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唐恍完本[gl百合]—— by:江照

作者:江照  录入:12-02

郎怀面上不动声色,道:“殿下须知,当年二弟一事后,我便说过,只要殿下放弃,我保你性命。”
李迁皱眉,道:“郎忭之事,是本王糊涂。可不论现下,便是十年之内,李迅早已不是我的对手。沐公说保我性命?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沐公是个绝好的人才,非上官赵摩严之流堪比。”李迁躬身,行了大礼,道:“我知晓将来登基,若靠他们治理天下,实为不智。因而今日诚心请沐公,为我将来君临天下的宰辅之臣,还请沐公应允。”
他行礼之时,郎怀已然轻身避开。等李迁站直了腰,郎怀才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莫说将来继位合该是太子,殿下不该有此一举。我劝殿下的心思,还是莫花费在我身上。殿下执迷不悟,将来战场无眼,请多珍重。”
郎怀说罢,只拱拱手,便按着来路离开。李迁摇头苦笑,他没想到到了今日田地,这人还倔强至此。
真如她所说,将来战场无眼,郎怀的人头,他是不得不斩下的。


第78章 长安夜(七)
出了淮王府,门口候着的陶钧走紧两步,笑道:“爷喝酒了?”
郎怀自己摸了摸脸,无奈道:“能不喝么?不过无妨,爷的酒量摆着,他喝不过我。”看了看天色,酉时将过,明达该是回去了。
跨上马,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说笑着往家赶去。陶钧见她如今气色底子都好了大半,心道果真心病还需心药医,古人诚不我欺。
今日宫中宴饮,李迅和明达陪着明皇说了些闲话。席间李远闹腾厉害,明达被吵得头痛,又不忍心丢开父亲,直撑到将近酉时。明皇知她新婚燕尔,头一个中秋,不愿她落个遗憾,便命人送她回去。
坐着马车,明达只觉得今日席间的酒后劲上来,头昏昏沉沉。璃儿拿帕子给她擦着额头上渗出的细汗,道:“姑娘不该喝这么多。”
“爹爹难得好兴致,我怎么忍心扫他的兴?”明达闭着眼睛,道:“偏生那个小崽子太闹腾,也没人管教。”
“姑娘不生气么?”璃儿有些好奇,明皇对李远的宠爱远超其余皇子公主幼时,只怕堪比明达。
明达啐道:“我生什么劳什子气?爹爹看着宠爱,其实是懒得管教。我小时候哪里敢那样胡来?”
璃儿一想,可不是么?明达儿时做过最过分的,也无非是明皇批阅奏折的时候,闹着要爹爹抱,因而打翻了砚台,让房相的折子一团漆黑罢了。那也是明达三四岁间的糗事,等她大些,虽然身子骨弱,琴棋书画也是用心学的。
璃儿想起这位主子自打学了剑器,日日勤加练习的劲头,不由点头。
待回了沐公府,方才到酉时。明达记着和郎怀约好的事情,只去了郎怀的院子。那酒后劲极大,明达吩咐璃儿去未央居取身家常衣服来,自窝在郎怀床里,估摸着郎怀回来还得半个时辰,打算歇一觉,晚上好一同赏月。
去年中秋,郎怀送亲固城。明达在沉香亭看了半宿月色,还在想将来和郎怀成婚,有了孩子,一家团聚是何等快活。而今情意既定,于子女一途,是当真无缘分。好在将来月缺月圆,这人都是伴着自己身边的。
明达脑子里胡乱想着,有些遗憾,又有些欣喜,不多时便睡着了。
郎忭成日里混迹勾栏,根本忍耐不住,翻墙混出沐公府。可等他到了西市,寻了个平日里常去的嫣然馆,却被门口的老鸨拦住。
“二爷,非是小的为难爷,沐公府挨家挨户下了令,咱们这等地方不准迎您进来,不然姑娘们爱用的香料胭脂,沐公的商行五倍的价钱卖给咱们。”老鸨皮笑肉不笑,娇滴滴的声音,让郎忭心头起火。
“我甩掉人的,家里不会知道。”郎忭还不懂此间缘由,郎氏商行暗地里控制着西市香料生意的七成,若得罪郎氏商行,每月光这些钱,就够他们这些馆子喝一壶。得罪郎忭事小,得罪郎怀,那可不得了。
“二爷莫说笑,西市里满是你们家的生意,我这儿可得罪不起。”老鸨指了指外面,道:“二爷若想喝酒,不如去冀宝斋喝两壶。今日中秋团圆之夜,还是赶紧归家正经。哪里能缺了二爷?”
