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调笑之言,看你的反应我倒是确认无误了,来告诉娘,哪家的公子竟敢不理你,娘去抓他来问话。”柳沐颜若有所思,而后微微一笑,笑容狡黠。
“根本就不是……”
“难道,是不能告诉娘知道的人。”柳沐颜开着玩笑,“你在外游历这么久,难不成碰上什么江南大盗或者采花贼,被勾走了心神?”
“都说了没有嘛。”而且,段寻枫比起江南大盗或者采花贼要可恶一千倍,一万倍。
“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秘密,柳沐颜也不去戳破,“不过,夕儿,有时候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重要的还是你的心,你的心里怎么想她。”
“我的心?”若是她的心里确信了段寻枫是怎样的人,反而不会烦恼,正是犹豫不定,才……
细细想来,段寻枫奋不顾身救她是真,但只是把她当尹问言而救是否是真?
段寻枫所说的那些过往又是不是真?
她真的不后悔么?
若是真的不后悔,狩猎那天,她为什么说,愿意用现在的一切,换回尹问言。
而且,那日段寻枫对自己欲、欲图不轨的时候,自己轻轻一挣,就轻易挣开了。
还有很多细节,这些细节迅速在柳洛夕脑海里变成疑惑。
带着这些疑惑让人那么地不甘心。
“娘,虽然才回来数日,没能好好孝敬您,但是我想,我可能又要出趟远门了。”柳洛夕搂住柳沐颜的脖子,以表歉意。
“好,回来时,记得把心上人带回来给娘看看。”
“娘!”柳洛夕娇嗔,“都说没有没有没有心上人了。”
“柳家人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第一原则就是,不做亏本买卖,感情上也一样。”
“娘!”柳洛夕跳了起来,红着脸奔回房内。
柳沐颜笑起来,感叹年轻真好。
感情上不做亏本生意么,自己年轻的时候,可是切切实实地输了一次,“洛云,你如果还在世,我有没有机会感动你呢?”
明知是最无用的假设,柳沐颜还是忍不住去想。
第65章 寒毒
天气终于入秋,树上的叶子开始掉落,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里去,离国帝都的温度骤降,连阳光也柔和了几分。
段寻枫从房内走出来,立刻有婢女迎上前去,熟练地替她披上貂裘的披风,奉上暖手的袖炉。
轿辇及至跟前,段寻枫却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今天和风暖阳,她想在院子里走走。
翟鹤走在段寻枫身后,跟着她慢悠悠地从桥廊上穿过,池子里的木芙花已经败了满池,不过好在并不凌乱,反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王爷。”到了平时处理公务的书房前,翟鹤出声叫住段寻枫。
“恩?”
翟鹤张了张口,又摇了摇了。
翟鹤的欲言又止让段寻枫露出疑惑的神情,翟鹤向来果断,她心里好奇是什么事情让翟鹤变得优柔寡断。
很快,段寻枫就找到了答案。
因为书房里,有一位不速之客,柳洛夕正背着手,在XX殿里的那排书架前徘徊。
段寻枫站在店门口看她,水绿缀以白底的纱裙裹着她纤长的身体,腰带束缚住腰际,更显得凹凸有致。
金黄色的阳光在大殿里铺洒开来,照在柳洛夕的侧脸上,几个月时间不见,柳洛夕似乎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化,少了一分青涩,多了一分属于女人的魅惑。
年纪还算不上大的小女孩变化就是快,像是每时每刻都在成长。
段寻枫被柳洛夕吸引住了目光,视线固定在柳洛夕身上,柳洛夕适合穿绿色的衣服,浅绿,墨绿,穿在她身上都显得灵动不凡。
直到翟鹤在门口轻咳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段寻枫踏入殿内,径直从柳洛夕身后走过,把她当做空气,坐到殿中的桌案前,处理起堆成小山的奏折。
柳洛夕对此不生气也不动怒,她在殿内闲庭信步,在和段寻枫比试谁更有耐心。
段寻枫今天处理奏章的效率和平时比起来出奇地慢,手上的笔走走停停,只因为有人打扰了她的思绪。
她以为装作没有看见柳洛夕,专注于手上的事情,以为以柳洛夕不愿屈就的性格,大概待一会便会觉得无聊而离开。
谁知道从中午到了傍晚,柳洛夕还在等待,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只是偶尔抽出几本书翻动。
段寻枫无法视若无睹了,她放下笔合上奏折抬起头说,“柳大小姐。”
柳洛夕还在面前的那排书架面前徘徊,听见段寻枫的声音回过头来笑道,“你眼里终于有我的存在了么?”
