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还不完全一样,若只是被参,大不了是丢了这乌纱帽,可若是被兴王府给记恨上了,那自己的身家性命可都难保了。大门外停放的那具棺材,可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白大人想起家中新纳进来的美妾,还有自己那刚刚才满月的孙子,咬了咬牙,“再等等,再等等。”
……………………………………………………………………..
兴王府,外书房。
兴王低头想着刚才大理寺送来的消息,心下一阵烦闷。这王府的下人们真是该整顿整顿了。看17 看这些人做事是越来越敷衍了,如今,竟然连个平民大夫也处理不好,还让那周家人捡回了尸体,告上了大理寺。
真是一群废物!
“王爷,王妃请您回后院一趟。”书房门口的张管家知道王爷心烦,可王妃来传,他一个外院管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回话。
“知道了。”兴王打开了房门,疾步向内院走去。
后院内,兴王妃一脸心疼的抱住自己的女儿,“安南,你别怕。你父王会为您做主的。”
“母妃,如今都已经闹到大理寺了,若是这件事闹开了,女儿可怎么活得下去啊。”安南公主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几日一直养在王府的安南还不知道,她在悦来客栈与人厮混,婚前失贞的事情,京城里早就悄悄的流传开来。
兴王妃只能抱住自己的女儿,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别怕,没事的。有你父王在呢。”
兴王刚踏进后院,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妻女抱在一起哽咽的情形。
“好了,都别哭了。让下人看到了成什么体统。”兴王邹紧了眉头。
“王爷,听说那周家人状告到大理寺去了,若是因此事牵扯出我们安南的那些事情来,那该如何是好啊?”兴王妃见自己的夫君来了,便如同见到了主心骨般,立即问了起来。
“不用担心,本王不开口,那大理寺卿是不敢接下这案子的。”兴王不想告诉自己的妻女那大理寺外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只是匆匆安慰了两人几句,就离开了。
“王爷,大理寺又来人催促了。您看?”兴王刚刚回到外院,张管家便上来回报了。
“催什么催,让那边拖着。”兴王很是不耐,这件事眼看就要闹大了,自己养的那帮子幕僚却还没有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王爷,拖不住了。”张管家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大理寺来人说,御史台那边有几位御史大人已经到了大理寺门口了。”
“什么?”兴王不由顿住了脚步,“是谁把事情闹到御史台那边的?”
张管家摇了摇头,眼睁睁看着王爷走向了幕僚们的客院,没有留下一句应付大理寺来人的话。
张管家不知道那些御史们为什么会来,可王姒轻却猜到了。
这一定是李元澈的手笔。那个自信的男人既然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让大理寺混过去呢?
王姒轻想起那个总是胸有成竹,自信而又内敛的男子,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那个男子,恐怕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些小心翼翼的不确定来吧。
“小姐,看样子,这大理寺的大门是不会打开了,咱们先回去吧。”丁二牛见四周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了上来,有些担心小姐的安全。今日出门前,不曾想有这样的热闹可看,他可只带了两名护卫出来啊。
“不,这门一定会打开的。”王姒轻看着大理寺门口的那面登闻鼓,此时击鼓的人早就不是体弱无力的周林氏了,而是换成了刚刚才来的一位黑脸御史大人。
四周围观的百姓们见有御史代替周林氏击鼓鸣冤,便轰然叫好。一时间,阵阵“青天”之声响起,更是让那位击鼓的御史大人热血沸腾,双手更加用力起来,浑然没有半点文人书生的无力感。
这“名声”二字,乃是朝中这些御史大人们终身的追求,更何况是“青天”的名声!
