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卫青安抚的顺著猫猫的毛,"那麽,去病你把这只猫儿送给舅舅好不好?"
张骞双掌一拍,"对了,我听说大将军府上也有一只猫儿,正好和这只做伴了。"
霍去病垂下眸子,目光落在猫儿身上。刘猫猫亮晶晶的猫儿眼瞪得大大的,他觉得霍去病不像在看著一只猫,哪里会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著一只猫儿的呢!过了一阵,霍去病忽然笑了。就像他方才沈默那样,这个黑衣少年的脸上突然就露出了愉悦的,仿佛春风破冰般的笑容。
"既然舅舅喜欢,你把它拿去吧!"
冷风嗖嗖,原来霍去病变脸的功夫比他还厉害。刘猫猫眼珠子一转,趴下,很乖很乖的蹭著卫青掌心。
霍去病眼中火光隐约,"这只猫儿是只野猫。脾气暴躁,性情不定,不管是人是猫,都不会讨人喜欢的。"
卫青微微一笑,"性情是天生的,如果真的改变不了,也......只好这样了。"
刘猫猫动了一动,抬起眸子看向卫青。卫青的目光是那麽温柔,可是温柔之中又参杂了些别的东西。刘猫猫低下头去,他似乎明白了什麽。也许,并不是无法改变......
三个人三种心思,唯独张骞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好了好了,我看这只猫儿也离不开大将军了,不如就带著他......哦,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呢!大将军,你说现在究竟怎样?"
霍去病冷笑,"当然要分出胜负,不分胜负的游戏有什麽好玩的。"
卫青拗不过霍去病,只得把猫儿放在怀里,到了那株木棉树下。
霍去病扫一眼卫青怀中那颗毛茸茸的猫脑袋,"舅舅,你带著猫儿上战场,手脚怎麽施展得开?它又不是奶猫儿,离了娘亲就不成的。"
刘猫猫脸红起来,不等卫青说话就噌的一声跳下来。昂起脑袋冲卫青叫得十分响亮,咪咪,喵喵,咪咪喵。(卫青,你一定要赢,不要输给霍去病。)
卫青摸摸他的脑袋,"去病,你投中了几支箭?"
霍去病数了数,"五支,我还剩下五支箭。"
"好啊,一个人十支箭,你投了五支就中了五支,真是百发百中了。"
刘猫猫蹲在石头上,不满的一甩尾巴。卫青手里有七支箭,竹篓里有三支箭,他自己也是百发百中,为什麽总是夸奖霍去病。哼,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人的性格从游戏中就可以看出来,卫青投得很稳,却一支连著一支,支支都落在竹篓里。霍去病和卫青恰恰相反,投得很快,行动间带著呼呼风声,却也都投进了竹篓。
一回合结束,轮到霍去病捧竹篓,侍卫掷箭了。投到最後一支箭时,不知怎麽的,那侍卫一脚踩到小土坑里,手中的箭就这麽飞了出去。卫青正捧著竹篓等张骞掷箭,张骞正专心致志的瞄准竹篓。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得眼睁睁的看著那支箭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钉住了可怜的刘猫猫......的尾巴......
刘猫猫呆呆的看著自己被钉住的尾巴,连叫也忘记叫了。
卫青最早回过神来,一步抢了上去拔出刘猫猫尾巴上的箭。"去病,伤药在哪里?"卫青几乎是吼出来的,一点也不像平常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将军。
"我去拿!"霍去病立刻把伤药温水拿了出来。
卫青将刘猫猫抱在怀里,很小心的替他清洗伤口。幸好伤的是尾巴,只留了一点点血。
刘彻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苦楚,尾巴很痛,但在卫青面前,无论怎麽疼痛他都不吭一声。
很快包扎妥当,可是刘猫猫看看尾巴,胡须几乎翘上了天。
毛茸茸的尾巴上扎了个小小的,雪白雪白的蝴蝶结。
很漂亮的蝴蝶结,随著小尾巴一动一动,轻盈得很。张骞噗嗤一声,呛得咳嗽连连。
霍去病捏捏刘猫猫的尾巴尖儿,虽然没有笑出声来,可是那双弯弯的眼睛,比大笑出声还要可恨。
刘猫猫的脸越来越红,转头用力一咬,就要把它尾巴上雪白雪白的蝴蝶结咬下来。可是他的脑袋向左转,他的尾巴就向右转,刘猫猫用尽全力,也只是追著尾巴转圈圈。
追著尾巴绕圈圈的刘猫猫!
