往分公司開會，跟他們周旋了將近五個多小時後，我們才撘車回來飯店。

我老人家了，禁不起這樣折騰，險些掛點。

然而一坐上柔軟的床墊，我想也不想地就閉上眼。

……後來大概是睡著了吧。

但，我感覺到有人輕晃著我的肩膀，喊著我的名字。

「歐陽冠。」挺好聽的聲音，很熟悉……是席詞儼？

我稍嫌吃力地打開沉重的眼皮，意識游離了一下。「嗯……什麼事？」

「你……要不要換過衣服再睡？」我聽見他這麼說。

到底還是有紳士氣度的，真體貼吶。

我眨眨眼，眼前的景象益發清晰，看著他俊逸的臉龐，我道。「我去洗個澡好了。」

「好。」他應了一聲，然後離開床沿邊，坐到寫字檯前。

我也沒說什麼，逕自走到浴室去。

不想花時間泡澡，我淋了浴，結果雖然沖去了些許疲勞，也讓我清醒了不少。

擦乾身體，我換上飯店的睡袍，打開門，聽見音樂聲，而席詞儼，還是坐在原地，看著今天開會完的資料。

沒想到他工作時還有閒情逸致放個音樂聽聽，往常見他沒這習慣……呵，大概在辦公室不好意思做吧。

唉，果然是年輕人，有精神，到現在還有力氣。我打開小冰箱，他這才發現我。

「啊，你洗好了？」

「嗯。」我灌了口礦泉水，想了一下，也替他拿了一瓶出來，「忙了一天，喝一點？」

我難得對他的親切似乎讓他有點驚訝，那明顯的怔楞讓我想笑。

然後他點了一下頭，我也笑了，順手打開瓶蓋，遞給他。

他接下，喝了一口，稍稍仰起的喉頭透過一股性感的震動。

我舔去上唇殘留的水漬。

不曉得他有沒有發現自己看起來很好吃？

「你喜歡聽音樂？」我笑著，坐在床沿上，講著和腦袋所想的，完全不同格調的問題。

「還好。」他回答。

「這樣你不會分心？」他在以前一向保持辦公室的安靜，我還以為這是工作時的必備條件。

他想了一下。「嗯……還不至於，以前唸書的時候習慣了。」

唸書？喔，對了，我忘了他才脫離學生生活不久。至少，沒我久。

我笑笑，點頭，表示了解。然後又喝了一口水。

「……你呢？」

「嗯？」是他在說話嗎？

「你以前唸書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他嘗試著問得清楚一點，深入一些。

那勇敢的樣子讓我勾起笑。他在試著跟我聊天嗎？

「很不認真的樣子。」既然高雅的王子殿下紆尊降貴，我當然也要全力配合。「我最會的本領就是打混摸魚。」

席詞儼一臉不太相信。呵，不是我在吹牛，我高中大學的成績都傲人的很，也難怪他會以為我在耍他。

「教授上課很無聊，我就打混睡覺補充精神，打工時卻摸魚唸書，結果，」我一笑，「我就不小心撈到了全學年前三名，可是全學校都沒見過我認真看書的樣子。」挺好玩的，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是天才。