她知道段寻枫无视她就是想激怒她,她才不上当呢。
“柳大小姐重临齐王府,是想要再续那日的前缘么?”段寻枫故意旧事重提。
柳洛夕盯着段寻枫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破绽,可惜,段寻枫这个人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叫她依旧看不清。
她轻叹一口气,从段寻枫面前的台阶走上来,缓步至她面前,低下头说,“如果我说是呢?”
段寻枫的气势不减半分,“有人听完我的过往,还心甘情愿来做别人的替代品,来做我的玩具,我自然乐意至极。”
“段寻枫,这些话,可是真心?”
“我何必假意?”
“可我不信。”柳洛夕心中狂跳,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你那日所说的那些,的确令我心寒,可是你口中的那个你,和我看到的,感受到的,分明不是一个人,我从家里一路赶回来,就是想赌一次,赌你心里有我。”
“没人教过你,有时候赌博输掉的可不止是钱财而已么?”
“反正,我已经拜托翟管家在你这里给我收拾出一间偏殿了。”柳洛夕耸耸肩,“至于我最后会输掉什么,那是以后的事情。”
也许是她赢了也说不定呢?
月色清明如许,段寻枫站在窗口回想柳洛夕白天的话,她被那些话撩动了心湖,她对着无人的庭院低诉,“既已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的耐心就只有这么多,如果耗光了,到时候你才想后悔,那就来不及了。”
现在她还在给柳洛夕机会走,但一旦她在这段感情里付出,就必定要别人拿十倍来还。
叩门声响起,段寻枫走过去打开门,柳洛夕就站在门外,秋风吹地她的裙摆微微浮动。
柳洛夕说,“不请我进去坐坐么?让客人站在门外,似乎不太礼貌。”
“这可是我的寝殿。”
“那又如何?”
“你到这里来,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还怕你不对我做什么呢。”柳洛夕轻松应对道。
来自小女孩的挑衅,段寻枫笑着侧身,留出空隙让柳洛夕进入房内。
房里烧了炭火,整个房间暖融融的,好在这些日子气温骤降不少,柳洛夕待在这里,也不觉得难受。
在椅子上坐定,柳洛夕好奇心起,“你在夏日里如临寒冬,那冬天呢?”
“冬天?冬天便是冬天,和你们的感觉并无二致。”
“好奇怪的病症。”
只这几句,两人便陷入了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起任何话题。
分明是该尴尬的场面,却不觉得,好像就这样待着不说话,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是柳洛夕第一次进段寻枫的寝殿,寝殿不同于其他地方,处处都留着这个人的痕迹,她来了兴趣,四处打量,视线被挂在墙壁上的一副画所吸引。
她走过去,看到画上的人,画上的人穿着紫衣,长长的衣摆拖曳在地,和自己当初在青州段寻枫的行宫里穿的差不多。
重要的是,画上之人与自己长着一张相似的脸。
柳洛夕说,“她是尹问言?”
“是。”
柳洛夕不得不承认,她和尹问言是真的很像,下次回家应该要问问娘家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长姐。
段寻枫把画像挂在房内,分明就是对这人的怀念,柳洛夕知道自己不该去嫉妒尹问言,因为尹问言和段寻枫之间有着那么多的故事。
可她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
“你如果……”才一开口,段寻枫就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了,身体里有寒气在窜动。
本能地,段寻枫用双臂抱住自己。
柳洛夕也注意到段寻枫的异样,语气担忧,“你怎么了?”
