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现在的风云大陆有谁能够将这些敌寇赶出去,便只有惊槐和荆芥两人莫属了。”
玉涯子瞥了许香薷一眼,颇有些感慨地道:“只要能让他们两人联手,那这些东岳教的宵小,自然灰溜溜走了。”
“光凭他们两人,打出去吗?”许香薷嗤笑,“哪怕是月神教和守香门的所有人加在一起,也赶不完东岳教的人。外海大陆此次来的人,少数也有百万之众,仅凭两人,你是在说笑么?”
“不是他们两人。”玉涯子道,“还有你。”
☆、77.七十七
这世上有很多条路,许香薷偏偏走了玉涯子的套路。
和玉涯子定下一定帮忙说服惊槐和荆芥联手的约定后,她才发现对方连到底为什么要联手都没告诉她。
玉涯子双手合十:“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到做到不要反悔,美丽又善良的姑娘啊,拯救风云大陆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许香薷白眼:“……你是正在吟唱的法师吗?”然后随手召唤神兽?
“吟唱?法师?”玉涯子还想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不过抬头就对上许香薷杀气腾腾的眼,立马做挥手告别状,“那么接下来,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喔~”
“我真是脑子被糊了才被你忽悠住了,有多远走多远,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满心以为是个值得尊敬的前辈,结果发现是个坑死人不偿命的神棍。
被利用特殊身份来改变世界大格局几次后,许香薷表示心很累,需要静静。
已经率先走出门的玉涯子闻言回头,粲然一笑:“那可不行,咱们缘分未尽哪。”
连茶带碗都一齐被扔过去:“滚!”
玉涯子走后,那伙计走上来收拾了摔碎的茶盏,小心翼翼地道:“许姑娘,刚刚那位客人说是你付账……”
许香薷扶额:“我付。”
“他刚刚还把没端上来的菜都打包走了。”伙计提醒道,“十来个招牌菜呢。”
“……再给我打包一模一样的。”花出去的银钱就是泼出去的水,生气伤肝,多吃补补。
许香薷提着两大食盒的饭菜回了守香门,路过居雅苑内的小院时恰巧看见秦飞扬在手劈景观石。那些石头都是山里运回来的,质地较硬不易风化,却在秦飞扬的手刀下,如饺子皮一样层层落下。
没忍住停在半路,仔细瞧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了些门道。秦飞扬现在练的跟现代那些气功有些相似,把自身炼成刀枪不入的武器,然后化为利器劈山斩石。
今年也不过九岁的秦飞扬,使其招来也是有模有样,说起来这还是许香薷第一次见着这般大的正常孩子。
看着秦飞扬刻骨练功的样子,她就想起了当年教荆芥学武的场景。
她的武功本就是从要灵谷中的各种秘籍学来的,没有师傅带领的情况下,难免理解力差上一些。好在秘籍由浅入深的多,她慢慢的也摸索出了一些门道,至少那么多武功里,她还是把轻功给学到了上乘。
而轮到荆芥学武时,许香薷自己本就理解不透彻,教起来其实也是吃力。先前习武那一年,荆芥还是只会一些基础招式,连内力和真气都没练出多少。
后来他慢慢在许香薷的教导下,学会了认字、看书,那些现代的知识也被一并传授,他才自己去研究秘籍。或许是天生的练武之人,荆芥看的虽然跟许香薷是同样的书,但他的理解却远超许香薷,能想到将武功跟生物化学糅合在一起的,原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越到后面,许香薷能教给荆芥的越少,甚至那些所谓的重力加速度、出招时怎样才能减少摩擦力提高攻击力等等,都是荆芥总结出的理论,反倒是许香薷受益良多。
如今许香薷已然不是先前那个自己胡乱摸索的武学小白了,比起荆芥的另辟蹊径,惊槐在教授冰洗决时,十分耐心细致,连真气要如何分离游走、何时打坐养气等都事无巨细告知。传统的修行和独特的思维模式,在许香薷的脑内沉淀。
