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刚要靠近,已被白玉堂一把拉住,微一示意。天儿这才看清,林中影影绰绰,尽是人影!
天儿吓了一跳,低声道:"怎么这么多人?"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焦虑,"白少爷,他们人太多了。咱们先回去吧,商量一下,再来吧!"
"回去?"白玉堂扬起眉梢,眼睛一闪,"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可惜!走这边,我决不会料错!"说着,飞身而起,直奔明镐的正院。
天儿急忙跟上。只见白玉堂站在树下,捡起一块石头,略一掂量,竟"咣"的一声砸在了大门上!
"谁?!"屋内厉声和问。周围房间瞬间一片通明!
天儿大惊,忙赶到白玉堂身边。白玉堂对她眨眨眼,压低嗓音:"在下展昭,特来拜访吴植吴大人!"
"展昭?"屋内人也是一惊,沉思半刻,却道,"明大人不在家,我们既不认识姓吴的,也不认识姓展的,快走!"
天儿睁大眼睛,看着白玉堂。白玉堂一笑,在她耳边道:"走吧,万事大吉!"
白玉堂和天儿复折回花园。一路上,一片黑暗,只隐隐听得林中索索的声音。二人轻而易举的便靠近了房间,房中人尚毫无察觉。
白玉堂靠近窗户,见屋内人团团围坐。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主位,黑阴着脸,愁眉不展,心知定是吴植!
白玉堂和天儿悄语几句。天儿笑着点点头,随即跳到院中,竟大喊起来:"有强盗呀!来人啊!"屋里人大惊,"轰"的一下拥了出来!天儿眼角扫过,白玉堂一闪身,已进了正厅!
吴植听见有强盗,手里酒杯竟"咣"的砸在桌上!正在慌乱,猛然觉得腰间一麻。身后一人转过身来,骂道:"好小子,终于落到你白爷爷手里了!"
吴植一阵晕眩,颤声道:"是道上的朋友?"
白玉堂不理他,径直抓起他,冲外边道:"天儿,我们走!"一个翻腾,飞身而起。伴着一声长笑,几个起落,早已去远!众人大惊,追之不及。
拐弯处,白玉堂放慢了脚步,听见天儿渐渐跟了上来。
天儿满脸兴奋:"白少爷,干净利落!"
"那是。"白玉堂随口笑道,"以后跟着我,好玩儿的事儿多得很!"
天儿的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敏感的瞅了白玉堂一眼。见白玉堂只是随意说笑,天儿不禁一阵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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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花间居,已近子夜,展昭和丁兆兰早已是心急如焚。见他们平安归来,都是长松了一口气!说到智擒吴植,展昭和丁兆兰对望一眼,却是均感意外。
"咦?你们俩怎么回事?"白玉堂诧异道,又转向了展昭,"展小猫,你总不至于因为我用了你的名字,生气了吧?"
"当然不是!我足感大情!"展昭忙解释道。他当然知道白玉堂这么做,全是为了让他占尽全功。
"算你有良心!"白玉堂一拍展昭,全没注意到丁兆兰已微微侧转过身。
展昭微微苦笑:"我只是觉得明镐这人不简单。"
"我也感到了。"白玉堂道,随即又是一笑,"不过,现在关键的是吴植,其他的想那么多也没用。"
展昭转身看丁兆兰。丁兆兰望着月亮,装做什么也没听见。
展昭暗叹一口气,道:"我要看看这个吴植。"说完,转身进屋。
"我也去!"白玉堂连忙也上了台阶。
丁兆兰抬脚要走。但望望白玉堂,终究还是进了里屋。
展昭解开吴植穴道,吴植依然魂不附体,颤声求救。一抬眼,见到丁兆兰,吴植立刻眼睛一亮:"丁大人!"
丁兆兰一脸漠然,根本没理他。
吴植却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落在官府手里,反而轻松起来。他看了一眼众人,笑道:"都是同僚吧?吴某误犯天威,倒让各位仁兄辛苦了!"
白玉堂和展昭不承想,此人竟如此厚颜无耻,均是大怒!丁兆兰却只微微一笑。
"吴大人倚官欺民,罪在不赦,却也看得太轻了吧!"展昭目光灼灼。
吴植一楞,笑道:"果然一身正气!是展昭展大人吧?"他目光一转,转向白玉堂,不怀好意的道,"那这位又是谁?"
展昭和丁兆兰同时一震!白玉堂瞥了他一眼:"就凭你,也配问我是谁?"
展昭盯住吴植:"展昭奉命拿你归案,就是这些!"
"是吗?"吴植是官场老油条,一瞬间已发现了展昭和丁兆兰的异常,"这位少侠少年英雄,皇上一定十分欣赏。此后前途无量啊!"
见展昭脸色发青,吴植越发明白展昭和丁兆兰,对这个白衣青年都是十分顾忌。他一阵兴奋,话音一转:"不过人各有志,就象吴某天生爱当官,少侠却情愿寄情江湖,这也是勉强不得的啊!"说罢,哈哈一笑。
展昭明白吴植的意思,如果想将白玉堂择出此事,就必须要保他前程!但想到吴植罪行累累,展昭一咬牙根:"展某奉命行事,别无商量!"