“没事。”段寻枫的牙关都开始颤抖。
“喂,段寻枫。”柳洛夕皱着眉头走到段寻枫身边,伸出手去试探她的额头,分明怎么看都不像没有事的样子嘛。
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冰块一样的冰冷,柳洛夕心里一惊,“是寒毒发作么?我、我去叫人来看看。”
柳洛夕着急转身,却被人拉住袖口。
“别走。”
“我没有要走。”柳洛夕柔声相劝,“我只是去叫人。”
“不要,无论待会发生什么,都不要叫?3 执拗不过这人,柳洛夕只好先扶她上床,给她盖好被子,再将原本放在远处的火盆移到床边来,“还冷么?”
段寻枫闭着眼睛点点头,整个人在被子里蜷缩起来,以汲取温度。
“我能做什么?”柳洛夕问,可是段寻枫却没有给予她任何回答。
柳洛夕不是大夫,对医术一窍不通,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只好咬咬牙,干脆掀开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抱住段寻枫的身体。
冷意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连柳洛夕也瑟瑟发抖起来,自己只是拥她入怀就这样,段寻枫该忍受的是多大的痛苦。
柳洛夕一阵心疼,更用力地贴近段寻枫,将自己身体的温度传递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渐渐不再那么冰冷,也不再发抖,柳洛夕低头看去,发现段寻枫睡着了。
呼吸浅浅的,胸口轻轻起伏。
睡着的段寻枫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没有了狮子的强大气场,像只惹人怜爱的兔子。
柳洛夕将头靠近段寻枫,近的可以清楚看见段寻枫轻轻煽动的睫毛。
这样认真地去打量一个人还是第一次,这张脸从认识开始就是这个模样,可是让人怎么看都看不腻。
皮肤白皙如雪,五官精致,从眉到眼,再到鼻子,双唇,没有一处是不美的。
真是个妖女,魅惑众生,祸水,柳洛夕在心里腹诽段寻枫。
柳洛夕的视线最后是停留在对方的唇上,房间里很安静,柳洛夕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强烈。
鬼使神差地,柳洛夕已经凑上前去,吻住段寻枫的双唇,蜻蜓点水,立刻移开。
柳洛夕像是偷腥成功的小猫,心里雀跃不已,但是很快就被罪恶感取代。
她的脸霞迅速烧红,发烫,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小声的呜咽,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啊,竟然乘人之危。
短暂的忏悔过后,柳洛夕从指缝中偷看段寻枫,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
反正已经乘了,再乘一次也没有差别吧!
而且,这种调戏段的机会可是难得的。
不管了,一不做二不休,柳洛夕将十几年来受到的礼义廉耻教育全都炮之脑后。
她安慰自己,在心里鼓励自己,然后再次俯身,吻上段寻枫的双唇。
第66章 机会
飞鸟从天空中掠过,张开的双翼在地面上投射下阴影,树梢的叶子已经七零八落,光秃秃的一片。
它收起羽翼,落在树梢上,侧着脑袋整理自己洁白的羽毛,早晨金色的阳光润泽万物,又是一个惠风和畅的好天气。
小鸟吱吱喳喳的欢快叫声传入段寻枫的耳中,将她唤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金色轻纱帐顶。
南绒国进贡的轻纱,质地极为柔软,光泽照耀在上面像是金箔在流淌,皇家常常用以制作成床帐。
脑袋昏昏沉沉,段寻枫移动了一下身体,却触到另一个人的肌肤。
警觉地抬头,看到柳洛夕正睡在自己身侧。
也许是段寻枫刚才小小的动作惊扰了枕边人,柳洛夕在梦呓中皱了皱眉头,凭着本能翻身压住身边令自己不安的源头。
她的手臂搂住段寻枫的身体,腿也压在段寻枫腿上,将她整个人束缚住。
段寻枫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女孩毕竟还是小女孩,有着幼稚的举动。
她任由柳洛夕钳制住她,脑袋却开始回想昨天的事情,自己寒毒发作,身体像是落入冰窖之中,难受至极。
只是,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有温一丝温暖传来。
虽不是可解严寒的炙热,却足以暖慰人心。
她像走在万里冰封的雪地之上的人,遇见了小小的火种,靠着汲取一点点暖意,撑过严冬。
段寻枫心里明白,那暖意是柳洛夕带来的。
她含笑转头,眼里泛起的柔情竟有着一丝冷绝的魅。
目光无声描绘着柳洛夕的脸庞,段寻枫看得仔细,一丝一丝,一寸一寸。
从窗口照射进来的光束落在地上,光柱中有浮尘涌动。
段寻枫忍不住得去想,柳洛夕此刻是否在做着什么梦,她的梦里,可有自己?
