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华飞白

作者:华飞白  录入:11-18

“……”王大状头坐在新安郡王身边,一目十行地看完信,默默地给嗣楚王记了一笔。至于嗣濮王,他暂时不能记,也不敢记。幸而这位舅兄远在洛阳,暂时也不打算回长安。不然,若是被他瞧出了端倪,或许他日后就休想再踏入濮王府一步,也别想随时随地与心爱之人见面了。
李徽倒是不曾多想,满心为兄长们高兴:“眼看着便又要多两个侄儿了,改日我亲自给他们挑些礼物,尽快送去洛阳与荆州。对了,子献,既然濮王府与楚王府都无事,是否还有必要格外提醒二世父几句?”
自从越王府闹出过之前那桩栽赃之事后,越王李衡便将自己的妻妾儿女看得极紧,越王妃王氏也将府中清理过好几遍。按理来说,越王府应当已经没有任何漏洞。但多提醒一声,总是没有坏处的。
“这些时日,不适合拜访越王府。”王子献沉吟片刻,“先前圣人曾试探过你,想来应是觉得濮王府与越王府走得近了些。不如你写一封信,托长宁公主转交给天水郡王带回越王府。”最近这些日子,越王几乎是足不出户,显然也不想引起任何一方人马的注意。
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后,直至深夜才入睡。第二日,复又各奔东西,忙忙碌碌。正当他们忙于公务的时候,王家的两位小娘子却听闻了圆悟(王子睦)出寺云游的消息。二人如遭雷击,缠着小沙弥不停地询问。许是同情,许是不堪其扰,小沙弥终于道出——他随身带着玄惠法师的信,会先往南山(终南山)引蝉寺送信。
“阿姊……是因为咱们来得太勤了,所以……所以三兄才走了?”王湘娘满脸失落。尽管她已经坚持了许久,但毕竟是位敏感聪慧的小娘子,实在难以接受王子睦为了避开她们,居然选择了外出云游。谁知他会云游多久呢?许多游方僧人千里迢迢跋涉,前往四方弘扬佛法,离开三年五载都算是极短的了。
“就算他想外出云游,也绝不能这般不辞而别。”王洛娘眉宇间流露出了些许刚毅之色,毫不犹豫地回道,“就算咱们确实无法劝得他回心转意,至少兄弟姊妹之间,须得好生告别一回。否则,日后咱们姊妹若是出嫁了,或许便再也见不着了。”
闻言,王湘娘微微颔首:“阿姊说得是。不过,听说南山的香火十分鼎盛,寺观至少有数十座。咱们怎么去寻这座‘引蝉寺’?而且,阿诺傅母也绝不会轻易答应让我们出长安城,在南山中寻寻觅觅数日。”
她们姊妹二人虽是琅琊王氏之女,但小杨氏从来不曾好生教养过她们。一则小杨氏是庶女,自有处事之道,若是事事遵循世家女子礼仪,便不会未嫁之时便与王昌这个姊夫苟且往来了;二则她心疼王洛娘,无视王湘娘,便是知道不少世家规矩,也不曾教给她们多少。而阿诺是大杨氏的乳母,正经的傅母,如同世家闺秀们的女先生。因着她们二人年纪不小,礼仪规矩学得却不好,对她们格外严厉几分。
只要想到阿诺傅母,不仅王湘娘有些发憷,便是王洛娘也不自禁地咬了咬牙。不过,她们二人的胆量从来都不小,自然不曾想过退缩,便低声商量了几句。
绝不能求助长兄王子献,他也没有闲暇陪着她们。王洛娘心中想道:那便只剩下一人可依靠了——此人从来与别不同,定然不会拒绝她。
于是,她立即悄悄命人去寻何城。何城几乎每日都陪着宋先生来慈恩寺与玄惠法师下棋,偶尔他们还会在寺庙之中遇见,自然并不难寻。而当何城接到仆从的消息之后,当即低声告诉了宋先生:“弟子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宋先生斜了他一眼,“若是让你师兄知道……呵……”
何城脸色微微一变,拱了拱手讨饶道:“先生……”
“事关你的姻缘,要去便去罢。”宋先生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若是你师兄问起来,我便说我不知就是了。”
