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华飞白

作者:华飞白  录入:11-18

见到清河长公主后,李徽便发觉她的神色略有些憔悴。看似虽依旧是脂光米分艳,眼眸中却透着疲倦之色,想来亦是思虑颇重。原本他还想央她入宫探一探圣人的口风,听了秦承所言,见了她如今的模样之后,却又不忍心让她也进入这潭浑水之中了。
于是,他便道:“姑母,侄儿今日来,是想求见舅祖父。不知姑母可否拨冗,带着侄儿前去拜见他?”
清河长公主神情复杂地望着他,轻声道:“你这孩子,满腔热血的脾性与你阿爷、阿兄倒是一点也不像。”她似是沉浸在了回忆之中,片刻之后才心思回转,亲自带着李徽去见秦安。秦承默默地守在一侧,又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即使清河长公主命他去书房读书,亦是很倔强地不愿离开。
清河长公主遂有些无奈地将两人都带去了花园角落的轩室之中。这座轩室并不大,掩映在松涛深处,一条水流潺潺的小溪绕室而过,颇有些山林之中的意境。室外还点缀着两三株木樨,已经渐渐结了些花苞。清风拂来时,幽香阵阵,想必仲秋盛开的时候,附近的香气便几可袭人了。
“阿翁,玄祺过来了,想陪着阿翁说几句话。”清河长公主脆声道。
轩室内静悄悄的,不多时便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回道:“玄祺?濮王府的三郎?那便让他进来罢。妧娘,你与阿承且回去。”听起来,这位舅祖父的身子骨可是好得很,完全不像是需要“告病在家”的人物。
清河长公主欲言又止,终是带着秦承离开了。秦承颇有些不情愿,一步三回首,连连使着眼色,仿佛恨不得能跟着李徽一同“冲”进去相求。清河长公主见他难得如此挤眉弄眼,不由得失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他这才垂着首,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李徽目送他们走远,而后便轻轻推开了轩室的门。霎时间,便有清凉之气扑面而来,身上所残余的暑气瞬间便消散了。
他抬眼望去,就见小轩室四角都放着冰釜,徐徐吐着寒气。而中央宽阔的胡床(靠背椅)上,一位体态白胖的老者正舒舒服服地往后靠着,眯缝着眼睛打量着他。他身前是极为散乱的一局棋,仿佛不过是随意摆放的黑白云子,却隐约透着一种玄妙之感。
俗谚有云,外甥肖舅。毫无疑问,秦皇后所出的兄弟三人中,自家阿爷李泰或许便是最为肖似舅父的外甥了。不仅容貌上有三四分相像,连身形亦是极为相似。而吴国公秦安,素来便有“面团团”的戏称,生得高大白胖,面相亦极为和善。
许是在家中“养病”多日,心宽体胖之故,他仿佛又圆了好些,与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的李泰更像了。当他眯缝着眼的时候,若不是两道锐利的目光射来,看似几乎与合眼小憩无异。
“孩儿见过舅祖父。”李徽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看向秦安时,禁不住又想起了阿爷李泰。
两人的身形容貌确实相像,但论起智计以及为人处世,自家阿爷却是远远不如眼前这只老狐狸。或许秦安之所以厌恶李泰,也是因为对他太过失望之故。若说他与自家阿爷相处时,时而无奈,时而感叹,时而不得不故作幼稚;在面对这位舅祖父的时候,却正好相反,始终难以放松,隐约还有些微的怯意。
“不必多礼,来坐。”秦安脸颊上的肉颤了颤,很是直率地道,“老夫知道你的来意,也很好奇,你打算如何说服老夫?”