打著蝴蝶结的刘猫猫!
卫青嘴角抿了又抿,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刘猫猫锐利的目光立刻盯上了卫青嘴角的笑,小老虎样的跳起来,就要抓花卫青的脸。敢笑话他!拖出去!诛九族!
卫青伸出手掌,让他安安稳稳的落在上面。刘猫猫动动亮镗镗的十枚小爪子,最终还是轻轻放了下去。冲卫青柔柔的叫了一声,咧出桃花样儿的三瓣嘴。
霍去病悄悄叹一口气,转头对张骞道:"我输了。今晚留下来,让我做个东道。"
张骞摇头,"那是意外,正正当当比试一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霍去病轻轻笑了一笑,"输了就是输了,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
张骞不禁怔了一怔,只因霍去病话语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哀伤。
可是骄傲的少年很快将那短暂的哀伤遮掩过去,声音清脆高昂,"舅舅,你要罚我做什麽?"
卫青愣了一下,"只是游戏,何必认真......"话音未落,见霍去病已绷紧了下巴。知道他若不说出一件事,这个倔强的外甥是不会放过他的。很认真的想了想,"嗯......去病既说要做东道。那......就炒一碟菜吧!"
"好!"霍去病应得爽快。黑袍轻拂,大步而去。
张骞看著霍去病气宇轩昂的背影,默默出神。
"博望侯,怎麽了?"
"不,没有什麽。"张骞微微摇头,刻意忽略心头那莫名的茫然酸楚,他觉得霍去病在意的不是游戏的输赢,而是别的......让他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人......
输了就使输了,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
笑著说出这句话的少年,心中在想什麽?他真的放下了吗?或者......只是把那份执著深深压在心底了呢?
第十五章
晚饭并不怎麽丰富,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可是如果你知道这三菜一汤是由堂堂天子门生骠骑将军做出来的,你就不会觉得简单了,至少对张骞来说正是这样。看到霍去病那一双留下无数细小伤痕的手掌,想到他平时的飞扬跋扈,再想到自己那一串串被他强行取去的葡萄,张骞这一顿饭吃得可谓难受之极。
"去病手艺有长进了。"卫青一边咀嚼牛肉,一边夸奖霍去病。
刘猫猫瞅瞅那碟看不出什麽模样的牛肉,撇嘴。
霍去病眼角扫著刘猫猫,慢条斯理的将一筷子青菜夹到卫青碗里面。"舅舅喜欢就好。"他说话时声音是那麽柔和,但刘猫猫不是卫青,这样柔和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只剩下该死的唯我独尊。只要舅舅喜欢就好,别人怎麽样我才懒得管。霍去病如此说。
"舅舅的猫不饿麽?我记得他挺喜欢吃肉羹。"霍去病微笑著,命人端来肉羹。
刘猫猫警觉起来,目光在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和黑乎乎的牛肉之间打转,最後他用小爪子碰了碰那碟黑乎乎的牛肉。卫青,朕要吃牛肉。
卫青有些惊讶,不过立刻高兴起来。刘猫猫终於不挑食了。特地夹了两片小小的牛肉放到刘猫猫的小碗里。刘猫猫闻了闻,挺香,低头咬一口......竟然咬不动。不信,再咬,还是咬不动。刘猫猫开始发脾气,冲卫青咪咪叫。你竟敢骗朕,诛九族诛九族。
霍去病弹弹他的小脑袋,"你还是吃肉羹吧!"微笑,"奶猫儿。"
刘猫猫一口血几乎喷出来,挠桌子,打滚。
"舅舅,明天我给你蒸螃蟹。"顿了顿,"博望侯也一起来。"
张骞瞅了卫青一眼,含含糊糊的应了。他觉得他该找御医了。
所有人中,只有卫青真心喜欢霍去病做的菜,"好啊,明天我买好大螃蟹等你。"
霍去病摇头,"别人买的东西怎麽合自己心意。啊,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来。"
卫青心中咯!一下,不自觉的摸摸刘猫猫柔软的细毛,"怎麽突然想到陛下?"