郎忭还不死心,又跑了两家,才知道郎怀把事情做绝,他根本进不去。
愤愤之下,郎忭随便找了个酒馆,叫了一桌美食,独自喝着闷酒。没多久进来个熟人,是往日里常在一处厮混的裴庆。
“二爷这是怎么?一个人吃闷酒?怎么不去暗香楼找个善解人意的姑娘陪陪?”裴庆问店家要来酒杯,坐在他身边,笑呵呵问他。
郎忭已然半醉,一见是自己表兄,便发起牢骚:“郎怀做事太绝,竟然不准我去楼里找姑娘。她当我是谁?沐公府的仆人么?”
说起来就没个完,裴庆慢慢喝着酒,边听边随口顺着他骂两句。末了拍拍他肩头,道:“你是我亲表弟,有些话也不得不劝你。郎怀不准你去这等地方,也算为你好。你若真和那两家结亲,你自己想想,若他们得知自家闺女的郎君是个流连勾栏的公子哥,可会愿意?”
郎忭只当他说屁话,瞪着眼啐道:“你是我表兄还是她表兄?”
裴庆哈哈一笑,道:“我就事论事,她这点没错。如今姑母姑父都不在,她是嫡长子,袭爵是她,郎氏族长亦是她,你怎么也得忍气吞声。但你是沐公府二爷,月钱竟然就这么点,是打发要饭的?按我说,你合该跟她分家,你们郎氏商行遍布天下,要她把商行中分你几条路,从此各不相干岂不简单?要钱要紧,还是要会下蛋的母鸡要紧?如此办法,你还有机会另立门户,否则一辈子听人闲言碎语,你可忍得?我的好二爷,你好生想想吧。”
裴庆说罢,看看天色,道:“呦,都这会子了?我不跟你说了,家里备下晚宴,我得先走。”临走前他丢下钱来,唇角一弯,挑拨一事他做得多了,愈发顺手。沐公府闹分家,郎氏商行若一分为二,只怕整个长安等着扑食的,都得感谢他今日苦口婆心。
裴庆离开,郎忭就着剩菜残酒,又待了盏茶功夫,越想越觉得他说的在理。摇摇晃晃站起来,掌柜的还好心为他雇车送他回去。
糊里糊涂进了府,跟着的侍卫还待扶他回屋,郎忭脾气下来,连打带踹,撵走了跟着的人。他忽然觉得不如赶紧跟郎怀说了分家,省得夜长梦多。当年郎士新给他滇南的商行,他也知道其中利润实在颇丰。如今不多说,随意分他几家,这辈子做个富家翁,不再成日看人脸色,不用束手束脚,想来也不错。
沐公府虽好,不是他家。郎忭想到这,又惦记起郎恒。他是自己同胞兄弟,干脆也要了郎恒的,两处并一处,量他个孩子,是不懂这些的。
这一路上没碰见人。也难怪,郎怀住处一向安静,今日她不在府中,又逢中秋佳节,只府外的侍卫还守着岗位,哪里会防范自己家二爷?这内卫便松懈下来,等若无人。郎忭畅通无阻,直接走进了院子。院中的活水里几尾闲鱼摇曳,听着生人的脚步匆匆躲了起来。
兰君竹君去韦氏那里帮忙料理晚宴,璃儿过府取衣未归。郎忭嚷嚷了两句,见没有人,按着他本来性子是就要离开的。偏生酒壮怂人胆,郎忭摇摇晃晃走到正屋外,啪一声推开了门。
屋里放了冰盆,比外面凉快许多。他一时间忘了这不是自己的住处,抬脚走进内室,却见着个女子斜卧床上,睡得正酣。
她身量还未长成,流露出的姿态足以吸引全天下的男儿为之疯狂。
郎忭舔了下唇角,眯起眼睛,一步步走了过去。
凭什么郎怀就能拥有沐公府的一切?凭什么郎怀能得到这般的美人?若不是她,这一切都将是他郎忭的!一念成魔,他邪笑着一屁股坐在明达身边,森森道:“放着这么个美人空守深闺,外强中干的孬货!小美人,不如跟了我吧。”
明达睡得正熟,忽而觉得脖颈间热烘烘,腰里一只手来回抚摸,还拽她的抹胸。怀哥哥什么时候这般放纵?明达朦胧间回神,却觉察出不对劲来。郎怀手掌上遍布细茧,而这只手光滑得紧。她一惊之下睁眼看去,趴在自己身上的哪里是她心心念念的怀哥哥?分明是目露淫光的郎忭!