“……”天下间还有这样的师徒么?何城无奈地苦笑起来,转身便退了出去。
坐在棋盘对面的玄惠法师手中握着佛珠,只当作什么也不曾瞧见、什么也不曾听见。
☆、第二百一十章 反口诬诬告
引蝉寺的位置极为偏僻,很不容易寻找。何城领着王洛娘姊妹以及数名奴仆,在层峦叠嶂的南山之中转了足足三四日,仍是毫无消息。因带着两个小娘子,不便在野外过夜,须得找到尼寺、道观投宿,他们的行程并不快。幸而询问了几位主持与观主之后,终于寻得了这间寺庙的下落。
这座寺庙位于断崖中间,凌空而造,由栈道相连,极为小巧,也极为危险。远远望去,数间佛堂都位于开凿的洞窟中,只露出外头的门与立柱。何城将部曲与奴仆都留在寺外密林里,护着王洛娘与王湘娘小心翼翼地走过栈道。
山风呼啸而来,栈道晃动不止,发出吱呀的响声。两个小娘子的脸色都变得异常苍白,仿佛瞬间就失去了泰半气力。这栈道有不少陈旧破损之处,看上去已经许久不曾修缮。若是倏然断裂,他们三人便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甚至连收敛尸首都十分艰难。
王湘娘挪了几步,目光落在了断崖底下。崖底并不平坦,隐约可见一块石台斜伸出来,石台之下则又是十余丈高的山崖。而石台周围则植满树木,隐约可见一角飞檐伸出,似乎又是一座偏僻的小寺观。
南山当中到底隐藏着多少寺观,恐怕谁都不知晓。或许还有比引蝉寺以及底下的寺观更偏僻的所在。王湘娘来不及细看,亦步亦趋跟在王洛娘身后,终于到得了引蝉寺佛堂中。建造佛堂的洞窟很宽敞,里头拢共不过十来个和尚,都闭着眼睛正在念经做晚课。
三人等了片刻,那位坐在中间的老法师终于睁开眼。他的年纪比玄惠法师更长,双目中透着智慧与慈悲。不待他们说明来意,他便道:“阿弥陀佛,三位檀越来得正巧。圆悟明天就要启程离开,如今大约正在寮舍中诵经。不过,眼下寮舍都已经住满了,见过他之后,三位便去附近寺观投宿罢。”
王洛娘谢过了他,将发髻上的宝石步摇拔下来当作香油钱。王湘娘亦是解下玉佩和手镯,诚心诚意地为阿娘曾氏求了一盏长明灯。而后,他们便跟着一位小沙弥去寮舍中见圆悟(王子睦)。穿过几座洞窟之后,小沙弥行得快,忽而不见了,他们正要加快脚步追赶,迎面却见一个彪形大汉虎步生风地走来。
此人浑身笼罩着凶煞之气,眉间一道疤痕斜向下,将半张脸都割裂了,显得格外杀气四溢。他打量着眼前这三个看着便出身不凡的少年与少女,眯着眼嘿然笑了:“哪来的小郎君小娘子,居然也找到这种破庙来求神拜佛?!”
“不过是听闻引蝉寺十分灵验,所以特意来为家人祈福罢了。”何城立刻展开双臂,将王洛娘与王湘娘护在身后,目光落在壮汉腰间的匕首上。王家姊妹也本能地觉得此人极度危险,退后数步,几乎是将自己藏在了洞窟的佛像边。那座栩栩如生的佛像垂目而视,仿佛将他们看在眼中,又仿佛甚么也不曾看见。
壮汉的手缓缓地按在了匕首上,正欲再问,忽听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佛门净地,檀越也该心静些才是。”几人皆侧过首,就见一位少年僧人正赤足缓步行来,面容俊美而平和,仿佛面对任何人与事都不会变色。
壮汉轻轻地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们几眼,转身便离开了。少年僧人对着他的背影道了声佛号,这才抬首望向已经泪盈于睫的王洛娘与王湘娘。他的眼底隐约掠过一丝波动,继而又变得极为平静:“寺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寮舍,三位檀越还是早些离开罢。”
“听说你要云游四方?”王洛娘接道,望向他那一双赤足上正在愈合与未愈合的大小伤口,早已是心疼至极,“独自一人离开,岂不是极为危险?”