他一楞，沒想到我漂亮的成績單下藏著這等內幕。

我看見他身後的時鐘。喔，深夜談心節目也該收播了，天亮還要跟日本武士搏鬥呢。

「很晚了，睡覺吧。」我說。

「可是……」他望了望桌上的資料夾，「這些我還沒看完……你先睡吧。」

這怎麼行？哪有王子叫下人先就寢的道理？

「事情沒做完我會睡不著。」他對我輕聲解釋。「所以你先睡不要緊。」

……這樣想減輕我的罪惡感？不行。我哪有這麼好打發？

「我來幫你。」他露出疑惑的眼神，我繼續說，「我教你一個好方法，讓你安心地睡，一夜好眠。」

他就像一條高貴的純種狗。細膩又有點神經質，但還是擺脫不掉那愚蠢的無邪。

只要我對他勾勾手指，他就會迫不急待地想接近我。充滿了全然的信任。

所以，我看見他輕輕點頭。

我終於有席詞儼年紀比我小的感覺了。好開心。

他，實在嫩得可愛。教人忍不住想出手擰壞他此刻的天真。

我覺得現在的我就像藏起翅膀尾巴的惡魔，用迷人的微笑誘惑眼前尚未被污染的純潔靈魂。

──多浪漫經典啊。

我愛死了我的角色。呵。

我撐起身子，將他手上的礦泉水拿走，越過他的肩膀放在桌上。他問：「你打算怎麼做？」

很好，寶貝，你提到重點了。

我仰頭灌了一口礦泉水，揪住他的領子，低頭覆上他的唇，瞬間，我捕捉到他驚愕的眼神。

因詫異而輕啟的唇瓣剛好讓我這惡徒毫不費力地侵城掠池。半晌，我鬆開他。

「醉了嗎？」我問，笑得很深。

「──怎、怎麼可能？！」他反駁地很快，可是臉似乎變紅了，講話也有點結巴。真不老實。

「那就是還不徹底。」我懂了。

我再喝了一口水……這一次，鐵叫他醉到天明。

側影4
更新時間: 01/15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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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飯，食不知味。

因為考慮到時間的關係，我們在公司的餐廳用餐，才短短的三十分鐘，我徹底見識到歐陽冠的交際手腕有多犀利。

一路上，用餐中，跟他寒喧的不下二十人。若是加上因為我的關係而打招呼的，可能要再加倍。我不常和他一起吃飯，除非有必須花上午餐時間，不能耽誤的工作，我才會和他一起在辦公室用飯。所以，縱然理解他的玲瓏八面，但今天卻是第一回領教。

我沒有多和他說些什麼，用完餐我們就回辦公室，在做完最後的準備後我們就朝機場出發，然後搭上飛機前往日本。我們之間最充裕的就是沉默，還有必要的簡單對談。到了飯店，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休息，稍作梳洗和裝整之後便趕往分社參與臨時會議。等忙著交涉幾小時後，才勉強告個段落，回來飯店，我們都累得不想說話。

由於地緣關係，加上這是臨時所訂的房間，所以我和歐陽冠一間房，沒有人會認為這有什麼問題。除了我自己知道之外。

疲累地拉開領帶，我正想問歐陽冠要不要先盥洗時，卻發現他已經倚在床頭睡著了。

一瞬間，我望著他的睡臉，失神了。但下一刻，我走到他身邊。

「歐陽冠。」我輕輕晃著他的肩膀。有點不忍吵他醒來，可是他連衣服都沒換下，又是半躺半坐的姿勢，這樣子很難睡得好。

大概才剛入睡，他沒睡得很沉，我這麼一叫他便醒了過來，充滿倦意的雙眼有點無神。

「嗯……什麼事？」

半掩的黑眸和沙啞的聲音引得我心頭一盪，我開口，感覺喉頭有點乾澀。

「你……要不要換過衣服再睡？」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清醒了一點，然後對我說。「我去洗個澡好了。」

「好。」我離開床邊，坐到寫字檯前，藉著翻閱公文的舉動分開我在他身上的注意力，一直到他進了浴室，我伸手扭開飯店的音響，隨便調了一個正在播放音樂的頻道。

房間很安靜，所以，浴室的水聲顯得更加清晰。讓音樂蓋過這令我遐思的聲音，這是我下意識的做法。

不知為何嘆了口氣，我半強迫自己專心在文件上，事實證明，有事情做還是有好處的，最少在這一段時間我不會太過胡思亂想。

直到一點細微的聲響引起我的注意，我轉頭一看，是歐陽冠。「啊，你洗好了？」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

他直接換上飯店的浴袍，我第一次看見的模樣。我們不是沒一起出差過，但那一次我們住不同的房間，所以，我甚少見過他西裝之外的打扮。

他開了小冰箱，拿出礦泉水喝了一口，然後停了下，又從裡頭拿了一瓶出來。

「忙了一天，喝一點？」

他看向我，這麼對我說，我一時有點不太能夠反應。忘了我該開口說話，我只能對他點頭。

然後他輕輕笑了，扭開瓶蓋後就遞給我，接過的瞬間，食指指腹擦過他的指尖。

那份顫動彷彿是一種儀式，我喝下他遞來的清涼，沁不熄心頭的焦躁。

「你喜歡聽音樂？」他這麼說，然後坐在床沿上，靠的我很近。

「還好。」

「這樣你不會分心？」他又問。

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就是為了分心。思及此，我有點心虛，不太敢直視他的視線。

「嗯……還不至於，以前唸書的時候習慣了。」

我盡量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自然一些，回答了實話。之前在唸書時，室友很少會讓房間有絕對安靜的時候。