“……”一时间,李徽怔了怔。事先想到的不断周旋、渐渐挑明来意的场景转瞬就化为了乌有,而那些准备妥当的华美辞藻亦是难以出口。
☆、第二百一十五章 说动相助

一老一少在轩室中相对而坐,圆胖老者随意自在,清瘦少年垂目沉思。
许是因过于专注之故,李徽并未注意到,秦安正仔细地端详着他。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生得极为俊美,身形看起来瘦弱,实则骑马射箭样样不落。而眉眼间的模样,竟依稀令他想起数十年前那位衣带风流的太原公子与素来沉静睿智的阿姊。
说实话,在吴国公秦安眼中,三位外甥都并不十分肖似父母,令他每回想起来心中都慨叹不已。
废太子李嵩且不必说,因病瘸了腿之后就性情大变,成日里疑神疑鬼,最终受不住压力彻底崩溃,竟选择了谋逆,意图效仿父亲弑弟逼父退位;濮王李泰瞧着聪慧伶俐,却是个没有大智慧的,其野心与智慧完全不匹配,败了亦在情理之中。当然,若是公道一些评价,这两位外甥底子都不错,却被先帝生生宠坏了。
就算是当今圣人,论起豁达与气度亦是远远不如父母。尤其不像先帝,举止从容,随性而为,但好名爱惜羽毛却是像足了文德皇后,甚至更甚一筹。至于清河长公主的敏锐智慧,亦是并不在圣人之下,更有文德皇后的眼光与气度。只可惜,她却只是一位公主,无法真正涉足于朝堂之中。
外甥们不成器,他们的儿子倒是个个都各有特点。李欣进退有度,冷静又狡黠,同时亦是重情之人;李厥看似软弱,实则当断则断,稍加磨砺便能独当一面;至于李徽,继承了先帝过于重情的一面,亦有随机应变的一面,又似阿姊那般沉着,着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只可惜,圣人膝下的齐王与蜀王却都养得歪了。无怪乎他急着充实后宫,应当是看着侄儿们都英武有为,心中难免略有些不平罢。
“舅祖父不妨先听一听,孩儿为甚么想救越王府。”李徽抬起眼,定定地望着对面的老者。心中的怯意不知何时早已褪去,他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淡定:“越王府倾覆,是一群逆贼所使的伎俩,目的在于孤立圣人,逐一除去圣人的兄弟姊妹,令圣人渐渐无可依靠。一旦越王府倒下,试探成功,这群逆贼便会将目标转向濮王府。”
“唇亡齿寒,即便为了濮王府不成为下一个越王府,也必须令此案有回转的余地。孩儿并非想让舅祖父帮越王府脱罪——如今的情势十分严峻,脱罪几乎是绝无可能。但若是舅祖父保住了越王的性命,那圣人便不必承担除去兄弟的恶名,逆贼也无法趁机肆无忌惮地继续兴风作浪。”
他当然不可能直言,圣人或许亦有将计就计之心,彻底将兄长们赶出权势中心,再也无法返回长安。毕竟,当年为了成全自己兄弟情深的美名,是他向祖父保证,亲自将两位兄长留在了长安。而今猜疑之心日益加重,又不愿坏了名声,便索性善加利用各种良机。
“‘唇亡齿寒’?”秦安嘿然一笑,“此言差矣。唯有越王府倾覆,濮王府才能彻底安全。唯有越王身死,其儿孙才能彻底安全。”
闻言,李徽双瞳猛然一缩,便听他意味深长地继续道:“你或许也瞧出来了,圣人好名,平生所愿便是留名青史。故而,戕害兄长这样的恶名,他绝不愿意承担。倘若一位兄长因奸人所害而身故,只剩下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位兄长,你认为圣人会作何打算?倘若兄长不幸受害,只剩下无人照拂的儿孙,你认为他会有何对策?”
“……”一时间,李徽浑身竟是僵住了。
不错,他不得不承认,这位长辈所言简直是一针见血。圣人太过爱惜自己的名声,若只剩下一位兄长,他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污蔑,定然会使尽浑身解数保住。不然,即使罪魁祸首是安兴长公主及其党羽,让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千百年后的史家之言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至于兄长所留孤儿孤女,他当然会怜惜他们甚至于重用他们,让天下人都瞧一瞧他的胸怀与气度,也能彻底撇清他与兄长无辜受害之事的关系。甚至,他还会大张旗鼓地为兄长复仇,痛哭流涕地将其改葬,或者给他上美谥,继续成全自己的孝悌名声。
想到此,他却没有任何庆幸之感,心底只余一片冰寒。就算濮王府因此而保了下来,就算越王府日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世父蒙冤而死么?千般万般算计之后的惺惺作态,又有何益?
秦安瞥着他,挑起眉:“怎么?你认为老夫说的没有道理?”