所以现在的她理论和实践都是十分丰富的,要是做别人的师傅,定然有十分资格。当年不懂看筋骨天赋因材施教,好在荆芥是个绝世奇才,没在她手上废了。现下她在旁边看了几眼,就看出了秦飞扬的长处和短板,直等到他练累,她才走进院内。
“出招时右肘太过僵硬,会拖慢你的速度。”许香薷边走边道,“你的下盘很稳,气息却太浮,贪功冒进可不是好现象。”
见是她,秦飞扬连忙行礼:“主上。”
许香薷应了一声,把食盒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抬眼问道:“祝恭呢?”这个点,她应当是赖在秦飞扬身边才是。
话音刚落,就听得沈祝恭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秦飞扬,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沈祝恭花蝴蝶一样飞出来,虽然仲春时长了一岁,个头也抽了一点,她仍旧还是一副胖乎乎的模样。手里提着个红木小盒子,脸上的笑意老远都能瞧见。
笑眯了眼的沈祝恭一心只想着要快跟秦飞扬分享好东西,全然没注意脚下被秦飞扬练功弄出的碎石,眼看就要踩上滑一跤。
秦飞扬连忙上前把她拉开,无奈道:“看路。”
“哦。”沈祝恭浑不在意地应道,转身准备放盒子时看见了许香薷,一脸惊喜,“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许香薷捏了捏她的脸,道:“你个小没良心,哥哥走了送都不去送一下,又跑哪儿玩去了?”
“咦,哥哥走了吗?他去哪儿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沈祝恭表示惊异。
反观秦飞扬,却只是稍微动了动眉毛,接着又做出一副万事不关心,只想练武功的姿态。
“你啊。”许香薷也不想多说,打开食盒就招呼两人,“过来吃吧,我在如意酒楼定的饭菜。”
酒楼伙计看许香薷打包了这么多,也料想不止一个人吃,就多打了几碟饭,摆出来也恰好够了。
沈祝恭眼见有饭菜,恰也到了午饭时间,拿起筷子就开吃。
一筷子清蒸鲈鱼入口,沈祝恭啧啧两声:“这酒楼厨子的手艺比起哥哥差远了,下次咱再不去他们家吃。”
提起荆芥的厨艺,自是好到没话说,当年许香薷住在要灵谷,通常都是吃草药为食。一来是她不会种田种菜,小镇买菜也不能天天去,二楼她的厨艺实在算不上好,不要指望一个整天只想点外卖的死宅有多好的厨艺。
荆芥倒是无师自通,两人后来在常玉山上定居,前两年还没遇上香姑,全靠荆芥掌勺。后来香姑加入团伙,有她的指点,荆芥的手艺更是突飞猛进,有段时间他还无聊跟着学了些针法,后来许香薷的衣裳也都是他在缝补,从不愿假手他人。再后来,他又学会了做衣裳、做鞋、做头饰。
现在沈祝恭身上的衣裳都还是荆芥做的,当然,许香薷的也不例外。
香姑时常感叹,要是荆芥长成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十项全能武功卓绝又俊美的男子,定是会让人倾心的。但他行走江湖这些年,愣是没几个人知道他武功之外的本事,也是他不愿露于人前刻意为之。
刚刚还在想着玉涯子说过的话,若是她不尽快让惊槐和荆芥联手,恐怕荆芥会出大事。她不想杞人忧天,尤其是从玉涯子那个神棍嘴里说出的话已经没多少可信度的情况下,可到底关心则乱,她还是心慌的。
只是联合也不能急在一时,她还得慢慢谋划一番,好歹不能坑了那两人。
叹息一声,许香薷也没了食用的胃口,便起身道:“你们俩慢慢吃。”
秦飞扬抬头看了许香薷一眼,欲言又止,很快又低下头去,做安心吃饭的样子。
许香薷只当做没看见,秦飞扬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人,什么都写在脸上,他无非是想问问她学成之后,能不能让他去报仇。但这话不能轻易应承,说不好就误了一个孩子的一生。
整日活在仇恨当中,会蒙蔽他年幼的眼睛,倒不如顺其自然,让他学会自我成长。
见她要走,沈祝恭还是关切道:“姐姐,你一口没吃,是心情不好还是胃口不好?要不要找大夫给你看看?”
