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续——
蔺晨对景琰,对林殊的感情都很复杂。
我希望我在这章表达明白了。
有问为何景琰会对太皇太后有歉意的,上一世太皇太后并没有这场病(病了之后提前有些糊涂了),他总觉得或许母妃在宫中的话太皇太后就不会病了。
再重申一下,【这篇文章除了林殊和景琰的感情是爱情(含友情)以外】其他角色之间的感情都是友情,友情,友情。
“得一心不离”的爱情固然是自古凄美故事的主旋律,可我觉得“承一诺不负”的友情也是一种很动人的感情。
[琅琊榜]一世真【二十六】(殊琰)
蔺晨并没有在九安山耽搁太久就离开了。
“江湖大事,事事哪儿能少得了我。”
江湖上少了一个能安一方水土的江左盟,他要操心的事情就要多一些。
“留个美人儿陪你养伤,留宫羽的话怕林殊打我,还是留个小美人儿的好。”
不同于上一世,金陵中坐镇着一个可以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梅宗主,如今景琰身边并没有真正的江湖高手保他的安全。
景琰对着蔺晨点了点头,他藏在那些看似潇洒轻浮的话里头的意思自己都明白了。
“走了。”
“保重。”
蔺晨离开的时候,刚好和刚下马正往木屋里急匆匆走去的祁王世子擦肩而过。
两人擦肩而过时,小世子停了下来,对着蔺晨深深俯下身去,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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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蔺晨,听得窗外又有马蹄声来。
以为是列战英回来了,景琰想要张口叫他却只能一连声的咳嗽。
每一声咳嗽都扯到伤口上,像是用刀锉一样疼得眼前昏暗,指尖都在发抖,这时的自己,连拿起桌边那杯水都不能。
这时一杯温热的茶及时送到了他的嘴边,半倾着送到他口中一小口让他浸润了一下喉咙,止住了咳嗽,才慢慢将一杯茶喂了进去。
景琰一口一口饮完茶,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庭生正端着杯子站在一旁。
他如同往常一样淡然平静,即使看到这样的景琰,神色上也没有什么波澜,既没有愤忿狂怒又没有难过流泪。
在景琰的印象里,没有见过庭生哭过,从在掖幽庭里初见时起,眼看着他在欺凌中艰辛生存,到后来初成为景琰的养子时遭人非议,包括之后经历种种大变,无论是面对自己的生死还是周围人的生死,他仿佛都能淡漠泰然地对待。
上一世景琰离世的那晚,庭生也只是跪在他的床头,与他安闲地说着些琐碎的话。
“你来了。”
“……是飞流哥哥送我过来的。”庭生坐在景琰床边,又续上了一杯热茶,未等景琰开口问,便将他如今挂心的营地的情况一一告知,“您受伤第二日的早上就有三个侍卫假扮他们,骑着他们的马离开营地,我说父王命他们即刻前往淇水,没人再问什么。至于其他……林殊安排得很稳妥,没人察觉什么,只是那里半刻不能大意,他无法抽身过来。”
“明日蒙挚的禁军就到了,护送着皇上和一众皇亲先回去。”
景琰点点头,“……知道了。”
“父亲。”五岁的娃娃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景琰也看着他。
他在昏迷的梦中,见到了梅长苏。
他仍然一袭白衫,围着厚厚的裘衣,靠在火炉边上似笑非笑的轻垂着眼眸,细细的听自己诉说。
也只有梦中,会有那个人浅笑着对自己说,“太奶奶的病这不是你的错,景琰,都会好的。”
清醒时想来,或许是自己内心歉疚太过,却无法言说的缘故。
又或者是因为,这一世所有的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属,庭生回到了祁王兄身边,母亲陪伴在宸妃左右,林殊还是那个银枪铁骑,与赤焰军共同驰骋沙场的少年。
陪着萧景琰的,只有梅长苏了。
“皇叔。你想苏先生了,是吗。”庭生又一次开口,伸出手握住了景琰被榻里冰凉的手指,轻声说,“我陪你说说他吧。”
萧景琰愣了很久。
然后他怔怔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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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琰虚弱,庭生不让他说话,只是自己一个人慢慢的说着那些往事。
那些曾经对他们来说都并不美好的时日,在现在庭生口中,被剔除掉那些苦涩的部分,只剩下那些留存在记忆中最好的,带着柔软颜色的回忆。
庭生在成年之后仍然偶尔会回到宫中陪景琰一边下棋一边秉烛叙话,从他的口中知道了很多关于梅长苏的事,当然也有关于林殊的,倒是他自己,和梅长苏的交集并没有那么多,除了之前那些,只有他在景琰监国那段时间里偶尔去苏府的时日罢了。
他怀疑梅长苏的身份,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之前就有一种模糊的疑惑,他见梅长苏的第一眼,也是景琰第一次见到梅长苏的时候。
自那时起,梅长苏说每一个字时,字里行间言辞之间对于景琰的维护,几乎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就像他思考问题时会用手搓着东西一样,他提到景琰的时候,神色温和得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主君。
梅长苏说,靖王殿下是个不会轻易低头的人,不管有什么事,背负着什么重担,有多艰难多痛苦,他都会往前走。
所以要有个人,帮他看着脚下的石子,背后的周全。
庭生当时并不明白苏先生说那句话时眼底的愧疚是从何而来。
在梅长苏眼里,原本的萧景琰是不必懂得这些的,无论他在哪里,走的是哪一条路,林殊都会在他身边,用同样的步子和他结伴而行,林殊不会让他摔倒,也不会让人伤他。
只是即使是料尽万事的梅长苏,也不会料到,现在林殊尚在,可景琰却仍是一人独行。
“我是在那时知道父亲喜欢榛子酥的。”庭生笑道,“苏先生那里一般放着两盘糕点,一盘在桌上方便他随手拿着吃,另一盘摆得整整齐齐的,放在父亲来时会用到的书案上。”
如此这样,父子两人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夜的话。
原本很疼的伤也似乎被往事冲淡了许多,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晨曦的白光,景琰对已经起身的庭生说,“回去吧。”
庭生临走前蓦地转身来,“父亲,行刺的事情绝不是父王授意的……!”