御史击鼓,必可上达天听。
这大理寺的门是再也关不住了。
☆、第七十九章 升堂
眼见周围的百姓们群情越来越激愤的时候,大理寺那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升堂!”两旁的衙役高喊着,不断的用杀威棒敲打着地面。
周林氏看着打开的大门,喜极而泣。她对着四周的百姓磕了几个头,起身拉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带着几个族人抬起夫君的棺材,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大堂。
围观的百姓们起身跟了上去,却被衙役挡在了大堂门口。虽然不能进大堂,却也能清楚的看到大堂里的情景,百姓们也就不再推搡上前。
周林氏又回身给堂外的百姓们福了一个礼,才带着几个孩子跪在了堂前。
“堂下所跪何人?”白大人一脸官威十足,丝毫看不出他那已经被冷汗打湿的后背。
“民妇周林氏,乃是城南回春堂大夫周桥的未亡人。”周林氏磕了一个头,不等上面的大人发话,又接着说道。“民妇的丈夫周桥七日前接诊外出,哪里知道这一去,再回来时,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民妇的夫君被兴王府毒害,七窍流血而亡,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就与民妇阴阳两隔,留下民妇和三个孩子,不能独活。”
“请大人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语音未落,周林氏便和几个孩子大哭了起来。
“肃静,”白大人重重的拍打了一下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周林氏,本官念你刚刚失去夫君,悲伤过度,便免了你的杀威棒,你且忍下哭意,好好回话。”
“是,民妇多谢大人。”周林氏又磕了一个头,才擦开了眼泪,“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周林氏,依你所言,你夫君周桥是在几日之前外出接诊,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去了兴王府,又怎么确认他是在兴王府遇害的呢?”白大人不愧是当了二十多年的官,一下就找到了周林氏话中的漏洞,逼问了起来。
在开堂之前,他已经接到了兴王府的回话,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此事和王府牵扯到一起,否则这大理寺卿的位置,他恐怕是坐不了多久了。
“回大人的话,民妇原本也不知道接走我夫君的是兴王府的人。”周林氏低着头回话。看来暗中帮助自己的恩人果然没有料错,这兴王府定然是不会承认的。
“几日之前,接走民妇夫君的不过是一普通管事打扮的下人,所乘坐的车辆也看不出任何的王府标记来,”恩人面对此种情况,早有准备,按照恩人的吩咐,周林氏心中有底,便不慌不忙的徐徐道来,“民妇和夫君都以为不过是一普通的大户人家来接诊。哪里能想到是兴王府来接人啊,”说道这里,周林氏扬起了头,声音也凄厉了起来。
“如今看来,这兴王府提前就刻意隐瞒了身份,故意伪装成一般的大户人家来接走我的夫君,这分明是故意想要在事后杀人灭口啊。”周林氏又磕了一个头,“请大人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一旁的几个孩子也跟着自己的母亲大哭了起来。
“肃静。”白大人又再次拍了拍惊堂木。“周林氏,按照你所说,哪里能看出来接人的就是兴王府了?”白大人黑了黑脸,暗中松了一口气,才再次说道,“你可知道,这污蔑兴王府,是什么罪过?”
白大人见周林氏说了这么久,都没有拿出实际的证据来,心里便踏实了一些。看来这周林氏不过是受了人挑唆,手中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也许不过是想攀咬住兴王府,好坏了王府的名声,也说不定是为了多讹诈些银子罢了。
“大人,民妇没有污蔑兴王府,民妇手里有证据。”周林氏跪直了身体,大声说道。
什么?竟然有证据!真的有证据!
大堂上的白大人怔住了,拦在大堂外的百姓们更是沸腾了。
“证据何在?”白大人捏紧了手心,浑然不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他只能直直的盯着堂下所跪着的周林氏,看看这个妇人到底有什么证据。
周林氏抬起了头,却没有立即拿出证据,她起身走向了自己夫君的棺材,伸出双手使劲推开了尚未合上的棺材盖。
棺材里的男子面色青黑,七窍流血。堂外围观的百姓们见了这等惨状,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周林氏却没有理会堂外的热闹,她掀开了夫君的衣服,从胸口掏出一块洁白的丝绢出来。
周林氏双手将这张丝绢举到头顶,迎着堂外正午的阳关,轻轻抖动了起来。
堂外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只见随着周林氏的抖动,那张素白的丝绢竟然在阳光下慢慢变换成七彩的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绚丽异常。
“是七色锦!”
人群中有人认了出来,大声的喊了出来。
竟然是七色锦,百年才出一尺的七色锦!
世人皆知,这七色锦乃是用北疆天山上的雪蚕吐出的丝线,经过江南最好的绣娘精心纺织而成的一种锦缎。用这种雪蚕丝织就出来的锦缎平时看着雪白无色,可是只要它在阳光下抖动时,就会显现出七彩的颜色来,十分神奇。
而这北疆天山上的雪蚕极为难得,终年只得一对。要一对死去之后,人们往往才可以在天山上发现另一对。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两对雪蚕同时现身过,因此这雪蚕丝的数量才少得惊人,显得弥足珍贵。
也因此,这以雪蚕丝织就而来的七色锦更是十分难得,上百年才能织出一尺来。
北疆最近一次进贡这一尺七色锦,还是在五年前皇上五十大寿的时候。当时圣上大喜,将这唯一的一块七色锦收进了内库,视为国宝。直到去年的中秋宴,这块七色锦才再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天下众人皆知,在去年宫中的中秋宴上,这块七色锦被陛下赏赐给了当时还是郡主的安南公主,以贺她和崔璟浩的定亲之喜。
坐在高堂上的白大人看着周林氏手中的七色锦,黝黑的脸色一下就苍白了起来。
只有安南公主才有的七色锦,竟然出现在了死者周桥的身上,这意味了什么!