“你放手!”明达慌了神,先缩了手脚往床下跳。郎忭伸手一捞,把她丢进内床,就伸手解自己的外袍腰带。
“何必呢!我看你还是处子,肯定是郎怀那家伙不中用。”郎忭英俊的面目不怀好意慢慢靠近,酒意已经将他的欲火烧得愈发旺盛。
“你疯了!”明达还算镇定,想着如何夺路而逃,口中威胁道:“我定让爹爹把你凌迟!”
郎忭被她一激,竟然更加放肆,恨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就别想跑了!鬼知道我那哥哥这会子到哪里去!我看她分明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不然怎忍让你独守空房这么久!她做不到的,不若我这个兄弟来代劳一二!总好过便宜了外人!”酒意萌发,欲念怂人,郎忭浑然忘了眼前的女子是他根本碰不得的,下手毫不留情,直想着强要了眼前的美人再说。
酉时过了盏茶,主仆二人赶回府里,郎怀跳下马,问门口的侍卫:“兕子呢?”
“夫人回来好一会儿了。”侍卫笑着回报。郎怀点头,丢了缰绳,心下着急起来,干脆跑着往自己院子里去。
远远地还没走近,郎怀却听的好像里面传来细细哭声。她顾不得思索,加紧脚步风一样冲进院子。
屋门大开,心内的紧张害怕更加强烈,郎怀厉声叫道:“兕子!”她匆忙跑进内室,眼前的一幕撞进脑海,让她一脸煞白。
郎忭已然光着膀子,身上只留着条外裤,腰带扯的半开,一只手按着不断挣扎的明达,一只手正在撕拉明达的衣衫。郎怀两步冲过去,一把抓住郎忭后颈,狠狠摔在地上。
扯下银钩放下纱帘挡住里面的明达,郎怀面无表情,倒扣了郎忭的脖子拖出内室走到院子中的池塘边。一阵剧痛和憋闷后,郎忭的酒才醒了些,他慌了手脚,喊道:“你做什么!你放开我!你不能杀我!”
他伸手想要挡开扼住他咽喉的手臂,想要夺路而逃。郎怀只扭了两下,便打断了他的胳膊。眼见池塘,郎怀心下恨极,按着他的头进水,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直至璃儿回来陶钧进门,郎怀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半分不动。
璃儿觉察不对,匆匆进了屋,而后一声尖叫,让陶钧不得不止步。他还没发觉按住的是郎忭,待看清之后,瞪大眼睛道:“爷!”
郎忭半身入水漂浮,半身挂在岸边,早已瘫软,死得不能再透了。
陶钧上前拽了拽郎怀,但觉她胳膊上肌肉绷紧微微颤抖,面色惨如金纸,稍微一想就知晓发生了何事。郎忭已死,现在想的该是如何妥善安置。
“爷,去看看姑娘才是正理!”陶钧一语中的,郎怀忽而松开郎忭,踉跄着退后两步。她扶着陶钧的肩膀,喘着气道:“闭院门,你去请母亲来主持大局。”
“是!”陶钧犹豫着,郎怀已然松手,转身进屋去了。
才跨进内室,便被冲上来的璃儿打了几巴掌。
“姑娘对你可曾亏待半分?你就这般回报她?”璃儿哭着骂道,方才明达身上的伤痕历历在目,好在郎忭那狼崽子醉得很,行动间迟缓,才让明达拖了这许久。
郎怀没吭声,走到床边拉开帘子。明达正蜷缩在角落,还处于惊吓之中。郎怀的心狠狠被巨石砸了一下,口中一甜,唇角渗出鲜血来。她拿袖子随意抹去,跪着上床,爬到她身边。衣袖被血沾染,加着有水,很快晕染开来。她方才杀了个人,一身污秽,嘴唇抖啊抖,终于轻声道:“怀哥哥不好,来晚了。”
明达“哇”一声大哭出来,躲进郎怀臂弯。她是大唐的掌上明珠,何时受过这等羞辱?郎怀只觉得怀里的明达如此脆弱,她不敢想再晚回片刻,会是怎么的状况。
一下下亲吻着明达的额头,郎怀道:“莫怕,他死了,再不回来了!莫怕。”
“他死了?”明达抬眼问,满目泪痕,憎恨又惊恐。
郎怀重重点头,道:“我这辈子杀了这么多人,唯独这一个,最是该杀!”