不论什么时候,沈祝恭到底还是记得她哥哥的话,关心姐姐才是生活的第一要义。
“我就是大夫,我很好不用担心,快吃吧免得凉了伤胃。”许香薷不想打扰两个孩子,叮嘱了两句也就走了。
比起以往像个熊孩子的沈祝恭,在荆芥恩威并施的教导下,现在的她已经沉稳了很多,只是对于一个刚满四岁的小奶娃来说,这样的成长也不知是好是坏。许香薷其实并不清楚风云大陆的带娃方式,她遇见的第一个小孩就是荆芥,转眼荆芥都会撩人了,她还是不太能理解如何培养一个生长在武学大陆的孩子。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跟现代时她养自家弟弟,完全就是两码事。
好在秦飞扬和沈祝恭都不算熊孩子了,还有守香门的门人以及部分暗卫跟着,她也算是放心。
出了居雅苑,她又去了一趟地下室,跟各位在忙碌的长老挨个询问了武器制造的情况,又了解了现在守香门内部的事务。
那些个正在各自忙碌的门人见到她,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来跟她打招呼,一口一个主上,叫得十分服气。
地下室每一层都像是个实验室,不同工种的门人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组成此次满城和仙凉城大战的坚强后盾。有些先前研究生活便利品的门人也投入到武器的研制中去,她都挨个看了一遍,对现在的形势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考量。
武器的碾压和群众的团结必然会带来胜利,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是这样的战争后遗症也是巨大的。更厉害的武器代表着更多的伤亡,许香薷?8 睬煨宜嫠吖=妫鹨┥奈:Γ蝗幌衷诰筒唤鼋鍪钦庑├浔髟谡匠∩洗蠓陪诓柿恕?br /> 务必要尽早结束战争,不能等这些杀伤力更大的武器在风云大陆上普及。太快的递进会打乱平衡,现在风云大陆只是缺乏一些核心力,而不是缺少战斗力。
这些,也是玉涯子特地告诫她的——若是武器完全更新换代完毕,和外海大陆的战斗结束之后,风云大陆的动乱并不会随之消失。
距离玉涯子所说的最佳联合时机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许香薷倒还不急着去找惊槐。
如果说这大陆除了荆芥还有谁能够让她全然信任,那定然不会是惊槐。
她现在最想找的人,是丘瑜。
☆、78.七十八
玄阴阁从大战开始就淡出人们视线,许香薷曾尝试联系丘瑜,那时他还在为解决内部矛盾而忙得焦头烂额,手底下可用的人没几个,还从守香门中借了些人手。
按照许香薷对丘瑜的了解,这四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清理门户整顿家园了,所以把门中的事务大致安排了一下,就带着雕小年出了门。
雕小小和雕小宝最近打得火热,就连荆芥都使唤不动,许香薷便找了个看起来内敛的雕上路。
丘瑜现在行踪不定,也没透露踪迹,许香薷原本想着要把沈祝恭给一起带上,用她的追踪术来找找人,结果她一听要出门,死活不同意。
“我走了,秦飞扬一天又会忘记吃饭,那怎么行。”
沈祝恭说这话时,秦飞扬正在一旁练功,好似根本没听到这话。
孩子不愿出门,也算是好事,许香薷只能无奈另想他法。
要找丘瑜方法挺多,不过到底不宜张扬,她干脆选择排除法,挨个找。顺便可以了解下现在大陆的形势,看下有没有更好更快结束战争的方法。
玄阴阁的总舵设在蓝城,那是玄阴阁自己开出来的城,没在武林盟登记造册,所以城中规矩全按玄阴阁的来。
由于武林盟对他们是白名单开放的,导致玄阴阁也成为很多人挤破头皮都想进的地方。
玄阴阁总舵很显眼,只是没点本事的人,连蓝城之外三里地都去不了。分舵都很神秘,只有和玄阴阁有过交易的人才能找到其中一个分舵。
拜和丘瑜关系好所赐,许香薷已经完全了解了玄阴阁的总舵和各分舵的进入方式。
除非丘瑜现在不在玄阴阁中,不然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满城离蓝城隔了两座中型城池,许香薷带足干粮,不打算在城中露宿。