“阿弥陀佛,小僧从未经受过甚么磨砺,理应效仿师父,行走千里万里,方能悟得无上佛法。”少年僧人道。他手中转动着佛珠,视线极为平静地落在了何城身上:“三位檀越,请离开罢。”
何城敏锐地意识到了甚么,微微颔首。王洛娘与王湘娘还待再说,少年僧人却不容拒绝地道:“小僧送你们出寺。”说罢,他便在前头领路,脚步略微快了几分。方才那个消失了的小沙弥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绷着脸跟在他后头,时不时还悄悄地往后看几眼。
王洛娘与王湘娘心中一凛,对视一眼,立即随了上去。何城落在最后,正要跟过去,便听后头又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方才那位彪形大汉居然去而复返,身后还带着同样凶神恶煞的数个壮汉:“嘿,好不容易来求一趟神拜一趟佛,多不容易。小和尚怎么能板着脸将他们都赶走呢?眼见着天色就要黑了,若是走夜路遇上豺狼虎豹,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岂不是要吓坏了?”
数双冷厉的眼睛,犹如山中饿狼一般紧紧地盯着他们。那脸上带着伤疤的汉子咧开嘴:“我们十来个兄弟,挤一挤也能腾出一间寮舍来。小和尚,就让他们在寺中住几天罢,也好成全他们的孝心!嘿嘿!!”
何城与王家姊妹心中明白,这些壮汉个个凶狠,浑身带着邪气,必定都是手握数条人命的恶人。他们应该是有甚么打算,才不许他们离开,以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但引蝉寺中至少还有十来个和尚,搏斗起来极容易走脱,若是招来他人注意,于他们所行之事将十分不利。而且,此处毕竟又是佛门净地,想必他们也不敢在神佛面前,随意杀害无辜之人。
圆悟(王子睦)想让他们离开的打算落空,只得又告知了主持一声。主持长长一叹,让和尚们匀出一间离那些壮汉最远的寮舍来给王家姊妹住下。当夜,所有人都不曾睡着,仿佛一直等待着什么事发生。
夜半的时候,断崖底下亮起了火光,迟迟不灭,隐约还有凄惨的呼声传来。空寂的引蝉寺中,渐渐地响起了敲木鱼与念经的声音。而王洛娘与王湘娘姊妹紧紧地抱在一起,望着窗外徐徐跳动的光芒,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且不提王家姊妹与何城遇上了何等凶狠的恶人,数十里之外的长安城内,王子献正按着眉心,对部曲沉声道:“南山虽大,但一座引蝉寺应当能寻得出来。实在不成,去慈恩寺仔细问一问。事关洛娘与湘娘的安危,想来玄惠法师应当不会吝啬告知引蝉寺的所在。”
部曲连声答应,悄然离开。王子献回首望向李徽,苦笑一声:“想不到连何城那样稳重之人,也会答应洛娘所求。而先生竟然与他们一起胡闹,帮着他们隐瞒。”
若非老傅母阿诺派人来寻他,他还不知自家妹妹居然胆敢随意在外头过夜不归!结果去寻了何城与宋先生,宋先生却说二弟子的人品值得信任,定然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无妨。如今三四日过去,宋先生才终于松口,说出他们去了南山。也不知两个小娘子会不会遇上甚么危险,作为长兄,他确实有必要好生管教她们了。
“何城绝非鲁莽之人。”李徽安慰道,“他不是带着好些部曲仆从么?既然有人保护,应该也不至于在南山中遇上甚么太大的危险。”南山距离长安仅仅数十里,许多勋贵世家都在附近造了避暑的庄园,就连皇室亦有一座行宫在山上。山间香火鼎盛,人烟并不算稀少,比起广袤的秦岭已然好上许多了。
“待他们回来,都须得好生教训一番。”王子献叹口气,“看来,我也不能将她们二人尽数交托给傅母。”老傅母阿诺对于这两位王家的小娘子并没有甚么好感,能够尽心尽力地教导她们已经是仁至义尽,自然不会事事都关怀体贴。她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对王子睦还俗一事又究竟有多执着,还是须得坦然说明方可。
既然他已经选择了承担起长兄的责任,仅仅只是择佳婿将她们嫁出去,仅仅只是让她们跟着傅母学习礼仪与打理庶务,未免也太过敷衍了些——亲情是时光酝酿而出的。若在以前,他定然会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但相处数个月之后,想到两个妹妹,他已经不可能像曾经那般淡漠了。
见他心绪稍微平静了些,李徽便与他说起了姚御医之案即将结束:“不知怎地,彭王说动了几位大长公主,替安兴长公主说情。荆王始终未能审讯出甚么来,姚小郎的孤证不足以采信,想必叔父也挡不住了。应该在明天,安兴长公主就会被放回公主府。”谁都明白,放安兴长公主回府便如同放虎归山,但却不得不接受失败的现实。
“她定然不会甘心,也不知会使出甚么反击之计来。”说罢之后,一瞬间仿佛有甚么从思绪的角落中滑过。李徽怔了怔,不自禁地拧紧了眉头:南山?他似乎忽略了甚么?然而,无论他再如何细想,却始终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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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圣人乘着步舆,带着几位宗室亲王与大长公主,来到软禁安兴长公主的偏殿之中。虽是关了将近十日,安兴长公主的气色却依旧红润,漫不经心之态与从前没有任何差异。
见众人至,她勾起嘴角,朝着圣人与诸位长辈行了一礼:“怎么?案子结束了么?圣人此来,可是为了还我一个清白的?”