“我知道。”景琰费力的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拍了拍,像是天下所有的父亲安慰自己孩子那样,“放心……不会有那一日的,我不会让你在我和祁王兄之间两难。我从前就不曾见过你流泪,以后也会如此。”
庭生点点头。
父亲在说这句话时表情如常,但只怕心里想的是,若真有一日,自己会是被舍弃的那个吧。
他却不知,若真有那一日,萧庭生不会两难。
就像他不知,上一世分别的那一日,自己曾在他的床前跪着恸哭了一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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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又是大雨,阴沉起来下个没完,一群府兵帮忙装卸了一批沙土之后,坐在一起商谈修整河堤的事情,这些人里有半数家中都是京郊的农人,对于淇水的事都是觉得忿忿。
梁帝圣驾回京之后身子并没有太快好起来,便命令祁王督办淇水河堤,十几个户部工部的官员便聚集在祁王府议事,一群人苦苦地一遍一遍核查着账目工期,无论如何算都无法在夏天前完工。
听着门口府兵的议论声,其中一个终于忍无可忍的拍案而起,我等在这里辛苦核算千千万万遍,看到一场雨就忧心忡忡,只盼着老天能少下一刻也好,可又有什么用!其实只要皇上答应调用守军的三分之一,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才暮春就下这么大的雨水,已经有几处快要决堤了,谁说河水不会涝就该把他府邸挪到淇水去,看看他到时候还会不会这么说!
这一句如同在压抑沉默的气氛中点燃了一簇火药一样。
又有一个说,这次连献王都保持中立,誉王暗中已经相帮不少。其实反对的中坚力量就是一个靖王,加上户部的沈追一直缄默,若少了这两个人,皇上也没有理由再坚持下去了。
是啊,可朝堂桩桩件件,什么时候少了这个靖王殿下。
怎么少他?是打个雷还是生个病啊?
忽然门砰的一声开了,带来远处的一声惊雷,把所有人都吓得停了手上的事,向门口看去。
林殊站在门口,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扫过了房内的一众人,迈开步子就往里走。
赤焰少帅此刻手上没有兵刃,身上一袭白色短衫未着铠甲,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青年人打扮,却让人有一种如在身临沙场的错觉。
仿佛在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此人夺取性命。
满屋子都是文臣,一辈子只握过笔,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纷纷噤若寒蝉。
这日祁王从下朝后就不知去了哪里,此刻与同林殊一起走进来,不知为何眼眶似乎红得厉害,神色也与以往亲厚宽和的神态有异,他对众人沉声介绍了林殊,此次一应物资的押运由他来负责。
金陵的官吏有几个不知道林殊的,见林殊行了礼都纷纷回礼。
之后再讨论的时候,众人虽然还有些许抱怨之言,却没人再敢提到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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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景琰病得几乎不省人事的半个月里,发生了一件事。
悬镜司在城中抓到一个滑族的女子,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女子的口供是来金陵寻亲的。
这就奇怪了。
金陵的滑族人应该在三年前尽数驱走了才是。
一番刑讯之后,那女子供出要找的人在祁王府中,说是三年前驱逐滑族时她们因为到祁王府年久,得祁王庇护不曾让她们出府,这断时间忽然音讯全无,来寻时才知道这两人因为做了错事被祁王连夜送出府去,已然不知踪迹。
祁王在那日下朝后从林殊口中得知景琰遇到刺客一事,眼下景琰伤重,若说出金丝软甲的事势必要牵连到他问话。
故而梁帝派人来问时,祁王只说这两人在府中行窃被捉住,后来发觉她们是滑族人,才赶出府去。
之后这件事似乎就不再提了。
再之后十日,悬镜司夏春夏秋奉密诏,夜查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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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生晓得蔺晨给过景琰一副药,关键时候可以止痛振作精神,听闻梁帝回宫半月之内只在回京的转天上了一次朝,父亲居然也拖着重伤的身体上朝去了。
他不知父亲是如何挺过去的,只知道那日之后,靖王府就闭门不再见客。
祁王从林殊口中知道了春猎围场发生的事之后一连几日几次想去靖王府看望,却都被以“病中不见客”挡了回去。
梁帝召祁王进宫询问那两个滑族女子的事让他觉得有些不对,那之后十日似乎有侍卫在书房附近看到人影晃动,去搜查时只发现书房有略被动过的迹象。
庭生觉得事情有异,却无法从支离破碎的线索里整理出什么,更无人与他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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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江大步步入水阁的时候,般若起身将他迎进了去,誉王在内殿站着,对他行了个礼,“昨日母后说,父皇见完夏首尊之后已经一日未食,也不见后宫诸人,我便知道大事成了。”
夏江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那我要在这里恭喜誉王殿下了。距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誉王笑着给夏江亲手倒了杯茶,试探道,“景宣不足为虑,可惜还有个景琰,不知夏首尊可有妙法。”
“我与殿下有言在先,我助你扳倒祁王,与储位之争无关。”夏江并没有接过茶。
“景桓对夏首尊推心置腹,却不想夏首尊对我还是有所保留,难道夏首尊真的以为,从小在祁王教导下长大的靖王若是即位能保留这悬镜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