由于满城在前面撑着,后方几个城池都相对稳定,许香薷骑着雕小年从两座城池上路过时,还能看见孩童在街头嬉笑打闹,商贩也在吆喝不断,显然战争对这里的影响十分微小。
第五日早晨,许香薷到了蓝城城郊,玄阴阁内陷阱较多,并且不欢迎自负之辈,所以她没打算骑着雕小年大摇大摆地进去。
雕小年不爱闹腾,该吃吃该喝喝,该飞飞该睡睡,能听懂基本指令,并不黏人。许香薷把它放在城郊山林中,让它自由活动,等到需要的时候,一个口哨就能叫回来。
初次看见蓝城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适合休闲度假的地方,街头很干净,没有商贩的吆喝吵闹,行走的都是些看起来很安逸闲适的人。这些行人或在街头吟诗作对,或在和友人吹笛弹琴,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适品茗。
但若你贸然前去,哪怕是问路,只要暴露出你不知道这里是玄阴阁总舵,那等待你的不是一顿暴揍就是一张裹尸草席。
许香薷是第一次去蓝城,城门上刻着浮雕,上面描绘着一些神仙妖魔的故事,雕刻得栩栩如生,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玄阴阁虽然规矩严苛,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只要不触犯到他们的逆鳞,最多不过是打不赢被赶出去。许香薷也不担心找不到丘瑜会惹事,玄阴阁对外人要求严,对自己人要求更严,没有任务在身的门人,也是不能随意动手的。
一路走过几家茶肆,还去了一家布料店看了看,路上的人偶尔投来打量的目光,都被许香薷一一无视。那些人也不傻,现在的蓝城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能进生人,能躲开所有陷阱走进城中的人,也不会是好惹的主。
许香薷一直走到一家磨豆腐的小作坊前,看着那个弓着背一勺一勺往磨盘里放黄豆的老人,说了句:“豆腐娘子还没回家吗?”
老人手中的动作不停:“去娘家了,不曾回来。”
许香薷又道:“那豆腐在吗?”
老人把用勺子刮了刮磨出来的浮沫,慢悠悠地推动木轴,磨盘发出沉闷的响声,黄豆被碾压成渣,顺着淡黄色的豆浆一起流出来,顺着缺口落尽木桶中。
磨完一盆,老人都没有答话,许香薷也不催她,只在她准备提木桶的时候接手过来。
“我来提吧。”
老人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慢悠悠清理完磨盘,再往后院里走。许香薷也随之跟上,一言不发地缀在后头。
见两人进了院子,外头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才收了回去,又恢复许香薷来之前的样子。
老人一直走到了厨房,又开始洗锅,刷完锅,她看着许香薷:“烧火么?”
许香薷坐在灶前,把木柴往灶里堆,然后掏出火折子放在下头,火很快燃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滚滚浓烟,呛了许香薷一脸。
她烧火的技术算不得好,也只能说勉强够看,一顿饭下来,她能用上普通人家几天的柴量。
提进来的木桶里装着黄豆渣和豆浆,混合在一起,老人径直将它全部倒进锅里。
许香薷凭着久远的记忆,问了一句:“不过滤吗?”
在现代的时候,她曾经参观过一个手工豆腐作坊,当时见的豆浆好像要过滤之后,才能烧的出豆腐来。如今过了这许多年,具体的细节已然模糊,但这个过滤的程序她依稀还有些印象,因为当年那个过滤器上,有很大一串英文说明。
过目不忘的许香薷,也不过是对文字记忆力十分深刻而已。
“能做出豆腐的豆浆还在,它就能做成豆腐。”老人用木桶盛了水缸里的水,一齐倒在锅里,一边搅拌一边说道,“只是不过滤,最后出来的豆腐口感稍次,至于吃了会不会坏肚子,只有吃的人才知道了。”
直觉告诉她,老人现在绝对不是在跟她闲话家常,两个之前都不认识的人聊怎么能做好豆腐,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事。
把老人的话稍微想了想,许香薷这才恍然,怕是在跟她说玄阴阁内部出了叛徒的事吧。
“不知您家的豆腐,都过滤好了吗?”