“这些时日,委屈阿姊了。”圣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满脸情真意切,“朕虽并无私心,只想着维护阿姊与皇室的名声,但到底还是让阿姊受了苦。为了弥补阿姊,朕已经让梓童准备好了五千金与新贡上来的绫罗绸缎,以及西域的美酒数车。阿姊与姊夫回去的时候,将这些带上,好生将养一段日子罢。”
他之所言,令不知真相的大长公主们神色和缓了不少。安兴长公主笑了笑,带着轻讽之色,还待再刺他几句,一位敏锐的大长公主便抢先开口道:“也是惜娘这些年做得实在荒唐了些,圣人的反应亦在情理之中。既然案子查明了,惜娘受了委屈,也理该补偿她。明日我便派人送些压箱底的头面,给你戴着顽。”
其余几位大长公主见状,也纷纷随口便送出了价值千金的首饰衣料等等,个个都慷慨至极。荆王、彭王与鲁王作为叔父,自然也不能吝啬,于是便比照她们所赠之礼的价值,送出三千金与两千金不等。
转瞬之间,安兴长公主便白白得了两三万金,着实令李徽大开了眼界。果然,这些位长辈几乎每一个都出手不凡。而他这样的小辈,便甚么也不必再提了,老老实实地在角落中立着便是了。
越王李衡因辈分低,连送礼亦是落在最后。他含笑道:“惜娘确实受了委屈,我这位做兄长的不好越过叔父,便送你一千五百金压压惊。另外,最近我颇好茶饮,收藏了不少上好的茶,也给你一并送去。”
安兴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二兄的礼,我可受不起呢。”
她语中的尖锐之意,令所有人无不一怔。李衡亦是神色微微一动:“惜娘,我不过是一片好意罢了——”
安兴长公主打断了他,大声笑了起来:“‘好意’?这样的‘好意’,我受不起!!究竟是何人诬陷于我,想将我陷入这桩案子之中,我心中有数!呵,想必,某些人是觉得我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想借刀杀人?只可惜,清白无辜便是清白无辜,而心怀叵测之人,也不可能永远蒙骗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圣人:阿姊,给你精神损失费五千金+各种绫罗绸缎+西域美酒,有没有觉得精神好一点?
安兴长公主:呵……
大长公主们:压箱底的首饰,送给你随便戴戴!!
荆王:我送三千金!
彭王:我也三千金!
鲁王:我两千金吧!
圣人:→ →,阿姊,这么多精神损失费,有没有觉得心情变好了?
安兴长公主:你说呢?
圣人:→ →,嗯,应该变好了。
新安郡王:(⊙o⊙),钱真好赚啊,分分钟就两三万金到手了。
天水郡王:(★ ω ★),我也想被关十天……不,三十天!!!!!!!
新安郡王:……
☆、第二百一十一章 越王倾覆
面对如此明显的意有所指,一时间,众人无不惊愕万分,反应亦是千变万化。
荆王与鲁王满脸震惊之色,似是不敢相信,这位一向与世无争的侄儿居然会生出谋逆之心。他是极为聪明之人,对权力毫无所求,又如何可能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事?!分明当年废太子与濮王夺嫡时都不为所动,如今又怎会自不量力地以卵击石?!彭王的惊讶之中则带着惋惜与愤怒,仿佛单凭着安兴长公主这一段话,一瞬间就能给他定下大逆不道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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