白大人已经不想再去深思了,他知道这下他的仕途是彻底的完了。
完了,一切完了,如今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兴王府撇开了。
☆、第八十章 死因
王姒轻看着大理寺外慢慢退去的人潮,冲着正站在远处一个角落里默默打量她的李元澈,笑了笑。
这个男人果然不打无把握的仗。只是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连七色锦这样的宝物都找了出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随着七色锦的出现,白大人在幕僚的提醒下,只得草草宣布“案情重大,择日再审”,便退了堂,疾步走向了后衙。
王姒轻在丁二牛等人的保护下,随着人潮一路往朱雀大街走去,和她同路的四周的百姓们正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议论着这块突然出现的七色锦,以及这块七色锦的主人安南公主。
王姒轻知道,经过今天周林氏的这一闹,便不知又有多少版本的流言要在京城里暗自流传了。
当然了,不管是哪个版本,这些故事的女主角都会是那位安南公主。
果然,不出几日,王姒轻就从十三娘的手里,拿到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上暗自流传出的关于安南公主那些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
有人说,安南公主生性风流,多次和人厮混,得了那不能说的病,才请了回春堂专门医治妇人的周大夫前去。
有人说,安南公主见周大夫治好了她的病,想春风一度,以身相许。周大夫念及家中妻儿不肯答应,公主才下了狠手,毒死了周大夫。
也有人说,安南公主感于周大夫的救命之恩,正和那周大夫偷欢时,被她的未婚夫崔璟浩捉奸在床,这周大夫才被崔家的状元郎愤而杀死。
还有人说,安南公主已经珠胎暗结,悄悄请了周大夫前去,不过是想处置了腹中的那块肉,周大夫不忍杀生,毅然拒绝,才被兴王府杀人灭口。
更有人说,安南公主已经和周大夫好上了一段时间,那块七色锦便是两人情浓之时,公主送给周大夫的定情之物。哪知公主几日前上街看上了另一个更为年轻英俊的公子,和那公子一夜缠绵后,便想舍了周大夫,周大夫不肯舍弃这千娇百媚又身份尊贵的公主,闹到王府去,才会被公主下令灭了口去。
……..
三年前,这安南公主紧追风度翩翩的新科状元郎崔璟浩不放,几次三番的倒贴纠缠,好不容易去年中秋宫宴上被赐婚,等她得到这状元郎后,在今年新年宫宴上又看上了唐国公世子李元澈,多番纠结不成,竟把人逼得住进了青楼,有家不能回。
因为有这两件事情打底,这京城的百姓们早就认定了安南公主是个喜新厌旧、不知廉耻的女子,此时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百姓们对这些流言更是深信不疑。
王姒轻看着手里的种种流言版本,无一不是将那安南公主一个好好的女儿家,说的是风流无比,每个版本的细节那都是香艳无穷。她不得不感叹。人民群众的想象力真的是无穷的!
只是如此一来,这安南公主的名声恐怕就真的是毁了。
王姒轻不知道的是,这些香艳的故事,多半都是流传自春风楼。也只有在这青楼之中,这些故事才会以最快的速度,最香艳的姿态,流入全城百姓的耳中。
王姒轻暗叹了一口气,她回想起当初安南郡主推自己入水的那一幕,那是个多么嚣张跋扈的女孩儿啊。
…………………………………………………………………………
兴王府里,暴跳如雷的兴王宇文豹不顾王妃的劝阻,狠狠的甩了女儿一个耳光。
安南公主当时就吓傻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二次被人打耳光。上一次是自己的未婚夫,而这一次竟然是最疼爱自己的父王。
“说,这块七色锦到底是怎么回事?”兴王看自己的女儿呆傻着不说话,更是气得急了,忍不住又扬起了手。
“王爷,你难到要打死自己的女儿吗?”兴王妃紧紧抱住了夫君的手,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安南,你到是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七色锦怎么会在那个大夫身上。”
安南只是木然的摇了摇头,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挂着两行清泪,一副任由父王打骂的模样。她不能说,也说不出口。那张七色锦明明被她那日在客栈中,意乱情迷之时,送给了那个男子,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那个大夫的尸体上。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没有办法给自己的父王解释那日的事情。
“安南,你到是给你父王说啊。”兴王妃见自己的女儿迟迟不开口,怕自己的夫君又下狠手,赶紧劝了起来。
兴王失望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狠狠甩开王妃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书房中,几个兴王府的幕僚,正陪着小心一脸谨慎的回话。
“王爷,目前只有这个法子了。”一个年纪较大的幕僚说道,“虽然说此办法有些掩耳盗铃,但到底能将此事敷衍了过去。”
“是啊,王爷,如今只能尽快给百姓一个交代了,这事拖得越久,对我们王府就越不利。”另一个幕僚也跟着劝说了起来,“此事才不过半月而已,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那些御史言官正紧盯着我们王府,一个不慎,失了民意是小,失了圣心是大啊。”
兴王何尝不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这半月来,皇兄频频招他入宫,追问七色锦的事情。他每每只能摇头,回王府问女儿,女儿又不肯开口。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给皇兄解释了。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这在他看来,不过是敷衍那些愚民的一句空话。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杀个平民百姓,皇兄自然是不在乎的。皇兄在乎的是皇家的脸面,宇文氏的江山。
如今因为此事,弄得京城百姓群情激奋,一个处理不好,恐怕会让他宇文氏失了民心,这才是皇兄频频追问此事的原因。看来,此事却是不能再拖了。
“好,就按各位先生的办法办。你们直接吩咐张管家处理就是了。”兴王终于点了点,他走出书房外,招手喊过了张管家。
张管家对着远去的王爷行了一礼,便匆匆进了书房。“各位先生,可有什么吩咐。”
最先出口的那位年纪较大的幕僚走了过来,低头对着张管家的耳边轻声吩咐了些什么。张管家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点头。不多时,张管家便对着屋内众人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