丁兆兰淡淡道:"吴兄此去京城,前途莫测,生死未卜!何必再做此无益之事?"
吴植心里一寒,心知丁兆兰一向心狠手辣,生死未卜四字当真正中要害!他强压心中恐慌,干笑道:"吴某知道,一切自有圣断。全仗丁兄、展兄照顾。"
"那好,我们明天启程。"展昭也平静下来。
"两位辛苦!"吴植团团一揖,抬头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梁上的匾额,"花间居。且向花间留晚照!宋祁不愧是我朝才子啊!"
"你说什么?"白玉堂忍不住站起来恶狠狠的问。
"没有没有,称赞而已,少侠息怒。"吴植一揖,冲着白玉堂一笑,摇头又是一叹,转身辞出。
"什么毛病?"白玉堂大怒。
展昭和丁兆兰却均知吴植之意,就是想把宋祁也卷进来。人越多,案子越大,就越复杂,大事化小的机会也就越大!想到吴植最后那诡异的一笑、一叹,展昭竟忽然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18
远远望去,日光尘影中的开封城显得有些缥缈和神秘。展昭坐在马上,合了一下微感疲倦的眼睛。上次进城时,只觉得开封的繁华与美丽,而这次他却真切的感到了这繁华与美丽背后的波涛汹涌!城还是那座城,人却已经改变!
终于顺利的回到京城了,展昭的心不但没有因此轻松,反而更沉重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丁兆兰,也是一样的凝目沉思。反倒是吴植这个朝廷重犯,一脸的安闲自在。
展昭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吴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从那晚后,吴植就没敢再牵扯过白玉堂,似乎将兴趣完全转到了宋祁身上。当然,对吴植而言,宋祁远比白玉堂更有价值。而丁兆兰的旁敲侧击,似乎也坚定了吴植的想法。因为,对丁兆兰而言,白玉堂远比宋祁重要!
但展昭却做不出这样的事,不但因为宋祁的正直与宽容,更因为他欠宋祁的情,他和白玉堂都欠宋祁的情!
展昭不禁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本来一直谈笑风生的白玉堂立刻靠了过来,低声问:"猫儿,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点累了。"展昭笑了笑。迎上的是白玉堂欣慰的目光,口里却道:"死猫,一天到晚吓人!"
展昭不和白玉堂斗口,任由他在自己耳边随意嘲笑。但展昭还是忍不住要看,看白玉堂风尘仆仆的面容,看白玉堂沾满尘土的白衣。如果说欠情,那他又该欠白玉堂多少情!
还没进城,远远便见一人飞驰过来。来人滚身下马,竟是手捧圣旨!展昭和丁兆兰忙下马跪倒。
"展昭、丁兆兰立刻觐见,吴植押赴天牢,钦此!"
展昭、丁兆兰接旨站起,来人已是一拜:"见过丁大人、展大人!"抬起头来,看见一直遥遥站立的白玉堂,目光一闪,正要开口,一块五十两的银子已到了手中!本来的破口大骂,立刻变成了满脸谄笑:"谢丁大人赏!"
丁兆兰只一挥手,转身对白玉堂道:"五弟,我和展兄先去面圣,你要不然--"他略略一顿,"先去我那儿吧。"
"不用了。"白玉堂一笑,"我先把天儿送到宋大哥那儿。我这么大人,你们还怕我丢了不成?"
"也好,那我们先走了。"丁兆兰无奈的一笑,匆匆和展昭离去。
白玉堂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骂道:"什么死皇帝,歇都不让人歇会儿!"
"白少爷!"天儿急得直喊。
只听一人悠悠道:"看来你一番磨砺,依旧是火性不减啊!"踱步出来,含笑凝目,正是宋祁!
"宋大哥!"白玉堂惊喜的道。
"玉堂,一路上可好?"宋祁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玉堂,眼中满是喜色,情不自禁道,"清减了许多啊!"
"瞧大哥你说的,瘦点好看嘛。"白玉堂笑起来。这话要是别人说,白玉堂非得冲过去,打上一架,再问问他是什么意思!但宋祁淡淡道来,却是别有一番温暖!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白玉堂看了一眼宋祁身后的树林。
"圣旨来的时候,我就来了。"
"咦?那你干嘛不出来?"白玉堂诧异道。
"又没有人帮我交银子,我出来陪跪吗?"宋祁笑道。
"你是说丁兆兰?"白玉堂一笑,"我们从小就认识的,陷空岛和茉花村离得很近。我一直把他当大哥看的。后来他当了官,我们就疏远了。"说着,白玉堂的目光有些黯然。
宋祁暗暗叹息,知道丁兆兰当年执意为官,必定曾让白玉堂大为伤心!他沉吟道:"我和他过从不多,看起来人很精明干练的。不过,这几年恐怕变化不小吧。"宋祁的话没有说完,丁兆兰外表豪爽洒脱,内里工于心计,心狠手辣,他早有耳闻目睹!但此刻白玉堂已经神伤,他又怎能再说得出口?