段寻枫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有了想要把柳洛夕抓在手心里,不让她逃走的念头。
“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是你选择回来的,你既已撩动我的心湖,我就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柳洛夕,你若是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段寻枫小声地说,声音慵懒而柔媚。
段寻枫的心就像是被长满倒刺的荆棘重重包围的房子,想要进去会被划伤,进去了想要离开……
段寻枫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不知道柳洛夕梦见了什么,双手将段寻枫越缠越紧,紧到段寻枫险些要喘不过气。
她小心翼翼移开柳洛夕的手臂和腿,扯过另一边柔软的棉枕代替自己和柳洛夕纠缠。
段寻枫掀开被子下床,不忘细心地替柳洛夕重新盖好被子,柳洛夕动了动,抱着枕头继续睡去。
这时候,段寻枫心里忽然有了恶作剧的念头。
她的手从被子一侧探进去,摸索到柳洛夕腰侧的束带,轻轻扯开,然后露出奸计得逞的满意笑容。
柳洛夕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这一觉睡了很长很长时间,梦里千奇百怪,有时候梦到自己是被狮子追赶的小白兔,有时候梦到自己是丢失心爱之物而哭泣的小女孩,有时候又梦到……段寻枫。
梦里的段寻枫很温柔,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张开双臂拥抱她,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如果不是已经从梦中醒来,她几乎都要以为,梦里那个段寻枫就是真实的了。
对了,昨天段寻枫寒毒发作,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柳洛夕心中的担忧在扩大,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被子随着动作从肩膀滑到腰际,怀里的枕头也被弹落到地上。
朝身边看去,段寻枫原本躺的地方早已经空空如也。
“醒了么,小女孩。”段寻枫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柳洛夕循声看去,说话的人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喝茶。
已经将昨夜的衣服换下,现在的段寻枫穿着宽松舒适的睡袍,白皙的双腿交叠在一处,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胸前的领口微微敞开,属于女子的成熟身体呼之欲出。
非礼勿视,柳洛夕红了一下脸,将视线落到一旁,可是几秒钟以后,又不受控制地飘回段寻枫身上。
对于柳洛夕的反应,段寻枫嘴角勾起弧度。
这副这好整以暇地模样,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柳洛夕悬着的心被放下,脾气就大了起来,一来气自己不争气被段寻枫所吸引,二来气段寻枫得意洋洋的表情。
她赌气般说,“谁是小女孩,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今天的风景不错。”段寻枫的笑意扩大。
柳洛夕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弄晕了头脑,她能理解什么叫今天天气不错,今天阳光很好,但是什么叫今天的风景不错?
顺着段寻枫的暧昧的眼神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开。
重要的是,她昨天穿的亵衣是用北狄产的冬蚕丝制成,几近透明,所以现在自己是□□旖旎,并且表露无遗。
风景二字因此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柳洛夕以光速拉起被子,顺手将手边的软枕砸向段寻枫。
“你无耻。”柳洛夕的耳根处都发起烫来,隐隐作痛。
“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怎么反倒怪我,再说……”段寻枫俯身,眼睛在柳洛夕身上打转,“你刚才不是也偷偷地看着我么,有免费的美景欣赏,为什么不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