霍去病一本正经,"陛下已经好多天没有上朝了,不过,如果闻到舅舅家的香气,也许会突然出现呢!"
"胡说八道,陛下又不是......"卫青想扳起面孔教训他的大不敬,但脑中不自觉出现了某只小猫流著口水望著他的模样。噗的一声要笑,连忙忍住。陛下还在他身边呢,他怎麽能把陛下想成一只馋嘴小猫,虽然陛下现在确实是猫。
刘猫猫狐疑的看了卫青一眼,开始磨爪子。
"虽然是玩笑话,不过陛下确实很久没有露面了。"张骞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博望侯听到了什麽风声?"霍去病执壶倒酒,酒水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杯中。
"朝中有很多流言,也许有美丽的女人进入後宫了。你知道,陛下一向风流。"
胡说胡说,那个刚刚进宫的女人丑得很,怎麽能把他迷住。刘猫猫怒叫。如果卫青没有牢牢抓住他,恐怕张骞的脸就不能见人了。
霍去病大笑点头,懒懒的往後一靠,宛如即将进食的黑豹。
"博望侯,言语要谨慎。那是流言。"卫青沈著脸,不动声色的安抚暴躁的刘猫猫。
"虽然确实很让人担忧,不过这对大将军而言或许是好事吧!"张骞举杯,弯弯的眼睛让卫青想到了狐狸,虽然张骞平时的表现更像草原上温顺的绵羊。"不用觐见天颜,不用揣摩帝心,可以好好在府里陪伴公主了呢!"
刘猫猫意外的没有发怒,只是静静看著卫青。连厚道的张骞也这麽说,难道朕真的这麽可怕麽!
卫青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霍去病忽然道:"舅舅,从西域来的商人带了一些树种给我,听说长出来的树能够开出金黄的花朵。明天我们一起把它种下去好不好?"
卫青立刻勾起嘴角,"好啊!以前你种下去的木棉树都长得比你还高了。"
霍去病笑吟吟,"是麽,我可没有仔细看。"
刘猫猫咪呜一声趴下去,连耳朵也耷拉下来。原来和他在一起,卫青从来没有高兴过。他连霍去病那浑小子也比不上。
接下来他们再也没有谈论国事,张骞的口才很好,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西域经历,简直可以编成一本书。卫青听得很入神,霍去病也听得很入神,只是偶尔瞥向卫青的目光,深沈得让人心痛。
谈谈笑笑,不觉已是月上梢头了。卫青起身,将刘猫猫放在怀里,"天晚了,我该回去了。"
霍去病也不留,送到门外。站立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卫青的马车才关上府门。
"博望侯怎麽还不回去。"
"骠骑将军的酒好,我舍不得走。"月光如水,张骞站在如水月光中,温雅淡然。
霍去病定定看了他一会,笑了,"进来吧!"
夜风清凉,连沈重的衣袍都能掀动起来。张骞看著那在月光下盛放的花朵,看著那渐渐远去的少年背影。一笑,快步跟上去。这样寂静的夜晚,确实不适合一个人独处呢!