“舅祖父,若是失去了人心,徒留名声又有何益?”李徽注视着他,眉眼之间越发坚定,“这天下间的聪明人何其多也?二世父受冤而死,其中的利害关系,许多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到得那时候,叔父只是看似并非孤家寡人而已,实则无不敬而远之,同样不可能得到宗室亲眷的助力与支持。而叔父登基时间太短,唯一缺的便是人心向背。若不能借此事收拢人心,日后必定会留下隐患。”
“更何况,那些逆贼正在旁边虎视眈眈,岂能不把握良机挑拨宗室之间的关系?岂能容叔父慢慢经营,将名声都收拢过来?他们必定会先下手为强,即使自己的名声坏了,也绝不会让叔父的名声变好。”
听了他的话,秦安眯起眼,仿佛想起了数十年前的无数次争论。
而李徽继续道:“天下间,孩儿最佩服之人便是祖父。也唯有祖父,才能令重臣与宗室无不倾倒相拜。祖父之所以能够受到所有人的敬佩,并不仅仅因他自己的才华与能力,而是因他的胸襟气度与用人之道。若是换了祖父面临如今的境地,他一定会选择力保二世父。因为祖父拥有足够的自信,当救则救,当放则放,当杀则杀,当容则容,才能成就大唐的基业。”
秦安一震,久久沉默不语。为人臣者,着眼小道无伤大雅;为人君者,若是只走小道,又何来君王气概?他比之先帝,自然远远不如;而当今较之先帝,更是失之磊落与担当。若是圣人所行之道有误,他作为先帝驾崩之前托付的辅佐之臣,作为他嫡亲的舅父,岂能置身事外?
“好孩子。”圆胖的老者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冷不防忽然道,“听说你定亲的那位小娘子一直在守孝?再过些日子,你虚岁便满十八了,岂能迟迟不成婚?不如舅祖父替你说亲,赶紧将娘子娶回来?若是实在不成,索性便退了这门婚事,想来你祖父祖母也会觉得理所应当……对了,你觉得秦家的小娘子们如何?”
濮王李泰真是何其有幸,居然生了两个好儿子。比之被儿子构陷至绝境的越王李衡,他的命运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既然濮王府一个儿子娶了临川长公主之女,另一个儿子也该归清河长公主了罢?不然,若是放走了这般好的夫婿,他们家三娘(秦筠)还能寻得更好的姻缘么?
“……”李徽呆住了,完全不知为何话题忽然就转到了自己的婚事上。舅祖父怎么就能从保住越王府,联想到他的婚姻大事?难不成每一位长辈的所思所想都是如此蹦蹦跳跳,完全不知痕迹么?
不过,最后一句且不必提,前面这些话正好是他所需要的。于是,他装傻充愣道:“秦家的小娘子?表妹们自然都很好,作为表兄,孩儿一定会替她们好生相看小郎君的。至于孩儿的婚事,既然祖父已经定下了杜氏,当然须得等着她。不过,若是生出了意外,也无须彼此勉强。到时候,便有劳舅祖父替孩儿在叔父叔母、阿爷阿娘跟前辩护几句了。”
秦安抚着胡须,笑而不语。这孩子,偶尔胆子奇大无比,偶尔又很是谨慎小心。与吴国公府联姻,娶清河长公主之女,对濮王府而言确实并非好事。他顾左右而言其他,足可见心明如镜。不过,吴国公府的小娘子多着呢,嫡支不合适,不是还有旁支么?论起身份容貌与才情,每一个都不比那位杜娘子差。
从吴国公府出来之后,李徽又去了宗正寺求见荆王。作为宗正卿,宗室的族长,本案的主审,荆王的态度对此案自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倘若秦安的份量还不足够打动圣人,那再加上荆王之力,至少应该有七八分的胜算了。
不过,正忙于审案以及揣度圣心的荆王却没有余暇理会他,对身边的亲信道:“若他是来打听消息的,你便只管挑拣几个不重要的消息透给他。若他是来给越王求情的,便只需说孤太忙,此时不能见他,让他改日再来。”明日复明日,一直见不着他,这孩子应当便会放弃了罢。
然而,新安郡王似乎早有预料,听罢只让那亲信去回话:“不知叔祖父可还记得?当年的那封未署名的书信?”