「……你呢？」當我注意到的時候，話已經出了口。

他看了看我。「嗯？」

糟……又是那種心跳加快無法控制的感覺。「你以前唸書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我……會不會做了件很奇怪的事？

本來，看見他的笑容我已經做好被嘲弄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他對我說。

「很不認真的樣子。」一瞬間，我彷彿見到他眼裡竄過回憶的影子。「我最會的本領就是打混摸魚。」

真的假的？可是，他進公司時所附上的成績紀錄很優異啊……

「教授上課很無聊，我就打混睡覺補充精神，打工時卻摸魚唸書，結果，我就不小心撈到了全學年前三名，可是全學校都沒見過我認真看書的樣子。」

他笑著又說。我聽了有點呆楞。

沒想到他的學生生活是這個樣子。雖然有點不太能夠了解，但是，內心深處還是因為多知道了他的一些過去而感到雀躍。

「很晚了，睡覺吧。」

他一句話提醒了我。「可是……」我看看桌上放的資料，「這些我還沒看完……你先睡吧。」是了，他也應該很累了才對。

他沒作聲，我想，他也應該不好意思吧。「事情沒做完我會睡不著。」這是實話，嚴謹的性格使然。「所以你先睡不要緊。」

可是，他突然冒出這句話。「我來幫你。」

──什麼？

「我教你一個好方法，讓你安心地睡，一夜好眠。」他這麼說。

好方法？呃……他不會是一棒想打昏我吧？

雖然，不確定他的方法為何，可是，這是他頭一次主動說要幫我……我點了頭。選擇相信他。

接著，他傾前，拿走我手上的瓶子，長臂越過我的右肩。他和我之間……只剩可以呼吸的距離。我們從來沒這麼接近過。我心跳又猛地加快，艱澀地開口。「你打算怎麼做？」

他沒說話，但那眼神，讓我感到陌生。他仰頭喝了一口水，然後低下頭──吻了我！

冰涼的水流進嘴裡，跟著是他溫熱的舌尖竄了進來……老天！我簡直不敢相信！

「醉了嗎？」他終於稍稍放開我，這麼問。

「──怎、怎麼可能？！」那、那是礦泉水不是嗎？可……可是為什麼我的腦袋卻一片混亂？！

「那就是還不徹底。」他勾著笑，幽魅邪氣，再一次，又覆上了我的唇。

這一回，糾纏地更加激烈……讓我喘不過氣……醺然的酣甜讓我真的覺得……

就要醉了。

天空5
更新時間: 01/15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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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味道嚐起來不錯，如果他沒掙扎得這麼厲害的話，我會更享受一點。

「咳咳、咳……」

──看，嗆到了吧？

「……醉了嗎？」我不厭其煩，再問了一次。

「咳咳……你……」

他嗆得面紅耳赤……或許有一半是我的關係。呵。

我捧著他的臉，發現他臉頰的燙熱，肯定他醉得不輕。

「你居然……」

他幾乎說不出話，被嗆出艷紅的雙眼出乎意料地，蠱誘了我。

他晃頭，想掙開我的掌控，哪這麼容易讓他得逞？

我一使力，再度將他定在我手心，低頭，笑道。

「……還沒醉是嗎？」

聞言，我得意地看他怔住，不敢妄動。沒想到，這招效果這麼好。

嘿，原來席詞儼怕壞人吶。多可愛。

我又低頭，感覺到他明顯一僵，笑著伸舌舔去從他嘴角流下的惑人水線。

「你還沒回答我，」我抽開幾公分的距離，幾乎抵著他的鼻尖，「你醉了嗎？」

這一回他聰明了，忙不迭點頭，低低地開口。「所……所以……你能不能，放、放開我了？」

我一放手，他立刻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