她一句句慢慢安慰,哄着明达躲她怀里,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睡着。郎怀知晓她睡得不安稳,不敢离开半步。及至韦氏轻脚进来,郎怀只得拉开帘子,沉声道:“中秋之夜,劳烦母亲打理这等子破事。家门不幸,父亲才去不到一年,次子醉酒落水而亡。母亲您看可好?”
韦氏点头,道:“旁的都莫担忧,娘已然处理了。只璃儿那丫头,怕嘴巴不严。”
郎怀低着头道:“她一直跟着兕子,是个好姑娘,等兕子好些,我会跟她说的。”郎怀看了看天色,应该都过子时了,便道:“娘,拆了此处吧。我不想将来兕子来了这儿,还要害怕。”她说罢,取了长衫披在明达身上,道:“这里不能再待,我带兕子回去,其余的都拜托您了。”
“去吧。”韦氏过来帮衬了下,吩咐梅兰竹三人都跟着郎怀,顺着回廊回了未央居永安殿。
明达在她臂弯里,一路未曾醒来,但眉头皱紧,显然很是不安。
她站在永安殿外,漫天星光拱卫着那一轮明月,好生圆满。
宫名未央,殿名永安延年,是明皇为女儿手书,希望她永远长寿平安。
郎怀五内俱焚,苦笑着想,自打明达认得她,哪里有过一天安宁?


第79章 长安夜(八)
中秋方过,沐公府重又缟素。
二爷郎忭赏月饮酒,游览未央居,于沉香亭中不慎跌入栖凤池,因不识水性,溺毙。
而沐公夫人因此惊吓,噩梦连连,又复病倒。沐公郎怀衣不解带,在旁看顾,连亲弟弟的治丧也没多放心上。
传言都说郎忭自郎士新去世后,愈发沉闷,抑郁不得志,因而酗酒。可他本就无关轻重,死后也只有裴庆裴庚兄弟来灵前吊唁。他二人私下觉得郎忭死的蹊跷,本打算试探试探郎怀。可灵前只有韦氏和郎恒二人,端得半点口风俱无。而整个沐公府如铁桶一般,查不出什么,裴氏兄弟只好作罢。
明皇念着郎士新的缘由,追赠云骑尉,以此入葬。七日之后,郎忭下葬。郎怀只送出府,便不再跟随。倒是郎恒从头忙到尾,算是为胞兄尽了全力。
没多久,这位曾经长安城第一名美男子,风流潇洒的郎二爷,就从人们的闲言碎语中逐渐消失,被慢慢遗忘。
自那日之后,明达一直窝在内室,怎么都不愿出来。郎怀柔肠百转,几乎寸步不离。
这日午后,明达正歪在软塌上歇觉。郎怀趁着这点功夫,悄悄到了厅上。
陶钧一身麻衣,见她出来,躬身回话:“爷吩咐的都办妥了,入葬的不过是空棺。”郎怀恨极了郎忭,挫骨扬灰都是轻的。处理这等事,自然是靠陶钧。他看了眼四周,低声道:“按您的吩咐,拿链子锁在巨石上,沉入渭水,永世不得超生。”
郎怀闭着眼睛,微微颔首不再言语。隔了良久,她才道:“我下的令,即便有报应,也在我身上,和你无关。”
陶钧抬眼,道:“爷这哪里话?他该死!便是爷不吩咐,我也不能给他那般风光大葬!”
郎怀默不作声,良久后长叹口气,道:“三哥那里,你来往留神。此次我带兕子出京,你和梅君留下,务必办妥。”
陶钧知晓她说的是件大事,躬身应下,又道:“爷这时候再出京,怕是……”
“我离开,他们只有高兴的份。”郎怀道:“若有大事拿定不住,和尚姐姐商议便是。”她揉了揉眉心,整个人疲惫不堪。
“爷,我还是跟着您吧。这身子骨才好些……”陶钧不放心,郎怀摆摆手,道:“无碍,备了那么多丸药,带着就是。你且去吧,让我歇歇。”
她一个人靠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不知想些什么。没过多久,郎怀的耳畔颤了颤,明达的动静让这个万事淡然的年轻人迅速起身,走进内室。梦中的明达不知见了什么,满脸惊慌,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分明是驱赶的动作。
郎怀稍微扶起她,顾不得脱掉靴子,立即上了软塌,把她拥进怀里,轻柔抓着明达的双手,等她慢慢停止挣扎,才缓缓收紧,“莫怕,是我。”她轻言轻语,不多时明达渐渐安定,转身趴在她胸口,似乎是闻到熟悉的檀香,才放弃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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