亲信一头雾水地将这两句话在荆王面前重复了一遍。荆王顿时一怔,脸色立即就变了。这些年来,他也曾猜测过,当年到底是何人将逆子李阁与李茜娘往来过密之事告知他,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做出了选择与判断。
毫无疑问,此人确实救了荆王府。但同时,也掌握了一个足以让荆王府声名狼藉的把柄。而把柄握在他人手中,便迟早都会令人不得安生。谁知,他猜了这么些年,竟从未想过,使人传信的居然是年纪轻轻的新安郡王!!
当然,荆王并不知晓,出面让部曲传信给他的主使者,其实是另一位刚刚入仕的王子献——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到了他该“回报”的时候了。
沉默良久后,荆王长长一叹:“告诉他,孤记得很清楚。待此案结束后,定会宴请他,以示谢意。”从案情的走势来看,他当然明白李徽所求的是甚么,也当然明白若是真能救下越王李衡,对宗室安定只会有好处。毕竟,如今宗室亲王仅仅只有五人而已。彭王公然与逆贼为伍,鲁王靠不住,若是处置越王,惊住了濮王,圣人又该用甚么人来抵抗那些宗室叛逆?
于是,亲信将荆王亲手写的宴饮帖子捧给了李徽,就见这位年轻的郡王微微展颜:“多谢叔祖父。”
与此同时,王子献也去了大慈恩寺,拜见玄惠法师。他并未与法师虚与委蛇,很直接地道:“法师慈悲为怀,想来定是不愿见圆悟与引蝉寺众比丘受无妄之灾。至于王某的两个妹妹与师弟,也不过是被牵累罢了。望法师能够出面,让他们早日归家。”
“阿弥陀佛,老衲也正在为此事发愁。毕竟,老衲与荆王殿下、简国公素无来往,便是去宗正寺或者他们的府邸,也未必能见得着两位贵人。”玄惠法师一脸苦笑,“若是不曾让圆悟去送信,便不会牵累他们身陷囹圄了……唉,此事的因果,便是老衲也无从预料。”
“法师又何必舍近求远?”王子献道,深深地向着他拜下,“见不着荆王殿下与简国公又何妨?只需入太极宫觐见,一切因果便皆可解开。”大慈恩寺是当今圣人尚是太子之时,为文德皇后祈福祭祀所捐建的寺庙。作为建造者以及首任主持的玄惠法师,自然与圣人极为亲善,深得圣人信任。宫中若有重要的法事,向来也是由玄惠法师主持。
闻言,玄惠法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念着佛号。
“佛经有言,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王子献紧接着又道,“法师明知此事冤屈,又如何能置身事外?或许,活此人的功德,也并不下于法师历经千辛万苦西行取经,求得佛法带回大唐呢?”
玄惠法师阖上双目:“檀越所言甚是,阿弥陀佛,确实是老衲着相了。”既然他是方外之人,又何必如方内之人一般瞻前顾后呢?他所为的,并不是什么亲王兄弟,不过是“无辜性命”而已。
☆、第二百一十六章 步步紧逼
如今长安城内波涛诡谲,处处布置着无数眼线,焉能不知堂堂新安郡王的行踪?他甫策马离开吴国公府与宗正寺,关于他拜访吴国公与荆王的消息便已经摆在了好些人的案头。对于这位年轻的郡王,老狐狸们并不放在心上。便是安兴长公主亦只是懒洋洋地看了看消息,便放了下来。
纵然他确实有些聪慧过人之处,但也不过是位没有甚么手段的少年郎罢了。君不见,即使他四处奔走,辛辛苦苦地为越王李衡求情,吴国公与荆王也没有任何动静么?这两只狡猾的狐狸,岂是区区一个小辈能劝服的?
谁都明白,在这种时候被卷入越王谋逆案之中,便只有落得成为数方人马的眼中钉肉中刺的下场。有心让越王死的势力,早已超过觉得越王应当生的势力。而所谓不偏不倚的中立者们,也只认证据,不认甚么人情。
安兴长公主等人欲置李衡于死地,自然不愿中途出现甚么变数,等了些时日之后,便使尽了各种手段。一时之间,原本“抹平”的证据又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仿佛先前所谓的越王“处心积虑”清除的痕迹在冥冥之中又主动浮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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