"好啦,说说你这一路上吧。"宋祁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
白玉堂这才慢慢转过心绪,说笑起来。再加上天儿唧唧喳喳,又说又笑,一路上顿时热闹起来!
白玉堂根本没注意他们走的路,反正和宋祁在一起,这些事全不用他操一点心。所以直到停下来时,白玉堂才忽然发现,他们来的地方,不是宋祁的府第。门上两个字,赫然竟是"白府"!
一瞬间,白玉堂立刻明白了:"大哥,我又不常住,何必如此?"
"自己兄弟,说这些干什么?"宋祁打住他,笑着引他进来,"看看满不满意?"
院落虽然不大,却错落有致,精巧可爱。假山上隐隐流水声声,小径旁暗暗梅花吐香。顿觉神清气爽,心头为之一亮!
宋祁这才道:"你虽然不常住,但也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我们那里都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住不惯。"
见白玉堂含笑点头,宋祁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进屋,天儿奉上茶来。白玉堂却不落座。宋祁知道他的毛病,笑道:"你不用管我,快去洗澡换衣吧!"
"那大哥你先坐,我马上就回来!"白玉堂话未说完,人已飞了出去!
宋祁看着他,不禁一笑,随即收敛了笑容。他送房子给白玉堂,一层是怕白玉堂住官宅不习惯;另一层更重要的是,政局越来越乱,展昭、丁兆兰均身陷其中。他自己能否自保,也尚不可知。所以白玉堂离他们这些做官的,当真是越远越好!但这层意思,宋祁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白玉堂的!
府中的仆役全是由宋祁那儿直接拨过来的,所以用起来无不得心应手。一时一桌清淡的酒菜,已摆上桌来。宋祁心知不必死等白玉堂,遣走天儿,只随意自斟自饮。不料几杯过后,白玉堂却依然毫无动静宋祁叹了口气,径自又倒了一杯。
正要举杯,忽然门帘一动,白玉堂挑帘进来,宋祁顿觉眼前一花!
白玉堂竟然是一身浴后装束!长长的黑发垂至腰间,发梢处兀自有水珠滴落,轻轻一甩,水珠四溅,烛光下晶莹剔透。眉梢上,羽睫上,细细的水珠,闪闪发亮。浴后脸上的一抹红晕,轻染在雪白的肤色上,纯净清透。
身上宽宽大大的白色长袍,只一根带子松松束在腰间。薄薄的细布内衣,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身上凹凸隐约可见。脚上未着鞋袜,只随意的汲着一双黑色木屐。越发显得白得越白,黑得越黑!本来男人之间是没有什么忌讳的,但只偏偏这带雨梨花,半遮半掩,最是撩人心魄!
饶是宋祁阅人无数,内外双修,却也不禁心头一荡!只见白玉堂大大的展开双臂,舒服的打了一个哈欠,尚不自觉,道:"好舒服,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落座下来,抬手倒了杯酒,笑道,"大哥,我敬你!"
宋祁一愣,随即转过神来,微微一笑,一饮而尽。这才强自收回目光,镇定下来。
偏偏白玉堂还不老实。谈到高兴处,又说又比,又笑又闹。眉眼处偶尔间含情脉脉,行动中一瞬间几点春光!弄得宋祁不得不时时收敛心神,这酒也当真喝得苦不堪言!
宋祁仰头一杯酒,心中苦笑:玉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如果不是你,就是十个我也......
可恨白玉堂还频频劝酒,一不小心,宋祁竟又被他灌了十几杯!更糟的是,宋祁预备的偏偏又都是上好的陈年女儿红,温润醇厚却后劲极足!
纵然宋祁极力把持,无奈心中情根早深,心爱之人又近在咫尺!红烛绰绰,酒香阵阵,花香袭袭,又有几人能把持得住?
朦胧间,宋祁的手已轻轻抚上了白玉堂的腰间。白玉堂一愣,但他和宋祁一向不拘小节,所以只是微感诧异:"大哥,有事吗?"
宋祁修为极高,立刻清醒过来,好险!勉强笑笑,道:"没事,你帮我倒杯茶来。"
"好。"白玉堂站起身来,"茶凉了,我给你重泡一壶。"
"没关系,凉茶最好!"宋祁接过,几口喝干!
"大哥,你真的没事吧?"白玉堂也觉得有些异样,却不肯再多想!只关切的看着宋祁,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宋祁肩上。
宋祁心中又是一动,心知要是再呆下去,准得出事!他定了定神,微微一笑:"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我进宫看看去!"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白玉堂一拍手,随即着急道,"你快去,我等你们!"
"好,你别着急。"宋祁口里安慰他,心下却不禁一阵黯然。
走出院门,天色已浓。皓月当空,几颗星星隐约可见。宋祁回望了一眼身后的灯光,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玉堂,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可以不用再这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