猫蛊之乱(汉武同人)II 16 完
终于回到家了。刘猫猫咪咪叫着,从卫青怀里蹦出来,在柔软的被褥上滚来滚去。
"陛下受委屈了。"卫青坐在旁边,见刘猫猫露出雪白的小肚皮,就习惯的伸手去挠。
卫青的手很软,刘猫猫舒服得连眼也眯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去病年轻,如果做错了什么,请陛下不要往心里去。"
卫青的声音舒缓低沉,刘猫猫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轻轻的飘进了云里。
可是卫青却没有他这么轻松,他太清楚刘彻的性格了,刻薄寡恩,刚愎自用。虽然现在只是一只猫儿,但他不可能永远是只猫儿。因此卫青仔细斟酌词语,尽可能的在事态没有变得更凶险前为霍去病开脱。虽然他知道那个骄傲的少年压根不把帝王之怒放在心上。
"陛下......"卫青刚说了两个字,忽然手上一暖,好像抱了个暖烘烘的小火炉。低头,那只让他头疼的小猫儿竟然已经舒舒服服的睡熟了。小爪子抱着他的手掌,桃花瓣的嘴唇儿微微翘着,不知正做着什么好梦。
卫青摇摇头,眼中却流露出春水般温暖的笑意。他想挣开手,好让刘猫猫睡得更舒服些。可是他一动,那只蜷成一团的小猫儿就像受惊似的,把他的手掌抱得更紧。卫青不敢再动,想了想,用另一只手掌把刘猫猫捧起来放在自己胸口,再拉过被他踩出几朵小黑梅花的被子,盖在身上。
刘猫猫咕哝一声,轻轻咬了咬卫青的手指,睡得更沉了。
陛下还没吃饱么?卫青失笑,碰碰刘猫猫的小耳朵,那尖尖的耳朵立刻抖动一下。烛光下的刘猫猫,是那么小那么软,却也和他靠得那么近。
做梦也想不到会这样呢!因为胸口捂着一只暖烘烘的小火炉,带着寒意的秋风也侵不进身体了。卫青眼眸半合,睡意渐渐朦胧。这一晚,他再没有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这一晚,他做了一个好梦。一只小白猫,一只虎皮猫,在长满了青草的上林苑玩耍。
舒舒服服一觉到天亮,刘猫猫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卫青从外面走进来。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珠,手上拿着一把剑。
有点不好意思,卫青起得这么早,他竟然还在睡懒觉。
连脸也不洗了,一溜小跑跑到外面,对着明媚的阳光活动筋骨。
"陛下,去病过会儿才来。"卫青抿着唇儿笑,"请陛下先吃碗肉羹垫垫肚子吧!"
下人立刻把肉羹端来,刚刚煮好的肉羹,热气腾腾。可是刘猫猫没有像往常那样闹脾气,哪怕被烫得咪咪叫,也还是小口小口的舔着。
吃完了肉羹,卫青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朝,而是坐在书房看书。刘猫猫有些妒忌,为了等霍去病,卫青连朝都不上了。他跳上去,蹲在案上看卫青恬静的侧脸。
香炉里焚的百合香渐渐弥漫开来,刘猫猫的目光移到卫青手上。卫青的手指很修长,在案上轻轻打着节拍。
刘猫猫看了一阵,忽然在卫青手上舔了一舔。
"嗯?"卫青吓了一跳,惊讶的看他。
刘猫猫冲他咧咧花瓣嘴,跳到一架古琴上,琴弦发出嗡的一声。
卫青慢慢放下手中的书。那次在清凉殿,陛下抱着还是一只小白猫的他,弹琴给他听。
刘猫猫有节奏的踩着琴弦,虽然比不上高山流水,却也丁丁冬冬十分悦耳。
卫青露出满足的笑容,沉浸在这片焚香琴音中。
忽然下人说有人来了,刘猫猫满心不高兴,暗道:霍去病那混小子可真会挑时候。
卫青把闹别扭的刘猫猫抱在怀里,一脸凝重的出了书房。
等在偏厅里的人竟然是春陀。刘猫猫对春陀可不像对卫青那么温和,连理也不理就把脑袋撇到了一边。
"陛下,奴才把解药送来了。"
刘猫猫呆了一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陛下,是否现在用药?"卫青询问怀里的刘猫猫。
刘猫猫不说话,大大的猫儿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卫青心头一颤,手指不觉抚上刘猫猫柔软的细毛。
"陛下,是否现在用药?"见两人都不说话,春陀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卫青叹息一声,把刘猫猫放在桌子上。"春公公,让方士进来吧!"很舍不得,可是再怎么舍不得也仍要放手啊!
方士颤巍巍的进来,手里捧了一个小瓷瓶。
刘猫猫没有看方士,他眼里只有卫青。
"请陛下服药。"
瓷瓶细长,身为猫儿的刘彻怎么喝得了。不得已,把药水倒在碗里。那方士双手不停发抖,倒有一半药水泼了出来。
卫青皱眉,"只有一点点么,这怎么够。"
方士连忙磕头,"小人还留了一瓶在外面。"
春陀瞅瞅刘彻阴沉的猫脸,连忙说,"那还不赶紧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